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秋风萧瑟。
安平镇西南方十里竹林外,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停至林边。
在晨曦照耀下莹翠幽绿的小道两侧,竹节上的绿意已经由碧转深。
兴许是因为东洋余党来犯,偌大的竹林,此时入眼所致竟没有一个人影。
“穿过十里竹林,便到淮安城了。”
来人正是从安平镇死里逃生的聂长空!
离开镇子后,他把当下要做的事稍微一缕,便决定前往这座距离最近的城池。
一来,淮安在边陲城池中,城防力量是排得上号的,东洋余党定然没胆子将主意打在这里。
二来,淮安城人流密集,可以很快打听到安平镇事发至今的情况。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寻到父母及一众长辈。
“呼”
深呼口气,聂长空紧了紧肩上的包裹,进了竹林。
包裹里装了一些简单的吃食和金银细软。
他离镇时并未带什么兵器,且不说会不会使,单是带在身上附加的重量,就够他这小身板喝一壶的。
在林中走了二里地后,聂长空忽然看见不远处道路边,正趴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一袭长衫脏破得几乎快失了衣裳的模样,蓬垢的面容看上去好像已经饿了很长时间。
聂长空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过去。
虽然心中警惕,但眼前这少年的惨状实在让他生不出什么怀疑。
“兄台,兄台醒醒,兄台”
将少年翻个面搀起,聂长空出声想将他叫醒。
见少年没动静,他伸手便搭上了前者人中,作势要掐。
“啊!救命啊,别杀我!”
怀中少年眼睛突兀睁圆,惊恐地喊叫起来,舞动地胳膊直接将聂长空肩上的包袱挑落在地。
“兄台你冷静一下,现在很安全,很安全!”
聂长空见状,心中不禁升起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下意识忽略了被挑飞的包袱。
“啊!?我...逃出来了吗,你是什么人?!”
少年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聂长空后,立刻警惕地问道,同时身体也从后者怀中挣出。
“别紧张兄台,我是安平镇的,刚从那里...逃出来,想必你的家乡也遭难了吧。”
聂长空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张口说道。
少年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得说道
“啊?!你是安平镇出...逃出来的?”
“额...是啊”
聂长空被少年激动地情绪吓了一跳,也没多想,只当对方是得知自己和他同样遭遇后的惊讶。
“啊,方才是在下失态了,还望兄台见谅;我叫黄阳,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少年捡起方才被他挑落的包袱递给聂长空,面带歉意地说道。
“呵呵,无妨,在下聂长空”
“适才多谢聂兄搭救!”
黄阳拱手作揖。
“举手之劳罢了,黄兄不必放在心上”
聂长空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古怪起来,他接着道
“不知黄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喔,在下家人都逃到了林中,现在我既然也得以逃生,自然是去寻他们。”
黄阳笑笑,很是礼貌地说道。
聂长空见状心中不禁更诧异了。
听这黄阳之意,其家乡应该刚刚遭难,可此时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丝毫悲意。
纵是家人得以逃生,也不该这么...洒脱才对。
“唉...”
叹了口气,聂长空忍不住一阵失落,好不容易碰到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竟是个薄情的家伙。
“聂兄不如与我结伴同行如何?家父在林中曾修了一间竹屋,离此地已经不远。”
见聂长空欲言又止,黄阳主动说道
“我和家人打算前往淮安重立门户,马车也足够宽敞,聂兄意下如何?”
聂长空闻言微微一愣,逃难出来竟然还有马车,定是富家子弟无疑了,难怪如此薄情!
一时竟是没有发现前者言语中的漏洞。
“恭敬不如从命,那在下就叨扰了”
他挤出抹笑容,应承下来,能早些到淮安自然是好的。
“聂兄客气!”
约莫两刻钟后,聂长空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此时他们已经往竹林深处走了二里多路,却依然没看到黄阳所说的树屋,反倒离大路越来越远。
而且黄阳言谈间语调也愈发神采飞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落难得逃之人。
“黄兄,还没到么?”
聂长空微微皱眉,问道。
“呵呵,聂兄,咱们已经到了啊。”
黄阳微笑着看向聂长空,语气说不上有多诡异!
聂长空顿感不妙,正要上前制住黄阳,后者已经伸手飞快抽打在身旁一棵竹子上。
‘啪’
一声清响,聂长空只来得及看到前方竹子一弯,整个人便失去重心,直直朝下落了去,摔入一个三米有余的深坑中。
陷阱!
他心头一凉,沉声朝坑外喝问
“黄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黄阳脏兮兮的脸蛋便探了出来,俯视着坑中轻蔑道
“啊呸,老子是你黄爷,你是真好骗昂;也不想想,十里竹林有我玄黄寨落草,谁还敢在此处营生?!”
聂长空闻言瞳孔顿时一缩,就听黄阳接着说道
“包袱里至少得有几十两银子吧?你放心,对高质量‘主顾’,小爷向来都会善终的。”
此时,坑外也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玄黄寨的匪人。
“东洋余党侵袭,你们竟还行如此之事,简直禽兽不如!”
聂长空神情漠然地看着黄阳,鄙夷地骂道。
他不恼后者让自己身陷囹圄,只愤于后者方才的作为!
对方明显知道安平镇遇袭之事,却仍能面不改色的在上面大做文章来博取他信任。
这种人,如此视国难如草芥,简直是被银钱蒙了心智!
“哼,劝你不要自讨苦吃!”
黄阳闻言脸色便是一沉,阴测测地留下句话后便离开了。
被绑到玄黄寨时,正赶上寨里匪人午饭。
押送聂长空的几人骂骂咧咧地将他扔到一间竹屋后便离去了。
屋里除他外,还有不少人,以老少妇孺居多。
见聂长空被关进来,这些人竟只是看上一眼便没了反应,活像是一具具没有感情的傀儡!
屋门没锁,门外有个面容狰狞的家伙守着。
想必是吃定了这帮‘老弱病残’没什么战斗力,象征性派了个人而已。
直到天色隐隐暗下来,也没有一个人同他说话。
从黄阳态度与竹屋内众人的神情不难推断,被抓来的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与其在这些人身上费功夫,不如自己琢磨怎么逃出去。
当屋外恶汉燃起火把时,聂长空走到竹门前轻轻敲了敲,压着嗓子道
“大哥,这位大哥,您受累过来一下...”
摇曳的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他手中,正捧着几粒反射着红芒的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