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堇禾在见到林方瑾是两个月后，林家邀请沈夫人参加林方瑾的送别舞会。听说她前几天结识了一位美国男人，准备与男人去美国。沈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感叹道：“方瑾这孩子也太草率了，才认识几天就随那洋人去美国。”
她将请帖递给程堇禾说：“这些年轻人的舞会，你和老三去吧。”
晚上沈烨回来，程堇禾熟练的接过他脱下的外衣将它挂起。两个月的时间，她变得越发像一个妻子。
许妈已经将晚饭备好，两人默契的坐下。沈烨还会时不时的给她夹菜。今晚他也一样，给自己夹了很多锅包肉。程堇禾看着碗里的锅包肉说：“母亲明天让我们替她参加林方瑾的舞会。”
沈烨应了声：“知道了。”
这是程堇禾第一次参加舞会，她吃完饭便上楼挑衣服。她喜欢红色，衣柜里却鲜少有艳丽的衣服，因为原本的程堇禾喜欢素色。说来也奇怪，自己与她长相相同，年龄相同，喜欢的东西却天差地别。
她选了一条前不久找人定制的裙子，是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她特意做了法式泡泡袖口，加上一条黑色丝绸腰带。完美复制出女明星同款。
她想立马换上，但看了看镜子，又觉得少了些什么。程堇禾眼睛一亮，立马下楼让沈烨开车带自己去了理发店。她觉得自己的长发太死板，与礼服不搭。正好自己高考完也有烫头的打算，便立即决定去烫头。
她给理发师细细的描述自己想要的效果。她想要大大的卷，当时流行的是小小的卷，或是贴着头皮。好在理发师经验丰富，听完她的讲述就自信的回答：“没问题。”
程堇禾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沈烨说：“我这没啥事了你先走吧，回头我叫黄包车。”
其实要不是沈家那里叫不到车，她也不愿叫沈烨送。
沈烨拿起身边的杂志说：“没事，我等你做完头发一起回去。”于是便翻看起了杂志。
理发店老板笑道：“哈尔滨做头发的女人那么多，有丈夫陪的您还是头一个。”
程堇禾顿时红了脸。
理发店老板很爱聊天，时不时就惹的程堇禾笑。老板讲着讲着便说到了门口那个卖糖炒栗子的，程堇禾顺势了也看向了他们，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和他孙女，此时虽九月，但哈尔滨的九月已经开始冷了。尤其是早晚，可那孩子依旧穿着草鞋。听老板说，老爷子有个儿子，是个党员，已经五年没音信了。老板见他们可怜便留他们在门口卖些东西。
程堇禾深知，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这种场景她在南京也见到过，街边有太多太多瘦的只剩骨头的老人，营养不良的孩子。十字巷她偷偷去过，里面有数不尽的烟鬼，烟尘女子。想着想着她眼眶就有些湿润。
她抑制住哽咽叫道：“沈烨，你过来一下。”
沈烨放下手中的杂志走了过来，程堇禾招手示意他耳朵贴过来。悄声对他说了些什什么。随后沈烨便出去，再来时，手里抱来十几分份糖炒栗子。
程堇禾拿了一份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份吃完已是十点，头发也恰好做完。店家将它吹干。程堇禾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头发像八爪鱼一般，她只恨自己太相信托尼，再怎么描述也走不出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公主卷。
车内做完头发的程堇禾心灰意冷，沈烨看着她快哭的脸安慰道：“挺可爱的。”
程堇禾一口回绝道：“骗人！”
沈烨看了她一眼说：“真的。”
回到家时，沈家人已经睡了。两人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楼，穆心正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见自家小姐回来便迎了上去说：“小姐你回来啦，小姐你烫头发啦。”
程堇禾没等回答就拉着穆心上楼。立即换上她那条礼服。方形的领子露出她胸前大片洁白的肌肤和优美的锁骨，她庆幸这领子恰到好处，要是再低些自己的纹身就要暴露了。背后是大片的露背，本来想，烫好的头发不扎起来就能盖住。现在把头发扎起来了，优美的蝴蝶骨和光滑的脊背近乎全部露出。
这条裙子不仅将她的腰身和肩线，极好的展现出来。
穆心看着程堇禾夸赞道：“小姐，你可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程堇禾微笑着回道：“这也太夸张了。”
穆心忙摇头说：“没有，小姐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程堇禾让穆心给自己梳了个法式复古盘发，配上一个钻石发卡。称极了她的红裙子，比她预想的披着头发还要好。
穆心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家小姐，一个劲的夸好看。程堇禾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想穆心与自己年龄相似也正是爱美的时候。便打开衣橱让穆心挑一些，反正自己平时也穿不了这些。穆心摇手拒绝说：“小姐，我平时干活也穿不了这些。”
程堇禾笑着说：“那便出嫁穿，等你出嫁我亲自带你去做几身，到时候我给你置办嫁妆。”
穆心听了心里暖烘烘的，拉着程堇禾的手说：“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小姐。”
程堇禾抚摸着她的手说：“你会遇到值得托付之人的。”
说话间沈烨已经进了屋，穆心见他来，便离开了。程堇禾见他来，忙要将头饰摘下来，准备洗洗睡。
沈烨开口道：“先别摘。”
程堇禾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疑惑道：“嗯？”
沈烨上前揽过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程堇禾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大脑霎时间空白。沈烨依旧温柔的啄着她的唇，她身体渐渐变得酥软。
沈烨将程堇禾抱到床上，她望着天花板上耀眼的灯，灯光洒在沈烨的面颊上，耀眼至极。但她不知，灯光也同时眷顾自己，将自己的脸庞照的美艳动人。
沈烨又一次吻住她，这次他的手慢慢解开程堇禾的腰带，手触摸着她后背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冰冷，程堇禾感受到凉意，脑袋顿时清醒。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这只是借口，她只是不想。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沈烨感受到了她脸上的湿热，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和她并肩躺着，望着天花板的上的灯说：“对不起，堇禾。”
这声对不起彻底将程堇禾心底的防线击垮，她任由眼泪肆意。她想回去，自己高考的分数还没有查出来，却要受困于这个时空。
沈烨给她擦着眼泪，像拍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程堇禾渐渐有了困意，在沈烨的拍哄下睡去。
第二天程堇禾醒的很早，沈烨一早便去了公司，下午才回家将自己接去舞会。
两人一出现，便引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林瑾禾立即领着男友去接见他们，她热情的向程堇禾握手，随后又和沈烨握手。林方瑾向两人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杰西。
杰西穿着西服，留着络腮胡子。身材高大，林方瑾在他身边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林方瑾见人齐便上台宣布舞会开始，一开场，便有男人邀请程堇禾跳舞。程堇禾并不会跳那些舞蹈，都以脚不舒服拒绝。但这并不妨碍其他男人的目光投向她，况且她今晚在舞会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美艳。沈烨在别处与昔日的朋友交谈，余光却一直照顾着程堇禾。
沈烨见程堇禾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草草的结束交谈。转身走向程堇禾，林方瑾却半路截胡，众目睽睽下林方瑾微笑着问道：“沈先生，能和你跳支舞吗？”
沈烨看了眼角落里的程堇禾说：“抱歉，我……”
就那一眼旁人没注意，林方瑾却看的清清楚楚，这瞬间激起了她的胜负欲，依旧微笑着说：“沈烨，你不会连最后的送别舞都不陪我跳吧。”
沈烨见不好推辞便答应。
音乐再度响起，两人进入舞池，即使舞池中人那么多，但一眼便能看到二人。灯光师也将光线紧紧跟着二人。
程堇禾以前觉得在电视上看的这些舞蹈都极其无聊，现在看来却是一种享受。沈烨和林方瑾跳的如此默契，无疑此刻他们是舞会的主角。她想“两年前他们每一场舞会都是如此吧”想着想着，程堇禾内心空洞洞，这种空洞被无限放大，散发着一丝丝疼痛。
她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喝下。被呛的咳嗽，她也不敢大声咳，闷声咳了几下。立即又拿了一杯。
沈烨在舞池中，注视注视着她。一支舞没跳完便巧妙的转到舞池角落，将一支舞结束。他直直走向程堇禾，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自己一口喝下。
程堇禾伸手便想再拿一杯，沈烨低头对在她耳边说：“你忘了你喝醉了什么样了？你要是醉了，明天哈尔滨的报纸可不得全是你。”
程堇禾立即老实的将手收了回来。
两人的姿势在旁人看来极其暧昧，林方瑾在远处看着两人更是满眼的恨意。她恨程堇禾，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想着林方瑾便端起一两杯酒来到程堇禾面前，她递给程堇禾一杯，说道：“想来与那日与沈夫人在服装店遇到也是缘分，如今还没好好说话便要走了，这杯酒我敬你，祝你和沈烨百年好合。”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堇禾对她半信半疑，她不相信像她这样高傲的女人能死心，并且祝福自己，但还是接过那杯酒将它一饮而尽。
见程堇禾喝完杯中的酒，林方瑾像得逞一般扬起嘴角。
程堇禾喝完那杯酒便觉得头有些晕，因为酒精的作用脸颊也开始发红。沈烨又被朋友叫去喝酒，临走前沈烨对她说：“在这坐着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程堇禾觉得晕的厉害便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她努力保持身体平衡，生怕出丑。自己丢脸，也毁了沈烨的颜面。
路过阳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靠近些确认一下。里面就传来林方瑾的声音：“沈烨，如果不能嫁给你，那我嫁谁都无所谓。”
沈烨双手撑在阳台柱上，看着楼下的花园，曾经他和哥哥们，还有林家兄妹俩在这里一玩便是半天。沈烨又看了看面前的林方瑾说：“你作何选择那都是你的事。”
林方瑾眼里闪着泪花说的说：“沈烨，难道你就这么轻松舍下了我们的过去。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如此绝情。”
沈烨依旧语气平淡的说：“像你当时走的那样。”说完便转身离开。
程堇禾见有人出来，径直走向了卫生巾间。她站在洗漱池前，一时忘了自己来干什么。她的大脑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时已经清醒，她还是象征性的洗了洗手。
转身离开时，她看见了满脸泪痕的林方瑾也走了进来，已不像跳舞时那般亮眼。此时她略显狼狈。林方瑾并没有看她，直直走向了洗漱池。
程堇禾出来时，沈烨已经在原处等着她。与林方瑾相比他像什么也没发生。程堇禾走过来便问：“与朋友喝的开心吗？”
沈烨看着她说：“当然。”
程堇禾撇着嘴说：“那可不见得。”
沈烨问她：“困吗？”
程堇禾心不在焉的回答：“有点，怎么了？”
沈烨拉着她的手说：“困就早些回去。”说着就领着程堇禾跑着离开了舞会，程堇禾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跑。程堇禾的裙子有些长，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被沈烨抓住。穿过楼梯和花园，像舞会逃跑的公主和王子。
坐在车内，程堇禾问他：“你不开心吗？”
沈烨平静的答道：“有点。”
听到这个回答，程堇禾不自觉的想到“大概是因为林方瑾吧”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便越是空洞的发疼，胃也在发热，烧的厉害。她清楚是她的胃炎犯了，每次自己乱吃东西或是乱吃东西都会如此，她想大概是喝酒的缘故。
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强忍着，额头和鼻尖冒出一丛丛冷汗。身体也不自觉的蜷缩了些。
沈烨一路开车，加上程堇禾的强装镇定。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一回到家穆心便第一个迎上来，她见程堇禾面色苍白道：“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程堇禾摇了摇头说：“没事。”
沈烨听声也上前来看她，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程堇禾一把推开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推开，可是心里就是生他的气。
沈烨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她上了楼。程堇禾冲了澡便躺下了，她见沈烨走过来就忙闭上眼。
沈烨知她不愿见自己，便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房间的灯都被关掉，程堇禾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他打开了一盏台灯，也上了床，他轻轻将程堇禾头上的被子扯开。她此时已经是一头的汗，胃部依然在作隐隐痛。
沈烨再次开口问：“是胃不舒服？我打电话让万医生来？”
程堇禾一口回绝说：“没什么大碍，一点小毛病，已经快好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是老毛病，疼也只是一阵子的事，治也无法根治。
沈烨下床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前，她看着面前的沈烨忍不住想“他对林方瑾也是那么关心吗？”于是她坐起身子问他：“你爱林方瑾吗？”
沈烨平静的说：“不爱。”
程堇禾继续说：“你为什么伤心。”
沈烨本来疑惑程堇禾为什么生自己的气，现在阳台出来看到的她匆忙离开的身影和这句话，多半是误会了自己。
他嘴角微微一扬说：“你穿那么漂亮，漏那么大块背，舞会上那么多双男人的眼睛看你，我能开心？”
程堇禾的脸顿时变红，结巴着说：“那……那你不早说。”
沈烨走到床边说：“那你那么漂亮，我还能把你关家里？”
程堇禾背过脸说：“不跟你贫，我睡了。”
她看着床边那杯水陷入沉思“沈烨你总是对我嬉嬉笑笑，给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此外便再无其他情绪。可分明你与林方瑾说的话里有怨，你怨她两年前的离开吗？你真的不爱了？请别骗我。可我为什么觉得你还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