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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纷乱与征服之名

弦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在贫穷城镇孤儿院工作的玛尔蒂丝面试成功并成为了在市中心居住的精灵阿尔达利安巡游各国的车夫兼贴身保镖,人类与精灵的互相猜忌与质疑的关系慢慢发生了改变,可在回到家乡后,他们却发现了更多的阴谋正在暗地里滋生,权贵们各自为营,虎视着整个大陆……

主角:玛尔蒂丝,阿尔达利安   更新:2023-01-31 16: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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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玛尔蒂丝,阿尔达利安的其他类型小说《以纷乱与征服之名》,由网络作家“弦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贫穷城镇孤儿院工作的玛尔蒂丝面试成功并成为了在市中心居住的精灵阿尔达利安巡游各国的车夫兼贴身保镖,人类与精灵的互相猜忌与质疑的关系慢慢发生了改变,可在回到家乡后,他们却发现了更多的阴谋正在暗地里滋生,权贵们各自为营,虎视着整个大陆……

《以纷乱与征服之名》精彩片段

这一天,古巴加斯顿帝国上下异常安静,就像是马上就要有什么噩耗即将涌来并冲刷城镇的每一条街道,乌鸦成群结队地在低空中盘旋飞舞,市民们也都脚步匆匆,仿佛没有人会去花费时间留意上一秒的空气是什么味道。

“风从东边吹来了……空气里是什么味道,太腻了太腥了……”

那个整天在街上牵着条黑瘦、身上带着花斑的狗对着街上的人咧着嘴笑嘻嘻的老疯子,今天却紧张不安地望着东边的天空,仿佛穹顶之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那……”老疯子紧张地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

“福林老爷爷,您在说什么?天上什么也没有啊,河水会在城外保护我们的,不过您现在隔着城墙看不到它的啦。”

女孩充满笑意和一丝担忧的眼睛看着老疯子,似乎想要抚慰这个满身冻疮、蓬头垢面的老人,但心下还是紧张地随着老人的视线望去:这一天城镇上的警卫是往常的三倍,他们全都快速移动着,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赶着他们一样,城墙上印着蝰蛇的旗帜有气无力却依然努力地在空中飘着,那是守护这个国家的蝰蛇骑士团的标志。

早在古巴加斯顿帝国成立初期,国王就在国内每半年举行一场竞技大赛,大赛会从一群实力强劲的人里选拔出骑术、剑术和投掷力都极为优秀的豪杰,并将他们纳入国王亲卫队,久而久之,这批亲卫演化成为了蝰蛇骑士团,能加入蝰蛇骑士团对国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有实力的平民翻身的唯一机会。

此时,王城内,老国王一手拖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手拿着酒杯:“敬帝国的太阳!”然后对着自己,大厅众人向着国王纷纷举杯:“敬帝国的太阳……”

接着,国王又命侍从斟了一杯酒,对向身旁一袭墨绿色盔甲的精壮男人:“敬国王之手,帝国伟大的守卫!”

“敬帝国伟大的守卫……”大厅众人附和道。

国王头戴镶满了钻石珠宝的王冠,粗大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又一条宝石项链,每一根肥大的手指上都是各色的宝石戒指,似乎要把所有的财富都背在身上似的。

“今天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上,希望每个人都能放下高贵的身份,尽情与他人享受这份狂欢盛宴!”说完,国王喝空了酒杯,转头嘱咐身旁穿着墨绿铠甲的男人:“赛米尔戈累恩卿,等我玩够了帮我收拾好这堆烂摊子吧,我可不会跟你一样天天那么严肃,连宴会都不愿意参加,我可要去好好玩了……”国王大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笑呵呵地被一堆穿着各色纱裙的年轻女子们又笑又跳地拉走了。

赛米尔先生深叹一口气,他是这一届蝰蛇骑士团的团长,国王的辅佐官,帝国的守卫者,明明要帮助国王励精图治,但国王只知道玩乐,却将自己推上了政治舞台上,“不过,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儿也好”,赛米尔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额头,从殿后走出前去校场。

校场上,十几个少年正聚在一起练习射箭。

“玛尔蒂丝,我们来比掷飞斧吧,输了的那一方要把今晚上的烤肉让给赢的人哦!”男孩对着场上还在练习射箭的女孩身后扔了一袋训练用的简易飞斧。

只见女孩拉满弓,一箭射中了红色靶心,然后转身捡起飞斧说道:“好啊,输的人可不能哭。”

“你别抱着团长的腿哭,说我欺负你就好!”说完,男孩笑着,轻轻提起手臂,然后一瞬间发力,将飞斧抛向训练人型稻草,不偏不倚,正中心脏位置。

女孩也不甘示弱,直接拿起两把小型飞斧,左右手交叉轻微向后蓄力,然后猛地一甩,只见稻草人头部被插上一把飞斧,然后脖子被另一把横着削断。

“玛尔蒂丝,好了先不玩了,过来。”大家回头,看见了走来的赛米尔团长正挥着手朝这边走来。

“父亲大人!”玛尔蒂丝大叫着,并且朝赛米尔飞奔过去:“父亲大人,您不知道,班纳刚刚跟我比试扔飞斧,我赢了耶!”

“什么你赢了,我们又没说扔到哪算赢,我扔的是心脏,你扔到的是头而已嘛……”班纳不服气道。

“还有脖颈诶,真小气,大不了今晚我不吃你的那份肉了”玛尔蒂丝转头问赛米尔:“父亲,你不是去参加那个胖子国王的宴会了嘛,怎么回来啦,是不是他太胖了把屋子都占满了哈哈哈……”

“不能对国王殿下不敬……”赛米尔浅笑着掐了掐女儿的脸,视线绕着校场看了一圈,问道:“基尔斯王子没来吗,我记得国王跟我说让他也来训练,看看氛围什么的。”

玛尔蒂丝却皱着眉,看起来气鼓鼓的:“他说他是尊贵的王子,帝国的新日,下一任的国王,他才不会和我们一起在训练场打滚呢,父亲,我不喜欢他,他太令人讨厌了,身子板也瘦的很,却很高傲的样子,他还说在帝国高贵的人都是金色的头发,只有我们这群流浪汉乞丐才是黑头发呢!真是气死我了。”玛尔蒂丝一边说,一边把刚刚用布扎起来的头发散落下来,那是一头泼墨般的秀丽长发,黑色的光泽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好了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他是王子,明白吗,我们不能对他无礼,况且国王跟我说,希望你们将来能结婚,毕竟我和他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了,也一同出生入死征战多年……”赛米尔一边摸着玛尔蒂丝的额头,一边微笑着回忆往事,仿佛曾经为帝国征战的日子就在昨天。

“我不!我讨厌他!你怎么能让我去和那种自私虚伪的人在一起呢,我宁可去嫁给城镇上的铁匠呢,铁匠看着都比他好相处多了,还比他强壮……”玛尔蒂丝气鼓鼓的,随后一把推开父亲:“今晚不用给我留晚餐了,我要去镇上转转!”

赛米尔想要起身跑去抓住女儿,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手,轻轻摇了摇头,吩咐好训练场上的工作后就肚子回到了休息室。

城镇上,玛尔蒂丝又看见了那个老疯子,有人说他是个预言家,但是因为触怒了贵族被杀害了家里人,也有人说是有一伙劫匪打劫了他,并放火烧了他的房子,还有人说他是收到了诅咒……玛尔蒂丝不愿去想,只听见老疯子前面有一个女孩和他说着什么,老疯子一直精神紧张地重复着什么听不懂的话,“那,那……那……”

玛尔蒂丝听不明白,便摇摇头离开,向着偏僻的小路走去,却忽略了老疯子转头看见她时,眼底恐惧与希望的交织。

“琼斯奶奶,我又来帮忙啦!”玛尔蒂丝放下手中刚买的面包,招呼着院子里面的孩子进屋去。

这是一家孤儿院,琼斯女士本来是经营了一家花店,但在陆续收留了六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后,决定用半生的积蓄建立一个孤儿院。玛尔蒂丝是这里的常客,在她看见这里空落落的房屋、破烂不堪的大门和院子里长满杂草的凹凸不平的地,便决定每周都来义务帮忙。

此时,城墙上的士兵注意到,远方正有数支带有惨绿光点的黑压压的大军涌来。

叮铃铃铃铃……

还在桌前看书的赛米尔立马警觉起来,这是哨兵敲响了戒备铃,怎么回事,现在并没有与任何国家开战,赛米尔不再多想,立刻准备一番换上了盔甲冲出门去……

“怎么回事,我们没有与其他国家开战?”赛米尔一边问着身旁哆哆嗦嗦的哨兵,一边向远方看去,那是从东边来的大军,晚上看不见有多少人数,只能看到大片的惨绿色光点在夜晚闪烁着向这边袭来。国王现在和宴会厅的一群贵族喝得烂醉如泥,自己现在必须想办法采取下一步行动,到底怎么办……

突然,一个骑兵前来,那是派去探查情况的侦察兵。他慌慌张张的,尽力去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们腐朽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湿土,他们空洞的眼眶爬出了蛆虫,他们身上都是骷髅,从骨缝中不断闪着惨绿色的光……那是,死灵军团!”

赛米尔听到侦察兵的叙述后大惊,死灵军团是异端召唤的,从地狱中爬出的曾经已经死去的战士,他们不会被杀死,只会不断爬起来对活人进行厮杀,但是这样的事情自己只在古老的书中看到过,但现在来不及多想,死灵军团已然袭来,赛米尔赶紧去备署士兵,迎接明天的一场恶战……

“那,那条河的水被染红了!”

“那条河的水被染红了!”

黎明的街道上,老疯子睁大双眼,腿哆哆嗦嗦地却在努力在街上跑着,他试着抓住别人的手臂,告诉他们什么,但是没有一个市民听懂他的话,只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老疯子向城东跑去,嘴里不断大喊着。

突然一支利箭从空中穿云而过,插在了老疯子的脚边,随即是千千万万的箭雨在空中袭来,老疯子跪在地上大叫着,波弄着自己额前的乱发,一个四角星被划着红叉的标志在他的额头发出红光,似乎要将他的额头灼烧成焦骨——那是被驱逐的受禁预言家的标志。

卡萨拉德纪元1347年,当死灵军团围攻古巴加斯顿帝国首都塞加兹利的战役吹响号角时,无数乌鸦在天空盘旋着向外飞去,像是要去告诉世人这里的悲惨遭遇,死灵军团以压倒性的胜利宣告了古巴斯顿帝国的破灭,而死灵军团的召集者,国王那被流放在外的亲弟弟亲手砍下国王的头颅,并戴上那沾满献血的王冠,对外宣称巴斯顿帝国改名为帝国,自己为帝国的新日,王后与王子为自己的妻儿,而一直浴血奋战的蝰蛇骑士团是帝国的阻碍,从此是帝国非法骑士团,永远受禁,并且全国上下剿灭蝰蛇骑士团,不允许再有余孽……


昨天刚下过一场夏雨,如倾盆般的雨水似乎要呼啸着将城镇里全部的闷热撕裂开来,也多亏了这场雨,本来燥热的空气多了一丝甜腻的湿润感。

一位有着秀丽的黑色长发的女孩轻快地跳过充满泥泞的小路,她那泼墨般的长发轻巧地盘在脑后,并用一支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墨绿色发带缠绕起来,她的上衣是一件褪色的灰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打着补丁的修身深褐色长裤,一双浅褐色皮靴旁的流苏伴随着她的跳动不断飞舞着。她越过小溪流,踩过那片泥泞的小路,走进一个破烂的长满了杂草的院子。

“琼斯奶奶,我回来啦,今晚不用做我的那份晚饭了。”少女一脸严肃地坐在靠近门的椅子上。

“玛尔蒂丝,你又去哪了,今天回来这么晚,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琼斯老夫人又唠叨着。

“今天我去镇上铁匠的商铺干活,那个小伙子,铁匠的那个学徒,您记得吗,就是那个头发卷的那个,他赌50枚帝国铜币跟我比谁能在一个沙漏的时间内吃更多的黄油面包,老板也说面包全由他免费提供,哎呀,那家伙太厉害了,一下子吞了二十块面包呢……”

“所以你今天出去输了50枚铜币?”琼斯老夫人皱着眉瞪眼问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少女,50铜币虽说不多,但对于这个一贫如洗的孤儿院来说却能让孩子们的晚餐都各加一块干面包了。

“不。”女孩将手放进口袋,拿出50枚铜色钱币放在桌上,笑着说:“我可是吃了23块呢!”

琼斯老夫人敲了敲玛尔蒂丝的额头:“算你今天运气好,我去给你再做一份健胃的汤。”琼斯夫人揉了揉女孩的黑发,转身向厨房走去,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女孩说:“玛尔蒂丝,我听说市中心好像有位博士,他在找能为他工作的人,并且不限制性别,镇上的那么多工作都不需要女孩子,不如你明天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他们不要我那是他们的损失,谁说女的就不能当驯马人或者是当佣兵了,其他国家的骑士团有的明明也收女性呢……”玛尔蒂丝撅着嘴,气鼓鼓地想着那些人看不起她一个女孩子的嫌弃模样。

“好了好了,总之,明天去那边看看吧,说不定能获得一份固定的工作呢,还有,别忘了你父亲的遗愿,他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所以在外面别惹事……”琼斯夫人边说边走进厨房,留下女孩一人在床边望着远方发呆。

玛尔蒂丝回忆起十年前的夜晚,那一晚仿佛就在眼前,父亲将一块刻着盘旋的蝰蛇的勋章塞在自己手中:玛尔蒂丝,好好待在这,好好活下去。随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背,持剑冲向城墙外的战场……玛尔蒂丝想着,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尖耳朵精灵帮助那个篡位者布里卡斯特,如果不是那个大腹便便的废物国王喝得烂醉如泥,父亲一定能搬来救兵,成功守住这座城,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玛尔蒂丝将那枚墨绿色勋章拿出来放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然后抹了把眼泪,重新将其锁在了柜子最深处,转头跑下楼去。没有人看见,柜子里的勋章闪烁着轻微的光,像是想要诉说着什么。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馥郁,原本燥热的夏季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清凉的薄纱,街上的小商贩也纷纷开始了他们一天的工作。

“传说啊,十年前那场大战,我们伟大的国王,帝国的新日布里克斯特殿下,在历经森达精灵的重重考验后,获取到了那些尖耳朵的神秘力量,从东方的一片不毛之地发动咒语,召唤了一批曾经埋骨沙场的鬼士兵,号称死灵军团……”

“据说啊,精灵都长着又尖又长的耳朵,和又尖又长的牙齿,一旦你不小心惹毛了他们,他们就会用牙齿扯断你的脖子,用尖利的指甲挖出你的眼珠……”

酒馆里的吟游诗人又在跟别人讲精灵的事,这是玛尔蒂丝这个月第三次听见这一套话术了。

“老板,再给我留一杯麦芽酒,我回来的时候拿。”玛尔蒂丝把十枚铜币放在桌子上,朝着门外走去,耳边时不时传来吟游诗人对精灵形象的讨论。

“您好,我来这里应聘工作……”玛尔蒂丝看着还在身后排了十几人的队伍,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若是这个工作没能成功面试,估计接下来孤儿院的孩子们和琼斯夫人要省吃俭用很多了。

“嗯,玛尔蒂丝?”面试官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你确定你能骑马驾车吗,你看起来……”

“我当然可以!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学习这些,一直到……”玛尔蒂丝不敢再说下去,她担心帝国的爪牙在识别她的身份后会冲出来立即将自己撕碎。

“好了,进去吧,后面还有很多人呢,不要耽误时间。”面试官侧开身子打开了身后办公室的门,顿了一下,说道:“祝你好运。”

玛尔蒂丝走进办公室,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块巨大的浮雕,浮雕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水晶球,八音盒,瓷瓶,动物头骨雕塑等等,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博物馆。墙边的书架上放满了书,但是玛尔蒂丝识字不多,只能勉强看出封面上写的零星的几个精灵之类的词汇。

“观光够了吗?”

一声冰冷的话语传进玛尔蒂丝的耳朵,让她即使在如此炎热的夏天也不由得一颤,她看到从屋子最里面摆放的巨大的竖琴旁边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肩部点缀有银白色水晶和羽毛的白色礼服笼罩在高挑精瘦的男人身上,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男人的胸前和后背上,一双又尖又长的耳朵拨开浓密的银丝,如同湖水般碧蓝的眼珠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尖耳朵的……精灵?”

玛尔蒂丝惊呼,随即闭上了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精灵这种不属于人类的高智慧种族,她甚至以为被很多人诋毁厌弃的精灵不会出现在城市里,至少不会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数想要感慨的话语冲击着玛尔蒂丝的胸腔,可到头来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我的名字是阿尔达利安,请坐吧。”自称是阿尔达利安的精灵男性将玛尔蒂丝引到客厅的长椅上,“玛尔蒂丝小姐对吗,您是否能先向我介绍一下您曾经的工作都有哪些呢,我需要知道您的能力是否符合我的要求。”

“啊,我曾经,有在酒馆,铁匠屋,还有孤儿院,对,我在这些地方工作过,具体是,打杂,还有摆平一些问题……”玛尔蒂丝不自信地说道,这些只能算是一些不起眼的帮忙罢了,毕竟基本上没有一家老板会让一个看起来瘦小的女性去干活。

“是吗?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需求,首先,我不只是一个尖耳朵精灵,我是一名音乐家,专门弹奏竖琴的音乐家。”阿尔达利安停顿了一下,盯着玛尔蒂丝微笑着。

玛尔蒂丝紧张急了,心想:我刚刚不是故意喊你尖耳朵的啊喂,我只是单纯被吓到了诶,谁第一次见到精灵不会吓一跳的啊,也就您自己照镜子不会吓到才对吧!

“其次,为了传播我的音乐和个人理念,我将会在下周周三开始,去往各个大城镇去参与音乐会演,估计要花费半年时间,但是赶路用的马车由我来出费,路上的各种多余费用、伙食费住宿费,也是算到我的账上,我每周付你5个银币,你需要为我驾驶马车,并且贴身保护我的安全,同时,在每一场音乐演出前,你都要为我确认好我的乐器是否是这样的竖琴。”阿尔达利安指了指身后那架巨大的竖琴,问道:“但是,你真的能保证你能做到我以上提出的条件吗?”

“我当然能,我可是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练习马术剑术体术等等,我一定不仅是你面试到的最年轻的车夫,还能是最能打的保镖!少瞧不起人了。”玛尔蒂丝对面前的精灵说话的轻浮态度十分不满意,但忍住冲动没有上去扯住他的领子放狠话。

“其实,很多人都向我提起过你。”阿尔达利安倒了一杯茶,笑着说:“他们说,你是这个城镇上最强悍的女子了。”

阿尔达利安眯起好看的眼睛,接着说:“请先回去等候通知吧,哦对了,出门记得向门口那位侍从留一下地址,到时候如果我决定选择你来工作的话,下周之前会派人来联系你的。”

玛尔蒂丝坐在酒馆里吃着烤面包,对那个还在讲述精灵故事的吟游诗人说:“不,不对,精灵不是那样的,我见过精灵了。”

精灵长的一点也不面目可憎,反而看起来很漂亮。精灵才不会在你惹到他时撕碎你的喉咙,他只会坐在那对你一边笑一边阴阳怪气。


“这把剑怎么说也能值一个金币吧?你看看这色泽,你再看看这剑柄……”

“好了好了,我就给你50枚银币,行了吗?再多我可就一点都没得赚了,还得倒亏好多呢。”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抽屉里数出50枚银币,递给面前的女孩,“不过,你得在年前付我60枚银币,我才会把剑还给你。”

玛尔蒂丝小心翼翼地将钱装进牛皮袋里,她不禁回想起来昨天傍晚,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眼眶上戴着半边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敲响了孤儿院的大门:“玛尔蒂丝小姐是吗,我的主人阿尔达利安先生,就是之前给您面试工作的那位,他决定选择您作为他的车夫兼保镖,由于路途可能较为遥远,所以他愿意先预付您10枚银币来购置衣物及生活用品,那么请您接下来两天安排好家里的事,三天后请到上次面试的办公楼前找阿尔达利安先生,那么,祝您好运。”

阿尔达利安先生要在帝国和邻国的总计十几个大型城镇和城堡里为那些贵族们进行演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三四个月就能完成,但倘若邻国的城堡真的如传言一般是建立在冰天雪地里的话,马车行走速度缓慢,估计要多走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嘿,克莱尔,后天我走的时候,帮我把这袋钱交给琼斯奶奶,我直接给她的话她肯定生气不愿意收的,你可是咱们院子里最听话的小姑娘,一定会乖乖听我话的对不对?”玛尔蒂丝将鼓囊囊的牛皮袋交给面前留着黄头发的小女孩,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这50枚银币至少可以保证孤儿院的各位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只是可惜了那把父亲最后留给自己的银剑,有传言说父亲曾用那把银剑砍断过恶魔的脖子,但是恶魔长什么样子呢,好像没人知道。

“玛尔蒂丝,你可要常给我寄信过来,咱们也都没什么文化,但是哪怕只写一句也是好的,铁匠铺的那个小伙子可舍不得你啦,我跟他讲起你要出去工作好一段时间,他气得把工具锤都给打断了,挨了铁匠老板好一顿骂……哎呀,总之,我最放心不下的可就是你了,这一出门去可得……”琼斯夫人抓着玛尔蒂丝的手不停地唠叨着,就好像一松手面前的女孩就会被风吹的远远的。

“好啦琼斯奶奶我保证等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我立马驾车跑得飞快,一定在年前就赶回来。”

“要是年前你回不来以后可就都别回来了。”琼斯老夫人望着拎着小行李箱往远处跑的女孩,喊道:“别忘了给我写信……”

玛尔蒂丝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捧着那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银剑。

“啊?”玛尔蒂丝望着阿尔达利安。

阿尔达利安低头瞥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嗯?”

“这是,我前天去商铺当掉的那把?”

“嗯。”

阿尔达利安没有再去管女孩疑惑的目光,转身说:“我只是不想让一把上好的银剑被一群不识货而又才疏学浅的人类放在角落里生灰罢了。”

阿尔达利安吩咐完身边正在往马车上装运行李的侍从后,顿了一顿,朝玛尔蒂丝说道:“黑头发的人类女孩,钱算在我的账上,就当是我送你的,不用还了。”

“还有,再不快点出发,我们在撒切尔贝特城堡的演出可能就要迟到了。”

阿尔达利安侧身对着女孩摸了一下自己那又尖又长的耳朵,轻笑一声,随即上了马车。


“尖,啊不,那个,阿尔达利安先生?”

玛尔蒂丝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把头扭到后面去朝车内的男子说话。

“别扭头,注意看路。”阿尔达利安捋起一缕头发,将耳朵盖了盖,这是女孩不下十次不小心要脱口而出“尖耳朵”了,他不禁在想,现在回去重新选个车夫还来得及吗。

“您家就住在市中心那个办公楼吗?”

“嗯。”

“额,您家里只有自己吗,没有别人?”

“嗯。”

“是不是我问您什么,您都只会说嗯呢?”

“嗯?”

“很好,这一声嗯的语调往后上扬了,你说话终于有感情了!”

“闭嘴,如果把你一路上说的话排列起来,那数量可就多到已经能够到达撒切尔贝特城堡了,现在安静点,好好驾车。”

阿尔达利安不悦地偏过头,看着外面的景色,现在正在经过的是离帝国首都最近的周边村庄之一,卢伦丝村看起来似乎十分有活力,田园和果园里充满了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的小麦口袋和风干肉是这个村子农田和牧园生产能力的最好证明。

“我记得这个村子及周围的土地曾经属于赛米尔公爵大人,他曾是那个受禁骑士团的团长,不是吗。”阿尔达利安一边说,一边看向正在驾车的女孩。

玛尔蒂丝身子一颤,随即镇定下来:“是啊,听说他是上一任国王的好友,他们一同开疆拓土,赛米尔大人还奖励农耕,帮村民修建庄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可是好人为什么不能长命呢。玛尔蒂丝压下那份怒意与悲哀,驾驶马车快速离开。

“欢迎来到撒切尔贝特城堡,我亲爱的精灵朋友,我是邀请您来参与演出、同时也是这座城堡及周边土地的领主,哈维尔伯爵。”

下巴长满胡子,头顶却在光线下映照的格外闪亮的中年男子笑意盈盈地和阿尔达利安握手,随即带他走进了城堡大厅。玛尔蒂丝刚走两步,却被门口的两名侍卫拦了下来:“只有客人才能进去,下等人要在外面等着。”

“可是,我跟他是一起来的。”玛尔蒂丝焦急道:“万一他在里面出了事……”

侍卫将她推开:“只有客人才能进入城堡大厅,下等人一律在外等候。”

玛尔蒂丝无奈地走到城堡外围的花园里,那里有许多穿着白色围裙的仆人围在花园最深处的墙边,玛尔蒂丝越往前走,越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孤儿院门口那条小溪冲过石子的沙沙声。

一个靠在墙边窗口的老仆人看见了面前好奇的女孩,挪了下身子,手指着窗子里面:“看,那是领主大人从首都邀请来这里演奏的音乐家,他长的可真奇怪啊,城市里的人都长这样吗?……”

玛尔蒂丝顺着老仆人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宴会厅里穿着鲜艳戴着高挺羽毛帽的贵族们,看见了台上那架比演奏者还要庞大许多的竖琴,看到了一双纤细修长而又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弄,一根根震颤的琴弦如同纺织女手中的丝线般在空中来回飞舞,捕捉着从水晶吊灯处倾泻而下的光芒。

月光透过穹顶的窗棂照耀在宾客们的酒杯上,映射出屋内一众权贵们脸上的红晕,映射出站在墙外悄悄欣赏着这一份盛宴的平民,映射出孤独地坐在月光下暗自呢喃的精灵。

“敬爱的琼斯奶奶,您好,我是您亲爱的玛尔蒂丝”,玛尔蒂丝在信纸上写写画画,“今天,我看到了阿尔达利安先生的演出,虽然不是在宴会厅里看见的,但是城堡窗外的花园里氛围很好,反而更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不过他真的很厉害!您一定想不到他弹奏竖琴的样子多迷人,酒馆里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湖中少女应该也不会比阿尔达利安更有魅力了,虽然用女性来类比称赞阿尔达利安先生不太好,但是他真的拥有那种奇妙的美感。P.S.信纸写不下了,记得替我亲亲可爱的孩子们。爱您的玛尔蒂丝”。


阿尔达利安将餐桌上最后一块蛋糕送进口中,然后优雅地托起酒杯,微微瞥眉看着对面一边吃着涂了果酱的面包,一边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的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女孩,他隐约看见纸上一半以上的位置都被涂抹的黑色墨水占据了,可女孩依旧写一句话就要托着脑袋想半天,然后再气鼓鼓地把刚刚写上的内容划掉……

“你在写什么呢?”阿尔达利安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无聊的东西罢了。”玛尔蒂丝尴尬地笑笑,然后尽力用手盖住信纸上的内容。

“一整个午餐的时间,你除了对着那张纸傻笑,就是托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写的是什么,拿给我看看。”说着,阿尔达利安将信纸抽走:“今天早上,我吃了黄油面包,路上看见了许多小鸟……今天中午我在瑞瓦尔城镇上的一家豪华的餐厅吃到了涂了果酱的新鲜面包片,这里的麦芽酒也很好闻……琼斯奶奶,我非常,非常的想您……”

阿尔达利安一只手抚上额头:“这是你给家里写的信?”

玛尔蒂丝红着脸点点头,像是个上课被先生抓到开小差的孩子。

“内容也太直白枯燥了,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你的日常报告才对。能把家书写成这样,你倒还真是个人才。”阿尔达利安嘲弄地看着面前羞愧的女孩,把那句“你可真没文化”咽了下去。

“我又没怎么去过学校,我也没学过这些,铁匠铺的老头也从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哪会,把信写的多漂亮啊……”玛尔蒂丝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缓解自己的尴尬。

“你可以请教我啊,我可是这里最优秀的音乐家了,音乐家可不会是个文盲。”说着,阿尔达利安将信纸重新平铺到桌面上,然后指出几处语法错误的地方,并且用更为华丽的辞藻作为补充。

“您等一下!”玛尔蒂丝飞快地在包中翻找着,抽出来一张崭新的信纸,“阿尔达利安先生,再念一遍吧,我一定好好学好好记。”

阿尔达利安慵懒地侧身瞥了女孩一眼:“看来,笨鸟先飞这个道理你还是懂的。”

“那当然!诶不对,您是不是在骂我?”

“我这是在夸你,夸你知道要认真学习。”

“有这么夸人的吗,我可没听说过。”

“好了,快些写吧,否则天黑之前就不能到旅馆了,我可不想在马车上和你将就一晚。”

“好的好的,那么开头是什么来着?亲爱的琼斯奶奶对吗,后面呢……”

几天后的塞加兹利城的午后,一群人聚在酒馆门口的餐桌上谈笑。

“自从离开了您,我的心中便空落落的,像离开了夜空的繁星,不再闪烁,像脱离了族群的候鸟,找不到归属……”

吟游诗人一边帮琼斯老夫人念着信上的内容,一边大笑着:“玛尔蒂丝肯定是跟我学的,她每天都会跑来听我给大家唱歌讲故事咧,等她工作完回来,让她跟着我也当个诗人吧……”

“去去去,玛尔蒂丝还等着嫁给我家那小子呢,将来等我老了 他俩可是要继承我的铁匠铺子的。”铁匠铺的布兰奇老爷子一边大笑,一边给自己的酒杯蓄满了麦芽酒。

“哎呦再给我念一遍吧,这丫头好不容易才又来了一封信呢。”琼斯老夫人向吟游诗人说道,同时又递去另外几张信:“这个,还有这个,再给我读一遍吧,我还想再听听她说的那些外面的事儿……”


当库洛姆城的领主卡佩侯爵先生宣称下月起将要重新开展丰收庆典活动时,库洛姆城堡上下所有的佣人以及周边村庄上的村民们无一不表达着喜悦——自从前年卡佩侯爵先生亲爱的妻子因难产而一尸两命后,卡佩先生便无心在领地上举行一切活动,可当城堡管家向卡佩侯爵提起近些年有位杰出的精灵音乐家最近正在各个贵族的领地里进行音乐表演时,卡佩侯爵如死水般黯淡的眼眸突然闪起一丝亮光,随即便吩咐管家下个月的丰收庆典要邀请那位神秘的精灵朋友作为一名特邀嘉宾来到自己的领地参与庆典活动。

“你说咱们接下来去哪?库洛姆城堡?”玛尔蒂丝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只接受提前三个月的预约吗?怎么这边刚收到信就要赶过去……”

“卡佩侯爵大人是我的一个旧相识,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阿尔达利安打断了叽叽喳喳的女孩,似乎只要他不打断她,女孩就会一直说到晚上才罢休。

“哎,你不懂,我之前听别人说的,库洛姆城那边有非法绑架和贩卖精灵的奴隶贩子,谁知道那边的人打的什么主意呢?万一他们人多势众,我没办法保护你怎么办……”玛尔蒂丝不住地唠叨着,但收拾马车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你这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写起信来憋半天还写不出一句话呢……”阿尔达利安嘲弄地笑着,继续说:“还有,你那些传言是听谁说的,又是你那酒馆里整天讲传说故事的吟游诗人?还是那个有个帅小伙当学徒的铁匠?”

“哎,我那是……”玛尔蒂丝脸红着,不想对方再继续揭自己的短,“总之,你到时候得跟紧我,别乱跑,害得我只能站外面瞎转悠。”

干净的瓦尔汶村看起来非常兴旺,田地和果园里都充满了活力,看上去还很新的水渠说明这个村子的农民在耕种之外,还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干这些活计,打短工的人聚集在此帮忙干活,让村子日益兴旺。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们在庄园内一边唱着轻快的歌谣,一边采摘着丰硕的果实,并将它们打包到箱子里运往果仓……人们忙碌但又喜悦地劳作着,挥洒汗水,为明天的丰收庆典做准备。

路上的行人们在看到异地来客后都笑着弯腰点头表示欢迎与尊敬,几名带着孩子的农妇在看到露出耳朵尖的阿尔达利安后笑着点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带着自家那充满了星星眼的孩子向着马车告别。

玛尔蒂丝听不懂那些人颇具腔调的口音,但是听起来每个人说得几乎都一样,她看看身后马车里对外面说话的人们微笑的阿尔达利安,问道:“那些人刚刚对咱们说什么了,我听不懂他们的口音。”玛尔蒂丝看着那些面容瞧不出一丝恶意的淳朴的村民们,这和她之前听说的什么和精灵苦大仇深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哦,他们在说……”阿尔达利安突然顿了一下,想了想,随即眯着眼玩味地说:“他们说,前面那个赶马车的女孩看起来话又多,脑子又笨。”

“啊喂,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的可比他们说的话长多了!”玛尔蒂丝不再去管身后不停轻笑的精灵,将马车停在了驿站前。

“敬爱的琼斯奶奶……库洛姆城周围的村子对我们很友好,您可以去告诉酒馆的怀特爷爷,他之前说这里的人厌恶精灵,他说错了……阿尔达利安先生是个坏蛋,他都不告诉我那些村民说的方言是什么,我全都听不懂,原来帝国还有人说和我们不一样的语言……”

“他们说的是,愿丰收女神的恩泽与您相伴。”阿尔达利安看了看身旁在信纸上偷偷骂自己的女孩,将白天女孩的问题重新回答了一遍。

玛尔蒂丝“哦~”了一声,随即继续写“阿尔达利安先生刚刚终于良心发现,他说白天里村民们是在祝福我们……”

第二天,前往库洛姆城堡的马车就络绎不绝,一拨接着一拨行驶在两边装饰了由各种瓜果做成指示牌形状的路上。整个道路一直蔓延到靠近城堡的瞭望塔那边,空气中满是瓜果馥郁的香气——这些全都是附近村庄的居民们为了庆祝领主大人重新开展了停了三年的丰收庆典而精心布置的。

夜幕降临,但库洛姆城塞被无数篝火照耀着,亮如白昼。卡佩侯爵允许自己领土范围内的所有村民来到这里参加庆典,而来到这里的村民们仿佛要把前些年失去的快乐一同讨要回来似的,在一场又一场焰火表演下尽情地唱歌跳舞。

在又一团火树银花盛开在夜空中时,只见城堡大厅的大门忽地打开,从里面蹿出来许多穿着华丽舞衣的男女,他们一同推着上面盛放着竖琴的舞台车,在空中的火花盘旋飞舞着下落时,一闪一闪的光辉照亮了舞台车上静静弹奏竖琴的阿尔达利安的身影——如月光般洁白的礼服随风飘起,他那银白色的长发仿佛要融入到月光中,微合着的眼皮带动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修长的手指在反射着银白月光的琴弦上不断跳动着,一时间,热闹的晚会上静的听不到一点杂音,只有半空中发出的悠扬的乐曲声、火焰不住跳动的噼啪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证明着时间还在流逝。

“你看见了吗,那个在半空中弹竖琴的男精灵,他可是我的雇主呢……”玛尔蒂丝骄傲地向旁边的人介绍阿尔达利安,因为喝了许多杯果酒而微醺的女孩脸上泛起红晕,被酒精麻痹而变得含糊不清的话语让她现在骄傲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个朝别人炫耀自己又长高了一点的小孩子。

“他还说他认识这座城堡的领主呢……”

女孩栽倒在桌子上,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什么。

“他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音乐家了……”


在三十年前,彼时的卡佩还是个每天都在被迫学习社交礼仪与领地知识的十六岁少年,教导卡佩的老师们都对这个聪颖乖巧的孩子赞叹有加,“卡佩少爷今天的功课又是最优秀的”、“再难的数学问题只要稍微提上一点,卡佩少爷就能立马理解参透”、“卡佩少爷无论什么功课都做的极好,而且从不贪玩,他一直都在认真学习,这可和他姐姐瑟琳娜完全不一样啊……”

卡佩曾经是有过一个姐姐的,那个女孩叫做瑟琳娜,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笑起来脸上会出现两个酒窝,衬得笑容愈发甜美。

但是这样一个甜美的女孩却完全没有个女孩样,准确的说,完全不像大人们要求的那样,瑟琳娜是绝对称不上是淑女的——她会在田野里和农民的孩子一起追逐打闹,她会在修女为女孩们传授女红知识时把大家的底料涂画上难看的蚯蚓,她还会在城堡卫兵的训练场上偷偷朝着靶子射上几箭,然后在父亲的训斥声中笑着跑开……

卡佩和自己的姐姐从来都是被放到一起做比较的,而瑟琳娜往往是那个做反面教材的代表,不过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不仅如此,她还经常求卡佩帮忙做功课,而作为回报,她会给卡佩带镇子上平民们经常吃的烤香肠脆饼——卡佩一点也不喜欢它的味道,但是看着姐姐亮晶晶的目光,卡佩都会装作感觉很美味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瑟琳娜面色通红地跑到卡佩面前:“卡佩,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是你得先保证,你不会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谁,打死你你也不能说出去,否则你就是背叛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瑟琳娜爱上了农民的儿子,那个男人虽然不算聪明机灵,但是单纯又直爽的性格和平常对瑟琳娜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女孩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决定要嫁给自己的爱情,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情,但是总好过嫁给托里伯爵的傻儿子,听说他又胖又丑,还喜欢打骂词汇城堡里的佣人,可是父亲却说自己必须嫁给他。

“因为我们是贵族,你既然是贵族,你在享受贵族身份所带给你的权利和生活的同时,还要肩负起作为一名贵族的责任,你只能嫁给别的贵族来巩固我们的地位。”

瑟琳娜在父亲严厉的说教下哭泣,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是贵族,即便是个每天为吃穿用度发愁的平民,也好过做一只在金色鸟笼里不停地拔掉自己羽翼的金丝雀。

“我们打算在庆典的那一天私奔。”

瑟琳娜对卡佩笑着,轻快地把自己最喜欢的首饰收拾到行囊里。

“庆典那天的人很多,而且大人们会喝很多酒,到时候我就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到了后半夜,我会和山姆一起逃到城外去,逃得远远的,让父亲再也见不到我们。”

“卡佩,等我和山姆到邻国定居后,我们会常给你写信的……”

“记好了哦,你可千万别告诉父亲。”

庆典的后半夜,伯爵怒斥着城堡里的守卫:“你们是怎么站岗的,瑟琳娜到底跑到哪去了!”

老伯爵生气地质问着每一个有可能知道瑟琳娜行踪的人,瑟琳娜的修女老师,瑟琳娜在训练场上关系最好的几名守卫,当然,也包括年少的卡佩。

卡佩最终还是没能挺住父亲愤怒的逼问,他哆哆嗦嗦地告诉了老伯爵自己亲爱的姐姐和农民的儿子私奔的计划,他心里只剩下绝望的声音:姐姐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

第二天的傍晚,卫兵们把哭晕过去的瑟琳娜带回了城堡,卡佩听身边的老仆人说,父亲派了猎犬当着小姐的面活生生咬死了那个农民的儿子,所以小姐才会哭的这么伤心。

“我恨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都不是你的女儿,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作为你所谓的贵族而生活过!”

瑟琳娜站在库洛姆城堡最高的城墙边,她声嘶力竭地朝老伯爵怒吼着,仿佛那是她燃烧生命的绝唱。

最终,瑟琳娜从城墙边一跃而下……

“姐姐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自那以后,卡佩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是教师口中的好学生,不再是大人们口中的乖孩子,他开始叛逆,学着姐姐曾经的样子每天不做功课就跑出去玩,跑到训练场去射箭,跑到田野里去和农民的孩子一起玩,跑到镇子上去和平民一起挤着排队买烤香肠脆饼,跑到库洛姆东边的森林里去探险。

他从来都不明白姐姐口中那可以让自己宁可去和父亲作对并为此牺牲生命的爱情究竟是什么,直到那一次在库洛姆东边的森林……

“喂,人类小孩,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浑身是血,手臂和腿上缠着纱带的女性拿剑指在他的胸口,“这是我的地盘,你来这干什么呢?”

“什么?这片森林一直到那边的城堡以及周围的村庄,明明都是我家的领地,这里怎么会是你的地盘?”卡佩一边吓得身子向后退,一边又故作镇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面前的女人收起了剑,把掉落到脸颊上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原来是人类领主家的孩子。”

卡佩这才看见面前的女人,不,那并不是女人,又尖又长的耳朵上戴着一对镶着黑色石头的耳环,一头浅棕色的长发被梳到脑后高高扎起,脖子上若隐若现着黑红色的咒印。

“你是精灵?”卡佩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书上说精灵从不会来人类生活的地方……”

“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吃你的喝你的。”说完,她迅速地换上背后的弓箭,快速地上弦,手一松,一只野兔便被插到地上上无法动弹。“你看,我自己会打猎,你还是赶紧回你的城堡去吧,小孩,晚上森林里可不安全,我也不会好心到去帮助一个人类。”说完,女精灵拔开箭,拎着兔子就离开了。

从那天以后,卡佩再也不去别的地方乱跑了,他只是每天早上快速地把厨房里的点心收拾到布包里,然后飞快地往东边的森林跑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是卡佩·布伦努斯,你叫我卡佩就好。”

“人类小孩,你话真多。”

……

“嘿,明天起我要跟随父亲一起去帝国首都参与宴会,估计要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了,你可要在这里等着我,别跑到其它森林里去了……”

少年笑着对身后的精灵挥手告别。

“伊琳菲尔。”

“嗯?”卡佩转过头,惊讶地看着面前红着脸别过头的精灵。

“我说,我的名字是伊琳菲尔。”

“好的,伊琳菲尔,你要等着我,我下个月就会回来了。”

“下个月之前回不来那可就都别来了……”伊琳菲尔摆摆手,走向森林深处,嘴里还轻轻嘀咕着“人类可真是烦。”

卡佩和伊琳菲尔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像自己的姐姐瑟琳娜了,这是老伯爵说的,因为这个月卡佩已经第四次拒绝老伯爵提出的和其他家的贵族小姐联姻了。

“我有了喜欢的人!”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像姐姐那样从城墙上跳下去!”

卡佩对着父亲吼着,他又在想:如果自己和姐姐一样跳下去的话,伊琳菲尔会不会看见并跑过来接住自己呢?还是说她会哭着把我的尸体抱回到森林里去?

“你已经逼死了我们唯一的女儿,现在还想再害死我这唯一的儿子吗!”终于,老伯爵在伯爵夫人的痛哭声中渐渐低下了头,也放下了让儿子与其他贵族联姻的想法,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后来,卡佩终于和伊琳菲尔结婚了,他们一同在教堂前对彼此许下誓言,在漫天飘舞的花瓣下拥吻……

那一天,库洛姆城堡上下都格外安静,卡佩大人迎接了一位宾客,但是整个城堡的氛围就像是坚冰般令人窒息。

“伊琳菲尔,你应该知道你脖子上的咒印是什么,如果你不回到艾泽拉维尔找那帮老家伙解除咒印,你是活不过二十年的。”城堡的会客厅里,一位长着尖耳朵,身穿白色贵族礼服的男精灵皱眉冷着脸看着面前的女精灵,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一个黑金色的环扣固定在脑后,湖蓝色的眼珠被他微微眯起,显得幽深,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尔达利安,这是我的选择,而且即使我现在回去,他们也不会救我的,他们给我下了这样狠的咒印再把我赶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曝尸荒野吗,而且,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伊琳菲尔顿了一顿,接着闭上眼睛哽咽道:“而且对于人类来说,二十年已经很长了。”

阿尔达利安看向一旁的卡佩:“即使你知道她是精灵,即使你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光终究会是昙花一现,你也还是要和她在一起吗,精灵是没办法给人类诞下子嗣的,即便可以,概率也极低,即便如此,你也不后悔吗?”

卡佩走上前搂住伊琳菲尔,他开始长皱纹的手指抚过伊琳菲尔那依旧年轻白净的脸:“我不后悔,您知道吗,曾经我的姐姐也做过一个和这一样的决定,但是我从来不觉得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做错了,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我爱伊琳菲尔,我爱她。”

阿尔达利安揉了揉眉头,似乎是在为看到了什么天大的奇谭而平复心情,他转头,看到了大厅和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女精灵穿着各种礼服在各个地方游玩的画像,以及男子搂着怀里抱着洋娃娃的面带幸福的妻子……

回忆冲破画像映射到当下,阿尔达利安未变的容颜在烛火的明灭中由虚变实。

“您知道吗,后来她怀孕了,这一切都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我们忘记了那个咒印——在生产的前两个月,她脖子上的咒印突然开始变得猩红……”卡佩老侯爵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看向面前依旧年轻而优雅的男精灵,说道:“真的非常感谢您,感谢您支持我们在一起……您说过,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注定只会是昙花一现,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已经足够了……”

卡佩老侯爵看着面前孤独的男子,说道:“大人,放心吧,以后会有人和我们一样去接纳精灵的。”

“人类和精灵的隔阂会打破的。”

阿尔达利安微笑着转身,向身后的男人挥手告别。卡佩老侯爵接过侍从手中伊琳菲尔的画像,一会儿挂到墙中央,一会儿又取下来挂在窗户边,可是放在哪似乎都不合他心意,他看着阿尔达利安先生孤独的背影,将画像轻轻搂在怀里,一如他曾经轻轻搂住他挚爱的伊琳菲尔,倚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阿尔达利安看着已经落入尾声的庆典,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随即向前快速走去。玛尔蒂丝还正抱着一瓶果酒趴在桌子上沉睡,偶尔还会傻笑着嘿嘿两声,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嘿,你看见了吗,那个超级漂亮的精灵,他可是我的雇主,阿尔达利安先生……”

阿尔达利安轻轻横着抱起酣睡的少女,轻笑一声:“我雇你来干嘛的呢,‘蝰蛇’武神赛米尔·辛瑞坎达的遗孤……”


帝国最北部与邻国瑞尔顿萨王国的交界处顿努城塞及周围土地是一片堪称无法之地的黑色区域,那片土地的领主为了谋取私利为劫匪和强盗行了不少方便,当地居民由于长时间生活在黑暗势力的笼罩下,他们对外来者都抱有很强的敌意,到了夜晚,当地的居民都会紧闭大门,只有部分无家可归的贫民一同聚汇的破旧酒馆才会在夜晚敞开大门。因此,帝国其他地区的人们都称这里为……

“日落城。”玛尔蒂丝一边驾车,一边朝后座上正在假寐的男人说:“你确定那里的领主有邀请你?他怎么不直接给你寄把刀呢?”

“只要我们晚上之前到城堡,并且晚上不乱跑,我觉得就不会有事。”阿尔达利安看了看窗外荒废的农场,稻草人上空盘旋着许多只乌鸦,“不过,我觉得凭你说话的态度和能力,应该会比强盗劫匪什么的更可怕吧……”

“哇!”

阿尔达利安还未说完,就被前面女孩欢快的尖叫声打断,玛尔蒂丝快速勒紧马匹,使马车快速停下,但由于惯性,坐在车后毫无防备的阿尔达利安差点被甩到地上。

“玛尔蒂丝!”

阿尔达利安还未宣泄出心中的不满,玛尔蒂丝就高兴地跳下马车去。

“是诺曼烤鸡耶!”

不一会儿,玛尔蒂丝拎着一包烤鸡出来。

“你真的不吃?”玛尔蒂丝一手拿着烤鸡腿,一手抓着缰绳。

“我不吃这种,奇怪的食物。”阿尔达利安嫌弃地看了一眼女孩完全称不上雅观的吃相。

“不是吧,你没听说过诺曼烤鸡店?你办公的地方附近也有一家,听说帝国有好几家这个店呢,可有名了,他家烤鸡真的特别好吃,你确定不尝尝?”

“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

“好啦我知道你肯定特别想吃,来拿一块,快尝尝,一点都不难吃,真的,不骗你。”玛尔蒂丝拿起一块递给阿尔达利安。

“我说了我不吃!”阿尔达利安左右躲闪着,生怕那东西碰到自己。

“你要是不接着,我就直接丢到后面去,丢到你的衣服上还有后座上。”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快来尝一口嘛,真的超好吃。”

阿尔达利安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真的怕女孩丢到自己身上,于是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掐住玛尔蒂丝递来的一块烤肉,然后面容扭曲着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玛尔蒂丝兴奋地看着身后慢条斯理地品尝烤鸡肉的阿尔达利安。

“嗯,还行吧,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阿尔达利安看着手中剩下的鸡骨头,“但是垃圾扔在哪?”

“你是只在餐厅用过餐吗?”玛尔蒂丝笑着把手中的骨头随意扔到路边,“当然是这样。”

阿尔达利安犹豫着,“但是……”

“这叫,让生物的尸体回归自然!”玛尔蒂丝笑着对阿尔达利安瞎掰着,“反正也没人看,你还那么绅士干嘛。”

随着来自后座的骨头飞出窗外,玛尔蒂丝大笑着:“习惯就好啦,你已经上道了,来,再吃几块。”

“像你这么没素质地生活,还挺快乐的。”阿尔达利安轻笑一声,和女孩一起将垃圾丢出窗外。

“你礼貌吗!”

到了下午,马车终于晃晃悠悠驶进顿努城塞,刚一下马车,阿尔达利安就吩咐玛尔蒂丝:“你先进去会场帮我检查今晚演奏用的竖琴,我身体不舒服。”

玛尔蒂丝看着面前脸都快憋青了的阿尔达利安:“啊?你这是,吃坏肚子了?不至于吧……”

“精灵对于食物和环境的卫生标准都比人类高出许多,你每天吃的那些东西一点都不卫生……”阿尔达利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体猛地一抽动:“不和你多说了,总之你快去检查,要确保万无一失知道吗。”

“哪那么麻烦嘛……”

玛尔蒂丝嘀咕着进了会场,经过后台走到表演的舞台上,前面是硕大的、看起来能容纳上百人的观众席,看起来有二十个成年人那么高的顶棚按环形吊挂着一圈又一圈水晶灯,观众席上几百张圆桌中央都摆放着用金属托盘盛放的白色蜡烛,会场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各式各样凹凸不平的壁画,看起来就像是把一堆雕塑砌进了墙壁里。

“这可比之前每一个领主都富啊。”玛尔蒂丝心想,也不知道这片不法之地让这位领主赚了多少黑钱。

玛尔蒂丝慢慢踱步至舞台的中央,那里摆放着阿尔达利安晚上表演时要用到的竖琴。“也不知道这里的竖琴会不会也比别的地方更豪华呢。”玛尔蒂丝一边想着,一边看向那台竖琴,但是出乎意料的,那架竖琴的琴弦看起来十分破旧,边缘的木材发黑,琴弦中间似乎还塞了垃圾。

“喂,这是怎么回事?”玛尔蒂丝生气地质问着面前这个负责准备演出音乐器材的男人,但是那人只瞥了玛尔蒂丝一眼,摸着自己那油光发亮的胡子说道:“我们现在能找到的就是这一架了,你这么跟我发火可没用。”

“你是负责筹备乐器的,不找你我去找谁?”玛尔蒂丝气鼓鼓地看着面前这个油光满面、眼底藏满了狡黠和贪婪的大肚子男人,“还是说,你只是一个捞了一堆油水,事却办不好一件的废物?”

“放尊重点,穷乡僻壤来的小丫头!”男人吹胡子瞪眼道:“那不过是个外乡来的尖耳朵怪物罢了,就用这样的垃圾随便打发一下又怎么了,用好的乐器简直是浪费……哎呦!”

话还没说完,玛尔蒂丝一拳捶到了男人的鼻子上,他肥大的鼻子立马挂了彩,鲜血不停地落下来,男人表情痛苦地捂住鼻子:“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敢打我!”

玛尔蒂丝一把拽住了男人的领口:“我不仅打你,我还要警告你,晚上的演出开始之前,你最好给我们美丽又高尚的阿尔达利安先生准备好这里最整洁最华丽的竖琴,并且郑重的向阿尔达利安先生道歉,他可不是什么卑贱的尖耳朵怪物,懂了吗!如果晚会开始前让我看到这假破烂的垃圾竖琴还放在台上等着先生弹奏,我就把你的牙全都打掉,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我揍过的人、杀过的人可都不少,我完全不介意今天再多一个你!”

面前的男人吓坏了,玛尔蒂丝一松开手,他就吓得趴倒在地上。

“现在,赶紧去准备,别让我看见你再晃悠悠地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让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玛尔蒂丝朝男人逃跑的背影怒吼着。突然,一声嗤笑打断了玛尔蒂丝的愤怒,阿尔达利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

“你在骗他呢,对吧?”阿尔达利安浅笑着面向脸还气的通红的玛尔蒂丝:“我想,你应该没有杀过人,不过我信你打过不少人,刚刚那一拳看着倒是干脆利落。”

“我,这不是为了吓唬他嘛。”玛尔蒂丝还第一次被阿尔达利安没有以阴阳怪气的腔调夸奖,不自在起来:“谁让他那么欺负人,一看就是平常也经常欺负平民。不过,我确实很能打,以前院里的小孩被小混混欺负,可都是我‘单枪匹马’打跑一群呢!”

阿尔达利安看着女孩谈到自己以前‘战绩累累’时发光的眼神,不由扭过头轻轻咳了一声:“我并没有在夸你。”随即便转身离去。

“诶?没有吗,你刚刚说我那一拳干脆利落耶,你就是在夸我吧,那可是你第一次夸……诶,别走那么快啊。”

到了傍晚,玛尔蒂丝最后检查了一边演出台,“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估计是没有别的意外啦。”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阿尔达利安接着说:“跟你说了要多读点书,你看你话都说不好一句。”

“哎呀管那么多呢,走吧,我们先去他们的接待处用餐!”玛尔蒂丝拽着阿尔达利安的衣角快步走着。

“说到吃你就两眼放光了。”阿尔达利安嫌弃地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衣角,“还好你洗手了,不然我还要再花时间去换一身礼服。”

“你怎么这么洁癖呢,走快点……”玛尔蒂丝话还没说完,刚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了。

“非常抱歉,只有受邀请的贵族才能进去会客厅用餐。”一旁的侍卫解释道。

“不是,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他可是受到邀请前来晚宴表演的音乐家,你们不让客人进去用餐?”玛尔蒂丝不解道。

“非常抱歉,但是按照规定,我们真的只能让受邀请的贵族进入,虽然你们是受邀请而来,但并不是贵族,所以……”

“你们管理的人呢,快叫他出来,这项规则可不合理!”玛尔蒂丝气急了。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将就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您好,我是城堡的管家,也是这次宴请客人的管理者,请问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为什么我们受到了邀请,阿尔达利安先生受到邀请来参与演出,可是却要因为我们不是贵族,就把邀请来的人拒之门外?这不合理!”玛尔蒂丝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忍住没有骂人。

“哦,但是真的非常抱歉,你们不属于帝国的贵族,所以按照规定,是不可以进入到会客厅的,不如我们派侍者给你们提供一份菜单吧,你们想吃什么由我们送来这里,你们在这边用餐。”中年男人随即想要唤来侍者,但是却被阿尔达利安拦下了。

“不,我们就要进入到会客厅去。”阿尔达利安依然优雅而礼貌地向城堡管家解释道:“我们一直都是在会客厅和餐厅用餐的,而且你们这样的做法,似乎不太符合待客之道,还是说贵地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受到邀请的客人做到门口的地上用餐呢?”

“哦不,”说着,管家从衣服口袋掏出几枚银币,说道:“我给你们这些银币作为补偿,可以吗,请你们消停点,就这样在门口照着菜单点些自己喜欢的菜品吧,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不,你觉得你能用这些钱收买我们吗?”玛尔蒂丝推开管家的手,可男人却又掏出了几枚银币,说道:“好了这样够了吗,听我的,就这样按我的安排吧……”

“够了!如果你再这样侮辱我和我的朋友,我们就不参与今晚的演出了!”说完,玛尔蒂丝推开那些银币,她看向阿尔达利安,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听了你的话,我真的非常感激。”阿尔达利安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喂,你……”玛尔蒂丝刚想对阿尔达利说些什么,却被阿尔达利安用手指抵在唇边。

“但是,我拒绝,如她所说,我今晚不会参与演出了,那么,再见。”阿尔达利安优雅地点头,牵起玛尔蒂丝的手就向外走去。

“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尖耳朵家伙,你知道我们找那么豪华的竖琴花了多久吗,你们这两个自私的外乡人!我告诉你们,这座城领主可不会放过你们的,趁现在给我回来还来得及……”

玛尔蒂丝驱赶马匹快速行驶,他们将城堡管家的话远远地抛在后面,夜色依然降临,家家户户都紧闭上了大门,也许这里的晚上寂静而可怕,但是比起那个充斥着虚伪与自私的城堡,外面的安宁显得静谧而美好。

“接下来我们去哪啊,我还饿着呢,哎。”玛尔蒂丝委屈地问阿尔达利安,“是不是,我太冲动,所以连累你了啊?”玛尔蒂丝开始想是否是自己太过强硬的问题,可是看到他们贬低这位优雅而高尚的精灵,她就没来由的生气。

“不,你没有做错。”阿尔达利安浅笑着:“你当着他人的面维护了我,我很感激你……谢谢了,朋友。”

“哎嘿嘿,我哪好意思做你的朋友,当时那么说是想着不能给你丢脸来着。”玛尔蒂丝说着,突然,她兴奋起来:“阿尔达利安,前面有家酒馆亮着耶,我想起来了,当时村民是不是说有无家可归的贫民会晚上聚在一起来着,要不你,委屈一下?”

“没关系。”阿尔达利安说着:“反正还有你陪我一起受委屈呢。”

“老板,来两份招牌菜!”玛尔蒂丝兴奋地喊着,同时打量起酒馆内部,不出所料,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十分疲惫,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的,和身边看起来干净地能发光的阿尔达利安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诶,那里有竖琴耶!”玛尔蒂丝兴奋地冲阿尔达利安喊着,即便是这间只有贫民光顾的小酒馆,也有着一些简单的娱乐设施。

“难道你们会弹竖琴吗?”为他们准备食物的老板娘说道:“曾经我的父亲会弹竖琴,还有一点别的乐器,你看,比如那些。”老板娘指了指小型舞台的墙上挂着的几份其他类型的乐器,但是玛尔蒂丝认不出来,老板娘接着说:“自从他去世后,我们这酒馆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音乐了,只有偶尔回来几个出去打工的村民路过了会过来弹两下。”说完,老板娘继续低头做饭。

“阿尔达利安……”玛尔蒂丝轻轻拽着阿尔达利安的袖口,随即看了看那破旧的竖琴,然后放开了手,这么破旧的竖琴,确实太为难这个有洁癖的精灵了。

但是阿尔达利安却站起身,走向那架竖琴,手指轻轻抚上琴弦……一时间,酒馆立刻寂静下来,玛尔蒂丝不知道究竟是酒馆里的人为了听音乐而止住了谈天,还是自己因为看到了那位遗世独立的精灵第一次为贫民演出而激动地停住了呼吸,她只看到皎白的月光透过那破旧的小窗户,照在阿尔达利安的银白色发丝上,琴声悠扬,那位精灵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即便是如此破旧的竖琴,他也能弹奏出宛如天乐的美妙……

在这片日落城最偏僻阴影处的小酒馆,似乎也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活力与生机。


“昨天可是完美地鸽掉了在帝国的最后一场演奏会,”玛尔蒂丝问道,“心情怎么样?”

“如果你可以多安静一点的话,我估计会更开心。”阿尔达利安随意地翻动着手中的书,眼睛却看向窗外,“我没记错的话,再往前就到瑞尔顿萨王国了吧。”

“对啊,一路向北,我好像已经能看到远方的雪山了耶!”玛尔蒂丝兴奋地说着,“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我可从来没出过帝国呢。”

“瞧把你高兴的。”阿尔达利安顺着玛尔蒂丝的视线看向远方——瑞尔顿萨王国的城堡和村庄基本都坐落在雪山上,这里一年不分四季,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为冰雪而生。不过,由于积雪满山,海拔稍高的地方总是弥漫着雾气,因此,无论白昼亦或是黑夜,山间常常出现雪原强盗或是迷雾山劫匪,他们总会狡黠地盯上数量较少的村民或者外来者。

“即便是在白天也要小心些,玛尔蒂丝,”阿尔达利安补充道,“虽然瑞尔顿萨王国有令其引以为傲的龙骑士团和其分支天鹅女骑士团整日巡逻和守护各地村庄,不过劫匪们可不会在嗅到利益时等着他们救场……”

刚一说完,走到半山腰的马车上就被插了一支箭。

“啧,该死的,是劫匪吗?”玛尔蒂丝迅速翻身下了马车,然后招呼阿尔达利安暂时躲在马车上“真是乌鸦嘴,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预言家呢!”

玛尔蒂丝取出一直携带着的银剑,猛地在空中劈出一道狠厉的剑风,将飞来的另一支箭劈作两半,然后侧身躲到马车轮边,打量着前方的敌人。

“不用紧张了,”玛尔蒂丝朝车内的阿尔达利安说道:“对面好像只有四个人而已。”

话音刚落,玛尔蒂丝拔下马车上插着的箭,迅速朝藏在树后面继续准备放箭的强盗掷去——只见利箭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线,一直连接着那个拉弓上弦的强盗额头上,一旁的劫匪看到同伴的额头上贯穿着刚刚那支被抛出去的箭,顿时紧张地都将背在背后的木盾挡在身前,似乎这样,对面那个狞笑地像恶魔一般的黑发女人就不能伤到自己分毫。

玛尔蒂丝轻哼一声,一只脚作为支撑,另一只脚迅速将地上的厚雪踢到空中,然后轻轻吸气,两手握住银剑横在身前,然后猛地向前冲去……

飞散到空中还未落地的积雪不停地在风中飞舞盘旋着,似乎在为这场虐杀助力起舞。当最后一片雪花飘落到地上时,玛尔蒂丝已经蹲下用地上的雪清洗剑上的血污。

已经差不多十年未碰过这把银剑了吧,虽然梦里经常回到曾经在训练场上父亲教导自己向训练靶冲刺和挥砍的时光,但是意外的,这种拔剑杀敌的感觉并不沉重,也并不让她感到紧张或害怕,自己真的像之前吓唬别人的那样从未杀过人吗?还是说自己天生就是这副嗜血的模样?

一想到十年前那零碎又纷乱的记忆就头痛,脑力劳动果然还是阿尔达利安先生比较在行呐。玛尔蒂丝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走向马车:“阿尔达利安先生,没事了,我已经把他们都……”

“趴下,玛尔蒂丝!”阿尔达利安惊恐地看着玛尔蒂丝身后大叫着。

可是玛尔蒂丝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到左肩下方一阵剧痛,一根尖端发黑的流矢穿过自己肩膀稍下的位置,穿透衣服一滴一滴往外不断滴着血。她惊讶地回头,只见远处赶来一大批身上穿着动物毛皮和护具,背上背着弓箭和圆盾的劫匪。

玛尔蒂丝不敢多想,立刻忍住剧痛横着剑劈断了马匹身上挂着的连接马车的长绳,随即抓住阿尔达利安的手臂:“和我一起骑马,快!”

玛尔蒂丝和阿尔达利安一前一后一同坐在马上,纵马快速向山上逃去。

耳边是呼啸刺骨的寒风,身后是黑压压的、紧追不舍的“迷雾山大军”,很快,玛尔蒂丝的意识在马背的颠簸下渐渐模糊起来,肩膀处不断渗出黑血,这是刚刚死在自己剑下的亡魂在索命吗?

“阿尔达利安,不如你在我身上随便放点钱,然后把我放下吧,山上说不定会有巡逻的村庄自卫兵或者是你说的那些骑士呢?我说不定还能拖他们一会儿……”玛尔蒂丝虚弱地说着,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闭嘴,天天就你废话最多了。”阿尔达利安怒斥着。

“我怎么还没看见我父亲呢,不是说将死之人会看见死去的至亲吗……哦,对了,你再雇别的人护送你回到帝国后,记得多给琼斯奶奶寄点钱,院里的孩子们还饿着肚子……”

“闭嘴。”

“你就跟她说我在这边嫁人了吧,还挺可惜的,其实我还挺喜欢铁匠老板家那个……”

“够了,闭嘴!”

“咦?前面那是什么,我好像看见……一群白衣服的……天使吗……阿尔达利安……我是要死了吗……”

“什么?”阿尔达利安将视线从女孩肩上的伤口移开,前方数十名身穿雪白色盔甲,头上戴着有几根雪白羽毛作为装饰的镂花银面盔,领头的十几匹印着蓝色和白色相见的花纹的马匹背后的旗帜上绣着漂亮的白色天鹅。

“那不是天使,玛尔蒂丝。”阿尔达利安终于放下心来,搂着虚脱地趴在马背上的女孩轻轻地说。

那是瑞尔顿萨天鹅女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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