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方晓梅话未说完，就看见夏安后面跟着个医生一起进来。虽然医生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但是方晓梅看人感觉眼生，猜想应该是没见过的。
“我初中同学，冯廷恩。”夏安介绍。
“也是高中同学。”冯廷恩补充。
哦，对，他肯定也考上了县一中。夏安在心里思索着，说不定他俩高中时还见过面说过话。
真叫人伤感，这份记忆只有他拥有，这段时间只有他经历了。对于她来说，过去十年是空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方晓梅立马上前拉着冯廷恩的手，热情道谢：“小冯是吧，总听夏安提起你，还说你们一家都是医生。她昨天摔了，还是你妈妈给她检查的，真是感谢感谢！”
……
夏安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尴尬地想死，等着冯廷恩拆穿她。她想，实在不行，他一说话，她就跑，先躲过这一劫，等没有外人的时候，再慢慢和爸爸妈妈解释。
“应该的，阿姨客气了。”
夏安满头问号看着身边这个人，身边人似有察觉，扭头过来看着她，不仅看不出一丝不情愿地说谎，甚至还带着和煦的笑容说：“不过还是要小心，别再撞到头了。”
恐怖啊恐怖。
冯廷恩虽然笑得很温暖，夏安却觉得背后发凉。
真的好恐怖。简直就像上学时没写作业，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你谎称没写的作业是没带，老师明明笑着说这样啊，没关系，那明天带来吧。但是，这比他凶巴巴地骂你说，没带就是没写，还要恐怖万分。
因为未知的、隐藏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威胁更恐怖。
那亲切的笑容只是表象，实际上他黑着脸在说，你别以为骗得过我，没写就是没写，今天回去补好明天带来，否则，哼哼，要你好看。
夏安一拍脑袋，说：“我拿报告给医生。”然后，火速逃走。
夏安走后，留在原地的冯廷恩也没有拆穿她报告才刚交上去。他和夏安的父母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只上两层楼，他是不愿意等电梯的，径直走向了楼梯间。一打开门，就看见夏安像个雕塑，对着窗户外发呆。
窗外是医院门口那条街，医院的门口总是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的人群和车流。夏安看着底下这些变小了的人和车不停移动着，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今夕是何年。
冯廷恩清清嗓子，夏安察觉有人，回过头发现是他，又转了回去。
“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肯定都不记得了。”冯廷恩走了几步，站在了夏安身侧。
“今天我再说一遍。”
“话虽然不好听，但这是老同学的忠告。”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我也希望你听进去，自己好好想想。”
“你二十五了，对自己的人生应该有个安排。不管是找工作还是考编制，要有个打算，别像之前那样打个零工混日子。”
“你看见了，你也不是有口饭吃，自己饿不死就行了。你有父母，他们还需要你。”
“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也不知道哪天，厄运会不会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总归多点保障是好的。”
“你也是正儿八经大学毕业，别老看不起自己。”
“上班难免会遇到些不好的人，难相处的同事，苛刻的老板，挑剔的客户，这些都是难免的，不是你的问题。”
“你要实在心情不好了，跟我聊聊。不行我给你找我们医院精神科大夫，他们都可会聊天了，死了的人都能给你聊活过来。”
因为夏安一直不说话，冯廷恩甚至开始故作轻松讲笑话。其实夏安只是在接收这些信息，思考自己的状况。严格来说，是二十五岁的自己的状况。
她看着冯廷恩问：“我之前，是不是很糟糕啊？”
冯廷恩移开视线，看着窗外说：“还行，就，有待改进。”
“你真好。”
冯廷恩听见夏安夸她，正想谦虚一声，就又听她说：“当了医生，工作好，又有钱，穿着白大褂，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嗨，原来不是他想的那种好。
他轻笑一声，把手伸到她面前说：“呐，这就是被人尊敬的。”
夏安看见他手臂上有道不小的疤，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些，看样子有段时间了。
“被病人打的？”
“之前在急诊的时候。”
冯廷恩不愿意多说，才开个头就没有下文了。
“那你会讨厌那些病人吗？”
冯廷恩笑：“谈不上讨厌，我也只把医生当份工作。我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说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也没想着吃回扣收红包，多揣点钱到自己口袋里大富大贵。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干下去，当个普普通通还不赖的医生，出门别再被人打。”
他看向夏安：“说出来可能有点冷漠，但我对病人其实没有多少感情。我不会特别喜欢他们，也不会讨厌他们。我眼里只有病情。”
“酷啊。”夏安轻声感叹。
冯廷恩：……
这个人怎么这么中二？我说这么多真心话，她以为我在耍酷？
“我也要这样，做一个职场杀手，像你、像蒋南孙一样。”夏安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一把手枪，横扫全场，完了不忘放在嘴边吹口气，才是一套完整的动作。
冯廷恩：……
撞个脑袋，撞出中二病晚期了。
“蒋南孙是谁？”他挣扎着再问一句。
“《流金岁月》蒋南孙，你不看亦舒吗？你是医生哎，怎么能不看医书？纵有荆棘，游刃有余的职场杀手蒋南孙是也！”夏安光说还不够，又摆了个浮夸的pose。
《流金岁月》可是她穿越来以前刚看完的书，正沉迷在蒋南孙的个人魅力之中。
冯廷恩：……
谐音梗他听出来了，但谐音梗不好笑啊。
“我回去上班了。”
“对对对。你都翘班半天了，医院不扣你钱吗？”
“今天不是我的班。”
“哦，那你回去吧，拜拜。”
“你也回去吧。”
“我再看会儿。下面有个小孩好像想去旁边肯德基，正在撒泼，我看他妈妈打不打他。”
冯廷恩：……
今天格外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