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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梦:异梦者

黑月白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小心翼翼的走着,仿佛手里捧着向往自由的蒲公英,它们随时可能随风化作漫天白色光点。我戴上欢笑的面具,掐住自己的喉咙,直到快要窒息才大口呼吸苦涩的空气,我想笑得更加欢乐,不惜流下痛苦的泪。睡眼朦胧的沉重眼皮,宿醉未醒的头晕目眩,回忆纠缠不清的现实与梦境。当现在和未来尚未成为过去,当过去尚未消逝在风中,当黑与白尚未明白灰色才是他们的最大敌人。背负起前所未有的沉重过往,孤独者再次踏入荒原。

主角:李稚   更新:2022-11-26 12: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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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稚的其他类型小说《异梦:异梦者》,由网络作家“黑月白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小心翼翼的走着,仿佛手里捧着向往自由的蒲公英,它们随时可能随风化作漫天白色光点。我戴上欢笑的面具,掐住自己的喉咙,直到快要窒息才大口呼吸苦涩的空气,我想笑得更加欢乐,不惜流下痛苦的泪。睡眼朦胧的沉重眼皮,宿醉未醒的头晕目眩,回忆纠缠不清的现实与梦境。当现在和未来尚未成为过去,当过去尚未消逝在风中,当黑与白尚未明白灰色才是他们的最大敌人。背负起前所未有的沉重过往,孤独者再次踏入荒原。

《异梦:异梦者》精彩片段

楼道仿佛变成一只巨兽的胃袋,不断收缩挤压,让他生出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绝望恐惧感。

昏暗中能看到的只有墙上模糊的灰色影子在不断变换着形体,一闪一闪的灯光给人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这是一栋老式楼房,没有电梯和安全通道,只有老旧的木头扶手的楼梯和露出水泥面的墙壁,加上墙角层层叠叠的蛛网简直是完美的恐怖片场景。

李稚快速地攀爬着陈旧楼梯,石阶被无数人踩踏,磨得十分光亮,李稚埋头数着阶梯步数,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无限的循环中到底上了几层楼,感觉已经足足攀登到埃菲尔铁塔那样的高度。当他停下俯在护栏上往下看时,下面楼道中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令人奇怪的是,尽管下方已是一片漆黑,天花板,四壁和地板都消失了一般,那石梯和护栏却仍清晰的出现在视野中,好似在黑暗虚空中无尽回转的dna双螺旋。

迷宫般的楼道与黑暗使他有些眩晕而那种仿佛隔着一层面纱看世界的感觉使他感受到异样安全.他觉得他就像快要灵魂出窍一般,思想将脱离自己的身体,悬浮于整栋楼的上空,安静的注视着,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除了那两个,从无人巷角就穷追不舍,如今已经和他一起进入大楼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稚想要思考,却感觉头脑十分混沌,无法有条理的进行分析判断。

突然,楼下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鸟鸣声,那声音听起来得有成年人那么大的巨鹰才能发出,李稚浑身一个激灵,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跑起来。

隐约记得,顶楼是和另外两栋楼相连接的大平台,往上跑并非绝路,但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地方?

不用多想,只要一直向前,这也是李稚喜欢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那鸣叫声在李稚脑中缠绕不放,巨大的声音仿佛凝成了固体,将李稚的大脑不断挤压。李稚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虽然未知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但李稚知道,一旦他停下,可能身后之物将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逃跑,逃跑!赶紧逃脱!李稚大步向上奔跑,感受着似乎无尽的体力,为什么他没有半点感觉到累?不仅如此,他还能够越来越快,有时甚至能够一跃跃上四,五级台阶。

李稚觉得自己一跺脚就可以将地板跺出个大洞,但他不敢,实际上,他已经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以一种轻盈的过分,却不发出一点声响的方式快速前进着,安静有时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同时也是一种以“它听不到我的声音就不会发现我”为理由的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的方式。

突然,好像无止境的重复的楼梯终于有所变化,一扇黑门立在楼梯尽头,李稚大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黑门,顿时感受到了夜风的吹拂,天空中一轮孤月将皎洁的光投向大地。

楼顶大约数十平米,除了几根两头连接地面的粗大管道外一无所有。空旷的地面将另一栋同样老旧的楼房顶连在一起,这成了绝望的李稚唯一的希望,他只需要往前继续奔跑,就可以从另一栋楼下去,跑上街道,直觉告诉他,只要逃入人群,他就能———

“嘎!”

背后突然再次响起尖锐刺耳的鸟鸣声。

“啊!”李稚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向外张开,他像一只受惊的猫一般毛发倒竖,恐惧如毒虫般爬遍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再死死的缠住,收缩。。。。。

他的意识在拼命大喊大叫,让他千万不能转过头去,但那歇斯底里的警告声响彻脑海的同时,他的头已经不受控制的转了过去。

那是一对瘦高男女,一个看着好像是京剧中的白脸丑角,身穿一身白银大褂,头戴帽翅上翘的棒槌巾;另一个则画着粉红妆容,一身凤冠霞披的出嫁打扮,他们脸颊涂着腮红,嘴唇张开,随着怪异笑声吐出长长的舌头,尖锐獠牙也压抑不住的往外伸出。

两个影子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将瘫倒在地的李稚吞噬。。。。。。

气喘嘘嘘,惊魂未定的看着黑暗中的白色天花板,他成功地醒来。

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心仍然狂跳不止,寝室角落室友正在充电的手机如眼睛一般在暗中一闪一闪,对面床熟悉的呼噜声现在听来也好似低沉的咆哮,如水月光从未拉上窗帘的窗台倾泻而入,多少冲淡了李稚的一些恐惧,被黑暗梦境渲染得阴郁的现实渐渐变得清晰。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2点26.

“妈的,才两点。。。。”李稚长叹一声,从本来铺开在床上,现在已经被卷成一团的外衣里摸出耳机,插进手机后将音量开到最大。

空灵的歌唱声舒缓了李稚紧绷的神经,他头垫着双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

这只是无数个噩梦中极为普通的一个。

李稚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并重组家庭,夹在两个家庭之间的李稚如累赘一般,他时刻被提醒着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阴暗的童年使得李稚有些孤僻,他常常一个人缩在角落沉默不语,稍微一点响声都会让他心惊肉跳。

看过无数次心理医生,做过无数次心理暗示,毫无效果,治疗过他的医生都十分费解。

真相则是李稚不管黑夜白天都面对着怪物:

夜晚,睡梦中,他是食物链的最底层,面对无数长着可憎面孔,畸形躯干的怪物追杀,每个夜晚都在恐惧绝望中祈求醒来;

白天,现实中,他是被嫌弃排斥的边缘存在。怪物披着人皮,将懵懂无知的孩子卷入两个家庭之间尖锐刻薄对抗的风口浪尖,让幼小的心灵饱受摧残,每天都在尖叫与咒骂的夹缝中喘息。

恐怖梦境与残酷现实的双重压迫使他形成了极端自我主义与冷漠无情的处事态度。

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情感。同时为了自保,不因为冷漠扭曲的性格被人排斥欺负,他选择伪装自己。他盲目模仿着身边每个人所展现的性格行为,渐渐的,各种各样的脸慢慢重叠,最终形成如今这张名为“李稚”的浅薄男孩面孔。

而那被无数谎言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真实,那对世界满腹的冰冷恶意,偶尔还会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束缚,情绪激荡时对着镜子不经意一瞥,还能捕捉到那深棕色瞳孔中隐约闪烁的摄人凶焰。

随着年龄增长,他早已不再畏惧梦中的妖魔鬼怪,因为无论多么晦涩恐怖的梦境最终都会醒来。

但今晚噩梦是一个引子,引出撕心裂肺的不甘与思念。

梦魇披着美丽的皮囊侵入他的生活,一时间他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而那个梦魇的名字叫做白冉.

李稚与白冉的初次见面是1013届文学社迎新活动,两百多号人乌泱泱的挤在B区的大会议室。

李稚无所事事当地坐在后排,看着英俊帅气的社长和古代大家闺秀一般的副社长并肩在台上热情洋溢的致辞,李稚心里想着当初怎么一看到漂亮活泼的社团招新处学姐一招手就晕乎乎的加入了呢.

自己浑身上下没一点儿艺术细胞,唱歌吧五音不全,跳舞吧四肢不协调抖动起来和精神病一样,再说什么绘画写作弹奏…….李稚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可做的就是把人头P到狗身上.狗头P到人身上,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二次创作吧,实在不行自己好像粉笔字写的挺好的,有黑板报什么的自己也许能够写一写…..

正当李稚神游物外费尽心思想着自己的特长时,后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人先是小心地伸出了头.看了看前面演讲得激情四射的两位社长和似乎被煽动得越来越兴奋大有发展成传销现场趋势的社员们,被他们的兴奋劲头吓得吐了吐舌头;再看看唯一一个缩在后排,两眼闪烁着精光,脸上露出一副傻笑的李稚,那人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

李稚听到笑声,疑惑地转过头,在他右边,已经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皮肤白皙,身穿一袭白裙,大眼睛和嘴唇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的美丽女孩。

那是一次很平凡的初遇,但有太多的不平凡源于那两道目光的对视。

“……”李稚面无表情地久久注视着眼前女孩,可能是被目光中暗藏的犀利刺得有些不自在,女孩伸手在李稚面前晃了晃,李稚慌忙转移视线,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你好啊,新人要去前面签到的。”

“看来我们又迎来了一位新成员,请她和旁边的男同学一起上前来进行自我介绍吧!”

李稚怎么也想不明白,凭社长那样演讲的专注程度是怎么发现那个偷溜进来的女孩和自己的,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被一只小手拽住袖子站了起来。

李稚完全懵了,他依稀听到旁边不认识的人们发出“YOYOYO”的声音,但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美丽的棕色长发,以及袖口还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

不知不觉,李稚发现自己已经面对着两百多张笑吟吟的脸,虽然不至于紧张得说不出话,但缺少舞台经验的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李稚决定在被台下众人看出自己的窘迫之前先下手为强。

“大家好,我叫李稚,来自管理系工程管理一班,很高兴认识大家。”李稚大声地说道,同时露出一副标准的假笑,社员们很热情,即使这么敷衍的介绍也给予热情的掌声,但台下大多数人关注的,还是李稚旁边的漂亮女孩。

女孩向前一步,悦耳动听的声音如优美旋律在每个人的耳边奏响“大家好,我叫白苒,来自工程系金融工程三班,很高兴认识大家。”介绍方式和李稚如出一辙,下面人们给以反馈却截然不同.

快把天花板掀起的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多数是男性的)让李稚心里对这种区别对待十分不爽.

“白冉同学,你有男朋友吗?”不知是谁大声问道,台下一片哄笑,白苒笑了笑,李稚没来由感觉心里有些抽搐,同时耳朵也竖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期待听到什么,同时又害怕听到什么,然而矛盾的两者所指向的竟然是同一个回答。

“我单身。”一句话如天籁之音同时又像某种审判的钟声,让李稚这等半文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诗情画意的同时又感到遍体生寒。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落入了陷阱,是见面的第一个微笑?还是被拽着袖子站起来让他有了那种无需思考,也无需担心,只用被人牵着就能高高兴兴的走下去的那种脑叶切除患者的幸福感?

但这是否也意味着,当绝望者看到希望时,不管那是多么微弱的一丝光亮,都会让他们死死抓住,从而在那光亮熄灭时落入更深的深渊?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教室,随后的整个社团活动李稚都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

随后的几个月,李稚和白冉时不时在艺术社的社团活动见面,李稚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但也约过几次白冉单独出去,白冉有时拒绝有时答应,对网上李稚找白冉聊天也是时而在时而不在,磨来磨去直到那个圣诞节之后两人便减少了联系,直到现在。

自从遇到她之后,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做噩梦了,原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那诅咒一般的无尽梦魇,没想到摆脱诅咒的方式竟是中了另一种诅咒,原本趋于完美的面具已经出现裂痕。

耳中温柔的歌声变得浸满悲伤,李稚猛地按下了切歌键,让重击心脏的鼓声和贝斯撕裂灵魂的尖啸充斥耳朵。

在接受最大音量的摇滚乐长达15分钟的摧残后,疲倦战胜了恐惧。

然而,如同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与海藻,恐惧消散后出现的,是难以言喻伤痛。

白苒。

就像噩梦中不可或缺的鬼影,这个名字代表着李稚最深重的悲哀。

“醒来后就忘掉她,重新戴上无懈可击的面具吧。”

随后他再次进入怪诞晦涩的梦境,比起那个熟悉得令人心疼的背影,龇牙咧嘴的魑魅魍魉倒是显得可爱了许多。


“额。。。。。”李稚被窗外嘈杂的声音吵醒,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顺手拿起手机。

12点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糟糕,差点忘了午后还有社团活动,得赶紧去吃午饭。

现在已经进入新学期第二周,李稚还从没参加过任何社团活动,作为一个在任何地方都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此消极避世的态度倒也符合他的人设。

李稚所在的宏诚大学有五个校区,从大一到研究生每届学生都有专门的校区分布在不同城市。

其中李稚这一届的校区设在逢杅市北云河区,在没有特殊申请许可的情况下他将在这里待满四年。

宏诚也是有名的学生会管理学校,学生会权势滔天,同时由于赞助商看重宏诚的知名度大力投广告拉赞助,各种社团每年都能申请到大笔活动经费,也使得大一刚开始,各种各样的社团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学校里全是大一新生的缘故,很多社团在草草创立之后,都因为缺少铁杆骨干而无法组织集体性的社团活动。

上面社团长没有足够号召力,下面团员响应者渺渺,一学期下来许多社团都濒临废社。

户外社是一个很难下定义的社团,这个社团建立至今也没有组织过真正意义上的社团活动,打着团活的名义到处打杂帮忙的麻烦事情倒隔三差五的发起。

原因在于性格活跃跳脱的社团长曹颖在建团之初根本招不到人,焦头烂额之下少女想出了一个歪主意。

由于学生会规定每个学生最多可以加入三个社团,一般人都会优先选择最感兴趣的社团,而第二社团则是配合朋友的兴趣爱好加入,曹颖盯上的,就是那备用的第三个社团名额。

打定主意后户外社团长开始死皮赖脸的到处拉人,一周之内竟然也拉起近百人,不过这里面有多少像李稚一样,从不看群消息也从不参加社团活动的“僵尸团员”,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为了壮大声势团长也欠下不少人情,各种节日典礼;晚会竞赛;社团大型活动;各个社团和学生会的人都往户外社拉劳力,如今户外社也被人称作“打杂社”。

李稚当初纯粹是打着混学分的目的,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随便选了几个社团加入。他对户外社基本没什么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户外社团长似乎是个挺极品的妞,因此在昨天晚上看到曹颖头像跳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先点进相册确认一下。

开头几张大概是去年夏天在海边照的,照片中的女孩身穿碎花T恤和短裤,蓝色墨镜挡住了脸的上半部分,留给观众的只有娇俏琼鼻和露出小虎牙的灿烂笑容。

“真漂亮啊!”李稚立刻想入非非,也因此落入团长的圈套,一阵软磨硬泡后,李稚被迫应下今天的活动。

李稚所在的605寝室是四人间,分别住着同为工程管理专业一班的张炯,李泽,彭森。

李泽是学生会副会长潇慕的心腹;张炯是个游戏死宅;彭森则有个对象,两人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的;加上无法定性的边缘人李稚,605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十分融洽,但实际上他们四个几乎都是各玩各的,平时互不干涉。

“早饭不叫我就算了,连午饭也不叫我啊,这也太过分了吧?”李稚对着墙上室友贴的篮球明星海报说道,后者用睥睨的眼神蔑视着他。

匆匆洗漱完毕,李稚对着阳台上的墨色玻璃照了照自己,之后随便对付了一碗泡面便出发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尽管才初春三月,但天空已不遗余力的展现自己的蔚蓝,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有种想在草地上酣睡的冲动。校园里到处是好天气出游情侣,那副莺莺燕燕的浪漫场景对于单身狗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特别是半夜下定决心的某人,刚压下不久的负面情绪再次跃跃欲试起来。

虽然昨晚那些念头还阴魂不散,但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眼下就有个绝妙的替代品。

只见他昂首挺胸,大步前进,对于身边炼狱般的景象目不斜视,一脸“幸福这种东西不是男人该追求的东西”的坚毅表情,脑中则幻想着待会儿和活泼跳脱的美少女团长发生点什么浪漫故事。

如果这样的剧情能够继续下去,倒真有几分青春恋爱喜剧的味道,然而。。。。。

“白苒?”惊喜和惊吓总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脑内小剧场已经发展到“单独送回寝室”时,李稚眼角不经意间扫到一个身影。

就像被鱼钩勾住下巴,再被人一下子收杆,他猛地转过头,不顾大力扭动颈椎的疼痛,直勾勾的看向校门口那座难看的初代校长铜像。

在铜像旁的巨大花坛边,站着一个五官精致, 眉眼如勾的美丽少女。

李稚曾经想过无数次再遇到白冉会是怎样的场景,为此还在脑中编出无数烂大街的狗血剧情,但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这样:在一个普通的晴朗午后,上一秒他还想着其他女孩,而下一秒她就像梦中精灵一般来到他的面前。

白冉穿着灰色针织衫和网纱长裙,记忆中的棕色卷发已经分流为两道黑色瀑布倾泻而下,阳光下白皙细腻的皮肤似乎闪着微光。

“李稚。”少女依旧是记忆中的淡漠,但李稚总觉得她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微微皱了下眉头。

“好像是有几个月了,过的太快我都记不清了。”李稚故作不在意的说道。

其实已经有三个月十一天没见面了。

白苒锐利的目光让李稚不由得低下头去。他维持的这种浅薄的人设眼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就如同拙劣的魔术把戏,白苒一眼就能看穿。

平庸乏味的人就像路边的小石子一般毫不起眼,他们孤独寂寞,迷茫而不知所措。人们通常选择无视经过或者出于无聊将其一脚踢开,而李稚则是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石子的孤独可怜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他只好拙劣的学习着察颜观色的本领,同时也矛盾的试图让自己的脸皮厚到看不出他人不耐烦和拒绝。

靠着厚脸皮和伪装出的单细胞特质,李稚勉强拥有了同一个寝室的松散圈子,这种虚情假意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交流仅限于日常琐事,玩笑也仅仅是为了缓和气氛有意为之;有时为了随声附和得更像样一点不得不干笑几声;背地说的坏话不出所料,马上就会被说坏话双方为撇清关系分别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谈不上多么好的关系,相互关心理解更是痴人说梦,在这种大环境下,一个能够看穿其虚伪外表直达本心的人就像黑暗中的篝火一样,深深的吸引着李稚。

眼前的少女则是善于看透人心那一类中的佼佼者,经过一学期的思索总结,李稚觉得自己之所以对白苒如此着迷,其原因之一便是他感觉自己就算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沉默一整天,对方也能清楚明晰的看出自己想要展现的心理活动。

相貌美丽,举止优雅,追求者众多,社团和学生会中左右逢源,这也是李稚短暂的十九年人生里第一次见到这种完美的不似凡人,像是古代吟游诗人嘴里歌颂的那种角色。

“你这是去哪儿?”少女一如既往的掌控着对话节奏。

“户外社社团活动,好像是去郊游。”

“你也去参加打杂——户外社活动?”白苒错愕之下差点把众所周知的秘密说出了口。

“。。。。。”李稚突然想起,白冉也是户外社的成员,在文学社迎新会后不久,他们又再次在户外社迎新会上相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份错愕惊喜的情感好似前世般遥远。

圣诞节之后两人断了联系,如果不是碰巧参加这次团活,这种默契的划清界限也许会持续到大学毕业吧?毕业以后自不必说,相忘人海。

不知是否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白冉的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两人沉默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我们走吧。”李稚露出一丝浅笑,笑容中满是客套与疏远, 他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想要吐出那满嘴的苦涩。

白云河校区位于距市近百公里外的近郊,学校周围环绕着连绵山脉,正门不远处有一条大河自北向南缓缓流过,由于校区周边风景优美,本校区也被誉为学生情侣的梦想学院。这次社团活动集合地点定在了学校后山半山腰的一座凉亭。

从学校步行至上山小路大概要二十分钟,这段时间里李稚和白苒没说一句话。李稚看着公路两旁开始抽枝吐芽的柳树,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时间还难以平复。白苒则是刚走出校门手机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之后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随后李稚隐约能听到类似“竟然偷偷溜去玩”,“何叶叶说回来要你好看”的话语。

从公交车站左侧的一条林间小路盘旋而上,四周长满了各种蕨类植物,泥泞的地面被大小不一的石子,枯叶,小水坑占据,小路两旁高大的柏树遮住了阳光,整片林子显得有些安静而诡秘,似乎同时在和好几个人辩解着的白苒也感受到那种诡秘的气氛,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经过了在李稚看来沉闷得令人难以忍受的路途后,两人来到半山腰,在那里路旁凸出一块巨大岩石,上面建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红色凉亭,亭子里面已经或站或坐聚了几个人。

“啪!”突然一根细长的树枝打在李稚头上,虽然不痛却吓了李稚一大跳,他捂住头猛地转身,看清了偷袭对象。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长裤的女孩。她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一缕发丝从帽檐垂下,在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前一晃一晃的,嘴角上扬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正是李稚心心念念的那位团长曹颖。

李稚看了看曹颖,心里暗自同白苒做了比较,相对于白苒的柔媚,曹颖更加热情活泼,给人十分阳光的感觉。

“太慢啦,大家都在等你做自我介绍呢!”随着曹颖元气满满的声音,李稚又挨了一记树枝。

“干,干嘛只有我挨打?”李稚忙不迭的躲避着挥舞得呼呼作响的枝条,企图将施暴者的注意转移到白冉身上,殊不知后者早已走进凉亭,和一个留着公主头,身穿淡蓝色长裙,看起来十分甜美可爱的女孩交谈起来。 对自己冷眼相待,却和其他人相谈甚欢,这反差让李稚心里十分难过.

“那个,我叫李稚,信息工程学院软件工程专业一班,很高兴认识大家。”李稚尴尬的发现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彼此认识。

“你好李稚,我叫曹颖,户外社团长,心理学系一班。那边那位胖胖的眼镜是我的青梅竹马孙凯,外语系英语国际贸易专业二班。”

朝着曹颖所指方向看去,一个差不多有两个曹颖那么宽的眼镜肥宅坐在环椅上,对着李稚友善的笑了笑。

李稚拼命按捺着心中疯狂想要吐槽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回应那位人生赢家。

“和白冉聊天那位小可爱是艺术社的骨干赵雯,听说她是潇慕的绯闻女友哦,潇慕你应该认识吧,学生会副会长,就是坐在那里冲着我吹胡子瞪眼睛的那位。那边那两个,臭着脸的那个闷骚帅哥是学生会干事,陈默然;旁边路人一样没特点的高个子是动漫社副社长,蒋龙。”

一句话竟能同时得罪四个人,同时在这里的四个人竟然都其他社团或学生会身居要职,曹颖的社交和作死本领实在令人咋舌。

赵雯假装若无其事的和白冉聊着天,可微红的小脸已经暴露一切;潇慕坐在孙凯旁边,一副慵懒公子哥儿模样,眼睛却以一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瞪法瞪着曹颖;陈默然独自站在角落里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在他不远处,身材高大,国字脸的蒋龙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看样子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再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在群里通知一声就出发吧。”白冉看了看等的有些不耐的大伙,对着曹颖说道

“明明挨个通知的,一百多人啊一百多人,没想到只来了七个。”曹颖苦着脸说道,额前那缕头发也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呵。”潇慕闻言嘲讽似地冷笑了一声,率先走出凉亭。“气死我了。”曹颖跺了跺脚,赌气似的快步走出,孙凯忙跟了上去,小声对曹颖说着什么,李稚小心翼翼的和白冉保持着距离,吊在队伍的最后。


路边野花已经开始羞涩的露出花苞,偶尔也能够听到一两声南归的鸟啼,上山的路上众人气氛开始活跃了起来。大概是对走了狗屎运的孙胖子同仇敌忾的缘故,蒋龙和李稚很快就混熟了。两人大呼小叫的拿起路边的草棍相互击打,明明对打,可挥舞的草棍却总在“不经意间”误伤孙凯。

胖子很快就醒悟过来,呼哧呼哧的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李稚的恶劣性格暴露了出来,打算追上去继续欺负孙凯。正当他跃跃欲试时,白冉警告性的目光飘了过来,欺软怕硬的某人仿佛被当头泼下冰水般一哆嗦,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走在少女旁边。

穿过茂密的树林,前路豁然开朗,大片在蓝天下盛开的芸薹花出现在众人面前,花朵与根茎构成了金绿相间的海洋。女生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男生则开始准备抓拍女生最美丽的瞬间。

“我来给你照吧。”潇慕对着赵雯点了点头,赵雯甜甜的笑了起来,少女娇俏的脸蛋与身后花海相互映衬,整个场景好似色彩艳丽的油画。

“孙凯把我照丑了你就死定了!”曹颖脱下球帽,黑色马尾在风中欢快的跳动。

“哈哈哈,你怎么照也漂亮啊。”胖子欣喜若狂地按下了快门,他打定主意要把这张照片作为手机屏幕。

“好看吗?”曹颖跑过来问道,“不给你看。”孙凯兴高采烈地挥舞双手,马上就被身手敏捷的曹颖一把抢走了手机。

不得不说孙凯作为常年混迹各大漫展会场的资深死宅,摄影技术还是很好的。曹颖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跳上一块裸露的大石头,拍了拍手大声宣布道:

“各位,为了纪念这次活动,我们来个合影!”

孙凯第一个跳出来附和道:“好啊好啊,不过谁来照呢?”

“开延时啊,怎么这么笨。”蒋龙拍了一下孙凯肩膀,拿起他的电子相机开始设置。

曹颖笑嘻嘻的挽着白苒和赵雯站在最前面;陈默然,蒋龙和潇慕站在她们身后那块大石头上。

李稚本想躲到蒋龙旁边去,却被曹颖轻轻踢了一脚。

“就那么大点儿地,你去挤什么。你们两个,一左一右站好咯。”团长蛮横地做出指令。

眼看孙凯已经老老实实的站到赵雯旁边,李稚眉头一皱,只好迈着鸭子步走向白苒。

少女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看着李稚,后者顿时产生一种被激光扫过的感觉。

“干,干什么?”李稚被瞪得很不自在,撇过头回瞪道。

白苒收回视线看向镜头,沉默了几秒钟,在快门就要按下时,几乎不动嘴唇的说道:

“毛毛虫。”

“哈?”

“你头上有只毛毛虫。”

“呜哇啊啊啊啊啊!”

“咔嚓!”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个美好的瞬间,据看了照片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曹颖说,这是她见过最生动的惊恐表情抓拍。

合影后大家继续前行。

田野被小道分隔,风吹过齐膝的野草,能听到下雨般的“唰唰声”。赤色土壤上已种下茄果幼苗,在赤红背景的映衬下秧苗显得更加嫩绿。围绕着这些新生儿的是盛开的紫荆;绿色宇宙的粉色星球:樱草;还有长得像小仙人球的春兰。

“那朵云的形状好怪啊。”

“好香,那是什么花?”

“啊,那是癞蛤蟆!”

李稚一行人一路打闹,穿过田野,小山坡,农人的院子,来到一片竹林前。这时,一阵清凉微风让众人停下脚步。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蒋龙扶着一棵粗大的竹杆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把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坐车去北街唱歌怎么样?”潇慕提议道。

“唱歌好,最喜欢唱歌了,我知道一条下山的捷径,咱们休息一下就动身吧。”

孙凯坐在地上,对于任何不用走路的活动他都举双手赞成。

曹颖咬着嘴唇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她本想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地方,让群里那些对社团活动不感兴趣的人们更活跃些。但这几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学期下来基本已经被探索得差不多了。

在场几个人明显以前就和朋友们来过后山好几次了,连最宅的孙凯都知道最近的车站在哪儿。春游的新鲜劲过去后,大家对潇慕的提议表示赞同。

“穿过这林子下山,最多二十分钟就有车站。”潇慕指向竹林小路,密集如围墙的竹子挡住了视线。

“那我们继续走吧。”曹颖有些不甘的带头走进林子。

孙凯顿时来了精神,他一侧身躲过了蒋龙的竹棍偷袭,拍拍屁股爬起来,突然出手将手上的土抹在李稚脸上。

“哈哈哈哈!”胖子开始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体型的速度狂奔,圆滚滚的身影一下子就超过了曹颖跑到队伍最前端。

李稚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脸上的泥土,又把手指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顿时火冒三丈.

“你死定了!”

他大叫一声,跳起来追赶孙凯,在其他人的大笑声中两人追打进了竹林深处。

就在李稚追赶着孙凯冲进竹林的时候,白苒注意到,潇慕和陈默然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苒有些疑惑,但来不及细想就被赵雯拉着手追赶大部队去了。

李稚觉得有些头晕,他属于体质羸弱那一类人,今天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早已超负荷了。

这条林间小道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来过这里,但李稚可以确定自己从未来过学校后山,可能是过去到过类似的地方吧?

是错觉吗?李稚觉得四周光线开始变得有些黯淡,微风吹得露在外面的脖子凉飕飕的,他眼睛扫了扫周围随风摇曳的竹叶,密不透风的竹子遮蔽了视野。同时脚踩枯叶的“咯吱”声,枝叶摇晃的“沙沙”声仿佛一群孩子在窃窃私语。

他开始觉得这是又一个荒诞的梦境,在梦中的竹林中,林子没有尽头,一片接一片,恐惧也没有尽头,一直尾随他,追赶他。林子前方有东西等着他,他下意识想转身逃跑,他想转身,但前面的胖子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他的不断追赶。

“我,我说,别追了,我让你踢一脚,还,还不行吗,你轻点啊!”胖子突然停下,无赖一般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李稚猛地惊醒,他东张西望了一阵,随后才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刚才的莫名经历让他实在没力气再和胖子打闹了。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李稚摇了摇头,顺便踢了一脚胖子,然后继续前进了。

前方小路被一大片又高又密的竹子分出一条岔道,李稚不知道路,只好停下等后面的人。

“呼,呼,咦?怎么还有岔路呀,潇慕不是说这是下山的近路吗,感觉也没比我说的那条路近多少。”

孙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额头上顿时多了一道黑印,李稚见状嘴抽搐了一下,忙掏出纸巾使劲擦拭脸上被孙凯抹的地方。

“嘿嘿嘿,不用那么用力,你的脸很干净的。” 死胖子笑的相当阴险。

这时曹颖潇慕等人也赶了上来,只见曹颖一把揪住孙凯的衣领,恶狠狠的威胁道:

“你很喜欢乱跑是不是?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都跟我跑操场去!”

孙凯忙不迭的摆着双手讨饶,潇慕转过头问陈默然:

“我突然有点记不清了,是这边吧?”

陈默然点了点头。

李稚下意识的看向陈默然身后,蒋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白苒和赵雯旁边,三个人聊的正起劲,不时发出一阵笑声。此情此景让李稚立刻将刚才的异常抛到脑后。

刚从曹颖的魔爪中逃出的孙凯又来到李稚面前,一脸挑事的对李稚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蒋龙可是想脱单想疯了的。”

“关我屁事。”李稚面无表情的说道,孙凯和追上来的曹颖闻言立刻一阵挤眉弄眼。

看着那胖子贱兮兮的笑容样李稚心里一阵烦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岔道走去。

没走多远,竹林开始变得稀疏,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可以看到前方百米左右有一间破旧小庙。

灰蓝瓦顶堆着厚厚的叶子,泛黄的土墙裂开数个爬山虎一般的口子,庙后面立着几根高耸的竹子,竹节低垂好像几只绿色大手朝庙顶压下。正中的庙门早已不见踪影,门旁边两个正方形的窗子也不翼而飞,整个方形小庙看起来就像一个长着黑洞洞的眼窝,嘴巴上下张开到鼻子那么高的人头。

李稚沉默不语,刚才那条小路让他疑惑自己是不是以前走过,这座破庙让他明白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那条小路和这座破庙他梦到过。梦中他似乎在躲避什么,开始沿着那条小径一路狂奔,小径分了很多岔道,可不管他往哪边跑,最后都会来到那座庙前。

“哇,鬼屋哎!太好了!”曹颖看见那诡异小庙顿时开心大叫起来,这时刮起了一阵风,风声与女孩的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了尖啸一般的声音。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李稚不安的埋怨道。

“哇,鬼屋哎!太好了!”孙凯也看到了那间小庙,这两个人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胖子本来肺活量就大,声音好似一声闷雷,惊起几只黑色鸟儿腾空而起。

“嘎,嘎,嘎,噶。”飞鸟发出阵阵怪叫,风裹杂着竹叶与碎屑飞舞,整片林子仿佛化作一个活物。

李稚被吓的一哆嗦,他看见庙中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动,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一个庙而已,没那么邪门吧?我们可是有八个人哎。。。。”李稚心中暗骂自己胆小,但诡异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他隐约间感觉,这间小庙对自己来说,似乎颇为不同寻常,就像——“就像命运的十字路口一样,但这是现实世界,我看我是需要看看心理辅导员了。”

“走,进去看看!”曹颖兴奋的一挥手,率先走向小庙,潇慕和陈默然紧随其后。

“区区一个梦而已,是我想多了。”李稚松了一口气。

“哈哈,你怕啦?”孙凯企图用脏手拍李稚肩膀,李稚侧身躲过。

“说到鬼屋,北街那家你们去过吗?”蒋龙问道。

“号称进去三分钟就哭叫着跑出来那个?场景建得还好,就是扮鬼的工作人员是从学校召的兼职,一看到女生尖叫就忍不住笑了。”白苒淡淡的说。

“什么难道你们都没有进去三分钟就。。。。的确那个太假了,我们也进去吧。”赵雯自觉失语,赶紧转移话题。


靠近小庙时,李稚心中再次浮现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十分熟悉,在他做过的诸多噩梦中,有不少是因为这种恐慌预感而抛下梦中同伴独自逃命的。

因为知道自己身在在梦中,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醒来后也会想着:“这只是梦,他们又不会真的怎么样。”

他刻意没去想,假如在现实中真的面对类似问题时自己会怎样,是因为顾忌事后同伴的指责而共同面对呢,还是因为抛弃同伴受到良心拷问,终日惴惴不安?

庙中有股阴湿发霉味的味道,李稚皱了皱眉头跨过掉漆的门槛,借着庙门口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小庙大约五十平米左右,地面由青砖铺成,墙面用油彩绘制着鬼神图案,不过大多都随着岁月流逝而褪色,有些甚至整片整片的被剥落。头顶上方是两根房梁,黑漆漆的好像吊着什么东西.

小庙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的正中央,一个约半米高,污渍斑斑的朱红平台上立着一尊雕像。

雕像一身黑白红三色交错的对襟长衫,腹部一个大大的肉黄色背景圆中镶着一个蓝色的“寿”字,肩上也有同样一个镶着“寿”字的肉黄色圆,雕像手里拿着一根龙头,龙的两根胡须垂下搭在雕像灰色的手上,头上戴着的好像是乌纱帽,脸部则是一片空白。

雕像的脸被人用刮刀生生挖去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的青灰色泥胎,无面的雕像却好像在挨个打量所有人。

“好缺德哦。”曹颖兴味索然的说了一句,转过头开始打量起四周壁画。

蒋龙则对着孙凯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人直接挽起袖子一脸兴奋。

“你们想干嘛?”曹颖一把抓住孙胖子警惕地问道。

“推翻啊。你想到了晚上,人家看到这鬼样子还不被吓坏啊。”孙凯答道,蒋龙在旁边连连点头。

“哪有人晚上没事往这里面跑啊!”

“万一遇到下雨进来躲雨呢?”

“这倒也是,其实我也看这东西不顺眼。”

“你改变立场也太快了吧!”

潇慕直接跳上供台,伸手按住雕像估计想试试能不能推动。李稚注意到,把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间,原本一副懒散样子的潇慕突然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物一样。

但之后潇慕表情立刻恢复正常,他试着推了一把,雕像一看就十分沉重,凭他一个人自然是毫无办法。

“陈默然来搭把手。”公子哥儿对着陈默然招呼道。

“好嘞,我也来!”曹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女孩子就别来瞎起哄了,伤到手怎么办,交给我了。”孙凯胸口锤的震天响,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挨了曹颖一个白眼。

孙凯正准备走上去,陈默然却站出来阻拦道:

“且慢,我先试试。”

说完,他敏捷的跳上供台,活像只黑色大鸟,随后站到潇慕旁边,孙凯只当陈默然急于表现,便笑嘻嘻的没说什么。

陈默然双手按住神像,但又触电一般松开,脸上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曹颖一把推开孙凯走了上去。

团长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两个人的后背,估计用的劲挺大,因为李稚看到潇慕和陈默然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之后三人鼓足了劲推了半天,石像还是纹丝不动。

“我还不信了,大家一起来!”

众人顿时开始忙碌了起来,蒋龙从角落里找来两根沾满泥土的粗大绳子,对着雕像缠了几圈,几个男生在下面准备拉,几个女生站在雕像后面准备推。

“准备!”曹颖下令道,李稚突然听到雕像后面似乎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声音一发出就被众人的口号声盖过了。

“一,二,三!”大家一起发力,雕像立刻落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地面都颤抖了一下,李稚感觉胸口被锤了似的很不舒服。

蒋龙和孙凯在一旁议论道:

“感觉也没多重呀,一下就倒了。”

“我也觉得,说不定刚才加个我就能推下去了。”

“就这么摆在这里也不像样,干脆把它挪到一边去吧。”陈默然提议道。

“女士们就去休息吧,我们几个推过去就行了,蒋龙说的没错,其实也没多重。”潇慕在旁附和。

“赶紧弄完,咱们早点儿下山。”

李稚看了看弄的脏兮兮的手,反正已经这样了,无所谓了。

雕像给他的第一触感是冰凉,然后是无数颗粒在手上划过的粗糙感。那一刻,他耳边隐约响起一阵嗡嗡声,但相隔太过遥远,他无法分辨是那声音到底是耳鸣还是其他。

那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厚重的鼓点,每一下都震撼他的胸腔。

四周景象蓦地变幻,李稚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土包上。天空乌云密布,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暗红色的肥沃土地上生长着细小如血管一般的未知植物。远处的群山好似连接着天与地,在大地的尽头,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昂然矗立在地平线上。

身后传来金戈铁马的厮杀叫喊,还有那响彻天地的巨大鼓声,他回头看去。。。。。。

“李稚,李稚!”

孙凯的一阵推搡让他回到现实,李稚猛地清醒过来。他没有看到身后之物,心中失望之余,不禁暗骂胖子多管闲事。

“你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不会真看见鬼了吧?”潇慕看着李稚的眼睛,语气轻松的问道。

李稚本想实话实说,却突然想起潇慕和陈默然刚才触摸雕像时的异常反应,他心中蓦然生疑,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吧,刚才有点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李稚低下头,装模作样的捏了捏太阳穴。

“你在旁边好好休息休息,我们几个也够了。”潇慕伸手想扶他,李稚摆了摆手,慢慢起身走到旁边,他正好也不想再碰那东西。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曹颖一脸狐疑的走了过来。

李稚摇摇头,觉得很没面子。

孙凯一脸坏笑在旁插科打诨道:

“刚才追我时还那么生龙活虎的,是不是想装晕然后做人工呼吸呀?”

曹颖白了他一眼:

“你给李稚做人工呼吸吗?”

“我。。。。。。”

孙凯那副懵逼的表情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李稚自己也被逗笑了,心中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

将雕像推到角落后众人继续朝着车站进发,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插曲。李稚走在队伍的最后,在他前面是对着白苒大献殷勤的蒋龙。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李稚强迫回想刚才看到的景象,那究竟只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某种征兆?那金戈铁马的喊杀声。。。。。真想把该死的蒋龙斩于马下,见鬼自己一开始怎么会觉得蒋龙人还挺不错的?

大约十几分钟后众人从一条狭窄泥泞的小路钻出树林,来到盘山路旁的公交车站。

很快就来了一辆下山去市里的车,大家有说有笑的走了上去,李稚走向公交车最后一排,开始胡思乱想。

“曹颖估计会和孙凯坐一起吧,赵雯多半和潇慕一起坐,看陈默然那个孤僻样多半是一个人坐,然后。。。。。”

“要是是过去的我,一定会很高兴吧?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和一帮人出去郊游,等会还要一起吃饭唱歌,真是美好的一天。”

“不对,换成现在的我,也应该高兴啊,总算又消磨了一天,还认识了几个不坏的人。。。。。蒋龙除外。”

本以为是一个老实可靠的家伙,没想到满肚子坏水,虽然与自己无关,但这种人被社会性死亡不是政治正确吗?

前方突然有了动静,李稚抬起头,立刻被左前方车窗外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当他眯着眼睛适应强光之后发现,白苒已经走到最后一排。

白冉理了理纱裙,安静的坐下,和李稚隔了一个空位。

“。。。。。。”李稚往前面瞅了瞅,赵雯坐在曹颖旁边正一起看着手机,她们左边隔着过道呼呼大睡的孙凯,两个女孩后面单独坐着一个表情黯淡的蒋龙。

“孙凯旁边明明有空位子蒋龙不去,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但他也不想想,白苒这种人怎么可能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李稚心里一阵幸灾乐祸。

有了蒋龙的前车之鉴,李稚打定主意一言不发,旁边白苒也没有聊天的意思。两人沉默不语,与车里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李稚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但那月亮一样的少女还是让他的思绪如潮汐般起伏不定。

抬头再看看蒋龙,心里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其实仔细想想,蒋龙也并非一无是处。曹颖好像说他是动漫社副社长,堂堂一个大型社团的副社长居然没女朋友,不是挺惨的吗?今天还往铁板上撞,看样子是已经放弃了。”

“我管他们干什么?反正今天一过大家也就没交集了。。。。。。”

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下午的温暖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李稚低垂着头,看似闭眼假寐,实则聚精会神的感受着不可能感觉得到的温度,倾听着不可能听得到的的心跳,嗅着不可能闻得到的气味。

突然有种,想要一直这么坐下去的感觉。

快到站时,白苒突然轻声问道: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李稚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发现了自己在观察她和蒋龙,还是指庙里的事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哪一件事自己都不能承认,而且前者的优先度远大于后者。

李稚知道白苒肯定能从自己的表情看出点什么,便低头看着公车地面。

“什么看到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到站了,曹颖摇醒了睡的正香的孙凯,大家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白苒也站了起来。

“你不打算告诉我,那也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少女向着车门走去,留下空气里淡淡的清香。

“本来我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李稚暗想道,起身跟在后面下了车。

血红的太阳已经西斜,天空披上一层金灿灿的外衣,云朵如一艘艘小船,缓缓驶向金色大海。


饭后众人来到ktv,本以为周六人多房间都被订完了,潇慕却拿出一张金卡,不一会儿众人便坐在了豪华包厢中,桌上军队列阵般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十瓶鸡尾酒。

早已按捺不住的曹颖率先点了一首平野绫的《god knows》,不得不说她的声音和平野绫颇有几分相似,就连那不讲理的强势性格也和那位“团长大人”有些像,怪不得户外社群里不少人都只叫她团长而不叫名字。

“きっとあなたは辉(かがや)いて

无论世界多么艰辛多么黑暗 你一定会绽放光彩

超(こ)える未来(みらい)の果(は)て

跨越未来的尽头

弱(よわ)さ故(ゆえ)に魂(たましい)こわされぬように

不让灵魂因脆弱而受伤

my way 重(かさ)なるよ

跟上我的脚步

いまふたりに God bless...

愿神保佑我们。”

绚烂光影投射在少女身上,那清亮嗓音与靓丽身姿让所有人都为之喝彩,同时孙凯在蒋龙和李稚心中的仇恨值又再次飙升。

李稚看了看在一旁喝闷酒的蒋龙,突然生出几分戏谑心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挪到蒋龙旁边,神秘兮兮的问道:

“你怎么了这么郁闷,感情不顺?”

蒋龙举起酒瓶和李稚碰了一下,一仰头灌下一大口,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念道:

“我真不甘心,为什么好姑娘个个名花有主了!”

“噗!”李稚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其他人正热火朝天的划拳做游戏也没注意到他。只有蒋龙以为李稚呛着了,对着他后背一阵猛拍。

“哎哟轻点轻点,我没事!”李稚咳嗽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他有些难以置信,还想再确认一下。

“你确定名花有主了?和谁呀?”

“潇慕啊,还能是谁。”

“潇慕?!”李稚转过头看了看正挽起袖子和陈默然扳手腕的潇慕,还有在旁加油鼓劲的白苒。

“对啊,曹颖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只是别人在瞎起哄,我打探了一下午情报,终于确定了,别人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低调罢了。”

李稚突然发现不对劲,他和蒋龙貌似没在一个频道上。

“慢着,曹颖说?你说的是谁和潇慕在一起了啊?”

“赵雯啊,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蒋龙鄙视的看了李稚一眼。

李稚目瞪口呆。

“那你下山那会儿怎么一直和。。。。。”

“怎么和白苒一起走是吧?白苒和赵雯都是艺术社的,她们俩关系很好,我是在向白苒打听情报。本来还想让白苒去挨着曹颖坐,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挨着赵雯坐了,哪知道白苒说她见过赵雯和潇慕单独出去吃过饭,赵雯可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吃过饭,唉,我一下子就明白啦。”

这时赵雯和白苒一起握着麦克风支架,开始合唱《乌克丽丽》。两个女孩一个娇憨可爱,一个优雅秀丽,下面两人呆滞的看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把手的伸向酒瓶。

“咕嘟咕嘟咕嘟。。。。。”

“兄弟我特为你感到惋惜,真的。不过也不必太过伤心,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也不差赵雯一个,你说是吧。”

“你说的对,兄弟,我看白苒就不错,下午聊了一会儿感觉她好像还是单身。来我们干一个。。。。。。哎哎,人怎么走了?”

“李稚,来的正好,扳倒闷骚男。”李稚走到潇慕等人那边,曹颖立刻招呼道,陈默然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凳上,以一副孤独求败的臭屁样喝着酒,旁边是一脸无奈笑容的潇慕和捂着手腕嗷嗷叫的孙凯。

看样子是陈默然连胜两局,如此一来他的力气肯定也所剩无几了,正是捡人头的大好机会。

李稚拿定主意,便不客气的挤开胖子坐到陈默然正对面,两人隔着一张小圆桌。

“输了什么惩罚?”

“喝一瓶,如果勉强喝一杯也行。”没想到陈默然平日看起来不好打交道,此刻却意外的好说话。

李稚挽起袖子,豪气万丈的伸手搭在桌上。

“来吧!”

陈默然放下酒杯,那无悲无喜清心寡欲的的酷劲儿加倍刺激了李稚想让其吃瘪的念头。

两人双手互握,李稚憋足劲头想要一鼓作气压倒过去,却发现对方的手腕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这是明显双方力量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迹象。

李稚这才发现,陈默然的手臂虽然没有鼓胀隆起的肌肉,却十分坚实。随着他缓缓发力,起伏的线条好似岩石肌理一般,无声无息却隐藏着惊人力量。

随着陈默然的不断压制,李稚涨红了脸想要挣扎,却无力阻止手腕被一点点的往下压。

似乎看出了李稚已经竭尽全力,陈默然慢慢收回了力道,原本快要输点的李稚竟一点一点的又扳回不少。

“好哇,李稚加油!”孙凯在一旁加油鼓劲。

“扳倒他,扳倒他!再不行就换我上!”曹颖激动的像她在比赛一样。

李稚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他看似一副即将绝地反击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被猫儿玩耍的老鼠罢了。

战局逐渐白热化,大家围在李稚身边为他加油鼓劲,连唱完歌的白苒和赵雯也凑了过来,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李稚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获胜,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输。

李稚死死的咬着牙,喉咙因为全身紧绷而发出“呃呃”声,陈默然好像真的后继乏力一般,眼看那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

“赢了!真有你的!”

曹颖和孙凯兴奋的拍打着李稚肩膀,陈默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输赢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他举起酒瓶对着李稚点头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李稚瘫倒回沙发,大口喘息着,刚才注意力都集中在战胜对手身上了,现在才感觉到手臂肌肉一跳一跳的抽搐着,脑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隐隐作痛。

在他旁边的潇慕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对着李稚举杯致意 :

“恭喜。”

李稚尽管怀疑陈默然是故意输的,但还是难掩心中喜悦。

“谢谢。。。。。。我一直以为我会输。”

潇慕脸上的笑意更胜,他的眼睛反射着彩灯的亮光。

“过于简单的胜利,就没有赢的价值,只有倾尽全力得来的收获,才最值得珍视和守护,不是吗?”

李稚感觉他话里有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潇慕把酒一口喝尽,从白苒手里接过话筒,和赵雯一起唱歌去了。

白苒坐在潇慕刚才的位置,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少女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红晕,李稚偷偷看了她几眼,随后便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似乎酒劲涌了上来。

“咦李稚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去厕所了。来,我们接,接着喝。”

蒋龙明显喝多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李稚无奈的又开了一瓶酒,他感觉自己也就这瓶的量了。

几小时后,潇慕叫了两辆车,大家在校门口下车集合。

蒋龙和孙凯不知怎么回事,勾肩搭背的一直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两个人竟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跑到旁边大榕树下吐得个稀里哗啦的。

“真是两个废物!”曹颖双手叉腰,一副还没喝够的样子,原本不翼而飞的棒球帽又回到了她头上。

接着曹颖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

“真是有趣的一天,很期待下次社团活动,啊对了,感谢潇慕的友情赞助,不过这次还是使用社团活动经费吧,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喂喂,这样明目张胆的公款私用真的好吗?学生会副会长和纪检部副部长可都在这里啊。”

潇慕懒洋洋的说道,马上就被曹颖一把揽住肩膀。

“有一个词叫做共犯!你们都是共犯噢。”

少女眨了眨眼睛。

陈默然站在人行道上的花台边,阴沉的打量着道路两旁经过的男男女女,要不是他的面瘫在学校里也算众所周知,不然多半会被误以为是过来打架寻衅的。

赵雯则低头看着自己被橘黄色路灯照射出的影子,小手背在背后,鞋子一下一下地踢着,看起与芭蕾舞的起跳姿势有些相像。不知她是以为自己回到了舞蹈教室还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她自己是没办法独自回寝室了。

“走吧,赵雯,我送你。”潇慕依旧是一副懒散样子,看起来那点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对赵雯说话的声音明显柔和得多。赵雯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着叫她名字的声音来源,双手条件反射一般伸出。

潇慕笑了笑,走到赵雯前面,抱起了喝醉的少女。

赵雯头靠在潇慕胸口,就像找到了熟悉的枕头一样,竟直接睡着了。

“那么,下次见。”潇慕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慢慢朝女生宿舍走去。

“看看,看看,真像在走红地毯啊。”曹颖看着潇慕的背影啧啧称赞。

“红地毯?结婚?我,我反对这门婚事!”蒋龙吐完之后又缓过劲来了,对着孙凯发出一阵悲惨的哀鸣。

然而刚才还和他一起哭得泪眼汪汪的同伙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损人机会:

“反对?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经过一整天的打击,蒋龙彻底绝望了。只见他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陈默然不声不响的挥了挥手,跟在蒋龙后面一起离开,沿途倒是有不少结伴成行的女生小声议论着这个冷酷背影。

“开心,下次再出来玩吧,今天撑死我了。。。。”

孙凯报复成功,心满意足的叹息道。

“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和我一起跑步去!下次见啦大家!”

曹颖拖着傻了眼的孙凯消失在夜幕中。


“音乐节初选的比赛名单?我记得今天早上有发给你的,你看一下聊天记录。”

李稚转头看去,白苒正站在一旁接电话,路灯下少女全身上下似乎都闪烁着微光。

“社团那边我们已经开过会了,还有主席,你是不是跟社长达成了某种协议?为什么要由我负责艺术社的活动组织呢,这次音乐节我可是以企划部干事的身份进行活动的,社团在音乐节中的各项事务我都不会参与噢。”

李稚暗自惊讶: “以前就听说过她身兼多职,没想到这么夸张。”

“这事没得商量,马上系篮球决赛,我还要忙着拉拉队训练,主席大人似乎太高估小女子的能力了,再这样下去我只有考虑辞去一两个职务,以缓解无良上级施加的巨大压力了。”

白苒温和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与威胁。

李稚突然发现只剩下自己和白苒两个,怎么办,不打招呼就这么离开也太无礼了,但打了招呼被无视的概率也挺大的。

“超好看的,我还想再看一遍。。。。。”

这时几个女孩挽着手说笑着从他们旁边走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们在经过时似乎看了一眼自己和白苒。

不行了,必须立刻做决定,打个招呼就走吧,虽然挨了一整天的白眼,但自己毕竟是男人,男人就要大度。

李稚拿定主意,朝着白苒伸出手,没想到对方正好转过身,一边和学生会主席唇枪舌剑的争论一边朝着校门走去。

李稚保持着上课时举手回答问题的姿势站在原地,脸部一阵抽搐。

“这,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这时李稚突然感觉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是同寝室的张炯发来的短信。

“李稚,你还没回来呀,麻烦帮我们带三瓶可乐,两包烟回来吧。”

李稚叹了口气,这个点他们b区寝室楼下小超市已经关门了,想买东西得跑到a区寝室那边去,中间隔了近半个校区。

但自己前两天电脑出了问题,多亏了张炯才恢复正常,直接拒绝也太忘恩负义了,搞不好会让自己更不招人待见。

其实自己不想去a区还有个原因,白苒的寝室就在a区。

他一边暗骂寝室几个懒虫,一边寻找着路上充当出气筒的石子,不一会儿就发现一个绝佳的目标。

那是块精致圆润的石子,似乎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人踢飞。李稚怀恨出击,石子在空中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人行道旁的树丛中。白苒听到响动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李稚时明显有些惊讶,随即又转过头去,只当他不存在。

“啧,又不是送你回寝室。”李稚心中更加烦躁。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图书馆,会议厅,操场。清冷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至平齐,仿佛两人正并肩走着。

李稚突然想起今天中午,他们俩也是这样走着,一个接着打不完的电话,一个无所事事的踢着石子。

他们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印象中的白苒总是处理着各种事情,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她,那份自信,从容和优雅,也是白苒身上最令人钦佩的地方。

而自己呢?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好像没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多亏了没有朋友打搅的缘故,自己才能无所事事到只好埋头苦读,用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学习才堪堪惊险至极的卡着分数线考上宏诚,到了大学嘛,自然想改变过去那种孤儿自闭症一般的生活方式,彻底放飞自我,当一个没心没肺,只顾找乐子的傻瓜,却又在一开学就上了某女的贼船。。。。。。

想着想着就到了A区,白冉左转准备进宿舍楼,正好李稚此时也向右拐,去超市。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的对视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李稚率先打破沉默,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太过生硬而变得有些怪异。

“我去买点东西。”

“好,我回去了,再见。”

少女笑得有点得意,似乎在刚才的电话交涉中大获全胜。

“再见。”

随后两人同时转身离开。

“结束了。”李稚呼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仿佛为了再次强调一般,李稚在心里问道:

“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一只南归的鸟儿从树梢窜起,扑朔着翅膀朝深邃夜空飞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故作沧桑的李稚所想的那样。

回寝室时已经十一点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烟混杂着方便面的味道,尽管已经闻了整整一学期,李稚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及时将脸上的厌恶转换为友善的笑容,此时此刻他就是走进猪圈想必也能保持这样的傻笑。

张炯在洗澡,李稚随手把装满物资的塑料袋放在了他的桌上。

“我都放张炯桌上了,自己拿啊。”

李稚对着另外两个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点回应意思都没有的室友打了个招呼,然后穿过随手丢掉的烟头,方便面的透明塑料包装纸,被踩的中间扁平的易拉罐,最后在最角落的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去哪潇洒啦?”

彭森和女友通完了视频,走到张炯桌上拿起可乐,再摇摇晃晃的走回自己桌前。

李稚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问道:

“查过寝啦?”

“还没呢,多半不会查了。那哥们寝室今天聚会,听说这会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哎,问你呢,去哪玩了一天?”

“后山,户外社社团活动。”李稚看着户外社群,曹颖已经上传了几张照片,但反响不高。

“户外社吗?李泽你不是也加了这个社团吗,怎么没一起去?”彭森挠了挠头,顺手从李泽桌上拿走了一个苹果。

“那个打杂社长期被各方人马使唤,我早就屏蔽群消息了,你拿橘子,我只有一个苹果了。。。。”

李泽伸手拿回苹果,彭森一侧身避开了。

“李稚你们今天去了多少人?”

“八个。”李稚感觉话题渐渐朝着不妙的方向发展。

“去去,我就要吃苹果。。。。有漂亮姑娘吗?”

“我听潇慕说他和默然去了,是吗?”李泽俨然一副潇慕陈默然小弟的样子。

“对,还有潇慕女朋友和社长的男朋友。”

“糟糕,李稚受到大量暴击!”

“你烦不烦。”

李泽翻着手机,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群里的照片。

“啊,我看到照片了,李稚竟然站在了白苒旁边!”

李泽看着手机惊呼,彭森本来正在用打火机点烟,闻言惊得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他立刻捡起烟来吹了吹,重新叼在嘴里,一副惋惜的样子

“兄弟,你死了这条心吧,白苒在咱们学校是出了名的难追,开学到现在向她表白的人起码有二十多个了。篮球社的社长杨月也在追她,他妹妹还和白苒是好朋友,住一个寝室。连这样的僚机都拿不下白苒,我看。。。。。。其实张炯他姐姐挺不错的,真的。”

“彭森我去你的!”这时浴室传来一阵怒吼。

“我怎么可能对白苒有想法。”李稚心中烦躁,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出一种轻描淡写的样子。

去年圣诞节的事情除了白苒和他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对李稚来说,从根源上被揭穿与质疑,冲击之大反而使他竭尽全力伪装出一切照旧的若无其事样子,试图以平淡的日常作为掩盖。

他从未给任何人说过那件事,而出于某种执念他坚信白苒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如果白苒故意将其泄露,那么在李稚心中虚幻的的神像也会随之崩坏,这反而能让他松一口气。

但自己不是发过誓吗?不管那虚妄的画卷之下究竟是怎样的真实,都不会再动摇,那为什么还会松了一口气呢?

这时,李泽轻轻碰了碰彭森,彭森低头瞟了一眼李泽的手机屏幕。李稚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只想尽快把这场无聊的对话敷衍过去。

“不过合影她能让你站在旁边,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彭森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李稚脑袋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刚开始接触时,可能会被李泽和彭森的表象迷惑,以为他们只是喜欢开玩笑的直率家伙。而和他们已经相处一学期的李稚则深刻的明白,这两个人是属于那种无法掌握玩笑尺度和分寸的人。

自己一旦表现出半点动摇,随之而来的后果无疑是毁灭性的。

自己不能显得太感兴趣,但也不能过于回避,只有顺着对方的话调侃下去才行。

于是他打了个呵欠,轻描淡写的说道:

“她岂止不讨厌我,坐车去北街时,她跑来坐我旁边。晚上唱歌时也一直坐我旁边,你满意了吧。”

“真的假的?白苒可从来没主动接近过哪个男的,莫非她真对你有意思?”

“啊,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她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不是我的菜,如果向我表白那还真是对不起咯。”李稚模仿着潇慕的慵懒样子。

“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用于面对一个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十分适合。”

李泽手机里突然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这个声音李稚十分熟悉,毕竟他从刚才到现在脑袋里就一直想着那个人的那些事。

彭森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李泽也捂着肚子拍着大腿,因为笑的太猛而不断咳嗽。

李稚就像被蛇咬了一般跳了起来,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伸长脖子看向李泽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对象是何叶叶,白苒的室友。

“那人是谁啊,李泽的室友?”

“好过分,竟然这么说苒苒坏话,还以为苒苒喜欢他?”

“感觉有点恶心。”

这时手机里传来几个女孩议论的声音,随后挂断了。

李稚眼中霎过一丝冷意,他和李泽的关系远没有好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这点李泽也心知肚明。

然而李稚也心知肚明,他其实是在发自己的火。让他羞耻而愤怒的,是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动摇,却又立刻因这个玩笑而憎恨起了李泽。

李泽见李稚表情僵硬,立刻满脸堆笑讨好起来。他找了一个巧妙的台阶。

“真是抱歉,本来想问何叶叶社团的事情,不小心按到外放了,真对不起。”

不是已经发过誓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既然从此形同陌路,为什么还在意?

李稚瞥了一眼在旁边肆无忌惮的笑着,没有半点收敛的彭森,心里想象着将两人暴打一顿,然后深吸一口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径直走向阳台的浴室。

“张炯你死在里面了吗?快出来我要洗。”

“慌什么?下楼去裸奔几圈我就出来了!”门里烟雾缭绕,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没好气的回答道。

李稚甚至有些感激张炯的反击,这样自己就可以继续呆在阳台和他斗嘴了。

洗完澡出来之后,整个晚上李稚都没理彭森和李泽。

上床后,虽然想尽快入睡,但他怎么也无法平静,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各种阴郁片段。

“多么难忘的一天,先是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人,然后那么可爱的曹颖居然有个死肥宅男友,还是青梅竹马,麻烦滚回二次元好吗?还有该死的蒋龙竟然(欸,谁是蒋龙来着?)。。。啊,如果他坚持自己一辈子单恋赵雯下去也还是挺好的,但他自己喜欢作死那就去死吧。还有被最不想送回寝室的人误以为自己是想送她回寝室,最后还有李泽那个王八蛋的恶作剧。”

李稚闭着眼不断的变换姿势,寝室里张炯打游戏的呵斥怒骂;李泽在群里插科打诨不时发出的猥琐笑声;彭森煲电话粥那油腻暧昧的声音折磨着他的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各种声音渐渐微弱,停止,剩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低沉鼾声。


李稚发现自己再次来到破庙外。

夜幕下的竹林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为什么自己会在竹林中?为什么自己会晚上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是梦吗?对了,因为是梦。

以往的梦中,李稚总感觉眼睛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整个世界虽然模糊不清,却又能知道那些模糊事物到底是什么。

但这次,他能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旁边暗绿色竹子上枯黄的疤痕,以及破庙那黑洞般吞噬着光亮的窗和门。

进去吗?还是转身逃跑?无数个噩梦早已给了李稚应对经验。李稚准备回头跑路,但下一秒他却惊恐的发现,身体不听使唤自己动了起来。

他迈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向庙门。

“不过是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醒了不就完了。”

李稚心中安慰自己,但踏在泥地的厚重感和微凉的空气又让他疑惑,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搞什么鬼,这么真实吗?”

李稚觉得有些头晕,想要躺下。于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温暖伴随着沉重的睡意涌入脑海,但下一秒他又回到了黑暗阴冷的庙前,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要是亮一点就好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李稚心想。

突然一道亮光照进阴冷黑暗的空间,李稚发现那座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祭坛上。

在金色光芒照耀之下,原本诡异的无面雕像看上去多了几分神圣与肃穆,仿佛空白之下藏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墙上褪色的壁画也不再残破衰败,金光闪闪让人不禁想要膜拜。

李稚看着雕像脸部的空白,那是被挖出的一个圆形凹痕,十分光滑。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光滑圆润的凹痕,连片刻目光也舍不得移开,仿佛那处凹痕隐藏着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原来放在那里的,是什么呢?

就像他踢走的那颗石子。

异变突生。

世界开始旋转。

神像,祭坛,天花板,墙壁,小庙,竹林,天与地,混合成巨大的旋风。

他看着自己踢走的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穿过一个个不同的场景。

潇慕笑着指向竹林深处,“应该是那个方向。”

曹颖挥舞着手中的枝条,一下打在他的头上。

他拿着十三朵香槟玫瑰,眼中是那个无比思念的身影。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很难组织语言。

那石子飞入了雕像的凹痕中,与雕像完美的融为一体。

有些事情已经开始,有些结局已被注定。

“啊!”李稚突然感到全身剧痛无比,就像无数只手拿着尖锥狠狠地扎破他的皮肤,扎透他的肌肉,扎穿他的骨头,将他的骨髓搅成一团。。。。。。

尖锐的刺痛让李稚差点失去意识,但本来就身处梦中的他自然不可能再次晕倒,这种真实无比的强烈痛感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梦中,李稚突然间惊醒,但又马上重新堕入梦中,反复不断的醒来和睡着仿佛无休止的轮回,李稚已经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痛楚的折磨。。。。

不知在剧痛的炼狱中过了多久,金光的穿透与深入骨髓的剧痛戛然而止,刚才还在地上剧烈翻滚的李稚奇怪地翻身站起,疼痛去的和来的一样突然,而关于几秒钟前的剧痛记忆也像潮水般褪去,最后一点不剩,就好像李稚从未受过那场此生最大的折磨。

“。。。。。。”李稚摸了摸自己身上,却没有任何感觉,原本一直出现在梦中的模糊感再次出现,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又出现在李稚身上,四周的场景再次恢复正常。

金色光芒开始时隐时现,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墙上影影绰绰,雕像像灰白色表面似乎有东西在其中翻动,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李稚慌忙后退,却不敢转身背对出现异变的雕像。那片灰白不断变换,最后似乎经不住剧烈的挤压而破开,一团白影从中窜出,闪电般来到李稚面前。

那是一个长着潇慕脑袋,但脖子以下却是白色雾气的怪物,李稚被吓的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怪物紧随其后,同时不断变换着头部,似乎全是李稚认识的人。

他没想到自己可以跑这么快,四周竹林被拉成模糊的幻影,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到前面路上挡住了一个人。

李稚想都不想再次转身,也只有在梦中才能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动作,但他刚一转身,就和白苒的脸相贴,随后,微笑着的白苒的头从她的脖子上落了下来。

接着,仿佛一个信号.随着白苒的头颅掉落,砸向地面的一瞬间,世界黯淡了下来.李稚感觉自己好像猛地向后摔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开始手脚慌乱地挥舞,他已经陷进,穿过了大地,进入一个漆黑的空间。

“我真是受够了!我必须马上醒来。”

这是李稚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他却无法真正地思考,譬如感知自己的触觉,嗅觉是否存在,他似乎失去了五感,只剩下最纯粹的意识来感知四周,甚至他开始大喊大叫,但也只能够意识中感受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他想要飞翔,却发现只能原地跳跃,他想要靠疼痛醒来开始掐自己脸,却发现手无法感受到脸的存在,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虽然意识一直模糊无法真切思考,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这次的“梦”似乎颇为不同寻常。

“这个场景持续得太久了。”李稚喃喃道,以往的梦境,往往无法长时间维持在一个地方,不管多么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场景,他总是没有征兆地突然跳转到另一个场景中,也许是突然从医院跳转到楼顶;也许是厕所突然跳转到荒野或广场;也许楼梯会通往黑色大海。。。。。但这次,李稚晕晕乎乎地感觉自己好像走了挺长的距离,时间也远远超出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梦境,但漆黑的道路好似无止境。

在这里方向已经失去了概念,整个空间都被氤氲的黑色雾气所充斥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没有任何光源,大片黑雾笼罩的情况下,他却能看到几十米以外的场景。

前方似乎有个影子正朝他的方向过来。

因为过往无数的噩梦经验,李稚曾总结过一套梦中行为准则。根据那套准则,看到不确定的东西最好不要转身逃跑,因为那东西很可能会继续在逃跑的路上等候,那种不确定的未知恐惧远大于怪物的真面目,所以跑到那东西面前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与其让恐惧控制自己,不如将心神交给因自我保护机制而产生的愤怒。

“我可是,因为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怒气值早就爆表了!”

带着现实中无法发泄的怒火,李稚开始朝着那影子冲刺。

若隐若现的影子渐渐清晰,不是面目可憎的妖魔鬼怪,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彩色图案白边面具的人。

那人正在仔细看着另一边,仿佛在努力从黑雾中分辨出前路来,李稚感觉对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

“来吧,只是一个梦而已。”李稚心中给自己打气,但一个声音,扭曲而低沉,好像就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疯狂哭泣导致声音嘶哑,过于激动的神经质般的歇斯底里。

那个声音嘲笑道:“是吗,只是一个梦而已,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会如临大敌,你在哆嗦,你在恐惧,可你根本不清楚你自己为什么害怕成这样,不是吗?你心里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从这个梦开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即将踏入的,是你内心最深层次的恐惧,那就是现实。你的懦弱,你的自私,你的欲望,你的一切弱点与罪恶,都再也隐藏不住,我们会把你的一切唯伪装撕破,将你最丑恶的样子展露!”

“滚开,快滚开!”李稚摇着头,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真实的声音带给他不想听的所谓真理呢?他只想要伪装成最单纯的样子,最简单地活着,而那些影子,那些带着肉食性动物惯有的残酷笑容的阴影们穷追不舍,从现实跟到了梦中,亦或是将梦境化为现实。

李稚大步奔跑,心中恐惧与怨恨碰撞厮杀。

就在他即将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李稚脑中警铃大作,那个人给了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就好像他站在悬崖绝壁,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有一种直觉,不能在那人面前暴露身份。至少,他也得戴上面具。

“快啊,面具!快给我一个面具!”习惯性地以为这是无所不能的梦境,李稚拼命扒着自己的脸,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快把整张脸撕下来了。

黑雾“腾”地升起,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爬上了李稚的头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面具。

整个面具漆黑如墨,完整地覆盖住他的脸,紧贴着没露出一丝缝隙。虽然眼睛被盖住,李稚却还能清楚的看到四周。

李稚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那个弟弟还没出生时,父亲和继母带自己去逛的庙会。在充满节日气氛的热闹老街上走过,嗅着爆竹炸响后在空气中留下的淡淡火药味道,手里拿着麦芽糖,吃得满嘴甜。

最喜欢的还是咸蛋超人的面具。

面具是塑料壳做的,戴在脸上很闷,还有一股难闻的胶味,但透过面具透明的眼部看出去,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

薄薄的面具如铜墙铁壁般挡住了自己的真实表情, 无论自己开心,难过,愤怒,胆怯,面具都保护自己不被他人所探知,让幼年的李稚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以至于有段时间他连睡觉都不肯脱下那越来越难闻的“脸壳子”。

尽管后来随着成长,他也学会了如何用另一种面具来应对冷漠残酷的人情世故,但回想过去,面具那种对待所有人和事都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反而是一种强硬抗争。

摇摇头甩开那些阴郁的回忆,李稚握紧拳头冲向白衣人。


回寝室后,白苒随手拿起一本《梦的解析》,开始读着消遣。

“小白,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好看吗?”白苒的室友杨阳将白苒拉回现实,“挺好的。”白苒放下书说道,却被杨阳轻轻捏住下巴:“今天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个和你一起去社团活动的帅哥把你的魂勾走啦,老实交代,有哪些人去了?”

“都是些你认识的,陈默然,潇慕赵雯他们,还有蒋龙,孙凯,曹颖。”

她顿了顿,最后补充道:

“李稚。”

她不想提最后那个名字,因为她知道杨阳听到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噢噢噢,就是圣诞节送你巧克力但你没收下结果沮丧得要死那个,现在你对他动心啦?”杨阳一脸八卦相,眼睛一眨一眨十分可爱,白苒不禁伸出手去挠她痒痒。

“哈,哈,住手啦,我错啦,我错啦。。。。”

两人开始在床上打闹,角落里的何叶叶正全神贯注的追着剧,对这边一边倒的屠杀没有半点兴趣。

“呼,呼,哎,小白,你觉得李稚怎么样?他比我哥高点,但没我哥帅,也没我哥那么有气质。。。。”杨阳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发现白苒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不怎么样,别提他们了。”白苒淡淡地说,杨阳识趣的闭上了嘴,偷眼看了看白苒,再吐了吐舌头。

这时,旁边何叶叶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声,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后走到白冉旁边把手机放在白冉桌上。

“李泽叫我拿到你面前再开外放,不知搞什么鬼。”

杨阳顿时竖起了耳朵。

这时,李泽打来了电话,何叶叶接通后打开免提。

李泽也是学生会的成员,白冉听过他的声音,电话那边说话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有些油腻沙哑的声音。

“不过合影她能让你站在旁边,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什么跟什么呀?”何叶叶抱怨道,白冉则立刻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还不等她挂断电话,通话对面已经传出李稚的声音。

“她岂止不讨厌我,坐车去北街时,她跑来坐我旁边。晚上唱歌时也一直坐我旁边,你满意了吧。”

“真的假的?白苒可从来没主动接近过哪个男的,莫非她真对你有意思?”油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呜啊!”杨阳听到后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却立刻被何叶叶捂住了嘴巴,看着何叶叶那小圆脸上带着着前所未有的八卦狂热表情,白苒不禁十分幸庆寝室里最八卦的那个还在外面谈恋爱没回来。

“啊,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她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不是我的菜,如果向我表白那还真是对不起咯。”电话里李稚明显在模仿潇慕的调侃语气。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杨阳本来死命挣扎着,听到这话后她表情十分怪异,既有些像憋着笑,又有些像在替某些闯下大祸还不自知的人默哀;何叶叶则翻起了白眼,一副期待已久的电视剧烂尾的无奈表情。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用于面对一个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十分适合。”

白苒挂断了电话,其他人十分识趣的假装突然想起有紧急的事情要做,作鸟兽散了。

熄灯后,白苒躺在床上。

对于一个并没有经常锻炼的女孩子来说,无论是爬山踏青还是在KTV喝酒唱歌好几个小时都是十分消耗体力的活动,按理说她应该会头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才对,然而事实却是,从十一点上床以后,她的大脑被各种纷乱思绪填满了。

白天参加社团活动的那些人她都不陌生,特别是潇慕和陈默然几乎每周都会在学生会的周例会上看到,大家一起合作共事过多次。像这次非学生会工作性质的聚会也有过一两次,过去潇慕给他的印象是自信且富有亲和力,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仿佛如沐春风,同时举手投足间隐约透出的一丝领导者气息让人们不由自主的愿意服从他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时的工作安排。

而这次,潇慕给她的感觉变了。他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但感觉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慵懒的样子只是为了掩饰他内中心深处的渴望,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发生的某件事上。和孙凯李稚等打闹时,对着赵雯献殷勤时,他眼睛深处,都十分平静,带着一点自傲,冷静观察着事物的发展方向,慢慢朝着他所写的剧本前进。

“狮子。”白苒暗道,“这是一头不动声色的狮子,不屑于为理所当然的胜利狂喜。而他亮出爪牙,凶相毕露之时,那就是他面临绝境之时。”

她想起下午走出树林时:

“我们去吃意大利菜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今天我请客。”潇慕微笑着招呼众人,看起来公子哥儿心情不错。

又想起在走进竹林前,潇慕和陈默然那个意味深长的对视。

“难道他们是故意引导我们走进小庙的?”白苒暗忖。

而陈默然,就像一条伴随狮子左右的,凶狠豺狼。

白苒脑中画面闪回到陈默然和李稚扳手腕的时候,李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样子一看就是用了全力,但陈默然虽然看起来也在使劲压制,但白苒感觉他实际上连一半的力气都没用上.

白苒为自己的想法暗暗震惊,这两个人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这样想会不会太夸张过分了?

过去和朋友一起逛街,吃甜品,坐在咖啡馆,餐厅时,她会下意识地观察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并在自己内心中找出标签给以分类,偶尔她也会和朋友讨论她的观察结果,得到的反馈往往是朋友们带着惊叹与倒吸凉气的话语:“真是准确的让我感觉汗毛倒竖。”

但今天,的确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在她面前,她却无法察觉到。

如果说那两人的异常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但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想起下午那时触摸到雕像的情景:

“准备!”曹颖一声令下,白苒伸出手朝着雕像按了上去。

在那一刻世界变得明亮起来,破旧小庙早已消失不见。纯白柔和的光横跨空中,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水,不时有光点从光之河中飞出,化为银色羽毛漫天飞舞。

“。。。。。”少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就在她触到羽毛的那一刹那,一切又再次回到现实中。

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惊呼,之后雕像轰然倒地。

那是幻觉?自己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幻觉,今天真是把所有离奇古怪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

李稚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些什么。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白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幻觉的事情,她决定先试探李稚。

她走到公车最后一排,旁边李稚低着头好像睡着了,但全身紧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窗逃跑似的,原来是在装睡。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李稚闻言浑身微微一颤,尽管轻微但还是被用心观察的白冉捕捉到了。

“什么看到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白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终于对我也防备起来了吗,偏偏在这种时候,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对于李稚的想法白苒隐约能够猜到些许,她也说不清对李稚什么感觉,李稚对她来说,颇有几分神秘,但这种神秘不同于充满阴谋诡计的潇陈二人,而是一种,厚厚的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坚壳,外壳上涂满了随心所欲的颜料,那些性格特征太过鲜明,以至于内在最深处隐藏着的真实永远不会展露半点。

凭表面行为和语言是无法看出他真实一面的,以至于到现在白苒也无法给李稚贴上准确标签,白苒曾经以为这个喜欢自己的男生只是一个胆小又特要面子,偶尔也许会因为冲动而勇敢一把,大致没什么坏心眼的普通大学生,但在后来一次观察到李稚眼神时,白苒才改变看法。

一次是,李稚表白被拒绝时,虽然有些残忍,但白苒当时觉得,不能让他继续单相思下去,自己没有那个想法,没必要浪费他的时间。看着那一脸失魂落魄,白苒叹了口气,正准备说几句鼓励话语,却发现面前那人,无神的双眼中,有另外一些东西。

那是一种猎人蛰伏在草丛中窥探猎物的眼神,不,比那个还要可怕,那是一种屠夫看着待宰羔羊一样的眼神,从容不迫的嗜血目光,手中剃刀一点一点,平稳地割向案板上的肉,下一秒,血肉飞溅。

最可怕的是,那个目光,打量的却不是白苒,更像是。。。。李稚自己。

圣诞节后的几个月里,那可怕的目光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男女交往中那一套游戏规则,投入更多的,往往是输家,而现在李稚虽然十分心醉神迷,但天平却有着向他倾斜的趋势,虽然那不是好感和喜欢,但对于她来说最致命的从来不是那么浅薄的东西,而是。。。。。好奇心。

同时,另一张脸,总在李稚背后若隐若现,有时候白苒会觉得自己好像是看着李稚,实际上是看着他。

同样是被自己拒绝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的,杨月。

杨阳的哥哥。

白苒摇了摇头。

如果李稚认为自己已经不值得信任了,那意味着她将会断掉不止一条的重要线索。

应该还有另一个原因,很细微,就像灰尘般渺小。

就像他们之间的联系,微弱且摇摇欲坠。

烟花在天空绽放,轰隆声震颤双耳,却不及话语的万一。

“你看到的,不过是你想看到的,仅此而已。”

圣诞节那天晚上,本以为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却被超乎想象的事物再次联系在了一起。

也许应该改变一点对李稚的态度,就当做,收集情报的必要手段和对被自己利用的人应有的补偿。

白苒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久违的睡意终于到来,她缓缓上眼睛。

也许是因为终于能够睡着,她脸上表情带着些许欣慰。

“这次,你又会看到什么呢?”


一阵风穿过树林,将枝叶影子吹散,潇慕站在小道尽头的空地上,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银色光辉之中。

“还算顺利,每个人都碰到了雕像,同时也帮我们把它搬到隐蔽角落,我从去年就开始想把它藏起来了。”潇慕似乎很享受这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他面对小道自言自语着,小道旁树林间隐约有个人影。

“接下来你准备着重观察谁?”

陈默然的声音响起,他出现在树下,半张脸在影子里若隐若现,他喜欢躲藏在阴影中,这会让他感到足够的安全感.

潇慕转过头注视着另一方向的操场上夜跑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羊刃八字,四柱纯阴和四柱纯阳,这个社团倒是个烂命集中营呐,本来我没想过要多么关注他们,但今天你也看到了,真让人难以置信,第三人回来了, 它就藏在那几个人当中!”

“你认为,‘第三人’在他们中间?为什么不是随机出现?”

“不可能,难道你在进入梦境时难道没有看到吗?”

说到这里潇慕不禁咬牙切齿起来,他想起了早些时候……

潇慕伸手准备推倒那座神像,突然,他猛地陷入黑暗的空间,四周只剩下他自己,陈默然,以及一个身穿白色西装,戴着复杂花纹面具的人.

第三人!

潇慕心神激荡,差点猛扑过去,但他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在触碰神像时会突然进入梦境,但他知道在这里是无法抓住它的。

那人也看着潇慕,但潇慕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这一事实,潇慕立刻移开视线,同时回到现实.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其他人。

幻境中面具人出现的位置是一个破旧的灰色蒲团,而陈默然也并没有在幻境中的所在位置,看来幻境和现实并不同步。

潇慕想立刻阻止陈默然的触摸,但已经晚了,他看到陈默然触摸神像后短暂同时隐藏得很好的惊讶眼神,无论第三人是谁,他都会在触碰到神像的那一瞬间明白,自己混在这几人中的秘密已经暴露.

“该死!”

潇慕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他原本可以隐藏在暗中观察,在第三人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前找出他的真实身份,如今机会稍纵即逝,第三人再次隐藏回暗处,而且有了十足准备.

不过至少嫌疑范围极大地缩小了.

“.如果凶命理论正确的话,第三人必然是白苒,孙凯,李稚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李稚和孙凯我看没什么异常,两个被情感冲昏头脑的傻子.白苒倒有点意思,她似乎一直在观察着所有人,就连赵雯和她聊天时,她笑的很开心,眼睛却是没有感情的.”

“也可能只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女人而已,”潇慕有些不以为然,消失了近三年的”第三人”突然出现,不可能会故意做出如此露骨的观察姿态.

“不,也许你是对的.”

他转念一想,伪装成心机深沉的女生反而会让人降低警惕,因为人的惯性思维是,越想伪装什么就越会下意识避开什么,就像女人会故意伪装成男人,內抿细腻的人会伪装成粗狂豪放的人。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思维的盲区呢?自己刚才不就差点放松警惕,想改为观察试探另外两人吗?

“第三人可能觉得我是个笨蛋,只会看表象,但往往笨蛋的第一直觉是最真实的,我的直觉就是,第三人的性别就是找出他真实身份的钥匙.”潇慕突然冷笑道.

“当年咱们那一帮可全是男人啊,而且今天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当年在场的.”陈默然十分诧异.

“我现在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一直在我们周围,但他是谁?他和我们什么时候有过交集?我全都不记得了,但我很确定,你也很确定,他是和我们同时获得能力的。

潇慕回忆起两年前,他们同在本市的高中,那个时候。。。。。。

“陈默然,你对这次月考有把握吗?听说你爸快到忍耐的极限了,你再不好好复习,估计会被禁足吧?”潘虎不怀好意地说道,身材高大壮实的他偏偏说起话来十分低沉,周围几个死党都哄笑起来,惊起树林间几只鸟儿奋力扑打着翅膀向远方群山飞去。

十月的灿烂阳光染红了整片树林的叶子,这是属于北城高中九个死党们的国庆节假期。对于高二的他们来说,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生活中唯一的烦恼似乎就是如何找个好借口将看到成绩单后父母额头上的青筋抚平。哪怕失败被骂甚至被揍一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未来是光明和自由的.

带着对大学自由生活的期待,他们来到宏诚大学的白云河校区。参观了充满美女帅哥学姐学长们的校园,又来到被称为“约会圣地”的学校外后山踏青.

“少废话.”陈默然站在一旁,专注地研究着手中红叶蜿蜒的脉络,并不接招.

陈默然,在高一初进校就因为行为太过高调而惹恼了几个学长,在放学后被堵在学校后门在一条小巷中,最后却以一敌三,并踢着学长们屁股将其打跑.之后在多次被挑衅和主动挑衅的斗殴中获得胜利,成了北城高中最不好惹的厉害人物.

“大不了和潇慕一起转学啦.”坐在石阶上的王政调侃道,引得几人阵阵发笑.

“我没意见.”.潇慕语气平淡,经过一个月的接触,他发现这群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他还是无法信任其中任何一人。

“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控人心,并建立起你的小团体,同时找到真正让你信任的人。”这是父亲潇靖给他的考验,但每次潇慕能用各种方式做到前两点,却对最后一点无可奈何。

“信任一个人?开什么玩笑。”在家族集团中成长,见识了数不清的背叛,欺骗的潇慕,早已忘却了信任为何物。他从小就明白权势利益能够带来多么“真挚”的情谊,他,冷静地感受着成为焦点的感觉,同时也很乐于和家族中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的兄弟姐妹们斗智斗勇。

“作为可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的候选之一,你最需要拥有的能力,是操纵人心。人心,也是最善变,最难以把握掌控的,它们也许会被利益左右,也许会被贪欲蒙蔽,会被恐惧支配,但一旦你以为只要掌握以上几点就能够支配一个人,那么当那个人内心中的勇气,善良,道德翻滚而出时;虽然这几点人们已经所剩不多,甚至常常被刻意抛在脑后,但当他们出现时,自以为手握一副好牌的你,终究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那是潇慕初中毕业的夏天,父亲难得抽出时间带他去西欧旅行,两人站在宏伟的古罗马竞技场遗迹中,潇慕看着夕阳中父亲的背影,父亲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他们以往见面的地方大多是青花市晨星集团大厦顶部总裁办公室,父亲总是冷漠地注视着潇慕,和每周听着诚惶诚恐的总经理例行报告会时的表情一样。

而那次,父亲冷峻的面部线条稍显柔和,温暖大手搭在潇慕肩膀,说出的话却那样令人不寒而栗.

“真正的掌握一个人,是用无形的网,笼罩住他,而每个人内心都是有选择的,这个选择也许是因为朋友间一个玩笑;陌生人的一句口角;亦或是家庭,亲人朋友的关心,人们总是基于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进行选择,而你需要的是让他们看到和感受到,那些能够影响最终结果的东西。也许很小一件事,也许是平日细微无比的影响,但一旦让它们成为拐点,人们往往会不知不觉落入为他们预设的道路中,再也无法脱出。”

旅途结束后,潇慕比以前更少看到父亲,带着父亲留下的话和考验,潇慕戴上了比过去更加生动的面具,开始了孤独的谎言征途。他将一路以语言为武器,以冷漠之心为盾牌。一路披荆斩棘,直到获得认可的那一天。

“你们还是都别走了,我已经和学习委员说好了,这次月考她会给我寄小抄的,只要选择判断题全部到手,妥妥的。”

王政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潇慕肩膀,随即便被罗裕一把搂住肩膀。

“好哇你啊,居然和罗月月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赶快招来!”

一群人顿时开始追打王政,慌不择路的王政一下冲出满是金黄落叶的树林,回到泥泞小路上,众人打闹一阵后,进入了另一条偏僻的竹林小径,在那之后,王政被地上一块石头绊倒,被潘虎他们乘机按在地上。

“滚开,都滚开!不然我——咦,这是什么地方?”王政有些爱干净,被压在地上一身泥土的他怒不可遏,带着威胁举起拳头,却发现自己前方有一间破旧小庙。

“鬼屋?走,进去看看!”潘虎起身,顺手拉起一脸恼火的王政,带头走了进去。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于潇慕和陈默然来说十分模糊,他们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发现一座无面雕像,众人恶作剧地想将雕像推倒,却发现雕像十分笨重,全部人往后推都无法将其推倒,只得作罢,众人怀着猎奇心理在无面雕像前合影,然后前往其他地方游玩。

之后,潇慕与陈默然发现自己获得了一种,进入梦境幻界的能力,梦境一直漆黑一片,但人却能够清晰思考,潇慕原以为那只是比较特殊的梦而已,直到他遇到同样身处梦境的陈默然.

就在他们开始研究能够利用这个能力做些什么时,第三人出现在幻境中,之后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如果他是那当年那几人中的一个,那么你猜他此时此刻最想的是什么?”

“回去吧,晚上在外面呆太久会着凉的。”潇慕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留下林中一双久久注视着他背影的眼睛.

“如果他是那当年那几人中的一个,那么他此时此刻最想的是什么?”陈默然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思绪万千。


冲刺,然后挥拳。

“魇魔?怎么会有黑色的?”

那人开口发出一阵嗡嗡作响,不像语言倒更像是某种鸟类一般的刺耳声音。

同时李稚也看清了,那人身材修长,穿着戗驳领的意式白西装。

白色面具遮挡了五官,上面描绘着鲜花与藤蔓交织而成的大门,其精美繁复程度令人惊叹。

“莫非是精英怪?”

随着白衣人说话的同时,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下个瞬间,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伸向李稚的面具。

李稚大骇,他猛的停下脚步想马上后退,却发现全身被绑住一般动弹不得。

“不对,哪有那么弱的魇魔,你是。。。。。异梦者吧?”白衣人怪异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恶意。

脑袋里的警报声已经震耳欲聋,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大叫着,一旦被揭下面具,那么他就会立刻出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出局是什么意思,但眼看着自己刚刚获得的伪装马上就要被揭开,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屈辱的愤怒与不甘。

明明已经做出努力,明明已经鼓起勇气。。。。

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好像在现实中,因期待而努力着,但那浅薄伪装却被人轻易看穿一般。

有些问题并不是靠努力与改变就能够解决的,认同感与自我意识是从最开始就扎根于心底,如果说要为了“人们心中的标准”来改变自我,那么这和彻底的抹去“最初的自我”有什么区别?

但他不是早已经妥协了吗?作为妥协的代价,彻底的封存了自我,戴上一个左右摇摆的,空白,谁都可以来画上几画的面具;就像一团橡皮泥,一块被嚼过的泡泡糖,任由自己被捏造成别人想要的形状,之后再被随意丢弃在肮脏的地面狠狠践踏成扁平的一块。

就像他自身一样浅薄。

一张令人绝望的网,孤独与痛苦就像月光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所谓希望也不过是对着井底之月伸手挥舞。

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艰苦跋涉来到海边,面对那虚无的美好,最终选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一跃而下,拥抱那片蓝色。

李稚想要大喊大叫,但面具让他发出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连在梦中我都不能再坚强一点呢?!”

一些声音在李稚耳边窃窃私语,仔细听才发现,那些声音有两边家庭的,也有过去小学到高中的老师同学的,还有大学寝室里的。

“没人要的李稚,那是没爹没妈的李稚,大家都不喜欢他!”

“李稚你为什么要赖在我家呢?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李稚,下次你去你妈那边住时,多待段时间吧,她如果催着你走,别理她。”

“李稚,昨天的数学考卷你是不是提前偷看题了?许武说你放学后偷偷进了办公室,我就说你怎么考的这么好,你这个贼!”

“二班的李稚?听说你很讨人嫌啊,你们,把他按好了!”

最后是白冉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的所有事物在任何人眼中都有着不同的样子。而你所看到的,只是你自己想看到的。”

那就毁灭吧。

“什么?”

如果绝望如同命运一般无法挣脱,那就毁灭命运,如果掷出的骰子不能收回,那就掀翻整个棋盘,重新来过。

“鬼扯吧,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的到?”

尽管现在不可能做到,但总比一直浑浑噩噩要强多了吧?

李稚突然感觉自己全身被某种黑色的,负面的东西所填满,尽管那是种阴郁的,像暴雨前的乌云一般让人感觉十分压抑的力量,但。。。。

“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但就像白天扳手腕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想输啊!”

那就毁灭吧。

白衣人惊讶的看到眼前那副漆黑面具上,画笔勾勒般出现无数血红线条,红线交错构成一副狰狞鬼脸。

血红线条绘成的鬼脸张口怒吼,露出满嘴獠牙,它的眼睛却没有画出,使得原本唯妙唯俏的画面少了生气,就像画龙没有点睛。

白衣人大骇,他想推开李稚,却发现从李稚旁边涌出大量黑色雾气,自己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缠满黑色絮状物,镣铐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而他对李稚的束缚瞬间被其挣脱,李稚再次一拳击出。

那一拳打在了白衣人的面具上。

伴随干脆利落的拳头挥出的,还有那些自我否定与扭曲。

那是前所未有的,破坏宣泄的快感。

李稚第一次发现妥协与自我扭曲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

抗争与毁灭。

面具上出现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白衣人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双手猛地捂住脸和眼睛的位置,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你!”

尽管对方眼睛被面具挡着,李稚依然能感受到那怒火冲天的瞪视。

没有任何征兆,铺天盖地的建筑瞬间占满四面八方。

要仰头到后脑勺和地面平行才能看到顶的摩天大楼;巨山一般盘亘在地平线上的金字塔;悬浮空中,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比摩天大楼还要高耸,仿佛连接着天地的白色巨塔;还有密密麻麻,见缝插针的堆积在各处的汽车,船舶,飞机。。。

就像将一个人想象中的所有场景通通打包,挤压进一个有限的空间,仅仅是观察如此密集的物体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唔。”

李稚捂着头不住的摇晃,接着后退两步,身形开始变得虚幻。

白衣人转身逃跑,消失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建筑群中。

“不管你是谁,下次,下次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他气急败坏的威胁给李稚一种刻意表演的感觉。

像在朗诵剧本。

有点意思,李稚回忆了一下看过的电影台词,这种时候主人公就应该对着反派大喊:“没有下次了,今天就做个了结!”

“吼噢噢噢噢噢!”

白衣人正躲在一辆翻倒过来,又斜斜的一口扎进写字楼十二层的跑车中,他仔细的观察着地面那个周身都被黑雾笼罩着,正发出怪异吼叫声的家伙。

“算了,正事要紧,还好先进来试探了一下。。。。”

白衣人缓缓消失在原地。

挑衅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李稚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随着身体的彻底消失,他的意识也随之下沉,陷入安稳无梦的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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