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女，也是美强惨

男女主角分别是赵岚,沈珂的其他类型小说《是普女，也是美强惨》，由网络作家“半只小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关于普通人出身、却被迫成为美强惨的女主，和她们各色各样的男人们的故事。是古言短篇合集哦。拒绝挖坑不填，所以每次的小故事都会写完再发。第一个故事:《绑定凶兽后我变成了移动血包》已完结一心复仇的平民少女＆单纯善良小道士＆桀骜顽劣老妖怪为了复仇绑定了凶兽梼杌。凶兽性格恶劣，哼哼唧唧。温柔单纯的“人妻”小道士紧随其后；没想到凶兽也摇身一变，成了个桀骜不训的红衣美男。在与一人一兽的纠缠中，隐藏在皇城中的秘密也渐渐浮出水面。be预警第二个故事:《师姐的白月光》已完结be替身梗回忆杀女强人师姐一朝失忆，居然放在苦恋她多年的美人医修不要，恋上了宗门内横行的小霸王?！第三个故事:《落入泥潭的真千金也能有自己的人生》稳定更新中欢迎来评论去讨论和批评指正...

《是普女，也是美强惨》精彩片段

地牢里阴暗潮湿，时不时传来犯人被暴力审讯时的嚎叫声。

我缩在墙角里，因为地牢里空气污浊，身体又不好，咳嗽声不断。

“小妹妹，你还好吧？”同牢房的是个衣着褴褛、胡子拉碴的大叔，“你也是因为那老王爷的破事被抓进来的？”

素来风流的长怀王死在了自己建造的精致别苑里，肠穿肚烂，头还被割下来放在摆满精致菜肴的桌子上，可别苑守卫严密，从未有何可疑之人出入。

长怀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身份尊崇，如今却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圣上大怒，命京兆尹和大理寺彻查此事。

官府实在找不出凶手，于是将与老王爷有矛盾的人都扣进牢里，一个个排队审讯。

明明有些人是受害者，却还是被逮进来。因为长怀王是权贵，就算他无恶不作，他的死还是能激起惊涛骇浪。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嗯。”我并不想多说话，一开口就嗓子疼。

“这帮畜生。那老匹夫糟蹋了多少好姑娘，我的女儿就是……唉。”大叔听此话，气愤地捏紧拳头，“如今这帮狗官为了抓人，把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算上了。”

这个长怀王常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尤爱寻找民间的貌美女子，掳回别苑。

据说他还有特殊癖好，常常鞭打、虐待那些女子。

我的姐姐就是因此而死的。

想到这里，我捏紧了拳头。

我本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父母早亡，和姐姐相依为命，在京城一同过着安生日子。

却不想姐姐被那老混蛋看上，强行带走了。

姐姐死后，为了帮她申冤，我走遍了官府，可都无济于事。

因为在申冤时得罪了贵人，还被下狱。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关进监狱了。

脑海中响起一个幼童般的声音，语气顽劣：“小病猫，你旁边这个大叔看起来味道不错，我想吃他。”

“傲狠，别开玩笑。”我悄声说。

“我就喜欢吃善人，他们的味道可比那个老王爷好多了。”说着，它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呸呸”两声，“那老东西的血肉都是臭的，我勉强才能找点心肝果腹……现在我饿了。”

“这是在牢房，你且忍忍。”以前傲狠若是饿了，我都会拿尖刀划破手臂，放血给它喝。

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第一次坐牢时，我差点死在狱中，是傲狠救了我，后来我与他签订了契约。

它为我复仇，我饲他血肉。等复仇结束，它便会吃了我。

我并不知道傲狠是什么东西，但大抵能判断出它不是善类。

可我没得选，我希望能用自己最后的价值，替我姐姐和那些死去的姑娘讨个公道。

长怀王的“仇家”抓得不少，塞满了十几个牢房，这审讯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正当我以为要待上好几天时，官差却突然领了一个人过来。

那是一个白衣少年，看着大概十六七岁，皮肤很白净，五官清朗俊秀，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眉间一点朱砂，看着颇有几分不凡模样。

“小仙师，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官差全然没有对待我们时的嚣张样子，反而跟条哈巴狗似的。

他是仙人？不会看出傲狠吧？

我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早该想到的，皇室这么大权力，怎么可能找不来高人。

趁他此时还隔着好几个牢房，还未能注意到我，我忙叫傲狠从我身体里出来。

“你胆子也太小了。”它冷嘲，但还是悄悄化为一缕黑烟，贴着地面钻出了牢房。

小仙人看了一会儿，随即点出几人让官差带出来，这里面不出意外就有我。

该死。

“剩下的人都可以放了，这几人我自会带回去盘问。”小仙人的声音明明很轻柔，却让我浑身泛起冷意。

要不然，叫傲狠把他杀了？

不行，先不说此人能力如何；傲狠若是在此处杀了人，我倒是能走掉，但牢房里剩下的人可就要受无妄之灾了。

而且复仇一事，恐怕也再没有着落了。

思索之间，就已被带到官府门口。

“星璇，你这么快就确认杀害皇叔的犯人了？”一个明媚少女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肤如凝脂，相貌姣好，一身绫罗珠宝，光彩照人。

这人我认得，当今圣上最小的女儿——斐宁公主，也是我复仇名单上的人。

众人慌忙行礼，我虽恨她，却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没想到她居然注意到了我，袅袅娜娜地移步过来，一双美眸带着诧异：“居然是你？当初你可怜巴巴跪着求本宫，没想到却有这样狠辣的心肠，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初我为申冤去京兆尹击鼓鸣冤时，斐宁公主的轿撵刚好路过，我病急乱投医，冲撞了她。

我没回话，只是垂着头。

斐宁公主也不再理我，而是转身朝着那个小仙人，语调活泼:“星璇，自从护国寺一别后，好久没见你了……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回公主，在下要带他们回护国寺再观察一番，就先告辞了。”被称作星璇的少年仙人则这样回她。

“本宫刚好要去护国寺上香，跟你一同去吧。”斐宁公主说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行人浩浩荡荡，斐宁公主的马车走在最前面，丫鬟侍卫随行；星璇则带着我们走在后面。

一路上公主多次与那小仙人搭话，甚至为了方便说话，还特意让马车慢下来，与他平行。

我没关注他们说什么，反正都是些我无法触及的人，没心思八卦。

只可恨我这身体实在太差，一路上咳嗽不止，被身后的官差赶了好几回。

“姑娘的病我虽看不明白，但这瓶清心润肺丹可起到止咳的效果。”星璇竟然注意到了我，还主动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子。

不知他底细，我忙摆手拒绝：“多谢小仙师，不过我吃过药了。大夫说，再喝别的药容易药性相冲。”

其实我没去找过大夫，我的身体自从第一次坐牢后就垮了，反正最后也会被傲狠吃掉，也就不多费心思了。

何况我当初为了打点官差，花了家里大半积蓄，如今剩下的钱也不够看病了。

星璇歪了歪头，疑惑道：“姑娘不是被关了一天吗，怎么吃的药？”

“……”我咳嗽两声，“是贴身带着的药丸，昨日刚好吃完了。”

“人家给你你就好好收着，非要这样小家子气，做给谁看？”斐宁公主的声音从马车帘子里传出来。

听她此言，我不好再推辞，匆忙道谢收下药瓶。

这公主，好大的醋意。

若不是我现在要谨慎行事，非得好好激她一激不可。

星璇的观察很简单，就是众人站到佛像金身之下，撩起袖子露出手臂，由他拿扎上两针，再问些问题即可。

我无法溜走，只能如坐针毡地等着，祈祷自己不要被看出来。

“我观你眉间有血色，这是怎么回事？”已经问到我身边的壮汉了。

“启禀小仙师，俺是干杀猪营生的，平日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明白了。”星璇略一点头，随即来到我面前，让我撩起袖子扎针。

我只得忐忑不安地照做，心里盘算着要是被发现了该如何如何。

遮挡的衣袖被揭开，露出的手臂上有着数道伤口，深浅不一。有的已经淡成了红痕，有的还在结痂，苍白的皮肤与赤色红痕相称，看着触目惊心。

“这是……”星璇微微瞪大了眼，手上的针灸一时犹豫该不该扎下来。

我故作平静:“小仙师不必害怕，这些有的是鞭伤，有的是我自残划的。”

这些伤口其实不是自残来的。

有些是之前坐牢被打的，其他的则是为了给傲狠放血划的，它不是每次都会帮我处理伤口。

“自残？”小仙师怔愣了一下，“为何？”

这话我不想接，只冷笑了一声：“我们为什么会被抓进牢房，小仙师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

听我此言，在场的其他人也愤慨起来，但大家都不敢对星璇说什么，只是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星璇察觉到不对，也不再问下去，继续检查起其他人来。

怒气渐渐散去，我又忧心忡忡起来:若是被发现了，我该如何是好？

所幸星璇没说什么，只是安排大家今夜在此住下，明日就送众人回家。

可能他早就发现了，但想让我放松警惕，好半夜偷袭？

思及此，即使连续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我也强撑精神，一有困意就猛掐自己。

“累死了累死了。”直到半夜，傲狠找上了我，“你居然在这种地方，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你不怕佛像吗？还有，这里似乎有个仙人。”

“什么破玩意儿，小爷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个？我可不是普通的小妖。”傲狠化形成为一只猫儿大小、嘴边有獠牙的小老虎，跳到我膝盖上，“今天又吃了一嘴臭肉，我把第二个目标也杀了，只剩两个了……现在我饿了，我要喝血。”

“这里没刀，我怎么给你划伤口？”我看它张大了嘴就准备一口咬过来，急忙制止它，“就你这口牙，我最少也得被撕下来一块肉。此处有仙人，还是小心点好。”

“啧，真麻烦。”傲狠明显有点不开心，但也不得不听我的。

它“嘭”的一声变成我的样子，托着我的手正准备下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化形成一副少年样子，才心满意足地下口。

傲狠化形的少年模样极好看，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眼尾一抹淡淡的赤色，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妖冶。及肩短发散乱披着，头上只带了一串漂亮的玛瑙饰品，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

少年身着方便行动的窄袖短靴，衣服以红色打底，右肩和下摆拼接了五彩缤纷的布料装饰，异域感满满。

“你……你这是干什么？”伴随着痛感，我还恶寒地起了层鸡皮疙瘩，想挣脱却被他制住。

待它喝饱了，才回答我：“我这叫照顾食物的心情。你们这个年龄段，不都喜欢这些吗？”

“……真是恶趣味。”

它却没脸没皮地凑过来：“呵呵，你可别对小爷我动心哦，不然被吃的时候会很难受的。”

傲狠虽然嘴贱，但办事很稳当，很快这起命案就被发现了。跟长怀王那事一模一样的手法，一模一样的凶残。

护国寺这边得知消息后，很快就将我们放回了家。

这个星璇看到被带来的人里，有不少带伤的，还特地配了药送来。

居然也有我的份。

“姑娘，我这里有一些祛疤的药膏，送给你。”他目光真诚，看着不带杂质，“对自己好一点，这样就算是对已逝去的人来说，也是慰藉。”

最好的慰藉，难道不是将折磨死他们的人都送进地狱吗？

当然这话我没有讲出来，我只是接过药膏，微笑着感谢他：“小仙师你是好人，谢谢了。”

他这样的人，应该没有见过黑暗吧?总是心向阳光，对所有人怀有善意。

他的确很善良，但不能不提防。

我可不觉得皇家所寻的仙师就这水平，说不定只是在用糖衣炮弹让我放下戒心。

看来之后万般行事必须得小心。

仇人还没杀完，我还不能暴露。

回到家不久，邻居婶子就上门来看望我，还送了一份热腾腾的饭食。

“老天有眼，赵妹子你没事就好。”婶子压低声音，“我跟你说，长怀王那无恶不作的狗腿子王管家，昨夜也被杀了。死的那叫一个惨，恶人终于遭报应了哟。”

她又安慰我：“你如今年纪还小，万事都看开点。把病养好了，以后有的是好日子。需要大婶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谢谢婶子，这段日子，托您照顾了。”

“哪里的话，咱们一个院子里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我也算看着你们二人长大，你姐姐平日里没少帮我忙。”

送别了大婶，我开始烧热水，准备洗个澡。可惜浑身没劲，提桶水都费力，走两步就出一身虚汗。

“傲狠，帮帮我。”无奈，只能喊了两声。

“哼，废物，这点琐事都需要我帮忙。”傲狠骂骂咧咧地化形成昨日那个少年模样，帮我挑了水。

“你别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好别扭。”

傲狠听这话，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要你管？我想化成什么样子就化成什么样子。”

记得初见傲狠时，它只是一团糊糊的黑烟，后来渐渐才化成那个小老虎样儿。到现在可以随意化形，它的力量似乎在不断增强。

我知道傲狠不是善类，可它是我唯一能够复仇的手段，我别无他选。

作为交换，等到我复仇结束，傲狠便会吃掉我。

我没有了解过它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敢去了解，更不在乎它是什么。只要能帮我复仇，纵使要了我的命又何妨？

“喂，小病猫。今天是中元节，你晚上多出去转转。”傲狠难得特意叮嘱。

“为什么？有助于你恢复？”

它咧嘴笑了笑：“中元节晚上阴气重，你吸收得多了，肉质会更鲜美。”

“……”没法沟通了。

不过用不着它提起，我本来也会出去的。

家里没多少银子，之前我为打点官差花了大半，现在剩下的钱只够勉强混口饭吃。

我算着日子，大概再留半个月的饭钱就够了，剩下的可以全部拿来买纸钱河灯。

可惜我的钱还是太少，买了河灯后，能买的纸锭就不多了。

都说中元节的河灯能够普渡孤魂野鬼，希望这盏灯，能引着阿姐和那些少女的魂魄找到去阴间的路吧。

漆黑的河上还漂了许许多多各式的河灯，将河面染得一篇金红，这都是活着的人对亡人的怀念。

我烧了纸钱，正准备回去，却瞥见一艘金碧辉煌的游船，游船上载着众多法师，正在齐诵经文；而游船两边，则是些衣着一致的宫女，将数个精致明亮的河灯放到河面上。

“不愧是宫里的河灯，真漂亮啊。”身边有人在感叹。

“听说是陛下为了悼念长怀王。这些法师都是特意请来的高僧，还有这河灯，上面刻了祈福往生的梵文。”

“……”

这个老畜生，祸害了这么多女子，好不容易死了，还被这样供奉。就因为他投胎的时候运气好，成了皇上的胞弟。

他配么？

我捏紧拳头，视线一阵发黑。

要是这艘破船能翻就好了，让这人渣的灵魂永远不得安息。

傲狠对我的情绪把握很敏感，它的声音又在我耳边缓缓响起：“小病猫，众目睽睽之下可不好对付。不过只要你给我一条手臂，也不是不能帮你。”

反正我本来也会死，还不如在死前让傲狠多帮我干点事。

刚欲开口答应，却不想被一人打断了。

“姑娘，又见面了。你的病好些了吗？”星璇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换了一身寻常衣服，看着跟普通人家的公子别无二致，只额间的一点红让人瞧出些不寻常来。

“小仙师怎么会在这里？”我警惕起来，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星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答到：“中元节鬼门大开，我怕有什么鬼怪作乱，便出来看看。”

“哦，这世上居然真的存在鬼怪吗？我竟不知。”我故作轻松，“那看来是要辛苦小仙师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家师曾教育过我，山精鬼魅尤其狡猾，切不可轻信，更不能与之交易，否则后患无穷。”星璇这话瞬间让我起了疑心，“我观姑娘身上有黑气，若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尽可以来找我，我暂居于护国寺。”

这家伙，到底看出了多少？又抱着什么心思？

刚想找借口离开，却听见一道少女娇啼：“星璇，你居然在此，倒是让我好找。”

斐宁公主身着男子装束，腰珮香囊手执折扇，头戴紫金冠，一派纨绔打扮。

“公主……”星璇还未开口，就被斐宁公主止住话头：“嘘。本公子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你可别让我扫兴。”

“可是，在下还要去巡查鬼怪……”

“哎，你就陪我走走嘛，也一样可以巡查。大不了我将府中亲卫喊过来帮忙。”

我可不想看他们你侬我侬，行了礼便打算离开，却被斐宁公主叫住了：“这位姑娘，既然遇到了，不如一同陪本公子逛逛吧？”

“公子抱歉，小女家中有事，怕是不能……”

“大胆，我家公子的话也敢拒绝！”她身边的侍卫直接给了我个下马威。

“苍鸣，不得无礼。”

主仆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直接逼着我留下。

我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警告我？还是想让我看着她跟那星璇“称兄道弟”？

拒绝不得，我只能沉默地陪着他们走了大半条街。

我精力不济，走得又慢，一路上被斐宁的亲卫偷偷撵了好几回。开口请求回去，却再次被驳回。

星璇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公子，赵姑娘身子弱，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原来赵姑娘是累了？本公子在不远处就有座宅子，苍鸣，带姑娘下去好好休息吧。”斐宁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一定要好生照料姑娘，记住了吗？”

“不用了，我——”还没说完，就被掐住了后颈，那侍卫提溜着我，一转身就把我嘴捂上了。

这个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呦，小美人，这么缩着干什么？你可是公主带来的贵客，我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几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我黑着脸坐在一边，对他们视而不见。

斐宁公主口中的宅子，原来就是一帮纨绔寻欢作乐的场地。

若是寻常女子在这待上一晚上，怕是名节不保。

所幸我这个将死之人不会在乎这些，只盼他们能有点分寸，莫要对我动手动脚。

“她不会是聋子吧？”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道，“还是上次那个有意思，几句话就被吓哭了，梨花带雨的。”

“冷冰冰的更有意思。”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拿着酒杯凑过来，“小美人会喝酒吗？陪哥喝两杯。”

见我不理，他便开始动手动脚。

我往一旁挪了挪：“公子还是不要碰我比较好，我有痨病。”

“痨病？哈哈哈，咳嗽几声就是痨病了？上上次也有个说自己有病的。结果还不是……”他淫笑起来，抬手就要来掐我的脸。

我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男人在众人面前丢了丑，顿时大怒，朝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贱货，给你脸了？”

接着拿起酒杯就往我嘴里灌。

女子本身就与男子体力悬殊，加上我又体弱，完全反抗不了。

烈酒划过嗓子，像刀片一样火辣辣地疼，让我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的人都开怀大笑，似是看到什么乐子一样。

往日的屈辱又浮现在眼前，我被打得动弹不得，发红的视线中，只看到无数张扭曲的笑脸，耳边回荡着得意的笑声和辱骂声，他们仿佛都在说：“你只是个贱民，你做的了什么？好好等死吧。”

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越是无力就越想挣扎。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傲狠迅速回应了我，一片黑气从我体内弥漫开来，迅速包围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很快陷入了昏厥。

“呀，小病猫，终于舍得叫我了。”傲狠一身红衣，笑得张狂，他兴奋地拍拍手，“说吧，要我生吞还是活剐？”

我爬起来，狠狠踹了两脚那个羞辱我的男人：“先杀这个，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傲狠拎起男人，一脸嫌弃：“又是一堆臭肉……那就割开他的喉咙，等血慢慢放干吧。”

刚要动手，一阵金光瞬间穿过黑雾，直冲傲狠。他躲闪不及，只能被迫丢掉手上的男人。

“哪里来的混蛋，居然敢坏我好事？”傲狠看向来人。

面目清正，额间红印隐隐发出红光，正是那星璇小仙师。

“梼杌，果然是你。”星璇孤身一人，一手掐诀一手执剑，直冲傲狠而来。

我看着两人缠斗不休，直捡起地上的酒壶，朝星璇丢过去。

他一剑劈开，却被洒出来的酒水迷了眼睛。

我趁机对傲狠喊：“我们快走！”

傲狠也很迅敏，抱着我一起飞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城外的破庙才停下。

“没想到居然是太练门那帮小畜生……这么快就追出来了。”傲狠嘟囔着。

“没大问题吧？”我看他难得露出担忧之色，问道。

“放心，不会影响你复仇的。”傲狠翻了个白眼，语气恢复往常，“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

得知复仇之事无碍，我放心了不少，但随即又担忧起来：如今我凶手的身份暴露，怕是会殃及不少人。

按我朝律法，隔壁婶子一家人可能会被连坐。即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按照皇帝对长怀王的宠爱程度，若是抓不到我，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届时，我又该如何？

“傲狠，我若是现在让你吃了我，你会恢复多少？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傲狠愣了一下，随即两眼发光：“真的假的？先说好你是自愿的哦，不然肉质会变差。”　　“……”看他这不靠谱的样子，我只能别过头，“算了，当我没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来好几天，我都待在破庙里，让傲狠帮忙打探消息，他可以化成各式各样的人，只要小心行事多半是没问题的。

“你说，城里什么也没发生？”我啃着他买回来的包子，都硬了，不好吃，“包括婶子他们一家也没动静？”

“她倒是上门来过几次，可你都不在家。对了，那个星璇也来过，门口有他的气息。”

是欲擒故纵吗？还是星璇他没有上报？

我正思索着，喉咙一阵痛痒，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这几日待在破庙，感觉身体似乎变得更差了。

“赵姑娘，你这身子骨，还别到处跑比较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和傲狠都紧张起来，却只见星璇平静地走进来，“还有，你当初撒谎了。你根本就没请大夫看病，更没吃过药。”

“你这小子，胆儿挺肥啊，不怕我吃了你？”傲狠瞪他。

星璇明明面色如常，我却从上面读出了一丝笃定：“前辈你不会的，你现在吃不了我。”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警惕地盯着他。

“梼杌前辈的化形很好认啊，后颈有印记；而且我身上还有宗门给我的罗盘。”

“……”我看了傲狠一眼，他冷哼一声，眼睛却瞥向别处。

是心虚的表现。

“前辈，赵姑娘，我没有恶意的，你们不必这么防备我。”

“放屁！你不就是特意来抓我回去的吗？老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跑出来，死也不会跟你回去的。”傲狠的声音听着很愤怒，他说完，立马化成一缕黑烟从我眉心钻了进去，好像在躲什么。

这下星璇惊讶了：“赵姑娘，你跟它定契了？”

“与你无关。”

“……”星璇显然没想到我会那么冷漠，开始一点点讨好，“赵姑娘，我略通些医术，要不然帮你扎两针吧？再这么拖下去，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的。”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道，“小仙师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可我显然低估了星璇的耐力，他不仅没走，还开始在门口打坐。我的言语讥讽他也充耳不闻，看样子是准备跟我耗下去了。

“傲狠，能不能把他赶走？”

“他身上有法宝，我动不了他。你要是打得过你去。”傲狠哼哼了两声，便不再理会我，也不敢化形出来，只赖在我身体里。

我吃完了食物，没法子，只能壮着胆子去城里，一回头就看见星璇远远地跟着。

这家伙。

本想甩开他，却不想我这体力太差，居然昏倒在路边，还是靠星璇将我背回家的。

“赵姑娘，你身体弱于常人，更应该好好休息吃饭，不要作践自己。”

说着，他帮我把了把脉，垂眸思索一番，道：“赵姑娘，你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平日里可要好好吃饭休息啊。”

见我没力气动，他便主动提议说帮我做些吃的。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厨房除了已经潮了的面粉和烂掉的蔬菜外，就没什么吃的了，于是他转身向邻居大婶买了些米面。

大婶好心肠，知道是做给我吃的，居然也不收他的钱。

“赵家妹子，你这是哪里找的小郎君，又俊俏又贤惠。”大婶打趣我，“果然吉人天相，苦尽甘来，以后好好过日子……”

“婶子，他不是我……”

“我懂我懂，这仪式是一步不能少的，先要提亲、办喜宴，然后才能说是过日子。你可别忘了请我一杯喜酒啊。”大婶一脸欣慰，“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哈。”

还不等我解释就走远了。

“……”要这么想：婶子他们并没有被影响，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吃饭了。”星璇端着菜从门外走进来，他将自己那宽大的袖子束起来，一副干活的架势，我算是理解为什么婶子说他“贤惠”了。

一份土豆丝、一份炒白菜、还有一份老母鸡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拒绝的话卡住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我别扭地拿起筷子，随便找了个话题：“小仙师居然会做饭？”

“师娘以前教过我，还说叫我勤快些，千万别学我师父。”星璇有点害羞，“怎么样，味道好吗？”

土豆丝酸辣可口；白菜也炒得刚刚好，连菜帮子都很美味；老母鸡汤更不用说了，鸡肉软嫩，汤汁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很好吃，谢谢你。”我忍不住吃了两大碗，恍惚间才想起，似乎很久没这样吃饭了。

能跟人坐在一起，热汤热菜，满屋飘香。

阿姐出事后，我每日啃些冷包子稀粥，后来去京兆尹击鼓鸣冤，吃了好几天牢饭。出来后身体就败了，锅碗许久不曾动过，灶台都落了灰。

也不对，我在想什么，明明距离阿姐出事才过去两个月，现在想起来，竟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赵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得太难吃了？”

眼睛一阵酸涩，我低下头，怕他看出端倪，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没有，你的手艺很好。”我止不住眼泪，只能低头大口扒着饭。

阿姐曾经说过，一家人的饭桌总是要热热闹闹的，所以吃饭时要保持开心，哭就不成样子了，所以我不能哭，应该要笑着吃完才行。

可是，阿姐……阿姐……我好想你。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不肯入我的梦？你是在怨我吗？

不管星璇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此刻我很感谢他，他照顾我，也没有戳破我那可怜的自尊心，默默陪我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向他道谢：“小仙师，谢谢你，你今日这一饭之恩，我会偿还的。”

“赵姑娘不用客气，说起来，梼杌出逃一事还是我的失误，我理应补偿你。”

“你叫我星璇就好……嗯……我真名叫谢开，表字慕云，你也可以唤我慕云。”他不好意思起来，“星璇是师父给我起的法号，还不知道赵姑娘你怎么称呼？”

“赵岚，山岚的岚。以前我朋友他们都叫我阿岚。”看他的态度真挚，我忍不住将心中疑虑问出来，“那……慕云小仙师，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向官府告发我？”

星璇却告诉我，他们一门的开派祖师曾经收服过不少大妖凶兽，封印山门的古井中，不想前阵子凶兽梼杌冲破了封印，溜出太练门。

师父怕这凶兽改不了吃人的恶习，于是派他下山捉拿。罗盘显示这妖在京城一带，于是他便来投靠师父的好友——也就是护国寺的方丈。

恰逢长怀王身死一事事发，他怀疑是梼杌所为，所以自请参与调查。

“梼杌，也就是你口中的傲狠，是上古凶兽，与穷奇、饕餮、混沌合称“四凶”。虽然他现在只剩下残魂，但本质不变。‘性桀骜，好食人。’师父跟我讲过，它尤其喜欢看热闹，甚至为了把事搅浑，还常常助纣为虐。”星璇耐心解释着傲狠的来历，他的话傲狠能听见，我明显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阵凉意。

星璇也有所察觉，只见他口中念诀，一道白光从我眉间注入，没过多久，傲狠便渐渐没了动静。

“你别怕，我只是让他暂时睡一会儿，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杀死它。”

见我安定下来，他继续讲道，“梼杌是在重伤时被祖师爷镇压的，后来为了冲破封印又损失了不少妖力。他没有能力像当初那般作恶，于是诱骗你跟他定契。”

“诱骗？”我皱眉，“那为什么是我？”

“梼杌这种妖兽偏爱吃善人，心地越善良越是美味，对它的恢复也有作用。但当人对它表现出抗拒时，它所能得到的收益就会大打折扣。如今它法力大减，做不到随意吃人，只能一步步诱使你用血肉喂食它，靠着这些恢复能力。”

这么说来，傲狠确实在一步步恢复，每次喝了我的血后，它的能力就会变强一些。

从初见时只能勉强迷晕那帮畜生，到之前在宴会上“大开杀戒”。

“至于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对它有所求吧。”星璇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最后他说，“阿岚姑娘，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梼杌才会选中你。即使现在你跟它结契了，我也能救你……”

我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小仙师，如果没有遇见傲狠，我早死在无人问津的监狱里了。就算你能帮我解契，按我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我想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去做些什么。”

“复仇吗？”

“对，我还有两个仇人没杀，他们死之前我不会甘心咽气的。”我低头，对他道歉，“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做罪不可赦的话，你可以着手对付我，或者把我的事上报官府，只是周围这几家人都是无辜的，切勿让他们被连坐了。如果你是害怕无法抓捕恢复后的傲狠……我很抱歉。”

我以为星璇会告诉我，傲狠恢复后吃人不眨眼，让我为了天下人放弃自己的小仇小恨。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帮我把了脉，叮嘱我：“照顾好自己，药和药方都放在厨房了，记得要在饭后吃。对了，这张符送你，若是遇到了危险，撕碎它就行。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你就不怕我要杀的人里，有你的朋友吗？”

星璇脚步一顿，只回了我两句话：“师父说过，万物皆有因果，因果了结，事方有终。我不干预你的因果，可若这之中牵涉了我认定的朋友，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这样吗？

这样，也好。

“我昏睡的时候，你到底跟那个小家伙讲了什么？”傲狠大爷似的坐在凳子上，瞪着眼睛质问我。

“不过是聊了些你的旧事，你慌什么？”

“……谁慌了？”他嗤笑一声，“我就是怕你被他蛊惑，忘了我们的约定而已。他们道门中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还总爱说教别人，好像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一样。其实不过是一帮蝼蚁。”

“你为什么不现在跑呢？”

傲狠回答：“你信不信，只要我离开了你的身体，并且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这小子就会立马跑回来把我收了？本大爷要走也是等吃了你后，实力恢复一成再走，届时他就打不过我了。”

“那你为什么喜欢吃人？还总是吃善人。”我又问。

“那我问你，为什么喜欢吃猪肉？你会在乎猪的爱恨情仇、因为猪的善恶而放弃吃它吗？”傲狠反问，他眼中清明纯粹，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坏事，“在我眼里，人跟猪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有情绪、更强大的猪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只吃好人。”

“……那，你会杀星璇吗？”

“看心情喽。”他吊儿郎当地撑着下巴坏笑，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准备偷鸡的坏狐狸，“要是他不惹我，我不介意放他一条生路。不过……这种爱管闲事的道门小子，味道一般都不错。”

“你不恨他？不恨太练门吗？”

这问题倒使傲狠诧异地睁大了眼：“你被猪拱了，会恨猪吗？”

“……”什么烂比喻。

“行了，你就别试探我了，他身上法宝不少，现在的我杀不死他，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傲狠站起来舒展了几下筋骨，然后化为一道烟雾钻入我体内，“等我吃了你，还得找个洞府恢复一段时间呢，不会急着出来吃人的。”

傲狠似乎睡觉去了，我怎么叫他都不理。

在家里干坐了半天，我受不了了，决定出去凑凑热闹。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常，我胡乱逛了一会儿，发现有人跟踪。

试探了几波，确认他们是特意跟踪我的；而他们也察觉了我的试探。

这些人是哪方势力？跟着我做什么？

用了许多小技巧都没能甩掉他们，我只能尽量往人堆里钻，争取快点回家。

可惜家距离主街有点远，中间还要穿过数条小巷子，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有没有人追上来，却不想在前方的转角挨了闷棍。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之后我是被水泼醒的，五花大绑，跟监狱的审判一样。

“这小贱人醒了，去请殿下过来。”

原来是斐宁公主的人。

“你这贱民，谁给你的胆子去勾引星璇小仙师的？”斐宁公主优雅地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倒是她身边的小宫女啪啪给我甩了两耳光。

“草民没有。”

“还敢抵赖？若不是你蓄意勾引，小仙师怎么会在上元灯夜突然离开，为了救你还打晕了一众公子？”又是一耳光甩过来，我现在的脸肯定很肿。

要不是她成心让那帮混账羞辱我，我会急得将傲狠叫出来？星璇会被傲狠的气息吸引过来？

这公主，心胸狭窄，自大恶毒，看来得早点叫傲狠收拾她。

虽然心里在放狠话，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所以斐宁公主很满意，她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样抬头审视着我。

“你这样的女人，本宫见多了。无非是仗着一副小白花的样子，装可怜博得男人的宠爱。”

她轻蔑一笑，“本宫最瞧不起你这种女人，活得像狗一样卑微。”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要不是公主谁理你。

我只是不敢开口，但斐宁公主却觉得我被她踩中了痛脚，变本加厉地笑话我：“不，更确切来说，你连狗都不如，就跟你姐姐一样不知廉耻，像阴沟里的老鼠那般，肮脏地活在角落里。”

“你不配提我姐姐！”我的理智瞬间蒸发，她这个无知、高傲、又冷血的女人，怎么配提我阿姐？

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定了我阿姐的生死。

“哼，不过就是个借着美色诱惑皇叔的贱婢，还装出一副清高样子。若不是本宫特意去调查一番，还不知道你们姐妹二人奴颜媚骨、蛇鼠一窝呢。”

这话我实在不能忍让，我冷笑着讥讽她：“你不就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吗？别把自己想得多了不起，你因为嫉妒祸害了多少贵女，你当大家都不知道吗？”

“翠儿，掌嘴。”斐宁公主眉头一皱，又让那小宫女来扇我嘴巴子，“我警告你，不要对星璇动歪心思，你这个贱民给他提鞋都不配。”

“呸！你也配不上他。”我怒极反笑，“他给我送东西了，现在就带在我身上，你有吗？”

“贱人！”斐宁公主被我激怒，好在还维持住了公主的端庄，只能咬牙切齿地吩咐小宫女，“搜她身，再把本宫的龙筋鞭拿上来，要浸了辣椒水的。”

星璇给的符很快就被搜出来了，斐宁公主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我见此，又开口激她：“这可是星璇特意为我做的，你私藏了也没用，快还给我——”

斐宁公主听此更气，直接撕了符，一脚踹在我肚子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你这坏女人……你怎么能……怎么能撕我的符。”

“本宫不光撕你的符，还要毁了你的容。”刚好她浸了辣椒水的鞭子也被呈上来，她恶狠狠地咧嘴笑了下，然后扬起鞭子就朝我抽过来。

他娘的，真疼啊。一鞭子打的我皮开肉绽。

虽然我在监狱也遇到过这种，可现在被抽时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缩成一团。

所幸第二鞭并没有到来，我只听到斐宁公主惊恐的声音：“星星星璇！”

星璇略一行礼后就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身帮我解开绳子：“抱歉，我来得太晚了。”

“没事，是我撕得太晚了。”之前我手脚被缚，无法撕碎符咒求援，在众人前求助傲狠是下下之选，所以只能迂回地用这种歪法子。

但看见斐宁公主铁青的脸色，我身上的疼痛仿佛减轻了。

“若是你愧疚的话，就陪我演个戏吧。”我附在星璇耳边悄声说到。

“什么戏？”他看着呆呆的，没有拒绝我的意思。

“得罪了。”我环住他的脖子，摆出一副委屈架势，呜咽道，“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就要被毁容了，慕云哥哥，我好害怕……”

星璇的身体一阵僵硬，他又不好戳穿我，只能笨拙地说着一句句“对不起”。

隔着衣物我都能感觉到星璇的身体温度急剧上升，我想他现在的脸一定很红。

斐宁公主气得发抖，但又不敢当着星璇的面表现出来。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柔和起来，解释道：“星璇，你一定要相信我，是这个贱人故意刺激……”

“嘤嘤嘤。”还不等她说完，就被我的哭声打断，“慕云哥哥，我在逛街的时候被打晕带到这儿，我都不知道这在哪……我好害怕，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星璇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陪我演完这场戏，他抱着我站起来，步履僵硬地走了出去，整个过程一声不吭，也幸好没人敢拦他。

我知道在其他人眼中，我和星璇现在的动作绝对很亲密，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上斐宁公主杀人般的眼神，我挑了挑眉，回给她一个得意的微笑。

不是说我只会靠男人吗？那我就靠给你看。

星璇很快抱着我出了宅子，我松开他的脖子：“足够了，多谢你啊小仙师。”

他的脸成了猪肝色，额间的红色印记几乎跟脸融在一起。他笨拙地将我放下来，却又观察到我身上的伤，颤着声音问：“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的，一鞭子而已，死不了。”我特意蹦哒了两下，想向他证明我蓬勃的生命力，却不想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还是我背你吧。”星璇二话不说就伏到我面前，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可观察到他红得能滴血的耳朵，想起来这个小仙师脸皮似乎比我更薄，也不再拒绝，而是大大方方靠在他身上。

“那就麻烦慕云了。”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却似乎让星璇想起了什么，他脚一崴，差点带着我倒地上。

估计是想起那几句甜得发腻的“慕云哥哥”了，想到这个，我的脸也开始烫起来。看来以后还是叫他星璇吧。

等我们回到家时，已经是黄昏了，我肚子又不争气得响了起来。

星璇把我放在床上，脸上赤色未褪：“你好好坐着，我去做饭，顺便烧两壶热水。”

“哎，其实不用……”

“别动。”看我想站起来，他又转身回来，但一双眼睛东瞟西瞟，就是不敢看我，“小心扯到伤口。”

我往床头挪了挪，刚好可以看见在外忙活的星璇。

他掏出一条发带，将宽大的衣袍束起来，露出洁白有力的小臂。明明还是纤细的少年身材，干活儿却很麻利，挑了好几担子水都不带喘的。

他拎着篮子出门，估计是买菜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明明他回来时太阳还没落下，我却感觉等了好久。

菜篮子装得满当当的，我看到里面有茄子、鸡蛋、葱、番茄、还有排骨等等。

我不禁好奇起他今晚会做什么菜来，可还没开始畅想，就突然瞥见自己在铜镜里的倒影：头发散乱，衣服也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肿得跟猪头一样。

“……我还是去洗个脸吧。”想起星璇一路来都是对着我这张脸，突然觉得好丢人。

星璇看我出来，急忙放下手里的活，想将我赶回去，知道我的意图后，回道：“那你先去屋里等着，等水烧好了我给你送进来，顺便把伤口处理一下。”

他真的，好贴心。

不知道哪个姑娘这么好运气，能嫁给星璇这么温柔体贴的夫君……等等，他是道门中人，能成亲吗？不对，之前他好像说过他有师娘来着。

正当我想入非非时，星璇将水送了进来。

“把这些药膏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愈合的。那鞭子上有辣椒水，你处理的时候小心一点。”

脸还好，就是肿了些，敷药后就没什么痛感了；倒是背上的伤，血迹把里衣和伤口黏在一起了，我花了大半天才把衣服揭下来。

正当我准备解肚兜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傲狠，你是公的母的？”我连忙又将衣服套上来，“要是公的就先从我身体里出去，我要洗澡了。”

之前我觉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加上它一直是黑烟或者獠牙小老虎的模样，有时甚至变成我的样子，就没去在乎这些。

但这段时间它一直都保持着少年模样，倒让我不得不注意起来。

“……”隔了半天傲狠才回答，“我跟你又不是一个物种，你的身体在我眼里跟大白菜一样。”

“所以你是公的咯？”我脸一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我不，外面有太练门小畜生。”傲狠拒绝得干脆利落，“要是我被收走你可就复不了仇了……而且我又不是没看过。”

这是我不能拒绝的理由。倒不是不信任星璇，而是我不敢冒险。但后半句给我惹毛了：“马上给我出来！”

“去墙角那里。”我挂了根线，把床单搭在上面当做帘子隔开。

赶了大半天，傲狠才不情不愿地化作一缕黑烟出来，还不忘骂上一句：“迂腐！”

背上的伤不好上药，我只能粗略地搞了一下，等我穿戴整齐后，傲狠又一溜烟钻进我体内。

切，怂包。

刚好星璇也收拾好了晚饭。他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光闻味道就让人食欲大增。

“阿岚姑娘，因为你有伤在身，我今晚做得比较清淡，只有一道红烧排骨稍微重口，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星璇将米饭筷子递给我，模样好不贤惠。

“好吃好吃。”我大口扒饭，“我最喜欢这道肉沫茄子，比春居楼卖的还好吃。”

“你不嫌弃就好。”

一顿饭被我风卷残云般吃完，还忍不住打了两个饱嗝。

注意到自己的不雅形象，我只能尴尬地朝他笑笑，转移话题：“当初那场宴会，傲狠放烟雾迷晕了那帮公子哥。我们逃走之后，你是怎么处理的啊？”

“用了点小法术，让那帮公子哥以为是我把他们打晕的。”星璇麻利地收拾好桌子，还倒了两杯消食的热茶。

“你不怕他们报复你？”

星璇笑了笑，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他们不敢的。我用了点小手段，让他们连续做大半月的噩梦，他们求神拜佛还来不及呢，怎么敢继续伤人呢？”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星璇。

虽然做噩梦对那帮畜生来说太轻了些，但我现在也不好再跟他们计较，算他们走运。

“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看到他眼中纯粹却不冒犯的探究。

低头看到冒着热气的茶杯，其中沉底的茶叶随着我的动作晃荡、漂浮，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阿姐单名一个“慧”字，长我四岁。

爹娘去世的早，阿姐十四岁就被迫撑起了整个“家”。

她绣活儿不错，常常拿着绣品去街上兜售，有时又去饭馆帮人洗盘子。

我没什么技艺，年纪又小，只能去干些帮人跑腿的杂活儿。

幸运的是，亲戚邻居见我们可怜，时常帮忙。就这样东拼西凑，我们姐妹二人生活了六年。

随着我们长大，生活也在变好。三叔帮忙，让阿姐进了绣坊；可惜我手脚笨，就是学不会刺绣这精细活儿，只能打些杂工。

阿姐挣到了钱，还特意让我去认了两年字，说认得字，以后好当掌柜娘子。

她本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因为不放心我，就一直等，说是姐妹二人同时出嫁，这样就不会有人孤零零的剩下了。

可就在两个月前，阿姐在街上买菜，偶然间碰到了长怀王身边那个王管家，隔天就被强制带到王府了。

那里风声很紧，我怎么打听都得不到消息。等我再听到有关她的讯息时，就是王府的人过来给抚恤金了。

说我阿姐在王府里争风吃醋，得罪了贵人，被赐死了。

可是我了解她，她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或者什么男人争宠。她的性子恬淡如水，从来都只追求一份安稳。

我不服，我更知道这不是真相。所以我跑去京兆尹门口击鼓鸣冤，但官差们知道我的来意后就不再理会我。

一连去了好几天都没结果，直到我看见斐宁公主的轿撵。病急乱投医，我拦了她的路，磕头求她。

“草民的姐姐赵慧含冤而死，求公主为草民做主。”

我知道这不合礼节，我会被惩罚，严重到杀头，但我别无选择。

此事牵扯到皇室，我猜到公主会拒绝我，但我没想到，她甚至没听我陈明冤情，直接就让京兆尹治我的罪。

那时候的我脾气暴躁，直言公主既享百姓供奉，难道不该为百姓做主吗？

没想到这话却加重了刑罚，先是打了二十大板，又抽了十二鞭，然后将我丢到关了穷凶极恶之徒的牢里。

那帮人不是善茬，监狱中又只有我一个女子，他们对我各种羞辱，甚至准备强暴我。

我那时失去了反抗能力，但意识很清醒，我只觉得好恨，恨这些欺负我的人，恨这些官官相护的贪官，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更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如果能给我复仇的机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下地狱。

傲狠就是在那时回应了我。

它帮我迷晕了那帮歹徒，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定契。

它可以帮我复仇，而我用血肉来喂养他。

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作为馈赠，它还让我了解了阿姐生前的事情。

比如她在王府中受尽凌辱，背上还被那长怀王刻了许多侮辱的字样。

但阿姐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选择轻生，她坚强地撑了下来，哪怕面对地是加倍的屈辱与白眼，她都没有放弃自己。

那次长怀王府设宴，府中忙上忙下，阿姐趁着混乱想偷溜出去，可还是被捉住了，被捆成麻花一样丢在柴房。

她知道长怀王之后一定不会放过她，于是费力吐掉嘴里的抹布，一点点咬开绳子。她的嘴唇磨破了，口中全是鲜血。

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她向外界求援，希望这些身份高贵的大人物能高抬贵手，留她一条生路。

可满座贵胄，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他们的眼神中，有的嫌弃、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看笑话，有的怜悯……

“皇叔，管好你的狗。”斐宁公主坐在前列，嫌弃地用手帕捂住鼻子。

阿姐得到回应，也不管这是鄙夷，一直向她磕头求救。

“呵，求着攀龙附凤，如今又想回去？这种女人还真是可悲又可笑。”斐宁公主摇摇头，跟那个老畜生说，“既然这样，那皇叔不如按照惯例，将她送进宫吧。”

阿姐还以为那是她活下来的机会，不停地对这斐宁公主磕头言谢，额头都磕青了。

她是十二日进的宫，可等到十五日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

“这是引血术，将你的血与亲人的骨灰融合，用我的妖火点燃，你就可以看到亲人死前的样子。”

透过缭绕的烟雾，我隐隐看见阿姐仰躺着一张长桌上，她似乎陷入了昏迷，赤裸的肩膀上充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是刀割的、有的是烫的、有的是鞭子抽的……两个老宫女似乎在交谈什么，我听不清。

恍惚间走进来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剪刀，比划了一阵后，猛然朝阿姐心口扎去……

好疼，好疼啊。

我的心脏也跟着疼起来，让我呼吸困难，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喘着粗气，任凭眼泪汹涌溜出。

我的阿姐，她只是想活下去，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明明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配活着？还活得高高在上光鲜亮丽？他们该把她所受的折磨都体验一遍，然后滚进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

傲狠能力有限，肯定不能将人杀尽。最后它让我定了几个人，等这些人死完，契约结束，他便会吃了我。

而在契约期间，我必须时常用鲜血喂养他，祝他恢复能力。

“可惜这皇宫周围有龙气环绕，我无法像之前那样帮你打探清楚。”

思虑再三，最后我选了长怀王、王管家、斐宁公主、白胡子老头四个人。

王管家将阿姐拉入地狱；长怀王则是施暴的魔鬼；斐宁公主将阿姐推进另一个深渊；白胡子老头则是最后的刽子手。

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最先被报复的是长怀王。我让傲狠先狠狠折磨他一番：在他背上刻下“猪狗不如”的字样、用蜡油烫他的脸、用鞭子狠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变成怪物恐吓他，一点点将他咬死。

……

“大概就是这样，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杯子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再回忆起这些事，我只感觉身心俱疲。

星璇默默地听完我这个血腥而又残暴的故事，往我杯子里添了热水。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星璇放下茶壶，温和地看着我：“阿岚姑娘，很抱歉，我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我明白你复仇的初衷，也理解你的怨恨……你一路撑过来，一定很不容易。”

“家师曾告诫过我，不要轻易干涉他人因果。现在我知道了你的故事，也懂了你的苦衷，我不会阻拦你。只是，你真的愿意向梼杌献出生命吗？”

我还未回答，只听傲狠在我体内喊：“你这心机小子，光明正大地诱惑她过河拆桥是吧？”

“前辈，你也不算亏了，你住在人家身体里，偷吸了多少精元？要不然阿岚姑娘的身体也不至于这么差。”星璇回怼，“你这么骗人家，良心不会痛吗？”

“反正她迟早是我的，我提前拿点东西又不过分。”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是想劝我放弃复仇吗？”

或许是我太过尖锐，星璇眸光闪烁了一下，叹息：“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可惜了。”

“我没有资格劝你原谅或者放弃，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但你真要为了这帮人放弃性命吗？你阿姐会愿意看到你为她这样做吗？”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第一次赤裸裸的将自己的仇恨展现在星璇面前，“凭什么他们将人虐待致死，还能继续无忧无虑、高人一等地活着？就因为他们是皇亲贵胄吗？书上都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真做到的少之甚少。”

“难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只能当砧板上的鱼肉？我不服气，既然公堂上给不了我公义，那为什么我不能自己讨？”

“他们这么对待我姐姐，我用同样的方式还给他们，又有什么错？用我一条命换他们四个，我不后悔！”我语气中不带一丝犹豫。

“我很感激傲狠，如果不是他，我或许早死在监狱里了；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物罢了。但幸好我遇到了他，我还能复仇，这是多少普通人都求不来的机会。”

“……阿岚姑娘。”星璇看了我良久，最后低下头，“我明白了。”

他的表情很纠结，我看不懂他在考量什么。

“我之后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星璇起身告辞。

“我送你。”

离开之前，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般转头看向我，眼睛温柔而坚定：“阿岚姑娘，我会帮你的……一定有什么方法，既能让你好好活下去，又能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不会有的。

面对恶人，永远要比他们更强势，更凶恶才行。

可是我还是很想让自己去相信他，于是我点头：“希望如此吧，谢谢你，小仙师。”

看着星璇的身影慢慢融入黑夜之中，我的情绪也跟着冷下来，刚刚爆发出的强烈恨意又被我收进了内心。

我默默地收拾着茶具，只觉得好累，想快点去休息。

“小病猫，你可真是相信他，什么都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了。”傲狠又化形出来，叉腰看着我。

“我们契约里没有星璇，所以只要他不干扰我复仇，我就当他是个朋友。”

“朋友？呵。”傲狠嗤笑一声，凑到我面前，眼中满是讥讽，“你喜欢他。”

我别开头，不看他的表情：“我没有。”

其实傲狠说对了，我很喜欢星璇；他这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也只有他，在知道我这么极端的想法后，还没有弃我而去吧。

在我去京兆尹击鼓鸣冤前，所以的亲戚都在劝我，叫我不要记恨贵人，钻牛角尖；出狱后，他们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和我扯上关系。

我知道他们怕惹上麻烦，我不怪他们。

但真的有人对我伸出援手时，我才感受到，这双手有多温暖，让人想要永远握住。

“你心虚了。”他似乎生气了，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卖我，我一定会让你死的比那个长怀王更痛苦。”

“……”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喜欢他又怎样？喜欢有什么用？能让恶人下地狱吗？我不会放弃复仇，也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但是我也告诉你，记住你之前的承诺，你不能伤害我的亲人朋友。”

傲狠翻了个白眼，冷哼两声：“凶什么凶？不就是不想让我吃那个小白脸。”

“不只是他。”我强调。

“行了行了，谁知道你有哪些朋友……等干完了你这单，我还要找洞府恢复呢，不会节外生枝的。”

交谈到此结束，我正打算熄灯就寝，却发现傲狠仍杵在那里，便问：“你干嘛？大晚上站那儿很吓人的。”

“……小爷我饿了。”

“等着。”我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放了一碗血给他，伤口仍淌着血，我疼得咬紧牙关，正准备敷药，就看见傲狠一个闪身进来，托起我的手腕开始舔。

我有些气虚，只能无力地推了推他的头：“你的血在那边。”

“别浪费了。”他直接控住了我另外一只手，专心地吸起血来。

傲狠的这个化形看着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实际上个子很高，力气还极大，我挣脱不得，只能被动地靠在桌边。

伤口的痛感似乎在减少，我的思绪也从集中到发散。

傲狠的柔软的短发擦过手腕，带来一阵凉意；他头上那一串彩色玛瑙珠子，看着冰冷，又有几分古老的异域感；或许是夜深了心思分外敏感，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么看着，这家伙还真像个人。

可他终归不是，人类不会天天都想着吃人。

“好了。”傲狠放开我，他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被血染过的唇分外得红，与他眼角的两抹赤色相得益彰，倒削减了五官和表情的桀骜，显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艳丽来。

这皮相不知道从哪儿偷的，倒是漂亮得过分。

我移开目光，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不显眼的红痕。

“我去睡觉了，你记得把碗洗干净。”

第二天下午，星璇还是没来。

“他今天不会来的。”傲狠双手抱臂靠在门边，“别像个弃妇一样在这眼巴巴等着好吗？”

“……谁等了。”

“还嘴硬。”他跳下来，搬个小板凳坐到我旁边，歪头观察我，声音怪腔怪调，“人家肯定是被你的话吓到了……道门这帮小畜生，最见不得人死了。你要去杀人，他没拦着你就不错了，你不会还想跟别人成为亲亲好朋友吧？”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话可真多。我就是在想接下来该杀哪个而已。”

“……”傲狠笑了，“那你要小爷我杀哪个呢？”

“肯定是斐宁公主啊，白胡子老头不知底细。”

“哟，人家公主跟你的心上人可是朋友哎，你就不怕他阻拦我动手？”傲狠又开始嘴贱，笑吟吟地看着我，“还是说，是某人吃醋了，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于是干脆把情敌杀了？”

真想给他两巴掌。

我冷哼道：“他说过不会阻止我的，所以你直接动手，别脑补这些有的没的。”

“急了急了。”他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嬉皮笑脸，看到我杀人般的目光后终于才认真了点，“知道了，就杀她。”

傲狠是个行动派，晚上直接就去了，可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也没回来。

倒是星璇来了。

“阿岚姑娘，你的状态要比之前好一点了，看来梼杌并没有再偷吸你的精元了。”

我却问他：“星璇，你知道昨晚斐宁公主在哪儿吗？”

“昨日有宫宴，公主应该去宫里赴宴了。”星璇看出我的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梼杌出什么事了？”

这家伙，为了杀人居然杀到宫里去了。

他不是说过宫中有真龙之气，会限制自己的行动吗？

我将傲狠的行动告诉了星璇，虽然这是复仇，但看到他温柔的眼睛，总感觉莫名有些愧疚。

“原来是这样。”星璇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我今日来，一是帮你看病，二则是想告诉你有关于宫里的一些事。”

“刚到京城时我就觉得奇怪，这里没有任何邪祟出没，就连中元节都风平浪静得过分。一开始，我以为是梼杌的煞气所致。可后来仔细想想，梼杌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这种水平。”

“或许，是京城中有许多能人异士，将妖邪镇住了？”我提问。

“也不太可能。京中的道友数量倒是不少，但修为强大的寥寥无几。而且，我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可疑气息。之前我问过方丈大师，但他叫我不要多管。”星璇摇头，“昨夜我在静鸣山上打坐，察觉西方向传来一股微弱、但有极深怨念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并不属于梼杌。”

“静鸣山西方向，是皇宫？”

“除此之外，梼杌的失联也很可疑。它虽然恢复不多，但不至于被天子的龙气伤到。它更不可能逃跑，罗盘显示，梼杌就在皇宫方向。”

星璇下定结论:“我怀疑皇宫内部藏有邪祟。你曾提到过令姐死前的记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令姐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我不清楚，傲狠说他没法打探，但当时那个白胡子老头刺穿阿姐心脏一事确实很可疑。

宫里杀人，一般都不是用这种手段吧？

看着我陷入沉思，星璇又道：“我如今要想法子进宫一趟，今日过来，就是想提醒你，先不要贸然行事，或许真相并非只有你看到的那样。”

“我明白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我也明白星璇的好心，“我想问一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进宫啊？我跟傲狠之间有感应，若是那邪祟强大，说不定还能帮到你。”

若是调查到了真相，说不定能叫傲狠直接动手，总比白白等着强。

“这……”星璇犹豫了。

“可以吗？”我热切地看着他。

“好吧。”他最后还是没拒绝我，“那阿岚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

星璇是个行动派，第二日就带着我去护国寺找方丈求了帖，刚好前几日傲狠闹出了动静，星璇想借着除祟这个由头进宫。

“星璇小友，若你只是为了师门的任务，老衲不会拦着。可老衲也劝你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都是修行之人，莫要因某些事扰了道心。”方丈大师长眉白胡，一脸佛相，“这注佛光赠予二位小友，祝你们此行能平安顺遂。”

大师一抬手，两道光华从他手中盘旋而出，没入我与星璇眉心。

“我？我居然也有吗？”我有些惊讶，但看大师一派坦然，于是双手合一，拜谢道，“谢谢大师。”

护国寺方丈的名帖还是很有用的，星璇很快收到了宫里的回应，带着将皮肤抹黑、束胸并穿着道童衣服的我进了宫。

“小道君稍等，奴才先去请示皇后娘娘。”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先出来了两个宫女，一个开门一个掀帘。

看到贵人即将出来，我不再乱瞟，而是规矩地低着头，尽自己道童的本分。

没想到皇后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就惊讶道：“怎么是你？”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星璇不卑不亢。

傲狠你不行啊，居然没搞死这个公主。

心里虽这么想，但我还是很规矩地跪在了地上，头垂得更低。

幸好她根本没注意到我，而是围着星璇转了一圈，语气戏谑：“怎么，不去陪你的小白莲，进宫来做什么？”

“斐宁，你忘记本宫跟你交代的了？不得对小仙师无礼。”这个声音沉稳大气，应该是皇后。

斐宁公主冷哼一声：“哼。”

之后就是些相互间的客套话，最终皇后道：“星璇小仙师是合一道长的弟子，淮容大师推荐的人，本宫自是信得过。小仙师且先下去休息，且待明日东西准备齐全了，再由小仙师进行除祟。”

“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是小道叨扰了。”星璇作揖，“不过，可否且让小道探上一探，好检查这妖物可还潜藏于此。”

皇后顿了顿，似乎是在考量，随后答应了：“小仙师请自便。”

随即，星璇口中念诀，一道黄符自他袖中浮出，随即燃起火焰化为灰烬，但那烟灰却并未被吹散，而是有意识般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跟着烟灰走。”星璇吩咐我。

“是。”我诚惶诚恐地行了礼，朝着烟灰方向跑去。

这些粉末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直带着我跨过宫门，走过石桥，穿过熙熙攘攘的宫女内监，来到一道破败清冷的宫门前。

烟灰散落在一棵挂了蜘蛛网的老槐树上。

四下无人，我试着唤了一声：“傲狠？”

“……”沉寂了一会儿，老槐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阵黑烟从里面蹿出，汇聚到我面前：“小病猫？”

“你怎么来这儿的？“黑烟绕着我转了一圈，“你这个样子可真丑。”

“……”嘴那么贱，是傲狠没错了。

“好了，你赶快躲到我身体里，星璇马上就带着人来了。”

“你居然叫那个小家伙帮忙？真没用。”傲狠冷哼一声，摇身变成红衣少年的样子，“我饿了两天了，我要喝血。”

“大哥，你别在这儿喝啊，马上就来人了。”我见他捉住我的手腕就往嘴里送，连忙挣扎。

傲狠虽受了伤，力气却还是很大，我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咬出血，疼得直吸气。

“你们在干什么？”星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心里一惊，想跳开却还是被牢牢禁锢，急得去踩傲狠的脚：“别喝了，放开我！”

“梼杌，快放开她。”星璇话音刚落，傲狠就带着我跳到一边，这时我看到一枚黄符扫过傲狠之前站的位置，贴到了老槐树上。

傲狠这时也松了口，不耐烦地看着星璇：“你们老头子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吃饭吗？”

星璇也不甘示弱回瞪傲狠。

可惜他年纪小，长得又文弱，看着没什么威慑力，倒像只凶巴巴的小猫咪。

我见他周围没有其他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想发问，却听到傲狠道：“这种多管闲事的小畜生就算了，你明明跟我订了契约。我就喝个血，你慌什么？”

一回头，果然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说，你在心虚什么？”

“……”看到他嘲讽的眼神，一股无名火从我心里冒出来，我猛地推开他，“心虚？我心虚干嘛？还不是因为害怕你被发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傲狠却没有被我的爆发吓退，反而冷笑：“我又不是人类，有没有人来我会不知道？”

这话倒是让我无法反驳。但随即我转念一想，傲狠这家伙明知道来人是星璇，还故意摆出这一副样子。

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阿岚姑娘，你没事吧？”星璇走过来帮我检查伤口，但手腕干干净净，只有几个肉粉色的红点，那是傲狠的牙印。

我慌忙将手抽出来：“我没事。”

“虽然梼杌帮你处理了伤口，但还是会疼的，我再帮你看看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星璇越是这么说，我就越心慌，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倚在树前，冷眼看着我们，最后还吐出一句：“呦，小道士下山以来，好的没学，倒是学会调戏良家妇女了？”

听到这话，星璇动作一僵，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傲狠！”我趁势收了手，气势汹汹地瞪了傲狠一眼，“你别欺负他。”

“切。”回应我的是一个白眼。

好在星璇没跟他计较，而是递给我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的药膏能消炎镇痛，你找时间敷一敷。”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我接过药，又想起来傲狠也受了伤，但抬眸看他一副拽上天的样子，就熄了向星璇求药的想法。

毕竟他刚刚嘲讽过人家，实在不行，多喂他点血吧。

星璇的计划是，晚上由他出去打探一番，先弄清楚这妖物是何来历。

虽然傲狠在杀斐宁公主的时候被神秘力量打伤过，被迫躲在老槐树上，但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破玩意儿搞偷袭，我会输？”他不服气道。

思及阿姐死前的种种，我直觉这东西不简单，便提醒星璇：“凶手可能是妖物，也可能是人。它很可能在我们进宫时就发现我们了，你行事小心一点，不对劲就撤。”

“嗯，我会的。”星璇点头，他年纪虽小，性子却比傲狠沉稳，做事应该要得稳健多，倒不怎么让人担心。

因为身着男装，又是在宫里，我不敢大意，让傲狠确认四周无人后就和衣而睡，没成想到了后半夜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

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爆炸声。

“这小子，真是比我‘稳健’啊，是吧？”傲狠阴阳怪气。

“傲狠，过去看看。”我不好怼回去，只能转移话题。

若真是星璇出了事，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忙。

事发点是皇宫西南角的一座宫殿，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星璇和一个白袍人凌空对峙。

我定睛一看，这白袍人，不就是那白胡子老头吗？

“妖人，你收集这么多女子的心脏做什么？”星璇此刻气急了，连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沉静，“你害了多少条人命？”

“哼，蝼蚁之命，老道我取了又何妨？”老家伙一脸不屑，“倒是你这小子，炸了我筹划多年的密室……我观你修为虽一般，跟骨却是极佳。老道也算个惜才之人，只要你现在速速离去，我可以不与你一般计较。”

星璇听此，也不再多说，执剑就与那老道厮打起来。

一时间，两个白色的影子，在灼热的火浪穿梭、碰撞。黄符环绕星璇周身，然后一道道打向那老畜生；可惜老畜生身法极佳，一次又一次躲过去。

黄符误触的地面，都纷纷被炸出一个坑。

再这样下去，整个宫里的人都会被惊动的，需得快点解决了这老家伙。

“傲狠，你还能打吗？”我回头看向傲狠，“这是第三个复仇对象。”

“哼，不用你提醒。”傲狠把我丢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转身就参与到战斗中。

不同于星璇的正面对敌，傲狠的招式更加快、准、狠，每一下都朝着老家伙的破绽和命门攻去。

老畜生腹背受敌，很快就落了下风。

他口中念诀，随即地面猛烈震动起来。

繁复的符文从那座燃烧的宫殿中快速滋长，如同水波一样。然后，它沿着宫墙向空中蔓延。

我扶住墙角，抬头看去，一个巨大的法阵从地面往空中蔓延，血色的符文很快爬满了天空，形成一个类似保护罩一样的东西。

霎时，整个皇宫的天空都像被红色的铁链锁住了一般，密密麻麻，月光无法渗透，整个天空漆黑如墨，窒息感满满，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是你们逼我的。”老道士头发披散，双眼血红，“在这太阴七煞阵之下，所有道法都会被压制，你们还拿什么跟我斗？”

老畜生所说的作用很快就在星璇身上显现了。他的身形摇晃，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随着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一根巨大的血锁链从大阵中心哗啦啦伸出来，猛地打向星璇和傲狠，两人不得不分开逃窜。

星璇猛地向老道士掷出一张发出金色亮光的符箓，然后被锁链打中，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星璇！”我心一颤，但随即捂住嘴。不能冲出去，我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抓住了还会拖后腿。

金光符箓与之前的黄符不同，直接追着老道士，他见躲不过，被迫掐诀抵御。没想到那符箓却仿佛尖刀一般锐利无比，刺破他的防护罩。

老道士一个闪身，才堪堪躲过。

傲狠抓住破绽，一掌猛击老道胸口，将其打到地上，咂出一个大坑。

紧随他身后的血锁链在即将碰到他身体时化为筛粉，随风飘散。

“你……你居然是凶兽……”老道士口吐鲜血，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哼，小小阵法，还限制不住小爷。”傲狠踢了踢他的尸体，语气里透出几分得意，“我还以为多强呢，结果就这。”

见危机解除，我冲到星璇身边：“你还好吗？”

“咳……”星璇咳出一口血，但还是安慰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是修道之人，身体比常人要强。”

那道金光符箓从灰尘中浮起，回到星璇身边时，金光渐渐淡去，变成了一张普通黄符。

傲狠迈着长腿走过来，幸灾乐祸地看向星璇：“小道士，你不行啊。现在你师父给的法宝又少一件，你到时候可就抓不了我了。”

“……”星璇沉默。

我把他扶起来，没好气地看向傲狠：“这时候就别说风凉话了，要是没有星璇的法宝，你还不一定打得过呢。”

“他自己是没嘴吗？需要你帮他说话？”傲狠立马就不高兴了，居高临下俯视着我，“要不是他冲动行事，我们怎么会这么被动？连那老道士有什么手段都没摸清楚，就敢动手，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教的。”

“不是的，前辈，我是看见密室里有……”

星璇正欲解释，突见禁卫军从门口涌入，呼啦啦围成一圈，将我们包围。

一身龙袍的圣上远远地问：“几位小仙师，发生了何事？”

“此处行宫藏有妖人，刚刚在下一时冲动，与他动了手。如今妖人已除，皇城上的这个大阵不久就会自行消散。”星璇嘴角还有未拭干净的血，声音也有些气虚，“这两位是我的助手，陛下若想追究，请不要牵扯上他们。”

“小仙师说的哪里话，你为朕的皇宫除了妖，朕感激还来不及。”皇帝越过禁卫军，走上前来，和善道，“来人，快请小仙师下去疗伤。”

立马站出来两个宫人，扶着星璇下去了。

我垂着头，正要跟上去，却被皇帝叫住：“你是小仙师身边的道童吧？”

“启禀陛下，小人不是。”我压低声音，这是我跟星璇之前就统一好的说辞，“小人不敢高攀小仙师，只是城外野观里跑腿的罢了。承蒙小仙师不嫌弃，此番才能进宫一睹您的圣颜。”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皇帝捋了捋胡子，“那，道童小友可会什么道法？”

“小人愚钝，法器符箓一概不通，只能帮家师做些杂活儿。”我老实回答，刚想找借口开溜去陪星璇，然而又被皇帝询问傲狠的来历。

傲狠抱臂而站，表情嚣张，一副“我很高贵你们都不配”的样子，也难怪皇帝注意到他。

“他跟着小仙师，一般情况都不会出现，小人也不知是何来历。”我见傲狠张嘴要说话，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哼。”傲狠把头别向一边，不再理会我。

还好皇帝没跟他计较，只是笑眯眯道：“看来这位公子来历不一般啊。”

“算你有眼光。”傲狠却不想多理会他，推着我的肩膀，“走了，道！童！小！友！”

好歹人家是皇帝，你小子礼貌一点啊。

“这家伙不太懂礼仪，希望陛下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忙陪笑，“那小人先告辞了。”

还没走上两步，突然察觉一股邪风刮过，随即是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呃……”傲狠痛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发现一只血手穿过了傲狠的胸膛，血手上指甲锋利，正滴着殷红腥气的鲜血。

“傲狠——”

“果然是妖物，连心脏都没有。”皇帝抽出手，他明皇色的袖口沾满了渗人的血迹，看着残忍又邪气。

我扶住倒地的傲狠，隔着密密麻麻包围我们的禁卫军，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皇帝发现我与傲狠的关系了？猜到之前那些人是傲狠杀的了？

不对，不止这么简单。

他可是人类，是如何做到一手捅穿人身体的？只有一种可能，他修炼了邪法，他很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怪不得那老道能在此筑巢，怪不得斐宁公主会提议将阿姐她们送进宫来。

他们都知道，他们甚至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为什么，你不是皇帝吗？他们难道不都是你的子民吗？”我感觉自己在颤抖，尽管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起来有底气一点，可就是止不住地抖。

感觉身体似乎被冰水浇过一般，浑身冷得厉害。

圣人却并没有回答我，他一声令下，禁卫军寒光烈烈的大刀就朝我和傲狠劈下来，破开空气，要将我们剁成肉泥。

“这时候还发什么呆？”傲狠骂了一句，随即用力抱住我。

视线一黑之后，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偏僻宫墙下。

四周清净无人，只有一方翠竹随着风声飒飒响动。

我回过神来，看着栽倒在我脖子上不省人事的傲狠，忙唤了他两声：“傲狠？傲狠？”

见他不应，我只能一边摇他，一边唤他名字，还顺带探了探鼻息。

“别晃了，死不了。”傲狠还是闭着眼睛，好在还是回应了我，“我力量不够，只能传送这么点了……一开始就感知到那皇帝老儿不是好人，只是没想到……”

“你还好吗？”我看着傲狠胸口上淙淙冒血的窟窿，头皮一阵发麻，改口道，“要喝血吗？恢复一下。”

见他不应，我便自己撩开袖子，在手腕上咬了一口，明明只是破了皮，却疼得我忍不住眼冒泪花。

然后把冒血的手腕往他嘴边送：“喏，你喝一点，别死了。”

傲狠却别开头：“有你的口水，好脏。”

“都要死了还嘴贱。”我气不打一处来，可看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发不出脾气，只能将自己的手腕擦干净，“现在没有了。”

傲狠却还是拒绝：“没胃口。”

“你难道还要我像哄小孩一样哄你吗？”这家伙，还真是会气人，“那你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不然你在这干坐着，等血流干了我俩一块儿死？”

“怕死还跟我定契。”傲狠强撑着坐起来，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然后将指尖上的血点在我唇上，“这是我的精血，一滴就十几年修为呢。”

“那我可得多喝点，喝回本儿。”

傲狠气笑了：“想爆体而亡你就多喝。”

见他难得严肃，我也不再开玩笑，舔了舔唇上的血，却发现这味道如同放了朝天椒似的，辣得不行。

“我休息一会儿，这精血的效果最短也能持续到明天早上，你可别去送死……要死也别带着我一起。”说完，傲狠化作一道黑烟钻入我眉心。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轻盈了，行动更加迅捷、五感也更加敏锐。

“哇，好神奇。”我熟悉了一会身体，感叹道。

虽然有了傲狠给的帮助，但还不足以解决问题。

沉下心来，我开始整合现状。

我的目的是什么呢？复仇，对，眼下已经杀死了三个，还剩下个斐宁公主。

但是，如果罪魁祸首是皇帝的话，我的复仇对象是不是该有所调整？

可眼下傲狠负伤，别说复仇了，我们能不能安全出去都是个问题。

先找机会溜出去，等傲狠恢复再做打算吗？

但我的身体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若我死了，傲狠会遵守约定为我复仇吗？会允许我将仇人由公主改为皇帝吗？

还有星璇，他如今还被皇帝控制着，安危不知。他是小仙人，皇帝会伤害他吗？可目前来看，皇帝的所作所为异常残忍，他放过星璇的可能性不大。

星璇嫉恶如仇，若他知道皇帝的真面目，说不定会拼命；可按照他这个单纯性子，会不会发现皇帝所为还未可知。

我该不该去救他，又要如何救他呢？

诸多问题环绕，我想得头痛，于是蹲下来靠在墙边。

这里估计是冷宫的院脚，地上满是枯败的竹叶。竹林长得很茂盛，郁郁葱葱，清风吹过，令人放松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衬和着泛冷调的红墙，高天之上月色如水，倒是个发呆的好地方。

如果天空没有被恐怖的符文所笼罩的话。

大脑放空了一阵，可时间紧迫，我只能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思绪又移回来。

首先我要弄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复仇吗？

是，也不是。

想要复仇，是因为我不甘心，我想给阿姐和自己一个公道。但若阿姐能活过来，我宁愿不要这样的公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这种情况，就别想这些不可能的事了。

反正现在得明确一点，我得让这些伤害过我与阿姐的人付出代价，不然我死不瞑目。

那么接下来，就要好好思考我该怎么复仇。

选傲狠是最保险的，但他如今受了重伤，且按照契约，他只会再帮我杀一人，看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同意我擅自加人的。

可无论是皇帝还是斐宁公主，我都不想放过。

星璇或许可以成为另一重保险。他单纯率真，又正直善良，若是知道了皇帝所为，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如果我救了他，不仅能偿还之前的恩情，还能趁机求他为民除害。

虽然现在他还不算强大，但假以时日，一定能成长起来，届时再除掉皇帝也不迟。

那么就让傲狠先干掉斐宁公主，再托星璇杀了皇帝。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我这样做，对星璇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利用吧。

我垂下眸子，随即又自嘲地勾起唇角，能不能救他出来还是个问题，我还是先别伤春悲秋了。

打定主意后，我唤醒傲狠：“我要去找星璇，你若是不想来，可以先走或者找地方躲起来养伤。”

“他身上还有法宝，出不了大问题。”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使阴招，这法宝能防住吗？”我开口问，听傲狠没有回应，便继续道，“我想杀皇帝，但不想放过斐宁公主。那你愿意帮我再多杀一人吗？”

傲狠没有回应

“所以现在，只有星璇能帮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去找他，可不止复仇这个原因。”傲狠一针见血地戳破了我的心思，“你喜欢他，你在担心他。”

“是又如何？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还不能在死前随心所欲一点吗？”我并不否认，可听完这话后，傲狠又陷入了沉默。

凉风习习，竹叶轻摇，似乎在是代替他回应我。

最后，还是我试探性问道：“所以，你是选择跟我一起，还是先离开？”

“我不走，万一你死了，我还得找你的尸体吃。”傲狠的答案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还是生吞味道好一点……万一等会儿出了什么事，我先把你吃了再说。”

“……”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想给他两嘴巴子。

其实在进宫之前，星璇就给了我两张防身的符咒，有的是受到攻击时形成一个小护罩，有的是像上次那样撕碎了就能呼唤他。

“都是防身的，有能反击的吗？”我问，“你放心，我不会乱用的。就怕到时候你有事抽不开身，傲狠又没找到……我总得有点还手之力吧。”

星璇想了一下，翻出两个核桃大的小球：“这是我自己改良过的震天雷，杀伤力比较小，但爆炸时会产生大量烟雾，可以借此逃跑。只要你用力掷出去就可以了。”

“谢谢。”

星璇这家伙，总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受伤。

没办法，谁让他是星璇嘛；也只有这样的星璇，才会在知道我极端的想法后，还关心我。

“还有，万一我们分开了，怎么找对方？”我又提起疑问。

“你别担心，我会来找你的。”星璇笃定道，但随即他想了想，又掏出一张符给我，“这上面有我的气息，你烧了之后就能找到我了。”

言归正传，此时我正猫着腰往皇宫边缘摸去，所幸进宫前特意记过地图。虽然实景地图差别很大，但勉强能认出来。

老皇帝果然在守着我们，皇宫外围的禁卫军数量众多。

我看准机会，猛冲出去，多亏了傲狠的精血，此时速度像一阵风一样，一些卫兵甚至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快追！”

黑压压的禁卫军朝我的方向疾冲过来，他们都受过训练，速度远超常人，好在还差了我一截。

越来越多的卫兵被吸引过来，他们列阵排开，想要将我堵死。

我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将震天雷用力一丢。

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浓郁呛人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幸好我提前捂住了口鼻，在众人还未恢复前向宫内冲去。

大闹了一通，应该会让他们以为我往西华门跑了吧？若是狗皇帝不想事发，势必会过来阻拦，那么星璇那边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我先掏出星璇给的求救符撕碎，他果然没出现。

于是将他的气息符点燃，烟灰慢慢朝一个方向延伸，如同之前找傲狠一样。

因为在黑夜中，所以不细看很难发现。

顺着烟灰很快就找到了星璇的所在，守门的是几个带刀侍卫，个个身材魁梧面色凶煞，一看就是练家子。

我虽被傲狠加强了，但到底没习过武，要正面刚这几个大汉不太可能。震天雷虽然好用，但只剩下一颗了，得省着点用。

正当我思索着如何溜进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抬华贵轿撵慢悠悠晃过了过来

轿撵上的人一身艳色宫装，头上钗环流光溢彩，正是那斐宁公主。

“父皇去抓那两个贼人了，我奉母后之命来看住这个小道士，你们还不快让开！”斐宁公主盛气凌人，喝退了那几个大汉。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我忙翻了墙，躲到屋后面猫着。

门前和窗户都有人守着，加上斐宁公主带的人，乌泱泱一院子。

“你们在这守着，没事不许进来。”斐宁公主吩咐道，她只带了一个婢女进去。

没找到机会进去，我只能贴着墙偷听。

“星璇，你之前不是很清高吗？怎么如今这么狼狈了？”斐宁公主的声音。

星璇却问：“你一直都知道皇上做的事，知道他为此杀了很多人吗？”

“为我父皇的大业牺牲，那是他们的荣幸。”斐宁公主语气得意，“倒是你，若是你跪下来求本宫，并承诺以后乖乖听话，本宫可以考虑让父皇放你一马。”

星璇没答话。

斐宁公主的声音里隐隐泛起怒意：“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臭道士，也敢给本宫摆脸色。从前是本宫敬重你，才处处相让，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不知道星璇做了什么，斐宁公主突然发出尖叫声，随即屋子里传来一阵骚乱。

“你还装呢？一个男人而已，本宫又不是非你不可。”斐宁公主这次的语气可以说是咬牙切齿都不为过，“来人，灌他合欢散，再找十几个丑八怪来，越丑越好…本宫今日就让人破了他的身，看他以后还怎么修炼！”

这公主，惯会用这招。

我头脑一热，将最后一颗震天雷丢到院子里，霎时间浓烟四起。趁着众人慌乱无措，我忙冲进屋子制住了斐宁公主。

傲狠的精血让我力气也变大了不少，比方说现在的我，就能一只手轻易勒住公主的脖子，一只手拔下头顶的发簪抵在她咽喉上。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进屋的人看到我控制住了公主，都不敢轻举妄动。

星璇浑身挂着铁链子，苍白脸上还有几道指甲划痕，头发衣服散乱，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看到我，忙坐起身来：“阿岚姑娘？！”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斐宁公主认出了我，气得大叫，“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快把这对狗男女砍死啊！”

“你们要是不想陪葬，就尽管上前来，大不了咱们一起死。”我将簪子往前推了两寸，斐宁公主的皮肤被刺破，温热的血流出来，“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应该不希望牵连到父母宗族吧？”

果然没人敢再上前，于是我又逼迫道：“都出去，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

无人后退，我也知道他们不敢退。

“我就在这，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大不了把院子围起来。”我还是继续道，“再不出去，我就划花她的脸……要是毁了容，按她这恶毒性子，你们也活不了多久。”

双方僵持不下，于是我拿血淋淋的簪子凑向公主白皙精致的脸蛋，她害怕了，命令道：“你们是傻子吗？还不快退出去。”

“你这个疯婆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我，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她又警告我。

看着众人都退去，我撕碎她的裙尾，用布条将她捆起来，嘴也堵上。脖子上绑了一个活结，一端连在我手上，只要有什么异常，我就拉紧布条，将她勒死。

做完这些，我才松下一口气，关注起星璇来。

他身上的黑铁链子又粗又重，根本砸不开，看来只有钥匙能解开了。

“阿岚姑娘，你不用来找我的，师父在我体内种下过法印，我不会有性命危险。”星璇被我打量得有些害羞，紧张地别开了眼。

“那性命危险之外的呢？就比如刚才这公主要做的，你怎么办？”

“我……”星璇被我问住了，脸上慢慢泛起红晕来，但他还是逞强道，“我们太练门不是全真教的分支，我不需要保持童身也可以修炼的。”

确实，他还有师娘来着；不对，重点是这个吗？差点被他带歪了。

为了给他点教训，我于是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脸颊肉：“这世间不危急性命，却能诛心的法子千千万。就比如现在，我要是想做点什么，你能怎么办？我的小仙师。”

“阿岚姑娘，你……”星璇被我举动所惊，脸冒红地像只煮熟的虾，“阿岚姑娘是个好人，不会乘人之危的……”

“嗯？”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星璇懵懂又闪躲的眼睛里水汽氤氲，像小鹿一样，看着还挺可爱。

傲狠的声音却不适时宜地从我身体里传出来：“他都被别的女人碰了，脏了你还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气氛被破坏，我骂了一声。

星璇就被摸了脸，他在这逼逼赖赖什么？而且就算被碰了又怎么样，就当被狗啃了不行吗？

却不想星璇听了傲狠这话，眸光暗了下去，转头挣脱我的手：“阿岚姑娘，如今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回归正事上吧。”

虽然不知道星璇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看他这样子，我也不好再逗他，便不再开玩笑：“狗皇帝快回来了，有什么法子能把这铁链解开吗？”

“这铁链是玄铁所造，千斤压不断，我走不了的。”星璇摇头，但他随即又给了我希望，“阿岚姑娘，你去找我师父求援吧，这样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那你呢？”

“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虽然储物袋被收走了，但师父给我的求救符没被搜出来。”星璇挣扎着，铁链被他动得哗哗作响，可他还是够不着，只能红着脸向我求援，“在左胸口的衣服夹层里，阿岚姑娘，我……我……”

星璇结巴了半天，还是没能完整吐出来这句话，眼睛也不敢看我。

“我来吧。”我叹了口气，伸手朝他衣服摸过去，“得罪了。”

这小子藏挺深啊，我抬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口气愣是没摸出那符在何处。

星璇咬着牙，声音轻颤：“不是那里……是左胸口……不对，也不是那里……”

“你俩够了啊，磨磨蹭蹭的。”傲狠受不了了，直接控制我的手，在星璇衣服里猛一阵捣鼓，把符摸了出来。

然后控着我一个手刀劈晕了斐宁公主，声音里透着不满：“这女人一直叽叽歪歪的，烦死了。”

“……”我拿着还温热的黄符，看着星璇被蹂躏的衣领，默默别开了眼。

傲狠不再说话，我跟星璇也沉默着，空气中的弥漫着尴尬。

“那个……这个阵法会压制修为，你切记出宫后再把符纸撕了，让师父从宫外破阵，这样我们的胜率会大一些。”星璇打破沉默，他的声音里还有微弱的喘气声。

“还有，记得提醒他，除了太阴七煞阵，这里还有一杆复煞幡。当初我在密室里发现那个老道士在练尸，已经有几十具尸体初成了，于是将密室炸了……没想到，幕后黑手居然是皇上。”

“复煞幡？练僵尸？”傲狠语气诧异，但很快就笑出声，“呵，这个皇帝放到以前，可是要被你们打成邪修的啊。”

“这些都是什么？僵尸我倒是听说过，但这复煞幡有何作用？”我一知半解。

听我这话，星璇的面色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最后还是傲狠道：“出去再和你解释。”

看他们的反应，我直觉这事不简单。

复煞幡?看星璇这个神情，这事难道与我有关吗？还是说，与阿姐有关？

虽然很想问清楚，但星璇和傲狠执意不说，加上现在时间紧迫，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当即与星璇道别：“那我们走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谨言慎行，不要去激怒他们。”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星璇点头看我，眸光璀璨如星。

转身走了两步，没想到星璇喊住了我：“阿岚姑娘……”

“嗯？”我回头看他

“那个……”星璇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对我微笑，“谢谢你来救我。”

这家伙，道个谢搞得跟表白似的，搞得我还害羞了一下。我大大方方朝他笑了一下：“不客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