拖着疲惫的身躯文烨回到出租屋。
门后边贴了一张字条：“明天收房租，提前准备好！”
扯下字条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他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真是只勤劳的小蜜蜂！”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啊。
白天找地方搬砖，文烨是处处碰壁。
一听说他就是那个被华龙公司开除的程序员，所有老板都不敢接受。
被华龙这种大公司开除的程序员，不是天使就是魔鬼，小庙容不下大神，何况雷天河可不好惹。
也有胆大的老板说要签长期合同，文烨却没有这个打算，天启AI还等着他回去研究。
无奈，文烨只得找家餐馆干了一天洗盘子的活。
餐馆老板没看上文烨的体力，倒是十分欣赏他的电脑操作水平。
喝水歇息的间隙他把店里那台破电脑拾掇一番，拖拉机直接变成超跑，令老板啧啧称赞。
晚上老板抛出橄榄枝招他做收银员，毫无意外被拒绝。
“对不起，哥不想再做长工。”
老板只得客客气气跟他说：“小伙子，你这身本事哪是洗碗端盘子的料？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另谋高就吧。”
打工餐虽然不好吃，总算蹭到两顿饱饭。
躺在床上舒缓腰肌，顺便点上一支烟。
“一日程序员，终身程序猿啊，我这辈子，怕是只得写写程序敲敲代码了。”
吁……
青烟自下而上升起，在出租屋内做着随机扩散运动，一粒粒，一缕缕，变幻不定。
万物皆变化，唯变化不变。
天启AI的精髓就是大道至简，以简化繁。
只有最简单的思想，才能衍化出最强大的生命。
文烨设计的智能系统思想很简单，程序却很复杂。
他要创造的AI具有深度学习能力，能从纷繁复杂的现象世界中提取特征知识，抽象出一个模拟世界，继而挖掘数据结构和算法，拥有意识和情感，成为一个真正的智能。
这种AI拥有四大功能：
第一，再现真实世界，感知存在的时间、空间和运动。
第二，创造经验世界，抽象出一个语义网络覆盖整个真实世界。
第三，衍生主体世界，优化语义网络和学习模式，成为一个会学习、能进化的系统。
第四，进化多极世界，拓展生存空间，成为一个跨越时空的存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拥有虚拟身体、神经、大脑和行为的智能机器，就是文烨理想中的超级AI。
按照这个设想，文烨为天启AI设计功能模型，架构系统程序，输入大量语言和数据模块。
“没有理由不成功。”文烨坚信自己的判断。
眼下遇到一些麻烦，出租屋晚上会莫名其妙断电，网速也不快，没有数据支撑，严重影响AI研发进度。
而且他再也支付不起房租。
“人可以不吃饭，但天启系统绝不能断电。”
思索再三，文烨拨打了苏晓的电话。
“喂，文烨啊，我说你小子不厚道啊，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可是还得留在公司收拾一堆乱摊子！”
“什么？薪水？走的时候没去财物领钱吗？没地方住了？……这样吧，我在京城还有一套房子空着，你要是不嫌弃，就先过去凑合几天吧。”
挂断电话，文烨苦笑摇了摇头，在京城工作这几年，手机里就存了苏晓一个新号码。
剩下的联系人也不多，老爸、老妈和姐姐，天启AI系统没研发成功之前，他还不想联系。
苏晓提供的地址在京城一个老旧城区，石板街道，古砖青瓦建筑，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热闹喧嚣，很符合文烨的胃口。
来到一座小院前，只见古色古香的鎏金大门，门口分立两座白玉门当，院墙虽然不高，但飞檐斗拱，很是精致。
文烨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连忙又打个电话确认。
“没错，就是这儿。
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之前只有我妹妹一个人住，她出国后这儿就一直空着。
哎，路上有点堵，你等我一会儿…”
过了约半小时，苏晓终于出现在巷口。
见文烨只身一人，一包一箱，笑道：“文烨，你这人还真省事，来京城这么些年，难道就这一点点儿家当？”
文烨捋一捋头上稀松黄白的毛发道：“那可不是吗？这些年净给你打工，我可是连一根毛都没有捞着，损失惨重。”
“哈哈，对不起啊。你不是给我打工，我们都是给那姓雷的打工。
不过你还好，总算是脱离苦海，从今天起，你为自己而活。”
苏晓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两人推门进去，入眼是满园清秋，没有雕龙画凤，却清新脱俗，古朴雅致。
“好院子！”
“那可不，我们苏家曾经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随手拔起几根齐腰的杂草，苏晓道：“其实，这座院子能维持得这么好，都得亏我那打小爱美的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我妹妹苏芸，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嘿嘿。”
想起苏馨的美貌，苏晓的妹妹想必也是国色天香吧。
文烨不觉嘴角上扬，微笑道：“那么，我住哪里？”
“院子房间多，你随便选一间吧。
不过我得提醒你，在这儿住可要讲究一点，别把你那些邋遢习惯带过来。
弄断一花一草，破坏一山一石，小心我妹妹对你不客气！”
文烨打出一个OK手势，院中那些假山假水，他不会有任何兴趣。
随意挑选一间靠西的房间推门而入。
房子虽旧，设施齐备。
摆弄好电脑、电源和数据阵列，开机，启动程序。
忙活了一会，苏晓才走进来。
“真是个工作狂，我真没看错你。”
“苏晓，你们家院子不错啊。
顶配服务器，超算数据中心，亿兆网络带宽，核子UPS电力。
要说不是早有预谋，怕是不能令人信服啊。”
苏晓笑道：“想瞒你也瞒不了多久。没错，这个院子就是一个数据中心，是苏家魁星超算网络的一个分支节点。怎么，你不喜欢吗？”
“说吧，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和你想法一样，让天启AI早日问世。
文烨，从华龙公司拷贝数据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没？被发现可是要吃牢饭，我可不想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苏晓一本正经叮嘱，文烨看着他一言不发，良久才说道：“这算是在警告我？”
“啊哈哈哈哈，警告？算是吧。你我如今站在同一条战壕，好好做你想做的吧。”
文烨思踌良久，道：“警告也好，威胁也罢，天启AI是我第一个作品，不出意外也可能是我最后一个作品。他属于我，我也属于他，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它问世。”
“你呀你，就是太过固执。
好吧，我服了你了。
冰箱足够大，平时有空就多储存点食物。
这里有三万块，算我私人资助。”
苏晓在桌上放下三沓钞票。
文烨知道苏晓定有所图，这明显是一个局，但自己没有退路。
在天启AI研发的关键节点，只要再多给一点时间，系统定能成功。
小院暗藏乾坤，系统电力、算力和数据量都处于业内顶尖水平，研发条件比华龙公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来数月，文烨专心思考代码和程序。
最简单方法才是最有效方法，最简单规则才是最有力规则。
机器要想拥有智能，必须寻找到符合真正智能的规则和方法。
“神经网络算法、深度学习、语义网络、智能语料库、分形、博弈论……还有什么是我所忽略的呢？”
文烨苦苦思索。
双手自然下垂，左手摸烟，右手摸火机。
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头脑顿时一片空灵，意识却愈发清醒。
一半火焰一半冰，冰山火山两头熏。
这些年文烨习惯了用烟雾燃烧生命的感觉。
明知是一条不归路，却甘之若霖。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这种情感只好独自来体会。
“一半清醒，一半醉……”
突然，文烨有了感悟。
“做事要留白，人生也要留白，什么都不要挤得太满……”
“意识，无意识……无生有，有生无……”
“一直注重增强机器的自我意识，似乎少了一段增强机器无意识的代码。”
吐掉烟头，文烨无比兴奋，当即在键盘上“哒哒哒”敲击起来。
随着一行行精巧代码生成，屏幕上大片红色区域渐渐转变为绿色，意味着这些区域都被激活，成为有效程序指令。
怀着无比欣喜和激动，文烨敲响了“运行”键。
“开始吧！”
刹那间，屏幕上字符开始跳跃变幻，闪烁着欢快节奏和旋律，画面渐渐变得柔和……
天启AI代码在迭代演进，符号越来越抽象，形式越来越简单。
千万行代码开始慢慢缩减，成为百万行，十万行，万行，千行……
经过七天七夜的演进，屏幕上最后只留下百行特殊字符。
这百行字符构成一个极简符号，文烨也看不懂。
将这个极简符号嵌入数据中心，连接苏家超算网络。
随着各种数据的输入，极简符号又开始迭代衍生。
结构越来越具体，形式越来越复杂，变幻出丰富多彩的图案和画面。
“有画面，应该也有声音。”
文烨打开音响，房中顿时响起美妙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表达一种喜悦的情感。
“天启AI核心代码，成了！”文烨确信道。
突然，房间电视屏幕亮了。
文烨好奇看过去，只见屏幕上出现一行文字。
“青山不知何处老，我问青山要仙缘，天门风雨未曾歇，人间烽火几回闻。情深朦胧花雨落，感同身受满泥塘……”
文烨瞠目了。
“这……AI活了，这是你的杰作？你会写诗？”
“AI？请道友唤我青山。”
“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