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不久，邻居婶子就上门来看望我，还送了一份热腾腾的饭食。
“老天有眼，赵妹子你没事就好。”婶子压低声音，“我跟你说，长怀王那无恶不作的狗腿子王管家，昨夜也被杀了。死的那叫一个惨，恶人终于遭报应了哟。”
她又安慰我：“你如今年纪还小，万事都看开点。把病养好了，以后有的是好日子。需要大婶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谢谢婶子，这段日子，托您照顾了。”
“哪里的话，咱们一个院子里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我也算看着你们二人长大，你姐姐平日里没少帮我忙。”
送别了大婶，我开始烧热水，准备洗个澡。可惜浑身没劲，提桶水都费力，走两步就出一身虚汗。
“傲狠，帮帮我。”无奈，只能喊了两声。
“哼，废物，这点琐事都需要我帮忙。”傲狠骂骂咧咧地化形成昨日那个少年模样，帮我挑了水。
“你别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好别扭。”
傲狠听这话，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要你管？我想化成什么样子就化成什么样子。”
记得初见傲狠时，它只是一团糊糊的黑烟，后来渐渐才化成那个小老虎样儿。到现在可以随意化形，它的力量似乎在不断增强。
我知道傲狠不是善类，可它是我唯一能够复仇的手段，我别无他选。
作为交换，等到我复仇结束，傲狠便会吃掉我。
我没有了解过它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敢去了解，更不在乎它是什么。只要能帮我复仇，纵使要了我的命又何妨？
“喂，小病猫。今天是中元节，你晚上多出去转转。”傲狠难得特意叮嘱。
“为什么？有助于你恢复？”
它咧嘴笑了笑：“中元节晚上阴气重，你吸收得多了，肉质会更鲜美。”
“……”没法沟通了。
不过用不着它提起，我本来也会出去的。
家里没多少银子，之前我为打点官差花了大半，现在剩下的钱只够勉强混口饭吃。
我算着日子，大概再留半个月的饭钱就够了，剩下的可以全部拿来买纸钱河灯。
可惜我的钱还是太少，买了河灯后，能买的纸锭就不多了。
都说中元节的河灯能够普渡孤魂野鬼，希望这盏灯，能引着阿姐和那些少女的魂魄找到去阴间的路吧。
漆黑的河上还漂了许许多多各式的河灯，将河面染得一篇金红，这都是活着的人对亡人的怀念。
我烧了纸钱，正准备回去，却瞥见一艘金碧辉煌的游船，游船上载着众多法师，正在齐诵经文；而游船两边，则是些衣着一致的宫女，将数个精致明亮的河灯放到河面上。
“不愧是宫里的河灯，真漂亮啊。”身边有人在感叹。
“听说是陛下为了悼念长怀王。这些法师都是特意请来的高僧，还有这河灯，上面刻了祈福往生的梵文。”
“……”
这个老畜生，祸害了这么多女子，好不容易死了，还被这样供奉。就因为他投胎的时候运气好，成了皇上的胞弟。
他配么？
我捏紧拳头，视线一阵发黑。
要是这艘破船能翻就好了，让这人渣的灵魂永远不得安息。
傲狠对我的情绪把握很敏感，它的声音又在我耳边缓缓响起：“小病猫，众目睽睽之下可不好对付。不过只要你给我一条手臂，也不是不能帮你。”
反正我本来也会死，还不如在死前让傲狠多帮我干点事。
刚欲开口答应，却不想被一人打断了。
“姑娘，又见面了。你的病好些了吗？”星璇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换了一身寻常衣服，看着跟普通人家的公子别无二致，只额间的一点红让人瞧出些不寻常来。
“小仙师怎么会在这里？”我警惕起来，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星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答到：“中元节鬼门大开，我怕有什么鬼怪作乱，便出来看看。”
“哦，这世上居然真的存在鬼怪吗？我竟不知。”我故作轻松，“那看来是要辛苦小仙师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家师曾教育过我，山精鬼魅尤其狡猾，切不可轻信，更不能与之交易，否则后患无穷。”星璇这话瞬间让我起了疑心，“我观姑娘身上有黑气，若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尽可以来找我，我暂居于护国寺。”
这家伙，到底看出了多少？又抱着什么心思？
刚想找借口离开，却听见一道少女娇啼：“星璇，你居然在此，倒是让我好找。”
斐宁公主身着男子装束，腰珮香囊手执折扇，头戴紫金冠，一派纨绔打扮。
“公主……”星璇还未开口，就被斐宁公主止住话头：“嘘。本公子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你可别让我扫兴。”
“可是，在下还要去巡查鬼怪……”
“哎，你就陪我走走嘛，也一样可以巡查。大不了我将府中亲卫喊过来帮忙。”
我可不想看他们你侬我侬，行了礼便打算离开，却被斐宁公主叫住了：“这位姑娘，既然遇到了，不如一同陪本公子逛逛吧？”
“公子抱歉，小女家中有事，怕是不能……”
“大胆，我家公子的话也敢拒绝！”她身边的侍卫直接给了我个下马威。
“苍鸣，不得无礼。”
主仆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直接逼着我留下。
我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警告我？还是想让我看着她跟那星璇“称兄道弟”？
拒绝不得，我只能沉默地陪着他们走了大半条街。
我精力不济，走得又慢，一路上被斐宁的亲卫偷偷撵了好几回。开口请求回去，却再次被驳回。
星璇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公子，赵姑娘身子弱，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原来赵姑娘是累了？本公子在不远处就有座宅子，苍鸣，带姑娘下去好好休息吧。”斐宁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一定要好生照料姑娘，记住了吗？”
“不用了，我——”还没说完，就被掐住了后颈，那侍卫提溜着我，一转身就把我嘴捂上了。
这个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呦，小美人，这么缩着干什么？你可是公主带来的贵客，我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几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我黑着脸坐在一边，对他们视而不见。
斐宁公主口中的宅子，原来就是一帮纨绔寻欢作乐的场地。
若是寻常女子在这待上一晚上，怕是名节不保。
所幸我这个将死之人不会在乎这些，只盼他们能有点分寸，莫要对我动手动脚。
“她不会是聋子吧？”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道，“还是上次那个有意思，几句话就被吓哭了，梨花带雨的。”
“冷冰冰的更有意思。”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拿着酒杯凑过来，“小美人会喝酒吗？陪哥喝两杯。”
见我不理，他便开始动手动脚。
我往一旁挪了挪：“公子还是不要碰我比较好，我有痨病。”
“痨病？哈哈哈，咳嗽几声就是痨病了？上上次也有个说自己有病的。结果还不是……”他淫笑起来，抬手就要来掐我的脸。
我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男人在众人面前丢了丑，顿时大怒，朝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贱货，给你脸了？”
接着拿起酒杯就往我嘴里灌。
女子本身就与男子体力悬殊，加上我又体弱，完全反抗不了。
烈酒划过嗓子，像刀片一样火辣辣地疼，让我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的人都开怀大笑，似是看到什么乐子一样。
往日的屈辱又浮现在眼前，我被打得动弹不得，发红的视线中，只看到无数张扭曲的笑脸，耳边回荡着得意的笑声和辱骂声，他们仿佛都在说：“你只是个贱民，你做的了什么？好好等死吧。”
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越是无力就越想挣扎。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傲狠迅速回应了我，一片黑气从我体内弥漫开来，迅速包围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很快陷入了昏厥。
“呀，小病猫，终于舍得叫我了。”傲狠一身红衣，笑得张狂，他兴奋地拍拍手，“说吧，要我生吞还是活剐？”
我爬起来，狠狠踹了两脚那个羞辱我的男人：“先杀这个，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傲狠拎起男人，一脸嫌弃：“又是一堆臭肉……那就割开他的喉咙，等血慢慢放干吧。”
刚要动手，一阵金光瞬间穿过黑雾，直冲傲狠。他躲闪不及，只能被迫丢掉手上的男人。
“哪里来的混蛋，居然敢坏我好事？”傲狠看向来人。
面目清正，额间红印隐隐发出红光，正是那星璇小仙师。
“梼杌，果然是你。”星璇孤身一人，一手掐诀一手执剑，直冲傲狠而来。
我看着两人缠斗不休，直捡起地上的酒壶，朝星璇丢过去。
他一剑劈开，却被洒出来的酒水迷了眼睛。
我趁机对傲狠喊：“我们快走！”
傲狠也很迅敏，抱着我一起飞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城外的破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