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只覆盖冰晶的手上,看着那丝丝缕缕逸散的白色冻雾,看着伤口边缘那扭动挣扎、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金魔气。碧绿的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恐惧深处,却悄然滋生、蔓延出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希冀?
如同溺毙于无边黑暗的深海,绝望中突然窥见头顶极远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来自水面的朦胧光晕。
她停止了抽噎,沾满污泥的双手深深抠进冰冷的淤泥里。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疼痛欲裂的身体,朝着那块散发着死亡与冰冷气息的黑色礁石方向,极其卑微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一点点地……爬了过去。
冰冷的鹅卵石硌着脊背,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单薄的衣衫扎入骨髓。沈夜靠在粗糙的礁石上,眼睑低垂,仿佛一尊被遗弃在浅滩的古老石像,唯有左眼皮下那点暗金竖瞳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浓雾弥漫的惨白天光下明灭不定。
体内是无声的战场。
玄水精魄那浩瀚的至阴至净之力,如同冰冷的深海漩涡,盘踞在心脉附近。它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形成一层坚韧的冰网,死死缠绕、压制着心脏深处那团暴戾燃烧的暗金烙印——魔尊之力的本源。
但这压制绝非风平浪静。每一次冰网收束,都引来烙印疯狂的灼烧反扑!冰与火的洪流在残破的经脉中激烈碰撞、湮灭。每一次冲突,都带来刮骨噬魂般的剧痛,冰寒刺入骨髓,灼热焚尽五脏,两种极致的痛苦如同两条毒蛇,在他体内疯狂撕咬。
右臂那被深蓝冰晶覆盖的恐怖伤口下,暗金色的魔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虫,不甘地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牵扯着冻结的皮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胸前的贯穿伤更是冰火交锋的焦点,深蓝的冰晶与暗金凝固的血痂犬牙交错,边缘处不断有细小的金色裂痕浮现,又被新生的冰晶强行弥合,发出微不可察的“滋滋”声。
他如同一个被强行冰封的熔炉,外表是脆弱的平静,内里是随时会爆发的毁灭风暴。任何一丝多余的牵动,任何一缕情绪的波澜,都可能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衡,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他必须静。绝对的静。如同沉入万载玄冰之下,连呼吸都放得绵长而微弱,试图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与这片死寂的浅滩融为一体。
然而,那个爬行的声音,如同细小的沙砾,不断摩擦着他紧绷的神经。
悉悉索索……
是湿透的粗布水靠在冰冷的鹅卵石和淤泥上拖曳的声音。
夹杂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痛哼,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
还有……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奇特的、水生植物腐烂般的暗绿腥气,随着微风和浓雾,不断钻进他的鼻腔。
沈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左眼皮下的暗金竖瞳微微转动,冰冷的目光穿透浓雾的阻隔,落在那个在泥水中挣扎爬行的身影上。
那个异族少女。
她离他更近了。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
墨绿色的长发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海藻,湿漉漉地纠缠着,紧贴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脖颈上。破烂的水靠几乎无法蔽体,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伤,深可见骨的地方,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污黑的泥浆和一种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绿色粘液,不断渗出。她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显得异常艰难,纤细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沾满污泥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鹅卵石缝隙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