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门口，喇叭里喊着，让大家戴好口罩，扫码进入。保安又像上次那样，拦着每一个人看扫码结果。
夏安抓瞎。眼看着方晓梅伸出手机给保安看过，一只脚马上就要跨进大厅，她一把拉住方晓梅的胳膊。
“怎么搞出来的？”
方晓梅担心地看着她：“你脑袋真没事吗？”
“没事儿，就是有时候会突然短路一下。”夏安故作轻松。
方晓梅叹口气，拿过她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了一下，立刻跳出了绿码。
微信真是万能啊。夏安在心中感叹，科技真好。
进去以后，夏安跟在方晓梅身后，进电梯直奔12楼胸外科。
这时候不过七点多，还有很多人正在洗漱吃早饭。方晓梅提前和夏志平打了招呼，今天早上给他带包子，所以他就空着肚子等投喂。
“爸，给你带包子来了。”夏安看着老了憔悴了的夏志平，心里不是滋味。
夏志平精神还不错，笑眯眯点点头，算是应了她。
“医生早上怎么说？”方晓梅一边打开饭盒拿包子，一边问夏志平。
“老样子，”夏志平捏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等报告出来，没什么问题就排队等手术了。”
说起报告，夏安想起冯廷恩的话，打开手机，又看了一次和冯廷恩的聊天记录。
“爸，妈，我那同学，冯廷恩，他帮忙拿了报告，我现在找他去。”
夏志平吃着包子点点头，方晓梅摆摆手，说：“去吧。”
走出病房，夏安给冯廷恩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儿。
等了几分钟，消息过来了。
“14楼骨科。”
就两层楼，夏安直接走楼梯上去。走进14楼，倒是看见几个医生，在护士站前站着谈论什么，但是大家都是白大褂戴口罩，她完全不知道哪个是冯廷恩。
而且，昨天匆匆一面，她早忘了他长相了。
“这儿。”其中一个抬起右手，朝她喊了一声。
啊，是这个。夏安想，个儿真高，后来长高不少。
“你真当了医生啊！”
冯廷恩看着夏安，闷声“嗯”了一下。转身往办公室走，夏安赶忙跟上。
冯廷恩走得快，她跟在身后几乎快要小跑，说道：“你可真厉害！我以前看《鉴证实录》的时候，就觉得聂宝言超帅超厉害。”
“那是法医。”冯廷恩没有感情地反驳。
“差不多啊，大家都是医生。”
走在前面的冯廷恩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夏安不说话。夏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他那双眼睛像车站过安检时，安检员手里那根棍，在你的身上扫过来扫过去，检查有没有违禁物品。
“怎么了？”她心虚，问得也虚，听声音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
“你脑袋有没有不舒服？”
夏安觉得冯廷恩好像从北极突然到了昆明，好温柔？
“没有啊。”
“那你昨天为什么撞我？”
“我撞你？我为什么撞你？我又不是酒驾，为什么撞人？”夏安甚至觉得自己抖了个机灵，很幽默。
“夏安，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不记得了，就说不记得。不用瞒我，我是医生，我想知道你真实的情况。”
这次从昆明到了北京，好严肃。
夏安差点就说，我穿越了。
但是，她又想，这种事情究竟有多少人会信，冯廷恩会信吗？他会不会更觉得她脑子坏了，直接送医院精神科。甚至不用出门，上个楼就行了。
她在心中默念：我以后千万不能犯罪，警察一问，我肯定全招了。
“我，好像，失忆了。”夏安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边说边看冯廷恩的表情。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严肃。
“我带你去照个脑ct。”
“没钱。”夏安干脆利落地拒绝。
冯廷恩叹气，闭上眼翻了个白眼，睁开后，说：“我付钱。”
夏安点头：“对，你撞的我，应该你负责。”
冯廷恩简直气得发笑，但也懒得计较，拉了下她的胳膊，然后大步朝电梯走去。
“哎？我爸的报告！”
冯廷恩脚下一滞，说：“在我办公室，我去拿来，等我一下。”说罢，改道去了办公室。
过了早高峰，这会儿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
夏安不说话，冯廷恩也不说话。夏安受不了这个尴尬的气氛，主动问他：“我爸的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安心等着手术就行。”
“哦。”
第一回合结束。
“我爸的报告怎么在你这儿啊，胸外科你也管吗？”
“我帮你拿的。”
“哦。”
夏安以为第二回合也结束了，冯廷恩又吱声了。
“检查完要等两三个小时报告才出来，没必要让你在这儿等着，反正我一直在医院。”
“谢谢你。”夏安很真诚地道谢。
冯廷恩刚想说，谢就不必了，改改之前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就行，电梯突然停下。还没到一楼，是有人要进电梯。他干脆地闭上嘴，什么也没说。
嗯，这次是第二回合结束。夏安在心中默默打板。
去照了ct以后，结果还要等一下。两人又一路沉默地坐电梯回12楼。
夏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懒得说话，反倒是冯廷恩主动开了口。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夏安不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脑袋还是她爸爸的肺癌，机械地点点头。
“其实失忆了也挺好的。”
夏安心想，好？好个屁！而且我不是失忆！
“忘记那些糟心的事情，好好生活。开心点。”
夏安看着他，这位同学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善解人意，很会安慰人啊？他甚至还拍拍夏安的肩膀，特别像夏安初三的班主任，特别喜欢拍拍那些考试前紧张的学生，叫他们别紧张。
哇，大哥，你不拍他就没那么紧张，你一拍他更紧张了。
夏安扯动嘴角，勉强给他一个微笑。
不过，似乎二十五岁的夏安也活得很累，而且很不开心。也许，就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需要她吧。
是二十五岁的她召唤了十五岁的她前来吗？
不等她想到答案，12楼到了。夏安和冯廷恩一起把报告交给了夏志平的主治医生，冯廷恩还和他聊了两句，请他多照顾下老同学的父亲，有事也知会他一声云云。
夏安就在旁边走神。特别像妈妈带孩子出去，碰见熟人一阵热聊，孩子就在旁边傻站着。
“那就这么着了，有空再聊。”
“好，周医生再见。”
“哎哎，冯医生慢走。”
终于聊完了，夏安可怜巴巴看着冯廷恩，冯廷恩感觉她不像人，像等他回家等了一天的狗。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