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日间静云寺那边已经里外仔细排查过,住持和僧人也让人逐一问过,寺中众人都怕得很,连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跟此事毫无干系。寺中近来有八九个行脚僧和居士清修,昨日那事一出,大部分都已经吓跑了,只余下两名本地的居士。这两个居士本也就是云城人,平日吃斋念佛,街坊都相熟。
至于昨夜毙命的那二人,叫住持和几个当家的僧人过来辨认,几人都吓得闭着眼连呼阿弥陀佛,说是不认得,从来没见过,不知为何会在寺中。寺中那处厢房本是给居士们住的,但最近一直空着没人住。这厢房里本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只要不住人,便也不落锁。不知怎的就让贼人钻了空子。
“听来棘手的很,”猗兰不由得托着腮蹙眉。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直直地看着荀玉:“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当时被药粉迷倒,渐渐苏醒时恍惚间听得那二人说什么那个东西在她手里,又说什么找到了许有泼天富贵。那日荀玉到得晚,当时又在屋外,应该没听到二人的话。
荀玉听她这么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在她手里……泼天富贵……会是什么东西?
猗兰也道:“我身边的物件素来平常普通,哪有什么可当得起‘泼天富贵’四字。难不成是冲着南广送的那些聘礼来的?我看那聘礼里倒是少不得有几件宝贝,虽绝计论不上什么稀世珍宝,但拿到市上,也可换得不菲钱财。”
猗兰仍是想不明白这事,但屋外天色渐渐晚了,她自知不便再在荀玉房中停留过久,于是起身告辞。
“昨日那事真的谢谢你,” 猗兰面露诚色: “若你不来,我可能难保自身周全。”她想了想,又似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道:“又若不是你,我昨晚恐是要赤足行夜路了。”
话既出口,两人的脑海中都想到昨夜荀玉抱她回家的情景,两个人俱是面上一红,猗兰瞬间觉得自己失言,颇觉得不自然,赶紧道:“你好生休息着,我先回了。”
说完,没等荀玉开口就转身缓步出了屋。
却不知荀玉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出了门去。
她那身段婀娜有致,乌亮的头发几乎到腰,她一抬步,发梢轻软地扫过她的细腰。
荀玉觉得这扫的怕不是他的心尖儿。
既绵华而稠彩,亦密照而疏明;若春隰之扬花,似秋汉之含星。
荀玉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句。他顿时觉得自己读过且记住的那些书里美好的句子,怕不是都是为猗兰准备的。
这么多年,他满心满念地努力读书,努力习武,学习兵法权谋,支撑起云安侯府半边天。指望有天能站在她身边,配得上她。如今,他终于在她身边了,却听闻南广和鲤云州联姻一事。
他知道自己该把对猗兰的心思收回来了。
只是昨夜,当漫天烟花映亮她在自己怀中安静的睡颜时,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这颗心早已给了她,就算是死了,也再也收不回了。
过了好一会儿,荀玉正了正神色,“瞿慕。”
“属下在。”瞿慕恭敬地从门外进来,垂首立在荀玉面前。
“这里有两封信,” 荀玉从书案上拿起两封信笺,“一封你送去二皇子赵景澄那里。另一封送去御史刘大人处。”
瞿慕双手接过信,荀玉又道:“最近天临朝中各派势力蠢蠢欲动,你叫魏平他们好生盯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知云安侯。”
“属下遵命。”瞿慕知这是重要的信件,一刻也不耽误,转身就去了。
此刻的天临皇宫中,已是风起云涌。
皇帝赵绍珩的身体一年差似一年。其实十七年前,赵绍珩就“死”过一次。可神奇的是,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已经不行了,连让后宫几个妃子贵嫔陪葬的旨意都差点儿赐下去的时候,御医给他服了一剂伏夏那边找来的丹药,他又捡回了一条命来。
但就是这一次,他亲眼见到三皇子为了皇位在宫中起事,杀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赵绍珩的嫡长子,当时的太子赵宸翌。儿子们的自相残杀,让醒转过来的赵绍珩痛彻心扉。早知会看到这一幕,他倒宁愿自己当时真的入了帝陵。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事后,他冷静赐死了三皇子和协助三皇子起事的大皇子。
天临朝自此绝口不提立太子一事。
只是十七年过去,当时那些尚且年幼的皇子们也渐渐长大了,朝中似乎又渐渐涌起了十七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
如今的天临,立储呼声最高的是二皇子和五皇子。
二皇子赵景澄是贤妃的儿子,如今大皇子不在了,二皇子就是现存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在朝中颇受皇上重用的御史刘大人是二皇子的舅舅。二皇子性格果决,很有些手段。平日里因着他年长且办事周全,皇上常把一些要务交给他处理。
至于五皇子赵宸盈,与十七年前在宫变中被杀的太子赵宸翌同为先皇后所出。皇上与先皇后感情很好,九年前,先皇后薨,自那时起后位一直空着。五皇子为人刚正且待人亲和,朝中很多老臣都支持他。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六皇子赵景昭的母亲原本是个宫女,出身低微,以致他自幼就性格懦弱,不堪大任。
七皇子赵景楠是丽妃所生。丽妃原是鲤云州送来的女子,因此在天临朝并无根基,加之赵景楠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身子弱,所以也自然而然地不被众人看好。
皇上还有两位年幼的皇子,皆是由这几年极受宠的惠妃所生,但这两个皇子年纪太小。别看皇上身子差,脑子可清醒得很。既然有成年的皇子,皇上又怎么会让幼子继位,实权旁落?
眼看着皇上身子越来越差,朝中的氛围也变得微妙起来。众人表面上闭口不提立储一事,但私下里都在各自筹谋,悄悄站队,这股无形的力量自然也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鲤云州和南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