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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成年人的游戏,一场精心编制的骗局,一次次欢好的夜里,人前互不相识,人后纵情声色,局外之人终究无奈入局。
主角:程杏,谢钦 更新:2023-01-27 13: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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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杏,谢钦的其他类型小说《欲网》,由网络作家“毕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场成年人的游戏,一场精心编制的骗局,一次次欢好的夜里,人前互不相识,人后纵情声色,局外之人终究无奈入局。
齐锐出轨那天,程杏去看了妇科。
医生是个清瘦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修长手指握着笔,在她的病历本上写写画画。
他气质清冷,肩宽腿长,穿着白大褂时,格外禁欲撩人。
开口语气却很淡,且一本正经,“白天痒吗?”
程杏脸瞬间就红了。
下意识瞄一眼他胸前的铭牌。
谢钦。
国内首屈一指的妇科圣手。
南城首富谢家继承人,名下资产无数,真正的名门矜贵。
也是齐锐的小舅。
她没找错人。
程杏定了定心,红唇动了动,‘嗯’了一声。
其实她没病,找谢钦,是故意的。
程杏想睡到谢钦,报复齐锐。
见状,谢钦也没言语,起身走向里面,专为病人细致检查的小隔间。
程杏抿了抿唇,亦步亦趋跟上。
谢钦戴着无菌手套,露在口罩外的脸上,神色寡淡,看不出什么异常,瞧她和瞧案板上的猪肉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偏头示意,嗓音平静,“躺上去。”
特制病床很高,仪器冰冷,瞧着有几分狰狞。
程杏一时间,有些迟疑。
她怯怯开口,声音细弱如幼猫,“谢医生,疼吗?”
谢钦掀眸看去。
少女皮肤很白,近乎透明,骨架羸弱,双肩如削,穿着一件白裙子,乖巧的荷叶边,拢着纤细的脖颈,显得她格外娇嫩幼小,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脆弱的催人欲折。
他眸色渐深,清润的声线里,带着股别样的耐人寻味,“不疼。”
程杏平躺在床上。
这个姿势,她看不到谢钦,却更放大了其他感官。
而且,谢钦本人气势极盛,存在感极为强烈。
程杏脸上滚烫,年轻的躯体羞涩又敏感。
属于女性的悸动悄然流淌。
谢钦动作一顿。
他撩起眼皮,长指忽然收紧,转头握住了程杏脚踝。
她的小腿伶仃细弱,他只稍微用点力,那骨瓷般的肌肤上,就留下了浅浅的红色指印。
谢钦眉心微折,语气淡漠,“程小姐,你没病装病,想做什么?勾引我?”
程杏没想到谢钦会如此直接。
她脸色顿时苍白,却没有否认。
在谢钦锐利的目光下,程杏内心的阴暗似乎都无所遁形。
羞耻,难堪,叫她慌乱道歉。
“对不起。”
程杏右脚挣了挣,谢钦顺势松手。
“程小姐确实该道歉,毕竟你占用医疗资源,还浪费了我时间。”
他慢条斯理褪下手套,言辞辛辣凉薄,“说不定因为你,有人治疗不及时,因此而死呢。”
程杏无措又羞愧,被训的眼泪都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落荒而逃。
刚出医院,手机就响了,是齐锐的电话。
程杏想挂,却不小心划到屏幕。
电话接通。
“程杏,识相的话,就滚远点。再惹宁宁伤心,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对了,我记得你奶奶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你不想她气死吧?”
齐锐的威胁狠毒且有效。
程杏气到颤抖,却不得不低头,“齐锐,算我求你,我奶奶年纪大了,你放过她吧。”
齐锐冷哼一声,笑了,“三天后,星辰酒店909。乖一点,别叫我等你。”
程杏沉默。
乌云聚拢,阴雨欲来。
程杏纤细的身子在凉风中摇摇欲坠,她捏紧早已挂断的手机,思索良久,毅然返身回了医院。
谢钦下班后,在拐角被程杏拦住。
他深深看她一眼,“你挺大胆。”
谢钦此时已褪下白大褂,一袭黑色高定西装,笔直挺阔,霸总范十足。
程杏看着看着,未语腿先软。
她红着脸,鼓起勇气,杏眸盯着他问,“谢医生,约吗?”
谢钦狭长的双眸微眯,视线在程杏纤细的腰肢上流连。
程杏年轻,白幼瘦的体型,清纯却又妩媚的相貌,很容易诱发普通男人的怜玩之情。
可谢钦不是普通男人。
他口味挑剔,偏爱气质美女,对程杏这类小白花,很是看不上眼。
不过,谢钦并不抗拒和程杏来段露水情缘。
毕竟她很干净,他亲自检查过。
就当是下班后的放松、消遣。
只是。
谢钦只想睡,不想负责。
因此有些事,要提前确认。
谢钦凑到程杏耳边,声音低沉暗哑,“程小姐,第一次就玩那么开?想赖上我?”
这话程杏怎么敢认,她故作豪爽,“玩玩而已,谢医生别多想。”
谢钦没有说话,神情有些漫不经心,长指挑起程杏颊侧的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
程杏人小,耳朵也小,皮肤又白,所以耳垂后,那颗芝麻大小的红痣,就像雪上沁了血,格外显眼,惑人。
谢钦盯着那点星红,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换个地方。”
食色性也。
都是成年男女,那档子事说开了也快。
酒店大床上。
程杏有意迎合,可到底从没经历过这些。
被谢钦吻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杏眸潋滟的煞人,细弱的身子软成了一团春水。
谢钦抚着她的细腰,女人醉眼迷蒙,雪肤红唇,黑发凌乱披散在床上,美得犹如要吸人精气的妖精。
他动情深吻。
程杏双眸含泪,被欺负得狠了,红唇溢出声声细弱的喘息,带着哭腔求饶,“谢医生……”
虽说程杏来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引诱谢钦,可真做的话,她还是头一次,毫无经验可谈,只循着本能,细细哭求。
恰在这时,程杏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谢钦眼尾泛红,不管不顾。
可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
程杏心底忽然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凝望了眼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又去看谢钦。
谢钦盯着程杏。
她刚刚因情动而涌出的泪水,还沾在长翘的睫毛上,大眼睛湿漉漉的,无助的望着他。
怪……可怜见的。
他手背青筋鼓了落,落了鼓,晶莹的汗水自谢钦额间滑落,坠入少女洁白饱满的胸脯上。
那处也像是被染了蜜一般,惑人的紧。
忍了半晌,平生从不说脏话的谢钦,忽而,骂了声草。
而后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这档子事,半途而废的滋味并不好受,程杏也一样。
她吸了口气,缓了缓,才接了电话,“你好。”
“是程小姐吗?你爸出事了。”
程父出了车祸,已经被送往市医院。
程杏瞳孔剧震,一瞬间脑子里空白一片,慌得不行,“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我爸……”
等挂断电话,她快速从床上爬起,可没料到腿一软,往前摔去。
程杏瞪大眸子,过于紧张,竟忘了惊叫。
眼看她头就要磕到墙角,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握住程杏细腰,将人揽进怀中。
程杏鼻尖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鼻腔骤然发酸,强忍着的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
“谢谢,谢谢。”
她语无伦次,“谢先生,对不起。”
“我送你。”
谢钦听到了通话内容,未曾纾解的燥郁已悉数褪去。
事急从权。
程杏没矫情地拒绝,她再次道谢。
夜色深沉,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路虎揽胜呼啸而过,车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程杏心急如焚。
到市医院后,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谢钦坐在车内,静静看程杏在雨中奔跑。
少女脊瘦背薄,纤弱无力,却努力向前。
凉风卷起她的裙摆,吻上伶仃小腿,及腰黑发在风中狂舞,像暗夜精灵。
谢钦鼻翼间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清甜的味道,但他没有在意,只注视着少女越跑越远。
一场艳遇的离去,没有引起谢钦过多注意。
彼时的谢钦尚且不知。
午夜雨中,昏黄的路灯下,黑发白裙的少女,流着泪奔跑的一幕,此后多年,时常于他梦中浮现。
程杏跑到急救室门外,浑身冷汗涔涔,心跳如擂鼓。
一名医生迎了过来,“是程荣家属吗?你来得正好,先去缴费。”
“好。多少钱?”
医生翻着文件,头也不抬,疲倦说道,“他的右腿碎了,要截肢。颅内出血,碎片压到神经,胸腔……保守估计三十万,先去……”
程杏的心,沉了下去。
她只有两万块存款。
程杏怕奶奶知道消息心脏病发,没敢告诉她,借遍了认识的人,一共凑了十万块,先缴了上去。
医院看她困难,给了时间周转。
程杏很感激。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直到天亮,程父才从急救室出来,转入特殊病房。
但这并不是好结果。
“病人还需要多观察,要是能醒来一切好说,醒不过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闻言,程杏只觉胸口钝疼,犹如重锤砸过,“我爸,我爸他,会成植物人吗?”
话出口,颤抖得不成样。
医生怜悯地看着她,却并不敢保证,只委婉叮嘱。
“这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家属暂时不能进去陪护,但可以先做些准备。”
透过玻璃窗,程杏看到了昏睡中的程父,他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虚弱的模样,看得程杏心头发酸,泪如雨下。
……
程杏叮嘱护士,父亲醒来就给她打电话后,离开了医院。
她得想办法赚钱。
程杏小时候,父亲好赌,欠下一屁股债,她妈嫌日子过不下去,早早就改嫁了。
虽然后来程父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程荣常年在外打工,赚钱还债,程杏是奶奶拉扯大的,今年大三,翻译专业,还没毕业,平时虽然有在网上接活,但钱不多。
她现在需要钱多时间少的工作。
正着急时,闺蜜唐梨给她出了主意。
“程杏,来钱最快的活,就是找个有钱的男人。反正齐锐劈腿了,你们也分手了,你用不着为他守着。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要是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
程杏怔住,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清冷淡漠的身影。
比钱,南城谁比得过谢家。
她拒绝了唐梨介绍人的提议,但也请她要是有机会,通知自己一声。
……
程杏想见谢钦并不容易,他本人极其优秀、自律,每天除了固定坐班,只周末两天休息。
昨天挂号被训,程杏也知道谢钦公私分明,工作严谨,并不愿意再在他上班时间去叨扰。
幸好明天就是周末,还来得及。
次日。
雨过天晴,天朗气清。
天空如碧水洗过,很适合外出游玩。
程杏从唐梨那得知,清泉山庄满湖莲花盛放,‘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奇景,一年就那么几次,上流圈的人附庸风雅,有人在那组了个赏荷宴,很多都会去,包括谢家人,问程杏去不。
程杏当然去。
程杏有求于人,自要事事提前准备。
她跟唐梨到得早,山庄里还没有多少人。
酒局要等到晚上,唐梨去见小姐妹,程杏就先自己游湖。
她沿着石子小路,绕着清泉湖散步。
清泉湖很大,荷花盛放,碧波如倾,两侧花木郁郁葱茏,小路曲折蜿蜒,景色怡人,程杏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走得深了点。
当她听到忽然传来的人声时,想退开已然来不及。这条路是直来直往的小径,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晚上一起喝杯酒?老地方,我等你。”
女人声音娇俏。
那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字。
“哦。”
嗓音清冷,腔调寡淡,正是谢钦。
几乎话音刚落下,对方就已经转过弯,出现在了程杏面前。
程杏顿觉尴尬。
她真不是有意偷听,可入了耳,难免去看一眼。
程杏注意到,那女人身材火辣,成熟妩媚,颇有风情。
看到突然出现的程杏,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上下打量着。
少女年岁不大,皮肤很白,腰特别细,穿着某宝烂大街的白色短袖,搭配浅蓝色百褶短裙,白色帆布鞋,容貌清妩,很是漂亮。
但架不住穷。
女人嗤笑了一声,“诚哥不是说,这地方闲杂人等进不来嘛,真是扫兴。”
谢钦没接话,他神色如常,连眼神都没有落在程杏身上,只侧了侧身,高大颀长的身子站在路旁,气质清冷矜贵,绅士让路。
程杏原本即将脱口的招呼声,顿时全咽进了肚子里。
她一声不吭,默默走过。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了,真是……”
女人的埋怨声渐行渐远。
程杏的好心情,却瞬间全没了。
她为晚上的事发愁。
明明前天两人才刚刚见过,可谢钦似乎已经忘记了她,那他还愿意为她花钱吗?
程杏心里没底。
她满腹忧虑,也就没有注意周边的景色。
直到半个小时后,走到小路尽头,看到一顶乌蓬小船,以及舱内的男人时,程杏才有片刻的怔忪。
谢钦长腿交叠,斜靠着船舱,坐姿倦然散漫,手中握着一根鱼竿,正在钓鱼。
程杏无措,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要上前搭话。
见程杏站那半天一动不动,谢钦撩起眼皮,视线从程杏盈盈一握的软腰上掠过,意有所指开了口,“程小姐跟到这儿,是想继续?”
继续?
继续什么……
程杏愣了下。
然后她脸就热了,期期艾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说实话,她觉得谢钦很闷骚,作势钓鱼,其实是在钓她吧。但她不敢说。
见状,谢钦心中明了,他喉头动了动,轻笑,“过来。”
极品美男相约,程杏拒绝不了。
她上了船。
谢钦自然而然地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谢钦狭眸深暗。
他咬着程杏右耳垂后的红痣,贴着她耳廓低语,“上次之后,你没找别人吧?”
程杏被他撩拨得浑身战栗,脸色酡红,软了声回道,“没,没有,他们怎么比得过谢医生。”
她的乖巧讨好,显然取悦了谢钦。
他低笑了一声,眸底欲色更浓。
上次兴致未能释放,现在倒不妨舒展些许。
程杏的半袖被掀了上去,细小的搭扣,被谢钦单手解开。
绵软细腻印上男人微凉的唇瓣,春潮渐生。
乌篷船随即摇晃起来,碧水荡起阵阵涟漪,起起伏伏,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谢钦技巧高超,霸道又强势,将人圈禁在身下,牢牢掌控着节奏。
程杏被咬得身酥骨麻,不到片刻,就缴械投降。
舱内空间狭小,原本铺了层黑色地毯,上面不知何时洇湿了一大片,水涔涔的痕迹,映着少女洁白的身子,看起来情色又糜艳。
程杏迷迷蒙蒙的,早已忘了身在何处。
可谢钦却还记得。
一方面他自持身份,不想在狭窄的船上解决。另一方面,谢钦不想程杏的初次过于仓促。
“晚上去我房间?”
他摩挲着程杏的细腰,嗓音被欲望磨得格外低沉暗哑。
程杏颤抖着,咬唇应是。
……
程杏穿好衣服,从船上下来时,双腿还有些虚软。
回到订好的房间,唐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盯着程杏餍足后微醺似的脸,好奇问道。
“那人是谁?”
程杏眼睫垂下,强自镇定,“什么?”
话甫一出口,程杏就觉得要糟,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过于娇腻了些。
这下,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程杏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更烫了。
唐梨挤眉弄眼,揶揄道,“行了,瞧你这一脸春情的,一看就是睡过了,那男人是谁?快说说看,我叫其他姐妹注意点,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程杏没有立即回答。
谢钦在人前假装不认识她,背着人又约她,明摆着只想睡,不想跟她有别的牵扯。
他的意思,程杏一清二楚。
而且她人微言轻,又有求于他,便只能陪着。只能寄希望于他能看在她乖巧的份上,大方给钱。
她岔开话题,“还没睡呢?你刚才都做什么去了?”
闻言,唐梨眼睛都亮了,震惊不已,“这男人极品啊,还没睡你就爽成这样,真睡了那还了得!杏子,厉害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程杏干咳一声,不自然地动了动腰。
嘶……好酸。
她脸皮还是不够厚,实在害羞,逃进洗手间,借洗澡才躲开了问话。
等程杏出来时,唐梨已经不在了。
她松了口气,吹干头发,蜷缩进被窝里。
一放松,精神和身体的疲累袭上心头,叫程杏很快沉沉睡去。
……
晚上。
程杏来到正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谢钦。
他身穿一袭高定西装,墨蓝到深黑的色调,让他本就淡漠的气质,愈发清冷矜贵。
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他,个个笑容满面曲意逢迎,而男人神情寡淡,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
他左手端了杯红酒,抬腕品尝时,菱形的钻石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耀眼无比,却不及他眉眼间的清俊风华。
有些人,是天生的王。
正如谢钦。
程杏攥紧了手心,踟蹰不前。
却不妨,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她吃痛回头,看到来人时,眸光顿时一缩。
来人是齐锐。
他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揽着一位穿粉色鱼尾裙的娇俏少女。
那是陆昭宁。
齐锐的现女友。
齐锐骤然看到程杏,也惊讶不已,“程杏,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们?”
齐锐的质问声,以及眼神里,都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不屑。
程杏清楚地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暗示。
毕竟,在所谓的有钱人的上流宴会厅,见到不属于这个阶层的人,以齐锐对她的了解,他是该怀疑和不屑。
可程杏还是觉得荒唐可笑。
但更多的还是心痛。
两年前,她军训晕倒,齐锐伸出了援助之手。那时候,她就对他心存感激了。
更别说他还追了她两年。
两年来,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地示好示爱,什么人能坚守本心呢?
程杏扪心自问,她不能。
忆起往事,程杏愈加觉得胸口闷痛。
齐锐是程杏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可这份喜欢,到头来却是别有用心。
只因齐锐说,他追她,只不过是和人打赌,为了赢罢了。
看到他和陆昭宁接吻时,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这份难过,在见识到齐锐的卑劣之后,也都随之远去,只剩下愤恨和想要报复的渴望。
程杏眼眸微转,按捺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慢慢开了口,“没有。是唐梨带我来的。”
唐梨是她闺蜜,她玩的花,齐锐也是知道的。
这个解释,也很好地隐藏住了程杏的目的。
她不确定,若是谢钦发现她曾是齐锐的前女友,还会不会想睡她,也不敢去赌这个结果。
只能瞒一时算一时。
因为她穷,也因为她恨。
“唐梨也真是的,太……”
齐锐‘太’了半天,也没有太出个所以然。
他身侧,陆昭宁忽然蹙起了眉,“锐哥哥,我们能进去了嘛?站那么久,我脚好痛……”
她声音娇俏甜美,带着少女的娇憨,边说还边歪头看齐锐。
齐锐顿时就顾不上程杏了,忙揽住她安慰着,转身就走了。
程杏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听说两人青梅竹马,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俏可爱,着实很相配。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垂下眼帘。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齐锐走了没两步,又悄悄回头看她的那一幕。
也没看到,人群中央,端坐着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
“钦哥,看啥呢?那么专注?”
裴远顺着谢钦的视线望去,除了一个皮肤特别白的女孩子,也没看到什么值得人关注的点,不由得纳罕。
谢钦动了动指尖,漫不经心回道,“那女人,腰挺细的。”
“在哪呢?让我瞧瞧。”
裴远兴冲冲地看过去。
对比发现,人群中,那位皮肤极白,长发及腰,容貌清妩的女孩子,腰最细。
他和谢钦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在那,打趣的话也是随口就来。
“不容易啊,竟然还有钦哥能看上的人!真是万年铁树开了花,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谢钦收回视线,轻笑了一声,“滚。”
话题转圜,又回到了生意场上。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裴远接了个电话后,鬼鬼祟祟地先溜了。
但在场的人,以谢钦的贵重身份,他既然着意提了,自然有人上了心。
于是,有人在谈生意的间歇,就提议换个安静的地方,打打麻将,叫些人做陪。
其余人闻言,视线交接时,不由得意会,派人去请程杏。
程杏听人说谢钦找她,还有些忐忑。
难道,现在他就要?
程杏纠结着,给唐梨发了个消息,表示自己今晚可能不回去了,让她不要担心。
然后按照对方的指引,来到了包厢门口。
她难掩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敲门。
结果。
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圈围坐着,在打麻将的人。
有男有女。
也或者说,每一个男人的身边,都有一位姿容不一的女人。
除了谢钦。
也只有他的左手边,没有人。
在程杏犹豫不决时,谢钦正抬头看她。
她穿了一袭墨绿色束腰长裙,裙长到脚踝,上下包裹得看似严实,可却遮不住那天生优美的肩颈线条,和盈盈一握的细腰。
纯然又妩媚,独特而惑人。
静默间,有人出声提示。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坐到谢先生身边去!”
“噢,好的。”
程杏顿时红了脸,快走到谢钦身边,又慢慢坐下。
这里的座椅是专门做成的双人座,原本很宽敞。
但谢钦坐在中间,他不动弹,程杏能坐的位置,就不太多了。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拳的距离。
程杏能闻到谢钦身上清冷的香气,像是天山雪莲,高不可攀,又叫人心生向往。
谢钦眸光落到她泛红带羞的脸上,心底忽然间就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一样,痒痒的。
他轻咳一声,侧过脸,慢条斯理开口问,“这位?”
“程,程杏。”
人前,他果然装作不认识她。
程杏心底吐着槽,方才的紧张不安,却也因此消散。
在程杏坐下后不久,有侍者调暗了灯光。
暖黄色调下,暧昧尽显。
“程小姐,会玩麻将吗?”谢钦长指点了点桌上的牌。
程杏顿时又紧张了,她不会。
她捏紧了手指,正想说什么。
谢钦却先一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
“……好。”
就这样,程杏右手被谢钦的右手握住,就着这个姿势,去够牌桌上的麻将。
拉扯之中,两人间的那点子间隔,瞬间就没有了。
程杏近乎被谢钦半抱在怀中。
他大手微烫,手指修长,原本是天生适合弹钢琴,握手术刀的手,如今包裹住了她的,烫得程杏的身子都软了。
她咬着唇,配合着他的动作。
谢钦的左手,则自然而然地揽在了她的腰间。
他指尖带有薄茧,摩挲触碰到她时,又烫又麻,如过电一般。
程杏偏头看向谢钦,几次欲言又止。
可脸却越发红了,杏眸也渐渐沁了层水光。
牌桌上的众人,见状,隐晦地交换着眼色。而后,纷纷收敛了视线,只低头假装看牌。
偏谢钦跟没有察觉似的,偶尔还凑到她耳廓边,嗓音低哑地吐息,“这个叫杠,那个是吃,你……”
热气喷在程杏敏感的耳廓上,间或触碰到她的右耳垂。
似游鱼的轻啄。
叫人骨酥神荡。
程杏恍惚地想着,谢钦他一定有过很多女人。
正胡思乱想时,左手忽然又被人握住。
谢钦把玩着她的手,十指交叉,狭眸微弯,“程小姐,专心点。”
程杏:“……”谢医生,你是真的狗。
程杏强自忍耐着,听谢钦讲解。
麻将不难,只要会算牌。
程杏不笨,笨也考不上著名的南大。
了解了基础的玩法后,她也学着算,差不多能摸清几人的牌,可比之谢钦,真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牌桌上,谢钦算无遗策,大杀四方,面前的色子越摆越多。
等程杏彻底学会了麻将后,他才将牌一扔,说不打了。
“时间也晚了,该睡了。”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先走了。”
众人格外有眼色,一个个地借故离开。
包厢里,最后只剩下了程杏和谢钦。
四下里无人,谢钦瞬间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将程杏抱在怀里,面对着面。
左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右手拇指摩挲着她下唇瓣上的斑驳咬痕,他低低笑了一声。
“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程杏脸上一热,动了动嘴皮子,小声嗯了一下。
谢钦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搂紧她的细腰,凑过去吻上程杏的唇。
徒留下含混不清的一句。
“骂吧,今晚上……骂个够。”
……
程杏被吻得意乱神迷,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到了隔壁谢钦预留的房间。
她被他按在门后,身上的长裙碎得不像话。
程杏杏眼迷蒙,她脚下没有着力点,仿佛连灵魂都浮在半空,被迫拿双臂攀着谢钦的臂膀,寻求安慰。
“谢,谢医生,谢医生。”
她身子还在止不住地战栗,却还努力仰着细细的脖子看他。
透过男人漆黑的瞳仁,程杏能看到自己此刻放纵的样子,她羞得脚趾都泛红了。
“嗯?”
谢钦握着她的细腰,喘息声性感得要命。
女人白皙的皮肤细腻柔滑,被墨绿色映衬的,宛如上好的暖玉,叫人爱不释手。
细碎的红痕沿着纤长的脖颈蔓延,似盛放的荼蘼,绚烂到艳丽。
在床上,谢钦看到程杏身上,有一种天真又妩媚的风情。
他流连忘返,生出了贪心,甚至想长久地拥有她。
程杏却在最后关头,脑海里闪过一丝清明。
她还没拿到钱。
她抖着手,第一次主动抱住谢钦,怯生生开了口,“谢医生,你,你能借我点钱吗?”
谢钦的动作陡然顿住。
他抬眸盯视着程杏。
方才还盛满情欲的眸底,此刻暗沉沉的,晦暗如深渊,幽深可怖。
两人此刻坦诚相见,距离近的呼吸交织可闻,做着亲密无间的行为,却半点旖旎都不见。
程杏被他看得,心头发紧,不自然地舔了舔唇瓣。
就这一个动作,让谢钦收敛了气息。
他依旧盯着她,眼尾还泛着情动的红,神情却很寡淡,语气也很冷,“要多少?”
程杏知道自己搞砸了。
谢钦恐怕再也不会想见到她。
可她没有办法。
她爸爸需要钱救命,齐锐也耍手段威胁她。
除了谢钦,她没有任何依仗。
“二十万。”她垂下眸,收回了搭在他脖颈后的手,声音又轻又缓,“我爸,要做手术,还差二十万。”
谢钦一语未发。
他沉默着从她身上起来,抓起浴袍套上,而后,就这么离开了。
门关上。
室内静默无声。
程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呆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上漂亮的水晶灯。
她想,她这次确实完了。
这念头刚升起,门又被人打开。
谢钦颀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近,他扔了一件衬衣在她身上,并一件手包和她落在包厢的手机。
她看着屏幕上打开的微信转账记录。
整整二十万。
程杏眸底骤亮,她惊喜仰头,“谢医生……”
他道,“滚。”
跟男人在床上谈钱的后果。
男女办事时,能开口借钱吗?
怎么赚钱最快?
程杏交清各项费用,和医生谈完程父下一次的手术时间后,她坐在医院等候大厅里,拿起手机开始胡乱地百度着。
距离上次跟谢钦不欢而散,已经过了两夜又一天。
谢钦加了她的微信,借给她钱,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程杏很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她需要做点什么。
百度的答案五花八门,却没一个是程杏需要的。
【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最好说话,你只需要123……】
【不舍得为你花钱,还想睡你?!!姐妹求你放过自己,这种人渣巴啦啦……】
【在家就能赚钱的窍门abc……】
程杏又一次打开了微信。
看向置顶的那一个。
谢钦的头像很简洁,白色的底,配一个斜体的黑色字母X,画风干净又清冷,极具个人特色。
翻开微信,除了一个转账记录,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程杏忽然觉得烦躁。
她按灭手机,又按亮。
屏幕上的光明明灭灭。
像她此刻的心情。
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上面的数字时间。
9:09。
记忆的闸门豁然打开。
909!
三天后,909星辰酒店。
我记得你奶奶有心脏病……
乖一点,别叫我等你。
齐锐!
程杏终于想起来,她遗忘了什么。
昨天晚上,是齐锐定好的日期。
她竟然忘了。
程杏慌忙给奶奶打电话,又站起来就往外跑。
现在才上午九点,齐锐可能……还没起床。
不知道,她现在赶去酒店拦他,还来不来得及。
她跑得飞快,没注意转弯处走出一个人。
就这么直愣愣撞到了人怀里。
谢钦冷着脸,握住女人纤细的腕骨。
“程小姐,自重。”
他语气冰冷,吐出的字眼似冰碴子,冻得程杏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
程杏慌忙道歉,因为疼痛,她眼角漫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谢钦却无动于衷,只冷眼瞧着。
眼见少女慢慢地红了眼,晶莹泪珠挂在纤长睫毛上摇摇欲坠,愈发显得那张白皙的小脸清妩灵秀,楚楚动人。
谢钦心底微燥,带着恶意冷冷开口,“收起你的眼泪,蓄意装怪卖惨,对我没用。”
闻言,程杏愣了,她用力挣了挣手。
语气不自觉就有些埋怨,“疼。谢医生你抓痛我了。”
谢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捏着对方的手腕,一直没松手。
这个认知叫他心情愈发燥郁,他松开程杏,只觉胸口有一股恶气压着,不吐不快。
“程小姐,你上次要完钱后,就一直没在找过我,今天又突然投怀送抱,是因为……”
他顿了顿,倾身冷笑,“钱用完了?”
这话说的,嘲讽意味极浓,只差没指着程杏的脸说她就是为了钱才找上自己了。
程杏睫毛颤了颤,掐紧了手心,嗫嚅着小声说道,“谢医生,钱我会还你的,还请你宽限几天。”
谢钦没接话。
瞥见程杏细腕上一圈深深的红痕,他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她深沉的心机,最终闭紧了嘴。
菲薄的唇逐渐抿成一线,“拿什么还,你的身子?它值二十万吗?”
语毕,他也不等程杏再说什么,错开她就走了。
程杏难堪到无地自容,咬紧了下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沉默着,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磕碎了一角。
破碎的纹路似蛛网,密密麻麻地笼罩在打开的微信转账记录上。
望着那些纹路,程杏眼角的泪,终是砸落下来。
谢钦面覆寒霜走进办公室。
往日清冷矜贵的气质,愈发冰冷无情,却引得一群小护士们心底尖叫,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卧槽,谢医生也太帅了吧!好想追!”
“这脸,这大长腿,这气质,绝了!妈妈,我又恋爱了……”
“行了行了,都别做梦了。我听我二姨她大爷邻居家的孩子说,别看谢医生这么多年一直单着,其实人心里有人呢,还是白月光初恋,只不过人家出了国,所以谢医生才一直等着。”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诶,我听说的不一样,我是听我学长的女朋友说的,她和谢医生一个校的,说谢医生的女朋友,当初嫌谢医生穷,为了钱甩了谢医生,跟了海外的富豪,谢医生被伤透了心才单身……”
“怎么可能!我二姨她大爷邻居的孩子是谢医生的好朋友,他说的还能有假?”
“我那学长女朋友还亲眼见证过谢……”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围成一团?”
护士长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小护士们的探讨欲望,一个个鹌鹑似的,迅速飞奔向自己的岗位。
……
程杏收拾好心情,重新拨通奶奶的电话。
“阿杏,一大早就打电话干嘛?”
听到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后,程杏才松了口气。
她温声说了几句,劝奶奶按时吃药。
老人家笑声爽朗,“好好好,你放心吧,我好着呢!不跟你说了,我正种菜呢,趁太阳不大,我种点菜等你国庆回来吃。”
“奶奶,”程杏一听就急了,“医生说了你不能……”
“哎呀打住,我身体咋样我自己知道,你咋比我还能絮叨!行了,没事我挂啦,我忙着呢!”
程杏哭笑不得,“那您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程杏赶到星辰酒店。
到门口时,她犹豫了。
上次清泉山庄见过后,齐锐就没有再联系过她,会不会……
他已经把她忘了?
她踟蹰不前,在酒店门口徘徊。
对面,裴远恰好在这附近吃早餐。
远远望见一个皮肤白到发光,腰肢特别纤细的女人,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天晚上谢钦说过的那句‘腰挺细的’,就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脸。
咦,还真是那一个。
前天他有事离场早,但是听人说,这女人最后跟了谢钦。
可今天周一谢钦在医院,那这女人出现在酒店是怎么回事?
他好奇地打开手机,想拍个照,问问谢钦。
但就在他低头摆动手机的功夫,再抬头,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裴远:“……”
他撇撇嘴,找出谢钦的微信,敲过去几个字。
【钦哥,忙不?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程杏迟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进去问问。
她将手机的微信界面打开,露出谢钦的头像,然后牢牢握在胸前,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走到了前台那。
“你好,请问。”
程杏顿了顿,因为紧张,嗓音都有点颤,“请问909号房,现在有人吗?”
“您好,请问是想预定房间吗?”
前台小姐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程杏,见她穿戴普通,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人又年轻貌美,心中不自觉就有些轻视,不答反问,“909号是总统套间,一晚8万8,请问您是想预约几号呢?”
程杏脸红了红,“我不预约。是有人……有人让我昨天过来,我没来所以想问问,那人来了没有?”
前台小姐眨了眨眼,笑容得体地拒绝了程杏。
“抱歉,我们不方便泄露客人的信息呢!”
程杏无功而返。
裴远没收到谢钦的回复,吃了饭刚想走,又看到了程杏。
他眼睛一亮,这次手速够快,迅速拍了照,正要发给谢钦,一个几年不见,却分外熟悉的电话号码忽然打了过来。
裴远愣了愣,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阿远,好久不见,我是沈惜。”
听筒里的女声,嗓音清冷,却因咬字时习惯性拖长了尾音,带了几分勾人。
裴远手指扣紧了手机边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笑道,“沈大小姐那么忙,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阿远,你这么说,我就要伤心了。我记得当年……”
……
程杏回医院的路上,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消息。
图片是齐锐和陆昭宁在游轮上的恩爱四宫格图片。
配字是:陪心爱的宁宁出海看日出~比心。
程杏看到这,顿时明白了齐锐这两天没骚扰她的原因。
至于这条匿名消息是谁发的,不用想都知道是陆昭宁。
但这也挺好的。
毕竟,这为程杏,争取到了时间。
……
谢钦忙完后,看到了裴远的微信,他回了一个字。
【说】
对面却半天没人回复。
谢钦料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以裴远那性子,早打电话催了。
而且他又很忙,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裴远。
他和沈惜聊了近两个小时,后来又被他妈叫去相亲,一来二去的,早已忘记了程杏。
……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到了程荣动手术的日子。
程杏一大早就来了,她搬着电脑,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做着尚未完成的工作。
这几天,程杏在网上接了三个翻译的活。
因为对方要得急,她已经熬了两夜,但结果是好的,她赚了2万多,现在翻译的这个,也在收尾了。
收到钱后,程杏有想过要不要先还谢钦,但纠结许久,她还是先还了其他同学。
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还未毕业的穷学生,能在她急需帮助的时候,从牙缝里挤出不多的钱借给她,程杏不想让他们等太久。
至于谢钦。
她短期内无暇顾及了。
检查完,程杏敲下最后一个单词,发送给对方后,她长舒口气。
可不等熬夜的后遗症袭上身来,手术室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医生满身是血地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虽然他尽量稳住了,可程杏还是看出了他冷静遮掩下的焦灼。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程杏心头一紧,“我是他女儿。”
“手术没有成功,病人脑袋里的那枚碎片埋得太深,取不出来,情况不太好,我们已经紧急召开会议讨论……现在要先先送进icu……”
程杏脑袋里瞬间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近乎木然地看着医生的嘴巴开开合合,紧接着对方又递给她一张纸,让她在上面签字。
“你快点,时间不多了。”
见她呆愣愣的,仿佛吓傻了的样子,医生忍不住催促,推了她一下。
刺眼的血沾上程杏白皙的手臂,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了那张病危通知书上。
程杏握着笔,手指僵硬却又迅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签完字,就跪了下去。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我爸。”
程杏给医生磕头,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人能真的像白衣天使般,救活她的父亲。
“哎,你别跪,快起来,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医生拽着程杏的胳膊,将她扯到旁边的椅子上,“你先冷静一下,我回去开会。”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跑走了。
程杏哭着,下意识站起身想跟过去,却被手术室的大门拦在外面。
她在门口来回地走,哭得眼泪糊了满脸,视线模糊看不清手术室,她就用手抹脸。
可越抹,泪越多。
脸上也慢慢染了血。
远远望去,竟像是流了血泪一般。
谢钦刚做完一场手术,从精神到身体,都疲惫至极。出来后,却冷不防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压下想骂出口的话,冷下脸询问身侧的护士,究竟怎么回事。
听说程杏父亲下了病危通知书,谢钦唇瓣紧抿,一语未发,从程杏身边走过。
而后,他没进休息室,拐去了会议室。
以谢钦的医学地位,就算他是妇产科医生,但他想旁听,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看了程荣的病情诊断书,谢钦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确实,不太好。
以如今南城的医疗手段,程父的手术,恐怕无人能做。
他倒是认识一位顶尖的脑外科医生,只不过对方现如今在国外,并不在南城。
而请对方出手,欠下的人情,并不便宜。
谢钦狭眸微暗,思索片刻,他到底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终究是一条人命。
谢钦如是告诉自己。
……
程杏蹲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医生的声音带着惊喜,“程小姐,程小姐,先别哭了,你父亲有救了!”
程杏闻言忙止住哭声,却因着急,打起了哭嗝,“呃,真的,呃吗?”
那医生语速很快,激动得手舞足蹈,“真的!医学界最著名的脑外科医生,丁学祎教授要来我们医院了。到时候,你父亲的手术由他来做,肯定能成功!”
程杏不知道丁学祎是谁,但她明白‘最著名’三个字的含量,原本绝望的心,顿时就充满了希望。
她满眼期许地看向对方,小声询问,“那,呃,丁教授,呃,什么时候能来?”
其实程杏想问,她爸爸……能等到那时候吗?
但她不敢。
她害怕从医生口中听到不确定的回答。
“今晚。”
闻言,程杏的眼睛,终于亮了。
第二天,程荣的手术成功了。
他又被人推入了特殊病房,但这次,医生说,最迟三天,他就会醒来。
程杏终于放下了心。
与此同时,她又收到了医院的催缴费信息。
因为程父的病情虽然稳住了,可后续的护理,用的药,价格却极贵。
而程杏,她没钱。
程杏望着账单,蹙紧了眉头。
另一边。
谢钦终于收到了裴远姗姗来迟的照片。
“钦哥,这女人是你看中的那个不?你俩没后续了吧?怎么她刚跟了你,就又跟别人去酒店了?你可别被她骗了。”裴远絮絮叨叨,“我那天吧……那个有点事,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不突然之间想起来了,应该也不迟吧?”
谢钦没回他语音。
他寒着脸,面无表情敲下几行字。
而恰在此刻,愁眉苦脸的程杏,收到了谢钦发来的消息。
【嘉苑南座1601,今晚】
【过来】
消息只有两行,短短的十几个字。
可程杏看完后,却无比紧张。
一个男人,邀请一个女人去过夜,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可程杏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没有谢钦借给她的钱,说不定这次的手术根本轮不到她爸爸。
所以哪怕谢钦说话难听,可程杏很感激他。
又因为几次食言,而愧疚。
坐立不安的等到了晚上,眼见钟表的时针将到九点,程杏才咬唇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嘉苑是高级住宅区,一梯一户,环境优雅,私密性极好。
谢钦提前做了准备,所以程杏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刚出电梯,她就看到了等在玄关处的男人。
他穿着一袭深灰色家居服,头发微湿,垂头靠在墙边,樱色薄唇间咬着一根烟,并未点燃。
一枚银色的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指尖翻转,亮光折射出的星点洒落在他眉眼间,映着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整个人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清冷意味。
客厅里的没开灯,只玄关顶上亮着一盏暖黄。
原本应该是温柔的暧昧,可男人抬眼看过来时的眸光,却分外寒凉。
程杏对上他的视线,忽地攥紧了手心,心生胆怯。
可男人却已经走了过来。
高大雄壮的成熟男性躯体,骤然靠近,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程杏心慌得不成样子。
她想逃。
“洗过澡了?”
谢钦抬手,扣住了程杏的腰,低声问。
程杏脸上发烫,心跳得飞快,她脚往后退了一步,却没退开。
迟疑着,怯声声回道,“洗过了。”
“嗯。”
谢钦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而后,他忽然捏住程杏下巴,迫使她抬头后,吻了上去。
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清冷的香气,以及男性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强势袭来。
程杏简直无从招架,没骨气地先软了腿。
这个吻,其实并不温柔。
及至后来,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恶狠狠的噬咬。
凶猛的掠夺。
疼痛袭来。
程杏的呻吟和闷哼,悉数被男人吞咽。
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即将窒息的前一秒,谢钦才放开她。
程杏粗喘着气,没有意乱情迷。
她痛到清醒,泪水涌出,仿佛缺水的鱼。
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但不过片刻,她就被人抱起,再次咬住。
接着,程杏就被粗鲁地扔到了床上。
大床的弹性极好,而她身子又细弱,这一扔,程杏在床上颠了好几次才平稳下来。
头晕目眩里,程杏却奇异地有些分神。
为什么,谢钦这次一点都没有顾着她的感受。
前几次,他明明那么温柔……
不等程杏回神,谢钦就压了上来。
男人的臂膀格外有力,按压着她的,将她的抗拒躲闪牢牢控制住。
布帛撕裂声随之响起。
微冷的吻,又落了下来。
可这次,没有了温存,没有了调情。
只有粗暴。
程杏痛得弓起了身子。
突然下起了大雨。
暴雨如注,击打在庭院的花枝上,纤细娇柔的花朵不堪支撑,被迫随着狂风暴雨的节奏摇摆震颤。
泥泞满地,徒留落红。
这场情事,程杏感受不到任何欢愉,只有痛苦。
她是初次,可男人却丝毫没有顾忌,像个不知餍足的猛兽,在撕咬自己的猎物。
又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在肆意亵玩独属于他的玩具。
抑或是……工具。
“为什么?”
程杏哑着嗓音,眸中含泪。
她仰着纤细的脖子,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想问出一个答案。
谢钦狭眸晦暗幽深,眸底弥漫着点点凶光,似择人欲噬的兽。
他抿着薄唇,却骤然加速。
良久,才给出回复。
“程小姐,女人偶尔耍些小心思,叫情趣。可若是耍心机,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太贪婪就惹人生厌了。”
程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太猛烈,时间太长,她痛得厉害,头脑也有些不清晰,“谢医生,你有话直说。”
谢钦却不耐烦在和她说这些,也或者,他私心里觉得程杏是在懂装不懂。
“程小姐,在床上,识趣点才不会受罪。”
略带嘲讽地说完,他便不想再看到她那张脸。
大手用力将她翻转,再次倾身覆上。
程杏的脸压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洇湿了床单。
不知道为何,她不想求饶,也不想再软弱哭泣,所以她咬紧了被单,将破碎的呻吟和眼泪全部咽下。
谢钦咬着她的后颈,愈发下死了狠手。
她右耳垂上的那颗红痣,也不住地颤抖,似风中不胜凉风的娇花。
在床上,初见那个清冷矜贵,禁欲斯文的谢钦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如远古凶兽般,兽性大发的雄壮男人。
卧室的灯,一夜未熄。
第二天,程杏直睡到午后才起。
醒来时,她腰酸得不像话,膝盖也破了皮。
伤处虽被人涂过药膏,可还是难受。
房间里空无一人,而她昨天的衣裳被撕成碎片,完全没法再穿。
程杏无奈,在衣柜里寻了件谢钦的衬衣,先将就套上。
她慢慢走出卧室,客厅里静谧无声,像是没人在家。
程杏缓了缓,压下惊惧不安,才张嘴叫人,“谢医生?”
开口后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程杏脸色苍白,沉默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回答。
谢钦,没有在家。
不用再直面他。
叫程杏松了口气。
她昨天没来得及细看,今天才发现,这里的装饰极简,黑白灰三色的性冷淡风,清冷又奢华。
在客厅的沙发上,程杏找到了自己摔碎了屏的那个手机。
在它旁边还放了个新的。
打开微信,程杏看到了谢钦的留言。
【换洗衣物在次卧。以后,请随叫随到。】
程杏看着那些字眼,昨夜来之前的感激,愧疚,此刻统统化为了羞耻,羞愤。
她按熄手机,简直想直接逃离此处。
可只穿着谢钦的衬衣,衣衫不整被外人看到,只会更叫人难堪。
程杏在一间次卧的衣柜找到了衣服。
那满满一柜子,各式各样,竟全都是她的尺码。
程杏不敢多看,随便选了一套能包裹住全身的上衣和裤子,迅速穿好,离开了这里。
等逃回自己的出租房,程杏先去洗了澡。
借着哗哗的水流声,她又哭了好久。
再收拾好,已是傍晚。
生活,也终将要继续。
程杏饿了一天,却也没什么胃口。
她去医院缴清近期费用,又把跟唐梨借的五万块,以及其他同学的欠款都还了,才去特护病房外看程父。
程杏不知道的是,她父亲出事的消息,因着她借钱,已经传遍了南大。
当初,齐锐在追到她一个月后,忽然造谣,说她插足他和陆昭宁。
程杏不敢置信,却辩无可辩。
因为她虽然被追了两年,却从不收齐锐的礼物,而齐锐也故意不留下任何切实的证据,导致众人根本不信她说的话。
虽有舍友和唐梨作证,可唐梨行为不端,众人对此一言难尽,并不信她。
而齐锐有钱有势,程杏也就只能由着齐锐随意抹黑。
而众人虽不齿她当小三的行为,可如今人父亲已经出了车祸,也难免积口德不再辱骂她。
但是——
但是,程杏的家境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她到底哪来的钱,能在一周内还清所有借款?
有人刻意散布了程父的住院费用,大家仔细核算后发现,差不多要四十多万。
所以……
程杏傍上大款的消息,瞬间在南大传开了。
与此同时,程杏收到了谢钦的微信。
【晚上继续】
继续什么,不言而喻。
程杏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只觉一瞬间落在身上的阳光都是冷的。
她攥着手机,泪湿了眼睫。
却对此无计可施。
程杏站了半晌,默默低下了头。
尽管违背了初衷,从你情我愿,变成了这样,可程杏也感激谢钦的大方。
毕竟,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而现在,起码她父亲有钱做手术了。
当晚,程杏做足了准备,结果等了许久却没等来谢钦。
她悄悄去妇科楼问了下,才知道谢钦临时有场手术,今晚说不定要加班。
这叫提心吊胆了一天的程杏,沉默了。
谢钦没再通知程杏,程杏也没有多问。
当晚,她守在了医院,可程父并没有醒来。
翌日,程杏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知。
交管局。
程杏惴惴不安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程父的车祸处理结果。
接待她的李警官没让程杏多等。
“程小姐,你看一下,这是我们的调查结果。”
程杏接过文件。
报告清晰明了,有车祸当天,程荣体内的酒精含量数值,也有相关的监控拍照。
“程小姐,你父亲程荣是酒驾,虽然车祸没造成其他人员的伤亡。可他酒驾,那一车货物也基本全部损毁,造成的财产损失远远超过了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的数额,承颜公司选择追究你父亲的责任,所以他将会被吊销驾照终身,处以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但他现在……”
李警官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程杏,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多了一丝同情。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所知,你父亲刚做完手术,重伤未愈,还处于昏迷当中。所以……”
他小声道,“我们建议你联系承颜公司的相关负责人,看是否能通过调解,只赔付财产损失。”
程杏闻言,怔住了。
……
医院里,程荣慢慢睁开了眼。
巡房的小护士连忙给成程杏打了电话。
程杏将报告收起来,放在了包里,又揉了揉脸,才面带微笑地走进病房。
“爸,你醒了。”
程荣受伤太重,虽然手术成功了,可他嘴里现在还插着呼吸机,说不了话,但意识是清醒的。
程杏尽量缓和了语气,温声安抚他,“爸,你别急,医生说,再过几天,这些东西才能去掉。”
程荣眼珠子动了动,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后,他目光慢慢下转,看向自己的右腿,用眼神询问程杏,他的腿怎么样了。
程杏没吭声。
她掐紧了手心,才勉强让自己绷住了酸涩的情绪,“没事的,爸,没事的。”
程荣也就懂了。
其实他是有感觉的,车祸来临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右腿多半要没了,原本以为这次命也要丢了,可他竟然活了过来。
家里的情况,程荣心知肚明,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救他。
而从他睁眼到现在,没有看到他妈就说明,程杏很可能没有把自己车祸的事,告诉她。
想到母亲的病,程荣又是后怕又是担忧地望向程杏。
程杏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后悔又心疼的表情,胸口窒闷得愈发厉害。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嗓子眼里也像是堵了团棉花一般,梗得厉害。
“爸,我还没跟奶奶说,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你先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荣听出了女儿声音里的哽咽,看到她避开了自己,也就假装没看到。
他闭上了眼。
程杏看望完父亲,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发出了抗议的鸣叫。
尽管又背负上了欠债,很可能还是巨额欠款,可父亲能醒来,程杏在难过之后,心情还是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
她决定吃顿好吃的。
刚踏出医院大门,就又收到了谢钦的消息。
【来我办公室,现在】
这个消息,叫程杏又惊又怕。
现在一想到谢钦,她就忍不住想逃。
那夜的折磨,实在太疼了。
而她又特别怕疼。
程杏脸色惨白,攥紧手心,犹豫良久,才不得不过去了。
现在还是白天,而且,又是在医院。
谢钦应该不至于,要做那些事。
程杏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走进了隔壁的妇科大楼。
她到的时候,谢钦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
里面还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
男人背影佝偻,声音里带着股难言的哀恸,“不怪你,你,你尽力了。谢医生,谢谢你。”
说完,他就走了出来。
程杏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谢钦病人的家属。
所以……
昨晚的那场手术失败,有人……去世了吗?
程杏意识到这点,心底没来由的一酸,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喉头梗得厉害。
泪也在瞬间落了下来。
男人神情麻木地走了过来。
程杏不愿意叫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扭过头,让开了路。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程杏在走廊里默默站了好一会儿,缓解好情绪,才擦干眼泪,稍微整理了一下,走到了谢钦办公室前。
办公桌后。
穿着白大褂的清瘦男人,靠在椅背上,低垂着头坐着。
他额前碎发凌乱垂下,遮住了他大半容颜。
夕阳的余晖,透过半人高处的玻璃,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芒。
却照不见他藏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
明明是温柔明媚的橙红色,可却叫看得人心生悲凉。
程杏唇瓣动了动,开口叫了一声,“谢医生?”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
可即便听到她的声音,谢钦也没抬头,也没应声。
难捱的静默里,程杏率先走了进去,她虽然看不清谢钦的表情,却看得出他的落寞和颓丧。
突然之间,她就想安慰安慰他。
“谢医生,人都会有去世的那一天,不论是生病,还是发生意外,有些时候,我们无能为力。”
“也许,对那些病人来说,就这样离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解脱……”
程杏这句话落下的瞬间,谢钦就有了反应。
他豁然抬头看向她。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重复她的话,谢钦一字一顿道,“解、脱?”
他咬着这些字眼,而后,忽然用一种程杏难以言说,又觉得惊颤的目光,盯视着她。
“要是你父亲手术失败,你也会这样安慰自己吗?”
闻言,程杏顿时怔住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避开了谢钦的视线。
见她默然,谢钦忽而冷笑一声,“呵,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程杏身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咔哒”的锁门声,惊醒了逃避的程杏。
她诧异回头,就看到男人大步走来。
谢钦握住程杏的腰,将她半拖半抱向旁边的休息室。
程杏愣了愣,随后惊惧交加,想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大。
“谢医生?你干什么?!”
谢钦薄唇微动,冷冷吐出一个字,“你。”
“谢钦你疯了!”
程杏震惊,“现在还是上班……”
“下班了。半个小时前我就下班了。”
谢钦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而后,又一次俯身咬住程杏的唇瓣。
程杏在谢钦那过夜,还不到两天。
因着走路姿势还有些不自然,为了避免尴尬,她穿的是件到脚踝的墨绿色束腰百褶长裙,搭配宽松版的白色长袖衬衫。
此刻带扣子的衬衫,在谢钦看来,甚是累赘。
而这种时候,他也不耐烦去解程杏的扣子。
他叫她过来,只是为了发泄。
再加上她刚才的那句话,让谢钦想到了幼年时,那些让他痛恨万分的往事,叫他更想狠狠罚她。
吻了不过三两下,谢钦就撩起程杏的长裙。
直奔主题。
“别……”
程杏刚刚陷入沉沦,就被骤然的疼痛惊醒。
可惊呼声刚一出口,就又被男人的唇堵住。
她只能发出细碎的嘤咛。
男人微凉的唇瓣沿着白皙的肌肤游移,来到了程杏的耳边。
“程小姐。”
谢钦恶意咬上她的耳垂,吐出的话简直比刀子还能伤人,“抱得那么紧,你的身体比你本人诚实多了。”
程杏扭过脸,泪滚了一地。
见状,谢钦以为能纾解的燥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增了几分。
他冷着脸,长指用力。
程杏衬衫上的扣子纷纷崩落,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砸在谢钦心头,也落在了程杏眼底。
似另一种的嘲讽。
结束后。
程杏出了一身的汗,她躺在谢钦休息室的沙发上,湿发贴着皮肤,像冰冷黏腻的蛇。
谢钦洗完澡出来,眉宇间的躁郁和冷漠去了不少,心情也似乎好了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强壮有力的腰身,渐渐被掩盖在西装革履之下。
让程杏又恨又怕的修长手指灵活翻转,一个精巧的领结就打好了。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不外如是。
谢钦收拾好自己,看程杏还躺在那里不动,他挑了挑眉。
“去洗澡,床头柜里有换洗的衣服。”
程杏不想理他,闭上了眼。
她不明白,床上床下,一个男人表现出来的差距为什么能这么大。
见状,谢钦挑了挑眉。
或许是吃饱后的男人,会好说话些。
面对程杏的冷脸,谢钦并未生气。
他挽起了袖子,斟酌着建议,“要不,我帮你洗?”
一句话,让程杏再也躺不下去了。
等程杏收拾好,已是月上中天。
谢钦送她出来时,遇到了几个路过的同行。
几名跟谢钦有点交情的医生,看到娇小白嫩、容貌清妩的程杏,那么晚了从谢钦办公室出来,纷纷冲谢钦挤眉弄眼。
那好奇感,几乎要从他们的脸上冲出来了。
程杏被看得脸有些红。
谢钦神情却丝毫不见异样,冲几人点点头打了招呼后,淡淡解释一句,“一个病人。”
一个,病人。
多么冰冷的字眼。
程杏眼睫颤了颤,没想到方才还在沙发上,压着她抵死缠绵的男人,在人前竟这般冷漠疏离。
她瞬间收了羞赧,心头漫上羞耻和难堪。
程杏立刻低下了头,避让开那些医生的眼神,咬紧唇瓣,一语不发快步朝前走。
可她刚经历过一场情事,身上本就不舒服,慢走还不显,一快走,姿势立刻怪异起来。
这一下,几人哪里还看不明白。
瞬间就把程杏当成了,被男人欺负狠了,受伤来求助的病患来。
众人纷纷夸谢钦敬业,那么晚了,还为人看诊。
程杏泪又落了下来。
她听着身后传来说话声,近乎落荒而逃。
……
翌日。
程杏约见承颜公司的人。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却并不是好相与的。
那位陈姓经理,态度傲慢,语气鄙夷,“只赔偿财产损失,你们赔得起吗?就你爸那死工资,他给承颜干一辈子,都赔不起那车货。”
程杏下意识皱眉,“陈经理,您先定个日期,我们见面谈,可以吗?”
“行,那就这周日吧,到时候我通知你。”
说完,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般轻慢,不是个好信号。
程杏心底忧虑,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她背着程父,搜索了承颜公司的相关资料,为周日的谈判做准备。
就这样,程杏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谢钦不找她,她也刻意避开了他所在的妇科楼。
白天探望父亲时,程杏都会带着电脑。
一边陪他说些家常话,一边工作。
程荣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程杏给父亲请了专业的护工,照顾他的身体,为他擦洗。
她手上有钱。
谢钦大方,所以现在的程杏并不缺钱花。
但也依旧节俭。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可呼吸机去掉后,程荣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哪怕他原本就不爱说话,但程杏还是能感受到,父亲的情绪很消沉低落。
为此,程杏想尽了办法。
可面对她的安抚,程荣却愈发沉闷。
程杏几次看到父亲摆弄手机时偷偷流泪。
他当初的手机在车祸中摔成了碎片,程杏给他买了个新的。
不知道他都在和谁联系,她试探着问过两次,但程父不愿说,她为人子女,也不好太过逼问。
只能就这样僵着。
很快,就到了周日。
程杏化了个淡妆,收拾好自己后,从早上六点,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才终于等来了对方的通知。
“四点半,在珈蓝咖啡厅见。”
陈经理的声音格外的不耐烦。
但听到对方愿意见她,程杏绷了一天的情绪才终于松懈,她轻声询问,“好,请问在几楼……”
“嘟,嘟……”
她话都没问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程杏抿了抿唇,拿着包出了门。
珈蓝咖啡厅有三层。
为防止对方故意错开楼层不见她,程杏提前到后,预定好位置,就等在了门外。
然后,就一直等到了五点半。
陈经理才姗姗来迟。
“程杏?”
他傲慢的上下看了程杏一眼,轻佻地问了一声。
程杏听言,慢慢走上前去。
陈经理身量中等,大约二十七八,戴着副黑框眼镜,样貌普通,穿着正装,头发还涂了定型,看样子也是认真收拾过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心底略微又松了口气。
看样子,承颜公司虽然倨傲,却也是打算认真谈判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赔着笑脸,低声下气走在陈经理身侧招呼他。
因此也就没发现。
街角,路虎揽胜内,容颜俊美,气质矜贵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陈经理,谢谢你百忙之中来见我。”
程杏站了一个多小时,穿着高跟鞋的脚,早已痛到发木。
她走路时,长裙下的腿都在发颤,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引人去向三楼。
那里视野最好,当然价格也最贵。
双方坐下后。
程杏率先诚恳道歉,“陈经理,我先替我父亲向贵公司说声抱歉。对不起,这次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但请你们放心,我父亲他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也愿意赔偿所有损失。”
陈经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懒洋洋瞥了眼程杏,才慢吞吞开了口,“说完了?”
听言,程杏顿时不安起来。
她掐了掐手心,仔细回想了一下刚说过的话,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点了点头。
“嗯,我说完了。我们一定会赔偿……”
“让你爸等着坐牢就行了。”
陈经理毫不客气打断了程杏的话。
程杏愕然,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陈经理就站了起来,径直往楼下走。
程杏连忙跟上。
刚休息了两分钟不到的脚,陡然站起,痛得她差点跌坐下去。
程杏扶着墙,倒抽一口冷气后,再也顾不上疼,慌忙跑着去追他,“陈经理,陈经理,等等我!”
对方却毫不理会,走得飞快。
在二楼楼梯的等候平台那,程杏终于赶在对方下楼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声音急切,带着祈求,“陈经理,我们愿意赔钱。”
“放开!”
陈经理被程杏的突然一抓,吓了一跳。
他刚熨的西装都皱了。
他嫌弃无比,想甩开程杏,“你松开!”
“快点松手,你把我衣服都弄皱了。”
“陈经理,求您了。”
此时此刻,程杏抓住陈经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可能愿意松开。
她苦苦哀求,“我爸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年纪大了,又受了重伤,不能去坐牢……您也有父亲,求您体谅体谅我们,我们会赔钱的,多少钱都赔。”
陈经理皱眉看着程杏。
近距离看,这位娇小纤细的少女,身量愈显玲珑。
她肤色极白,近乎透明。
而且颜色清妩,灵动惑人。
被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含情望着,陈经理心底不由得一动,下意识伸出了手,想摸她。
可……
可就在他将要触碰到人时,他忽然想起上面的吩咐。
“拖着她,等我回来。”
“至于她爸,必须要坐牢,听清楚了吗?”
回想完这句恶毒狠戾的话,陈经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眼前这人,可是上面专门指定的人要搞的,他竟敢染指,真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陈经理吓得一激灵,用力推开程杏。
“滚开!”
程杏细弱的身子,怎抵得过他这样大力,而原本就痛得不行的脚,也无处使力稳住自己。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摔下了楼梯。
程杏落地后,闷哼声尚未发出,就看到眼前停着一双锃亮的皮鞋。
然后,鼻翼间传来似有若无的雪莲清香。
这味道,她只在谢钦身上闻到过。
程杏唇颤了颤,瞬间有一种仿佛被猛兽锁定猎物的感觉。
她脊背寒毛都竖了起来,视线顺着那双笔直修长的大腿往上,一路掠过对方精壮的腰身,停到了那俊美的不像话的脸上。
他神情冰冷,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程杏脸色瞬间苍白,对着那双冰冷无情的漆黑狭眸,她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谢钦先开了口。
“借过。”
两个字,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她就是个陌生人。
程杏心脏骤然紧缩。
上次就因谢钦那句‘一个病人’,她心底说不出的难受,现在又遭受他如此对待,她简直羞愤欲死。
程杏咬紧唇瓣,撑着栏杆,快速站起,挪到了旁边。
而谢钦却没有就此上楼。
难道……
程杏犹疑的情绪尚未升起,就看到谢钦背后,走出一名身材高挑,气质温婉的美人。
“你没事吧?”美人担忧道,“有没有伤到哪里?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程杏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再望望她貌美动人的脸,心底立时酸涩一片。
她知道谢钦这般的家世相貌,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可没想到,那么快,他身边就有了别人。
或许,女人总会对自己第一个男人怀有特殊的情感。
哪怕,那是痛的。
也到底是第一个。
程杏强忍着莫名的心酸委屈,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听言,美人蹙了蹙眉,小声埋怨起身边的谢钦,“亏你还是医生呢,碰到人受伤态度还那么冷。”
谢钦撩起眼皮,快速瞥程杏一眼又收回,冷冰冰道,“死不了。”
程杏被他这饱含冷意的话,弄得眼圈更红了。
连脚上的疼似乎都不那么痛了。
陈经理这时候也走了下来。
程杏顿时又想到了父亲,她顾不得谢钦了,急忙伸手想去抓他。
“别碰我。”陈经理忙不迭地跳开,“你别缠着我了。”
嚷嚷完,他就慌忙跑了出去。
见状,程杏急了。
“等等,陈经理,你等等我。”
她边叫人,边一瘸一拐地想追上去。
奈何那一摔,她是真的扭伤了,没走两步,就又跌了下去。
幸好旁边的一位男士伸手拉了一把,程杏才避免了二次摔倒。
可就这一错眼的功夫,陈经理就消失不见了。
程杏狼狈的站稳后,谢过了那位男士,不死心地跟出了门。
另一边。
美人收回视线,摇头叹息了一声,“谢医生,我们先上去吧。”
谢钦一语不发,跟在了她身后。
程杏出了门,左右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陈经理的身影。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站在咖啡厅门口,急切张望的时候,楼上也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牢牢盯视着她。
……
程杏崴了脚,也不想立刻回医院,就站在路边给陈经理打电话。
打了许多电话,都被人挂断。
最后对方不耐烦了,接起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听不懂人话啊,一直打电话打电话,打你妈!下贱东西!”
程杏扣死了手机,闭了闭眼,为了父亲,她忽略那些辱骂,忍气吞声道歉。
“陈经理,对不起。”
她摆低姿态,卑微地轻声问道,“能不能请您说清楚,为什么说要我爸坐牢吗?”
程杏的油盐不进,叫陈经理失去了骂人的兴致。
也被她清淡的语气磨得彻底没了脾气。
他捏着镜框,烦躁又无奈,“你打我电话没用,又不是我想让你父亲坐牢的!”
“你消停点,等几天,自然会有人找你。”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有点多了。
程杏心里一惊,手心顿时生出潮意。
她压下心底忐忑,紧着嗓子开了口,“陈经理,谢谢了。您知道那人是谁吗?我要等几天?”
“我知道也不能说啊!反正你等着吧,等几天我也不知道。”
语毕,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程杏这次在没打过去。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思索着。
到底会是谁下的命令?
是谁想要她爸爸坐牢?
对方是冲着她爸来的,还是冲着她?
程杏想到了齐锐,但又想起陆昭宁发来的海上秀恩爱照片,又觉得不会是他。
齐锐现在应该在陪着陆昭宁,根本没时间理她。
那会是谁呢?
难道是她爸惹到的仇人?
正想着,一辆路虎揽胜停在了面前。
副驾驶的门打开。
谢钦冷着脸,吐出两个字,“上车。”
他视线极富侵略性,明晃晃地胶缠在她的唇上,腰间。
那般露骨的暗示,叫程杏头皮发麻。
她细瘦的身子无意识打了个寒战。
小声求道,“谢医生,能不能不要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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