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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的记忆七秒,我的人生七年

唤君笔斓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我也许是鱼托生的吧,我的一生只有七年。每个七年一过,我便会脱胎到另一个人或物的身上,男人或女人,动物或植物。我会拥有她/他/它的身体、拥有她/他/它的记忆,一旦我进入到她/他/它的身体,她/他/它的生命就进入了最后七年的倒计时。我很早就死了却又一直活着,人生这东西我好像拥有过很多次却又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

主角:   更新:2022-11-17 22: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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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鱼的记忆七秒,我的人生七年》,由网络作家“唤君笔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我也许是鱼托生的吧,我的一生只有七年。每个七年一过,我便会脱胎到另一个人或物的身上,男人或女人,动物或植物。我会拥有她/他/它的身体、拥有她/他/它的记忆,一旦我进入到她/他/它的身体,她/他/它的生命就进入了最后七年的倒计时。我很早就死了却又一直活着,人生这东西我好像拥有过很多次却又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

《鱼的记忆七秒,我的人生七年》精彩片段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渐渐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变成表哥的模样了!我惊慌地逃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我的姨妈也就是表哥的娘亲一把拉住我,捂住我的嘴,弯着腰低头呵斥我道:“嘘,不要闹,今天是你表妹的丧礼,你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姨妈,你说什么呢?我是知晓啊!我没死啊,只是不知道怎么成表哥的样子了!”

姨妈皱着眉头看着我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这孩子魔怔了,看来受的打击挺大。”

姨妈又蹲下身子拉着我的手说:“千晔,听娘说,知晓妹妹只是去了天上,她没死,她去天上当仙女了,她会在天上等着我们的。你不要太伤心了,你姨妈他们本来就难过,你还这样闹,岂不是让他们更伤心吗?”

知晓,孟知晓就是我的名字,我两岁便能识字,五岁就会吟诗属文,人人都夸我不愧是状元郎的女儿,清才浚发,仙材卓荦,幼敏聪慧。是啊,我确实早通人事、心智成熟,但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慧极早夭。

我甩开姨妈的手,径直向大堂跑去,看见那里已经装好了黑布白幡,布置好了灵堂牌位,念经超度的师傅也已经在灵前默诵接引咒了。我看着哭倒在棺材旁边的娘亲飞奔而去,搂着悲痛欲绝的娘亲,想告诉她我没死但是就我现在的模样,人人都会以为我疯了,反倒不好。

我趁着还没盖棺的时候瞄了一眼棺材里那副身体,确实是我。都说人死如灯灭,肉身湮灭、魂魄归天。为什么我的身体死了,灵魂还活着,还附着在别人身上,被我附着的人虽然身体活着,但灵魂却死了。一个是死了的活人,一个是活着的死人,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个更可怜。

在“我”的丧仪上我并没有那么悲伤,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就是看着父母伤心欲绝的模样十分心痛,泪流成河。可没有办法,我自小就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觉得上天让我变成这样一定是有用意的,天机不可泄露。

我只能默默待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诉说,陪他们流泪,以此作为安慰。我的这番“人之常情”却受到了不明就里的旁人一片称扬赞许,都说我是个有孝心的,知恩图报,不枉姨妈姨父对我那么好。

那些话我听了也不回答,也不放在心上。倒是我现在名义上的“娘亲”我姨妈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得意之情,颇为古怪。

果然,趁着有间隙的时候,姨妈将我悄悄拉到一旁,说:“晔儿,你这回做的很好,就这样,好好陪在你姨妈身边。她现在正是伤心脆弱的时候,你这么懂事她一定会被你感动。到时候一切都好说了。”

“什么都好说了?姨……不是,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姨妈感动做什么?表妹死了姨妈他们伤心,我宽慰他们这都是人之常情,又不是做给谁看的!”

“你这孩子……算了,事到如今,一切都成定局,随你怎么想。”姨妈拂袖而去,留下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葬礼结束后的头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猛然间发现自己拥有了千晔表哥所有的记忆。

回忆里千晔哥哥瘦小的身躯站在一个破茅屋门外不停地颤抖,透过他的眼睛朝屋内望去,姨妈正在挨一个壮汉的打,我想那就是千晔哥哥的父亲吧。姨妈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带血,跪在地上不停求饶,但那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把姨妈打得晕死了过去才罢休。

一转眼又切换到千晔哥哥和姨妈去衙门给那个男人收尸的场景,收尸回去后,姨妈朝那男人的尸体吐了口唾沫,然后一把火烧了,骨灰倒进了臭水沟里。再然后姨妈就收到了我娘寄去的信,大概是我爹高中状元和我将要出生的事,想请姨妈去陪产。姨妈便带着千晔哥哥很快就投奔到我们家来了。

我继续阅览着千晔哥哥的记忆,发现千晔哥哥将他和我相处时候的记忆保存得十分完好,一起读书一起打闹,心情不好时相互开解。有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禁感叹原来七年也挺长的,我还能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留下这么多回忆。

不断回忆后我发现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有我的地方,千晔哥哥眼睛里都只有我一个人。顺着他的记忆,我还找到了他私下为我描的画像……哎,青梅竹马,青梅落早,竹马易折,总是难说。

随着记忆场景的不停变换,我无数次看到姨妈私下里告诉千晔哥哥要好好孝顺我爹我娘,并且向千晔哥哥保证,她一定会让我爹我娘收他作养子继承家业、富贵一生。

原来姨妈打着这样的主意,怪不得“我”死了她那么高兴。不过我也挺好奇她究竟是怎么能够作这般保证的?

我的葬礼过后,我爹我娘明显对现在是千晔哥哥的“我”不一样了。爹爹开始像从前对待知晓一样对待现在的我,亲自指导我读书习字,娘亲也是一样,好像我过的还是以前的日子。好像我还是孟知晓。

这天我从学堂回来,大家都在堂屋里坐着,看着我回来,千晔哥哥的娘也就是我的姨妈立即站了起来笑着拉过我的手,让我站在我爹娘面前。

“千晔,你姨妈姨父说了,同意将你过继过去,快,快来给你姨父姨妈磕头。”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姨妈,她眼睛都笑眯了,是啊,她现在是得偿所愿了。我又看了看我爹我娘,他们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家都这样把我看着,我若不认了这事恐怕大家都下不来台,我便跪下磕头,也以千晔哥哥的身份叫了爹和娘。

我犹豫并不是我不想,他们本是我的亲爹亲娘,感情上我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千晔哥哥,因为这些日子,我阅遍了千晔哥哥所有的记忆。从那些记忆中我看得出千晔哥哥和他娘亲感情很好,从前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是千晔哥哥刻骨铭心的记忆,有时我回顾着那些记忆都会不自觉地为之落泪。

如果千晔哥哥活着,他一定不会愿意被过继给我爹娘吧。

对不起,千晔哥哥。


被过继以后,姨妈就搬出去住了。不得不说,姨妈是一个让我佩服的人,为了千晔哥哥的前程,她也算呕心沥血,看着自己的儿子姓了别人的姓、叫了别人娘亲不说;如今连对儿子的陪伴都可以舍弃,撇开她对我死去的态度不谈,她确实是个伟大的母亲。

只可惜我对她的离开并无难过,只不过做给别人看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几个月后,大家逐渐习惯了,我也没再装了。渐渐地,家里也没人再提起姨妈了。

时间如弹指一挥间,一转眼我成为千晔哥哥已经五个年头了,这五年里,我以千晔哥哥的身份与我的生身父母相处甚好,他们待我就像从前我还是知晓时一样,府里其他人也慢慢接受了我这个“过继”来的大少爷。

而我在正式被“过继”之后,便有资格从普通学堂进入国子监学习,如今我在国子监学习国子学已经五个年头了,等再过四年我便可以完成学业然后入朝为官。我以知晓的天资读书,在国子监的监生中也算是难得的英年才俊,渐渐地也在京城中小有名气了。

虽说我很舍不得之前那么漂亮的女儿身,但是我发现以这个男儿身行事真是方便许多,不用整天闷在府里可以随意出去,出去也不用蒙头遮面坐轿子啥的。和朋友们出去骑马射箭、诗酒会友,别提有多爽了。

这些年结交的朋友里和我最要好的就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袁隽殊。与文弱单薄的我不同,隽殊身长八尺,从小习武,晒得一身古铜色皮肤,身材魁梧有力,眉若利剑,眼若星河,面容瘦削却是神采飞扬。可以说他在京城这么多子弟中算是顶顶拔尖儿的了。

隽殊比我早一年进入国子监,人又长得高大,看着我瘦弱不堪的样子,便时常护着我免得我受人欺负。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成了好朋友。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还是知晓的话,我可能就没有机会认识隽殊了。这就叫祸福相依、有失必有得了。

一日中书省王侍郎家的公子王鹤林过生辰,我们作为同窗自然是要去赴宴的。我素来不喜欢那王鹤林,他为人轻浮粗鄙,不学无术,也就是仰仗他父亲的名势在国子监里混日子罢了。听说他们家还有三个女儿,他排行老大,真不敢想象有这样的哥哥,妹妹们会不会被带坏。

我和隽殊站在远离人群的一个亭子里说话休息。一个小侍女悄悄地走过来递给隽殊一个荷包。

“这是我家二小姐给您的。望您收好。”说完扭头就跑,喊都喊不住。

“哟,隽殊兄,看不出来嘛,你什么时候和王府的二小姐情意相通了?”

“别乱说,小心毁了人家的清誉。我都没见过她,哪儿来的情意?”

“那就是人家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咯?”我一脸坏笑地看着隽殊,他平日里一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形象,这时也茫然不知所措,摸头不是脑了。

“不行,我得给她还回去。”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准备去找个小厮,让小厮把荷包送还回去。

“你倒是直来直去,一点都不怕得罪人。我可听说那王二小姐出了名的刁蛮跋扈,你这么贸然把荷包退了回去你也不怕她到时候对你不依不饶?”

“那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

“两个字:装傻。”

“嗯?”

“你收着这荷包,宴会结束前随意丢在某个地方假装自己忘记了,日后她要是问起,你就说喝多了不记得这档子事了。无论她怎么对你表白,你都假装不明白她的心意就行了,她要是把话说开了,你也顺势把话说开。反正她攻你守就对了。”

隽殊一脸不可思议地笑着看着我说:“你什么时候那么懂这些事儿了?这也是书上的?”

“什么呀,我那是经常听其他国子监监生聊天学来的。我说你别磨蹭了,去喝几杯酒装一下醉酒,一会儿借着你喝醉的名义我们好早点离开这里。”

隽殊暂时离开了以后就剩我一个人在那儿,我独自看着对面的亭子出神,两个亭子相隔不远,我还能看见亭子中的东西。隐隐约约看到亭柱后是一个女子的袖衫,她是谁?

我想等着她转过身来看看她,可惜她就是不遂我愿,一直等到隽殊拿着酒瓶摇摇晃晃来找我的时候都没看到那女子转过身来。我心里不禁猜想那女子不会是鬼吧。

把隽殊送回去后天还没黑,一路上我还在想今天看到的那位女子会是谁,为什么躲着我呢?就这么一直想着,等回到家后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直接打断了我的思考。


姨妈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怔了一会儿后我还是假装开心地迎上去抱住了她,姨妈也紧紧抱着我眼泪直流。我倒想应个景也哭一下奈何怎么挤都挤不出泪来。

姨妈和我爹娘说了会儿话后便带我去酒楼吃饭。她似是离开我久了,和我在一起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过她还是记得自己儿子的喜好的,夹菜的时候总说让我这个多吃点那个多吃点,都是千晔哥哥爱吃的。

吃完饭,她又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脸。

“我的晔儿长大了,长得越发俊朗了。看着你过的这么好,也不枉我当年耗费的一番心力,没白受这些年骨肉分离的痛苦。”说着她又落下泪来,一个劲儿地抽泣。

看着姨妈抖动的肩膀我心里突然也很不是滋味儿,我将手伸到她肩膀上轻轻抓住,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完饭姨妈便带我去她现在住的地方看看,令我惊讶的是她走了以后居然是再嫁了!嫁的人是宫里的左太医,我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左太医和我们家关系甚好,自打我有记忆起,家里人有个疑难杂症的都是找左太医来看。他怎么会和姨妈走到一起?姨妈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岁数大到都可以当自己爹的男人?

不是我心里灰暗,而是这一切未免过于诡异和让人费解。想当初我只是受了区区风寒而已,又不是第一回了,以往都是好好的,怎么那次就突然恶化一命呜呼了呢?

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吃的左太医开的药,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怎么就……

难道我的死是人祸?

我冷冷地看着姨妈和左太医,看得他们不寒而栗,看起来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的。

“姨……不是,娘,您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您。”姨妈一脸茫然地跟我去了屋子的后院。

我直接开门见山:“你嫁给左太医的事姨爹他们知道吗?”

“不……不知道,他们以为我离开京城了。”姨妈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我。

“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或者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是不是我……是不是知晓生病的时候!?”我没忍住吼了出来。

姨妈连忙上前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噙着泪乞求道:“求求你别嚷,娘求求你别嚷嚷。”

“你承认了是不是?是你和左太医害死了知晓妹妹,是不是?你说啊!”我一把将她推开,指着她鼻子说:“我要去官府告发你们这对狗男女!”

姨妈上前一步跪倒在我身旁扯着我的衣服苦苦哀求:“不要……不要啊,晔儿,你听娘跟你解释,听娘跟你解释。”

我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害死我,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她是怎么害死我的。

她带我来到一处厢房,她让我坐着,自己跪在我面前,看起来十分可怜。不过此时我根本不拿正眼看她,不想看见她那丑恶的嘴脸。

她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当年,我看着你姨爹一家官居高位,富贵荣华,心里便生了羡慕。看着你表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再看看你,什么都没有,从小就跟着我这个没用的母亲挨打受苦。”

“试问哪个做娘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受穷?所以我让你去孝顺讨好你姨爹一家,让他们也能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关照关照你,将来帮你挣个好前程。”

“哪知你这孩子那么倔,总是不肯听我的话。我担心这样下去等你姨爹他们要是再生个儿子,你就更没希望了。”

我渐渐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停留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她的眼里此时已经没有了泪水,眼神很是坚毅。

“后来果不其然你姨妈又生下了一个男孩儿,生下来后是我悄悄捂死了他。你姨妈坐月子的时候也是我下药伤了她的身体,让她不再适合生育。为了不出岔子,我后来陆陆续续在她的吃食里也加了些损害肌理的东西。”

我的拳头开始攥紧,我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拳头,努力抑制想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那时我在想没有儿子的他们只有招赘婿这条路了,又看你那么喜欢你表妹,就觉得此事可成。但没想到有一次我听到他们商量着说要把知晓送进宫当女官,以后嫁个门当户对的人。那时我才知道他们压根儿没把咱们娘儿俩放在眼里。看着你成日对知晓还那么好,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看着她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忍不住怼道:“我对知晓妹妹好是真心喜欢,并非图她什么,我可以好好读书,将来通过科举入仕,和姨爹当初一样。”

她摇了摇头,“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对你姨爹他们的怨恨,我恨他们瞧不起我们,我恨一切轻视我们的人。从那时起,我就谋划着要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说着说着姨妈眼里的目光就变得狠毒起来。

“既然知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那我就摧毁它。也是命中注定,那孩子恰巧又着了风寒,还是让左太医来治。左太医那个老色鬼,从前就觊觎着我,那时我为了达成目的也顾不得出卖色相了。”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表妹没多久就死了。正好你在葬礼上表现极好,后来都不用我说什么,你姨妈他们就主动来求我将你过继过去。”

姨妈冷笑一声又说:“人呐,都是下贱胚子。看着他们央求我的样子,我心里痛快极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突然笑道:“看着你现在过得那么好,我更不后悔我当初所做的一切。我受的苦遭的罪,我绝不会让你再遭一遍;以后死了就算是下地狱我也无怨无悔。”

说完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扯着我的衣袖求道:“晔儿,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去告发我们。我不是在乎自己,而是这么做对你不好。若是你告发了我们,你姨妈他们会怎么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吗?其他人又会怎么看你?怎么非议你?你的前程会被毁了的!”

我甩开她的手,呵斥她道:“难道你想让我知道真相却什么都做不了吗?你想让我看着你们这对杀人凶手就这样逍遥法外、平安终老?你们凭什么不为此付出代价!”说着我就朝门外走去。

姨妈立马转身跪倒在地抱住我的腿:“不……不要,我答应你,我答应给你一个说法,我的罪孽我会自己偿清。求求你不要为了我毁了自己!”

想到她说的那些后果,我确实也有些犹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撇开她后就直接回了家,晚上纠结焦躁的情绪让我难以安睡,不过这一切随着第二天早上一个消息的传来又都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早,就听说京城里出了事,听说宫里的左太医暴毙,续娶的妻子也不知所踪。左太医没有儿女,丧事由亲戚帮忙料理。一时间这事还成了京城里最热的谈资,大家都纷纷猜测左太医应该是被妻子杀死的,妻子铁定是杀人卷钱跑了,随即都感叹老夫少妻果然是靠不住的。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左太医六年前娶的继室是何许人,当初为了掩人耳目,姨妈对外从不说起自己的身世姓名,也不见外人,如今走了可真算是没地儿找去。

听到这事我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开始闷闷不乐,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这时有小厮过来说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说务必让我亲启。

我不耐烦地拆了那信,瞳孔逐渐放大——是姨妈写的信,是一封决绝信。她在信里说是她杀了左太医,她不是逃了,她只是不想和那个老男人死在一块儿,到时候埋在一起,她不愿意。她想跳河自尽就此洗刷罪孽。最后她没有让我原谅她而是求我不要再为过去的事内疚、好好活着。

看完信我竟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悲哀。此刻我还是恨她的,但是又觉得她可怜,她曾是个苦命的女人,也曾是个坚强的母亲。她不顾一切把孩子送上天堂,为此不惜将自己打入地狱。

看完信后我来到护城河边,让小厮端来了准备好的火盆和纸钱。纸钱和信一同化为灰烬,这纸钱是我替千晔哥哥尽的孝道;这化为灰烬的信是我的释怀,没有原谅也不再怨恨,我们从此两不相干。

姨妈那封信送来后不久,听说有人在城外的河里打捞起一具女尸,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辨认不出了,官府也没接到失踪人口报案,这事便不了了之,尸体也被火化处理了。她真的死了。

自从姨妈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后,我经常于梦中惊醒,醒来后满脸泪痕。我逐渐心气郁结,很快就卧床不起。我躺在床上时经常在想,也许这副身体终归还是千晔哥哥的身体,我主宰了他的思想却没有办法阻挡他的身体为自己的母亲悲痛伤心。

这些年来,究竟是我成为了他,还是他成为了我?

看着我的病日益重了,爹爹和娘亲急得焦头烂额,这时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让我娘给我娶个媳妇儿冲个喜,说不定会好些。我娘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答应了。

我病的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平日里除了家里人也就只有隽殊来看看我。他看着我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小声地啜泣。

“孟千晔,你他妈要给我赶快好起来,咱们还要一起去骑马射箭,一起吟诗作文的。你不是总喜欢嘲笑我的文章写的差吗?你快好起来,继续嘲笑我啊……”说着他就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我一直能听见他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从眼角无奈地流下一滴泪。

一个月后我还是死了,死后的第二天原本是准备给我成亲冲喜的日子。回顾这短短的一生,还没活明白就死了,可以说过得毫无意义。不过至少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没有毁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幸福。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距离我上一世的死亡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经过这两世,我推测我每一次的人生只有七年,七年过后我又会借身返魂重生。

这次又是魂穿到哪个人身上?我从床上起来照了照镜子,看了看自己,好像这回是个女儿身,年岁不大,看着像是十五六岁。模样吧,还挺俏丽,柳眉杏眼,小嘴翘鼻。只是过于瘦弱了,我不喜欢,上一世我就生得单薄,这一世我不想再那么弱不禁风的,还是得有点肉才好。

我猜测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肯定也是沉疴已久,如果不是我恰巧魂穿此身恐怕她也就死了。

“既然我占了你的身体,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它的,你没走完的人生我替你走,这一世我要好好活。”我自言自语道。

突然门外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到有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地上是打翻的水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年长的那个妇人就一把抱住我,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又哭又笑的,那小丫头也喜极而泣,扑倒在我身上。

原来我这副身体的主人是我最讨厌的王鹤林的妹妹王诗蕊,王府的三小姐,今年才十六岁。

这王家三小姐不比二小姐是嫡出,庶女身份加上亲娘去世的早,爹爹又不太在意,又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所以在府中总受欺辱。

更巧的是,当我回顾她脑海中的记忆时发现这王诗蕊就是当初我在王家赴宴时躲在亭柱子后面的少女。从她的记忆来看,她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了,毕竟那次宴会之前我和隽殊也被迫去过她家好几回,那次宴会应该也是有意偷看我。

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就是我娘要为我冲喜而打算让我娶进门的女子。而且从她的回忆来看,她好像还是主动求她父亲想要嫁给我,没想到成婚的前一天我死了,她好像为此伤心欲绝,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有了下世的光景。怪不得那丫头婆子看见我惊得又哭又笑的。

我纵观了这个女孩一生的记忆,柔弱自卑的她一辈子努力把自己活成透明,不敢奢求任何事,但这回却拿出莫大的勇气为自己搏一搏,也算是可歌可泣。

虽然她嫁给我这件事泡汤了,但是那时她若嫁给我,她马上就会成为寡妇,再寻良缘就难了;她不嫁给我,虽说还要继续遭受欺侮,但也许还有希望觅得良缘脱离苦海。

我没有精力再去沉迷于过去的事情。我只有七年的时间,我得抓紧谋划如何才能把这七年过得有意义。

想想之前爹爹希望我去读书,以后好进皇宫当女官。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着手开始准备女官考试。

“我”的变化在外人看来是天翻地覆的,用小丫鬟芦青的话来说那就是判若两人。从前的王诗蕊唯唯诺诺,总是低着脑袋、蹙眉叹息,说话声音多半只有自己听得到。而现在的三小姐昂首挺胸、声音铿锵有力,身体也逐渐长好了,而且突然间还会读书了,也不再对别人的欺辱忍气吞声了。

一天我和芦青在莲花池畔散步,二姐王诗钰走了过来,故意拦着我说:“听说妹妹现在不好惹、威风得很哪,谁都不怕了呢?我来瞧瞧是不是真的。”说完狠狠掐了我一下。我忍住没叫出声来,揉了揉痛处,对着她的脸一巴掌挥了过去。打得她直接扑倒在旁边的石栏上,转过头摸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好不好惹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我警告你,少拿你那副嫡出小姐的架子臭显摆,也休想随便欺负人,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我扬长而去,留下她还愣在那儿。

到了晚上,父亲就把我喊了过去,让我当着众人的面给王诗钰道歉,我不从。父亲就打了我一巴掌,他下手很重,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疼,手一摸,嘴角已经出血。我看着王诗钰和她母亲得意的样子,看着周围人嘲笑、看热闹的眼神,我咬着牙放出狠话:“颠倒黑白、不明是非,恃强凌弱、毫无怜悯,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可待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父亲像是失了颜面,对我吼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离开这个家?你一介女流,还是庶女,身份低贱,一旦离开这里你就是找死!”

“呵,待在这里才是找死。”我发出了一声冷笑,径直走出门去。没有回去收拾任何东西,就这样头发散乱、嘴角带血地直接走出大门,无人相拦。


我神情恍惚、身体摇摇晃晃地到处游荡,夜晚的街市空无一人,与白天热闹熙攘的气氛不同,此时显得阴森如地府。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孟府门口。心底油然泛起一股悲怆之情——这才是我的家啊!

我已是走投无路,不如鼓起勇气试一次。我重重又慢慢地叩了两下门,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朝门这边走来。

门开了,“这位姑娘,您有事儿吗?”

我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的眼睛,“我……我是来找孟夫人的。麻烦您通报一声,说是王侍郎家的三小姐来找夫人。”

“这……好吧,你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声。”

我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希望。娘亲素来心善,从前只要有叫花子要饭要到我家门口,她都不吝施舍,有时还亲自出来布施。但愿她愿意收留我这个名义上还未过门的“儿媳妇”。

大门再次打开,娘亲匆忙走了出来,看着我就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一路上对我嘘寒问暖、极尽关切

“可怜的孩子,几日不见你怎么又瘦了一圈?”“你父亲还好?”“今日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这小脸怎么肿成这样?”娘亲没等我说一句话一直问个不停。

她没领我去堂屋直接去了后院的小亭子,她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吩咐下人拿了些膏药来替我消肿。我费了很大劲才忍住了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好孩子快告诉伯母,你这是怎么了?”

我擤了擤鼻子,哽咽着说:“伯母,我被父亲打了。二姐欺负我,我还了手,父亲就打我。伯母,那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娘亲看着我又是心疼又是叹气,“哎,当初若是让晔儿早一点娶你,说不定他不会死,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你早嫁过来晔儿还是去了,那又是害了你了,十六岁就成了寡妇,后半生可怎么过。”

我以为娘亲是有门第之见的,若不是当初情急之下没有办法,她才不会愿意让王诗蕊这个庶出无宠的女儿嫁给我……

我擦了擦泪,又故意试探道:“伯母别这么说,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配嫁给千晔哥哥为妻的,我也知道当时您也是迫不得已……”

听我这么一说娘亲就有些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自轻自贱呢?若说当初我们是急着给晔儿冲喜才找的你,那我们何苦还找了两个多月,随便找个女孩儿娶进来作妾室又不是不行;再者我若重视出身门第,当初又怎么会答应让你做晔儿的正妻?就连聘礼我们也是按嫡出的身份给的。”

我看着娘亲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感动得想哭又想笑,“是了,是诗蕊错了,诗蕊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娘亲帮我擦好药后将下人都遣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诗蕊,我和你伯父当初要你不单单是因为你父亲有来跟我们说起这事,我们也是知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人特别懂事知礼,就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总是被冷落。我们都不在意那些,在我们眼里,你比你那姐姐不知强了多少倍!”

“晔儿就算没病,你也会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看着你现在的模样,我也心疼。”

娘亲思量迟疑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若是能接受没有成亲礼,我们仍然愿意让你进门。只是……怕这样今后会挡了你的好姻缘,这寡妇的名声不好听。”

“我愿意的!伯母,原本我就是喜欢千晔哥哥才想嫁给他的。我今后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求您了,伯母,让我留下吧,我一定代替千晔哥哥好好孝敬你们二老。”我像是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死活也是不会松手的了。

等我休整了两天,我跟着娘亲又去了一趟王府,我离家出走的这几天王府没有一个人出来打听我的消息,果然是毫不在意。去了王府也没说什么,反正从前孟家下的聘礼他们还没还,娘亲让他们不用还了,嫁妆也不用了,只要让我进门。王家的人当然高兴不已,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娘亲怕他们日后反悔,便让两家都对外声明昭示,我,王诗蕊从此以后就算是他们孟家“明媒正娶”的儿媳了。

从王府除了把我为数不多的行李细软收拾带走,我还带走了诗蕊的丫鬟芦青和奶娘魏嬷嬷,从王诗蕊的记忆来看,这两人是府里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王府的人也没说什么,毕竟我什么都没要,要走两个奴婢不算什么。

回到自己的家感觉就是好,想想这也真是缘分。女儿、儿子、儿媳,以不同的身份待在这里的感觉真是不可言说。只是一想到七年后我又要“死去”,又要让娘亲爹爹肝肠寸断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恼人不说,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谁受得住?我在想未来会不会有别的转机呢?

没有时间祈祷了,之前想好了要做女官,还没和爹爹商量呢,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同意?

“女官?你怎么想要做女官呢?”爹爹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

我稍稍瞄了一眼爹爹,看见他并无怒色便放心说道:“我自幼就是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想着将来父亲也不会给我寻个合意的婆家。就想自己给自己挣个出路。听说进宫当个女官是条门路,所以我从小便决意好好读书准备考进宫去。”

“嗯,你能有这份进取之心也是难得。罢了,你年纪还小,确实也不应该整日闷在这府里,你若想当女官,你安心准备就是。只要你能通过遴选,我和你娘也没什么意见。”

我一时兴奋得跳了起来,上前握住爹爹的手,“谢谢爹爹!”说完便跑出去找娘亲了。

过了几日我陪娘亲做女红时,娘亲一直时不时看着我,偶尔还笑了笑。

“娘,您笑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我是听你爹说,你性子比之前活泼不少。我如今瞧你也确实是比我第一次见你时开朗多了。”

“在那个没人情味儿的家,人怎么会开朗活泼?”我闷闷地说道。

“是啊,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低着头,手攥得紧紧的,很紧张很拘束。还是现在这样好,说句你别多心的话,看着你,我和你爹就会想起我们早夭的女儿,你们除了长得不像,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当初我们就是想让知晓好好读书进宫当个女官,可惜她去得早。这么多年了听你再提起这事,我和你爹都不免想到这个遗憾。又听你爹说你学识不浅,书读得很好,我们就觉得当初的遗憾也许可以得到弥补。”

“娘……”

“你不用谢我们。说来应该是我们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和你爹以后连个养送终的人都没有。”

我鼻头一酸,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我不敢看娘亲的脸,更不敢去想未来将要面临的那一幕。


我回来孟府两个多月后,府里来了位我熟悉的朋友。

“隽殊来了!好长时间没到府里来了,今天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这儿吃顿便饭再走。”

我还未走近就听见我娘说话的声音了。她还是那么喜欢隽殊那小子,从前我还是千晔的时候,就经常带隽殊回家来。别看他人高马大、不太聪明的样子,哄长辈开心倒是有一套,我娘也把他当自己儿子待了。

看见我走了过去,我娘连忙过来拉着我到他面前。“这是你弟妹,诗蕊,想必你也早都知道了,就是没见过。”

隽殊看着我,拱手施礼,随即礼貌地笑道:“我瞧弟妹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

“旁人说的哪般?”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呃……就是……反正是一些胡言乱语罢了,弟妹别在意。今日见到弟妹,方知传言不可信。”

我噗嗤一笑,“隽殊兄不必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想着娘亲肯定有不少话想跟隽殊说,我就自请离开去厨房准备留客的饭菜。

晚饭时,娘亲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说,我刚刚才想起来先前忘记告诉你隽殊爱吃什么菜了还怕你准备不好,没想到是我多虑了,是厨房里的老婆子跟你说的吧?

我顿时惊出了冷汗,确实是我疏忽了,忘记自己“本不应该”了解隽殊这件事了。我连忙接着话:“是啊,是老嬷嬷告诉我的。他们都很清楚。”娘亲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饭桌上,爹爹和娘亲都是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给隽殊夹菜。“来,隽殊,这蜜火腿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儿!”“还有这醋搂鱼,这芙蓉豆腐”,你最爱吃的了,多吃点儿!

“够了够了,伯母伯父,我自己夹就好,这都是我爱吃的,我得慢慢细细地品尝。”

看着他那窘样,想起从前也是这样,每次在我家吃完饭隽殊肚子都鼓成一个球,第二天什么都吃不下。想着想着我不禁笑了起来。

“弟妹也爱吃荔枝肉吗?”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陡然来这么一句,我吓得一下子呛住了,咳个不停。还是娘亲笑着帮我回答:“这孩子,虽说和千晔没做成夫妻,生活习性倒是像得很,千晔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不仅是和千晔,就是和知晓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想来也真是缘分。”

看着娘亲说起千晔脸上似乎又有了忧色,我和隽殊相视一眼,赶紧岔开了话题。

晚饭后,隽殊在后庭散步消食,我忙完了后厨的事准备回屋时他突然叫住了我。

“弟妹!”

“隽殊兄,有事儿找我?”

只见他尴尬地笑了一笑挠了挠头,“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实不相瞒,听见你叫我隽殊兄,我还有点恍惚。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叫我隽殊兄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像是千晔在叫我。”

这又是我的疏忽了,现在的我应该叫他袁公子的。

“公子,是诗蕊叫得不对,惹得公子又想起伤心事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叫我隽殊兄就好,别那么疏远。咱们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

“一家人?”

“对啊,一家人。自从千晔去了以后,我就立誓要替千晔好好孝顺伯父伯母,当他们的干儿子。我早都认定了,绝不反悔!”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又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好好,隽殊兄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然后我们都笑着看着彼此,站在葡萄架子下说了许久的话。

往后他又时常来府里看望爹爹娘亲,因而和我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又以王诗蕊的身份和隽殊慢慢熟络了。

渐渐地,好像有些微妙的东西在我们之间生长出来。


“诗蕊妹妹!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自从和隽殊再度熟络以后,他越发没收敛了。以前还客气地叫弟妹,现在直接叫我妹妹了。娘亲他们倒也不在意就让他这么没规矩地“乱叫”。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孟府的少爷了。

隽殊拿着死了的野鸡野兔朝我跑来,“看!这是我今天打猎的成果,不错吧,今天晚上咱们就吃这个!”我看了看便让魏嬷嬷收了拿去厨房处理。

“圣上病好了?你们还能去冬狩。”我早听爹爹说圣体不安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这龙体欠安、太子未立,朝中上下都是悬着一颗心。

“还没好,这次冬狩是豫王主持的。”他又凑近了些小声跟我说:“我听说啊,圣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圣上命豫王全权代掌朝政。”

“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还不册封豫王为太子?”

“谁说不是呢?我想圣上还是对豫王不太放心吧!这豫王虽说能力极强,但是性格阴郁、为人冷淡,都说其喜怒不定、刻薄寡恩。圣上也是因为他这不讨喜的性格疏远了他,但这回也是没法子了,毕竟圣上其他的皇子办事都不行。”

“看来圣上真的只是让豫王暂代朝政,等他病好了,豫王还是那个豫王。”

隽殊也赞同了我的说法点了点头,“对了,过几日京城里要办诗会,办完诗会就是马球比赛,你要不要去?”

我一脸惊讶:“我?我能出去抛头露面吗?”

“那有什么不行,诗会、比赛都是可以带女眷参加的,再说了,你才华那么好,不去诗会可惜了。还有那马球,我也教了你不少时日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上场和他们比一比。”

“这……我考虑考虑吧,至少得先问过娘和爹。”我当然想去,只是前几次隽殊带我出去教我打马球的事已经惹得京城不少流言蜚语了,虽说我不在意这些,就是害怕别人因此对孟家指指点点,再者对隽殊也不好,他还未成家,万一以后他喜欢的女孩子因此事拒绝了他,我更是罪孽深重了。

晚上吃完饭我去找娘亲说起此事,娘亲想了一会儿后问我:“你想去吗?”我下意识地右手攥着左手,说:“我怕……”娘亲立马拉过我的手,又说“想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若总担心别人总说闲话,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突然全身一个激灵,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还未等我想起来,娘亲就自己笑了起来,“说起来刚才那话还是我们家知晓说的,小时候我教她妇德,她总是不服气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说了这么成熟的话,我和你爹都笑得不行……哎,她就是聪明太过才会早夭的。”娘亲眼里的泪水眼看着就要滴下来,我立马上前一把抱住了娘亲。

“娘,我就是知晓”我多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只能活生生咽回去。

既然娘亲和爹爹都同意,我也就不推辞了。过了几天,我如约去畅春园赴诗会,只不过一坐到席上,就有人过来找我麻烦。


“哟!这位姑娘瞧着眼生得很呐,这是哪家的千金啊?”我扭头一看,三个女人一边阴阳怪气地朝我走来。

没等我说话,一个女人跟着嘲笑我说:“这你都不认识,这是王家那个庶女三姑娘啊!听说当初许了孟尚书家,成亲头一天夫君就死了,你说巧不巧?”

“哟,这么克夫啊!那孟家竟也不计较,还是让她过了门。”

“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寡妇了呢!比不得咱们,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人家年纪小,却走在了我们前面呢!”说完他们又大声呵呵地讥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我听得头疼便侧过身子,闭上眼睛不想看他们也不想和他们争辩。这是第一次以王诗蕊的身份参加这种宴会,还是不要扯上是非为好。

“你们干什么呢!”只见门外隽殊大踏步朝我走来,满脸忿色,他推开了那几个女人挡在我身前,指着他们鼻子让他们滚。我还没见过他和谁生过这么大气。那几个女人很是难堪,此时王诗钰走了过来。

“袁公子好大的威风,这还没拜官封侯就这么狂妄,当真是国子监出来的栋梁之材啊!”说完她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站起身来走到隽殊身旁,朝王诗钰欠身行了个礼。“话可不能这么说,刚才确实是三位姐姐对我无礼在先,隽殊哥哥也是帮我说话。”

“哟,这才离开王府几天啊,说话的气性挺大嘛,还一口一个隽殊哥哥叫着,你也不嫌臊得慌!”

隽殊又想替我说话被我拦住了,我走到王诗钰旁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最好是别忘了那一巴掌。噢,对了,姐姐在哥哥生日宴上丢的那个荷包找到了吗?”说完我微笑地看着她。

王诗钰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很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来这事也巧,当初隽殊在宴会上喝醉了,忘记将王诗钰的荷包按我说的随便扔在宴席上了。事后他来找我说起这事儿,又把荷包落在我家,再然后出了姨妈的事儿,我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后来进入王诗蕊的身体,通过她的记忆我才想起来,那记忆里还表明荷包是王诗蕊做的。一切都想起来后我在多宝阁上的瓷瓶里找到了当初藏的荷包,打开以后专门仔细看了看,找到了诗蕊做的小夹层,里面还有封小笺,写的是情诗,署名是诗钰。

王诗钰跋扈是跋扈,在这些事上倒细心得很,只可惜啊,还是棋差一着了。我得意地看着王诗钰惊慌失措的表情,“姐姐,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你,你,你等着,咱们走着瞧!”说完和那几个女人愤然离去。我看着隽殊俏皮地眨了眨眼。他看起来也很迷惑,一脸茫然,正准备开口问我,诗会宣布开始,这事儿也就岔过去了。

收拾完王诗钰后我心情大好,也就随性放开了。诗会上,无人可挡我光芒。飞花令飞着飞着变成众人围剿我一人,我全部“击杀”;作诗,一炷香的时间我洋洋洒洒写了八首,其中一首《西楼晚望》被推全场最佳。

从前我是孟千晔的时候就已经是公认的才冠京师,如今大家惊奇的是这孟千晔的未亡人、从前名不见经传的王家三小姐竟也有如此惊世才华。

“真是想不到啊,这王家三小姐这么厉害呢!我还以为这王家的儿女都是一个货色呢!”

“是啊,看来这三小姐是从前碍于身份没人理罢了,如今名义上做了孟家的儿媳,倒胜过在王家的时候了。”

“就是,孟家是书香门第,孟大人夫妇也都开明善良,只可惜,孟公子去的早啊。不然这才子才女多般配啊!”

“哎,谁说不是呢!”

……

听着旁人的议论,我竟觉得十分解气,也许此时此刻我才真正融入了王诗蕊的人生。

诗会快结束的时候,我和隽殊在园子里到处逛了逛,走到园子里的一处水榭,水榭里的人也正好朝我们这儿望了过来。他的神情很是阴鸷,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有一说一,长得还是很摄人心魄的。脸部线条流畅,肤色雪白,鬓若刀裁,眉似刀锋,一双凤眼上挑,竟有些妩媚之色。身着藏青色圆袍,双手背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着实是个玉人。

“请豫王殿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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