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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终结者,江湖

雷之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他是大万第一战王;她是来自未来的杀戮机器。他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唯独对她却尽显温柔。她从天而降,记忆全失,不得不重新学习人类。何为亲情?何为友情?何为爱情?何为强?何为弱?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失去记忆的终结者将寻觅自己的答案。

主角:霏雪,萧然   更新:2022-11-27 1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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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霏雪,萧然的其他类型小说《少女,终结者,江湖》,由网络作家“雷之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是大万第一战王;她是来自未来的杀戮机器。他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唯独对她却尽显温柔。她从天而降,记忆全失,不得不重新学习人类。何为亲情?何为友情?何为爱情?何为强?何为弱?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失去记忆的终结者将寻觅自己的答案。

《少女,终结者,江湖》精彩片段

在两广交界地带,有这么一户王家村。村子里规模大约100户人家左右,一年到头秋收冬藏,男人动不动就和家里女人吵架,总而言之就如大多数村子一样,是个吵闹,却又平静的村子。

村子里有个姓王的老寡妇。老太太日子过得惨淡啊,家里的田都给邻里占了去不说,这辈子除了给人说媒,也没别的本事傍身,讽刺的是她为那么多对牛郎织女搭了鹊桥,自己却孤寡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非常唐突的,那丫头就出现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王老太太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白发少女。她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真要论起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生着一副稚嫩姣好的面庞,那白皙的发色让村里不少人敬而远之。

没人知道这名少女是什么来头。就连王老太太也不甚了解,只说自己是在上山采蘑菇时发现这孩子没穿衣服倒在荒郊野岭,一群饥肠辘辘的饿狼围着她虎视眈眈。王老太太真勇啊,换一般人早掉头跑了,老太太不忍看见一个姑娘被野狼分食,顺手拔了几颗毒蘑菇扔出去。

豺狼虎豹生长于山林,对这种剧毒作物有着天然的感知度,嗅到毒蘑菇的味道便纷纷散开,王老太太这才把白发少女拖回了家。

没错,是「拖」,而不是「背」。王老太太说了,别看那丫头身形不大,却沉的惊人,哪怕一头大肥猪也不过如此。

把她带回家后,这个女孩却是一问三不知。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

你从哪来?不知道。

你家大人呢?不知道。

王老太太这个心疼哟,多好一大闺女,长得漂亮身材也匀称,怎么偏偏人就傻了呢?一个人被丢在那种荒郊野岭,还没穿衣服,准是被人玷污了。罢了,咱们娘俩相遇也是缘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儿,我就是你的娘,咱娘俩相依为命,好不好?老太太我姓王,你也干脆姓王得了。

从此以后,这位白发少女便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她这位「天降系」娘亲。说起来,别看这孩子长得柔弱,却是心灵手巧,洗衣做饭她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甚至说完全复刻都为不过。

老太太带她上街买菜,告诉她怎划价,怎么使唤手里头这些碎银,她学的都特别的快。王老太太在她的伺候下那日子别提多滋润了,清苦却舒适,一天到晚净胜跟街坊里那些老太太吹嘘:“别看咱们娘俩不是亲的,却胜似亲人!有这么一个孝顺我的女儿,我还有什么奢求!”

古时女子不配拥有姓名,但介于白发少女对王老太太如此孝顺,从此她便有了两个名字:“野丫头”和“王孝”。

日子久了,村里人也发现了王孝身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少女不爱说话,是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一个字的那种,一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同龄的姑娘想找她摆龙门阵,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全村上下认识她的人就没听少女说过一句「废话」,不由得哀叹「白瞎了这么清脆的嗓音」。

少女也没有自己的爱好。除了伺候王老太太,就没人见过她做过别的事情,像是刺绣,她不是不能做,甚至做出来的成果要比村里许多姑娘的手艺都好上数倍!但她却并没有将其作为爱好的意思,好像这单纯只是一项工作,王老太太叫她绣,她才会动手刺绣。

少女的身体特别「坚硬」。字面意义上的坚硬。村里的赤脚大夫老孙有一天早上突然迎来了客人,是王大平的儿子王小平,也不知撞了啥撞得头破血流是哇哇大哭,还是王孝给他扛过来的。

姑且是把血止住了,王家夫妇是又气又急,逼问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王小平才三岁,话都说不利索,就是边哭边嘟囔,说什么自己在河边路上疯跑疯玩,王孝姐姐正在河边洗衣服,自己没留神直接撞在了王孝身上,当时就觉得跟撞上了大石头一样头破血流。

王嫂子气的半死:“人是肉做的!跟石头能一样吗!撞人身上都能给你撞出血来你废物啊你!准是在哪淘气摔过去了!赶紧回家!”那时候能有啥教育手段,还不就是打一顿就当长记性了。

这事儿得过且过后的第三天,有王老太太的熟人上门儿来,要给王孝裹小脚。其实王孝的脚不大,长得够匀称了,但王老太太那位熟人偏觉得越小越好,就愣是拿纱布给她裹。结果这裹脚布缠上去,熟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劲儿使大了差点背过气去,都没办法把王孝的脚掰弯哪怕一点点,此事也就此作罢。

少女的力气大的惊人。这一特质是村里人在与王孝相处一年之后发现的。过年了嘛,家家户户多少都要开点荤,因此每逢元旦有钱人家宰猪杀羊便成了大餐前的固定节目。

巧了,这回屠夫杀猪前喝了点酒,手底下没按住,把猪耳朵割了下来,大肥猪吃痛嗷嗷一嗓子就从屠夫胯下窜了出去,撞开护栏夺路而逃,全村人这通追啊,大人是着急吃肉,小孩嘛单纯人来疯凑热闹。

本以为大肥猪窜出去又要找一晚上,岂料想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王孝却出现在屠户家门口,肩膀上扛着那头还五六百斤的大肥猪,脸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吃力的模样!任凭那头大肥猪如何歇斯底里的挣扎却就是逃不出王孝的手掌心。

一顿饱餐以后,村里人心里终于开始打鼓了。白色的头发,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少言寡语,硬的吓人的身体,还有那恐怖的力量.....

“她该不会是妖精吧?”

开口的人是村里的无赖王老皮。这小子没事儿就到处讹小孩子,调戏农家妇女,村里的少妇见了他都躲着走,唯独这个王孝,王老皮刚碰她一下,反而被王孝推出去几米远,但凡力气再使大点儿自己骨头就碎了。

“胡说!”受过王孝恩惠的王嫂子大骂,“她要真是妖精,早就把我们吃了!还,还等到现在?还要装模作样的照顾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和王孝可就在现场听着呢。

王老太太气的是七窍生烟:“你们这帮他妈的长舌妇一天到晚就知道窜闲话!还妖怪,你他娘的看着才像妖怪!我闺女头发白点怎么了?力气大点怎么了?你们说她是妖怪,我还说她是仙女下凡呢!呐,闺女,明天起你就去跟赤脚孙学医去,等老太太我没了你就去悬壶济世,行医救人!”

王孝不说话,只是又一次露出完美的微笑,便归于面无表情的平静。

翌日,王孝真的去找赤脚孙了。

人是上午去的,大夫是下午送回来的。

赤脚孙对王老太太说道:“您这闺女可能真的是神仙下凡!我琢磨了十几年的医术和药材她半天就全弄明白了!”

王老太太一口茶水喷出来:“此话当真?!哈哈哈哈!我闺女果然是天之骄子啊!”

王孝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她的表情中带着哀伤,只是不眨眼的望着王老太太。

当天夜里,王老太太便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赤脚孙说老太太这是喜丧,活够本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王孝也没有哭泣,只是平静的打理老太太的后事。

她披麻戴孝,在王老太太的葬礼上,她一滴泪都没流。

守灵七天,老太太下葬。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王孝无事可做了。她坐在了寡妇家门前的摇椅上,这里是整个村庄的最高处,坐在这这里可以看见夕阳西下,将整个村落和金黄的麦田尽收眼底。

她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曾有人劝过一番,见王孝没有反应,便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日升月落,每一天初升的太阳是如何从西边落下,金黄的麦穗是如何被收割,种上新芽,等待来年又一轮的丰收。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如果用王孝的方式来计算的话,大概是持续了5760小时30分钟02秒吧。

好像也是突然有一天,村子里风向变了,恐惧的气氛在村庄里弥漫开来。麦穗不再金黄,家家户户开始打包行李,有好心的村民爬上山来提醒她:“王孝丫头,快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听村庄他当差的儿子说左州王安无常起兵造反,带着一伙反贼直奔皇城,一路上见人就杀!再不走他们就要来屠村啦!!”

王孝没有理他。

村民急的一跺脚:“我可提醒过你了!”随即扛着东西跟着大部队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村子。

王家村头一回如此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但王孝依旧没有动,只是坐在摇椅上出神的凝望着村庄。

日升月落,地很快荒了,麦苗打了蔫儿,茅草屋塌了房,短短几日,便已然呈现出破败的景象。

王孝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从屋子里取出盆来,带着一筐脏衣服来到河边盥洗。

洗完衣服,她又坐回了摇椅,如同一尊雕塑。

村子彻底破败了。直到王孝在摇椅上坐到第七天,王家村终于有了动静。

大地好似在震颤,如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黑衣黑甲的骑兵部队鱼贯而入,冲进村庄,军卒们争先恐后的冲进那一座座破败的房屋,争抢那些其实并不值钱的锅碗瓢盆,一把大火将田野与茅舍付之一炬。

最后,这些黑甲的军士冲到了山上,将王孝团团包围。

多少年没见过女人的军卒们是垂涎欲滴:“人间尤物,简直人间尤物啊!小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不来跟哥哥们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王孝又一次站了起来。

王老太太并不是一个蠢人。也许她不够诚实,但她确实很在乎王孝。所以她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谎——关于自己究竟如何捡到王孝的谎言。

当王老太太找到王孝时,她确实没有穿衣服。但觊觎她的并不是什么饿狼,而是三头饥饿的吊睛白额猛虎。王孝也并不是命悬一线。

因为当王老太太拨开灌木丛时,她看到的是两具死相可怖的猛虎,以及正在缓缓将猛虎脑袋从身体上生生撕扯下来的王孝。


朝廷的兵马一向兵贵神速。在左州王起兵造反的第四天,一支由车骑将军朱环龙率领的千人大军便杀入两广交界地带,试图将左州王的兵马逼退。

他们的第一战便是发生在王家村,朝廷兵马与左州王的一支先遣部队相撞,双方一番激斗之下,左州王的先遣部队一触即溃,被朱环龙全部斩于马下。

至少,朱环龙回报给朝廷的战果是这么写的。

朱环龙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他抵达之前,就将驻扎王家村的百人叛军部队屠杀殆尽。那些反贼的死相要多惨有多惨,几乎无人留下全尸,仿佛是遭遇了山林猛兽的袭击,他们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活生生的撕碎,有的连脑袋都像是被巨兽的铁蹄踏过般碎成了一堆烂西瓜。

朱环龙想不出江湖上有谁手段能如此残暴,但他此时更关心的是,怎么把这些战果揽到自己名下。

要吃饭的嘛。

香江,百越之地,漕运繁忙,不比那九河下稍的津河逊色,从奥斯曼帝国和西域而来的商船络绎不绝,为这座海边之城带来了似锦繁华。

“娘!我要吃糖糖!”

妇人被孩子吵的心烦:“天天就知道吃糖!把牙给吃坏了!不许吃!”

吃不到糖,孩子才不管脸面不脸面,站在街上就开始哇哇的哭。当妈的被气的没法没法的,当即训斥道:“再哭!再哭让白毛仙姑把你抓走!白毛仙姑最喜欢吃你这种淘气的孩子!”

话音刚落,迎面便走来这么一位。她面容姣好,披散着一头白皙的长发,略显破烂的交领襦裙沾满了血渍,手里攥着一根糖葫芦,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母子俩跟前。

孩子当时就不哭了。

孩子他妈当场就抽过去了。

王老太太驾鹤西去的前一天晚上,王孝和她坦白了一些事情。

王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听不懂王孝说什么,她只说她来自未来,自己也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包裹着人类皮囊的T-800渗透型终结者,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就失去了关于天网的大部分记忆云云。

老太太不懂,却也不在乎,只当王孝是仙女下凡。

王孝知晓自己生自天网,知晓自己是为了某个任务进行了时空穿越。但她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关于未来世界的一切。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拥有高级智能的终结者,不少东西都需要从头开始学习。

小娃娃颤抖着,含着泪花问她:“白毛仙姑姐姐,我以后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不淘气,不吃糖,不要吃我好不好?”

王孝并不说话。她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将它递给了小娃娃。

小娃娃攥着糖葫芦,怔怔的望着王孝远去的背影。

穿着一身血罗衫的王孝很快就在闹事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人头攒动的闹市集因为她的到来是哭爹喊娘,人们争先恐后的绕过她往出口逃窜,一时间踩踏事故频发不断。

王孝并不在意。她只记得王老太太临终前的那一番嘱咐:“我走后,你就四处走走,过你想过的生活吧。可别被外人骗了。”

只是,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呢?

衙门口的官差很快被引来。一见到王孝,二人先是被她的绝世容颜给惊到,紧接着就因为她身上的血污而警惕起来:“小娘子,你动静闹得可不小啊,还不随我们衙门口走一趟!”

王孝停住脚步。

“官老爷是官。县令往上还有很多大官,但是对我们平民百姓来说,县令就是最大的官。你不能随意违抗他们,否则便是触了王法,只是这世上,究竟还有几个父母官呢?”

王孝没有反抗,任凭官差拿枷锁铁链将她绳捆索绑,押回县衙。

三班衙役两边排开,拄着刑棍喊堂威,县老爷转屏风入座:“来人呐,带人犯!”

两位差人将王孝押到堂前,满脑子都是汗:“妈的,一个小娘皮怎么拽起来这么费劲儿?!”

县令眼睛一眯:“既是上堂,为何立而不跪?”

身后差人是老爷亲信,自然要给县令助威,当时就一脚踹在王孝小腿窝那儿:“跪下啊嗷嗷嗷嗷!”

然后他就躺那儿了,抱着脚在那儿嚎个没完。

王孝盯着县令看了一会儿,跪下了。

县令脸上无光,赶紧差人把那个丢脸玩意儿带下去,随机堂木一摔:“呔!小小少妇,尔敢立而不跪,实是不把我这个青天大老爷放在眼里!我问你,你姓甚名谁?”

“王孝。”这是她两个月来头一回开口。

“编号1145141919810——”

“等会儿!”旁边负责记录的师爷不干了,“报慢点!我再记一遍!”

“家住何处?”

“王家村。”

“身上血迹如何解释?”

“杀人。”

“呵!大胆的毒妇,你有种,还敢承认自己杀人!你为何杀人?”

“因为他们要杀我。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们。”

王孝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

外面看热闹的人可多起来了。县太爷审一个漂亮小娘子,这样的奇事谁不想一睹为快?有那好窜闲话的就说了:“大老爷单审她一个,够这娘们儿受的。”

县太爷点点头:“好,既然你承认自己身负人命,我也不欺负你一妇道人家,先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叛你「斩监候」。来人呐,拖下去大刑伺候!”

师爷赶紧拿眼神暗示王孝,示意她有银子就多少给点儿,打的好歹还能轻一点。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行业潜规则了属于是。

王孝连看都没看他,任由差人们把她拖下去打板子。

县太爷叹口气,吩咐官差:“你带几个武官,去一趟王家村,问问朱将军的副手到底怎么回事,上下一定要打点好了。”

差人刚应一声,就听外面传来梆梆梆三声!用刑的差人急赤白脸的冲进堂来:“老爷!不好啦!!”

县太爷心里一惊,这帮蠢货该不会把人打坏了吧,打死人是小,给外面看热闹的看见了自己这名望岂不完蛋了!

他猛的站起来:“打死了?!”

差人哭丧着脸:“刑杖断了!”

“哦,吓我一跳.....啊?!”

县太爷猛的回过味儿来:“刑杖断了?!”

师爷看了县太爷一眼,忙吩咐差人:“先别打,把人稳住了!”

县太爷和师爷慌忙来到堂外!王孝就趴在刑床上,面无表情,旁边的差人手里拿着两节断开的刑杖表情别提多精彩。

县太爷直嘬牙花子。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听外面看热闹的果然窜起了谣言:“看呐,刑杖都打断了!准是老天爷看不惯这小丫头承受无妄之灾,刑杖给折了!这准是场冤案呐!”

朝堂之上打人用的刑杖可有讲究,棍首可都刻有狴犴的画像,象征秉公执法,急公好义,如今刑杖打断,岂不是在打他县太爷的脸?

王孝依旧面无表情。

师爷劝道:“老爷,这事儿可有点邪乎啊,咱们先把她带回堂去再说吧,免得外面这帮家伙窜舌根子。”

县太爷沉默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天公不作美!若不是老爷我有见识,还真被你这小娘皮给唬住了。”

“小娘皮,你是修炼了少林绝学「金钟罩」,所以才看着刀枪不入,没错吧!看不出来你瘦瘦小小,还是个练家子!”

不仅师爷,就连围观群众也无语了。

“是,您说啥是啥吧。”

师爷心说这个县太爷真就是个武术票友啊。县太爷单知炼成金钟罩者刀枪不入,却不知炼成金钟罩需要怎样的苦练,不仅要学会运气调功,更要不怕风吹日晒长久的练习挨打。你看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模样,像是挨过打?再说了,她又不是出家人,她想学那少林寺也不教啊。

王孝依旧沉默不语。

县太爷仓朗朗拔出刀来:“金钟罩而已!只要挑断你的手脚经脉,破了你的罩门,金钟罩不攻自破!”

师爷赶紧拦着:“老爷您歇会儿吧!先收押大牢从长计议!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就这样,王孝被关进了大牢。

她又开始发呆。她盯着大牢天花板,任凭蟑螂和蜘蛛爬过她的脸颊。

过了不多时,有差人下来送饭,一人一碗。糟糠烂菜摆在王孝面前,她不吃。

“小丫头?小丫头!”

隔壁的牢笼哗啦啦的响。王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爬在栏杆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那碗饭,给我吃吧。”

王孝将饭碗端到男人面前。男人隔着铁笼抓起饭碗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好像那糟糠烂菜是什么人间美味,本来就脏兮兮的脸这一下更是脏乱不堪。

男人吃饱了,倚靠在牢门边上:“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王孝依旧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男人继续发着牢骚:“呵....想当年我也是在群英阁大鱼大肉的绿林莽夫,如今一碗烂菜却吃的是心满意足。丫头,你长的可真俊,芳龄几许啊?那狗官怎忍心把你这等人间尤物投进深牢大狱?”

王孝不理他。

男人还在那儿自顾自的说着:“也罢,反正我时日无多,临死之前能有美人看倒也不枉此生。拿着。”男人从衣服里取出一本快要散架的功法,扔到王孝面前。

王孝捡起来看了一眼。《草莽飞花》

“在下郭为成,会一身轻功,江湖贺号「草上飞」。”男人苦笑起来,“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有多风光,现在混的就有多惨,放在以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被结拜的兄弟算计,被砍去了双腿扔在这牢狱中等死。”

“这《草莽飞花》是我闲来无事写的一些关于修习轻功的习得,权当是饭钱赠予你。无聊的时候就看着解闷吧。”

王孝翻开破书,仔仔细细的阅读起来。

这一蹲大牢就蹲了足足七天。每当饭一送上,王孝就会把自己的那份分给郭为成,换来他在江湖上那些刀光剑影的故事。其中几分真,几分假,王孝说不清楚,只是那本《草莽飞花》,她确实看完了。

逐渐琢磨过味儿来的郭为成也察觉到不对劲:“丫头,你整整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怎么你看起来气色比我还好?你该不会是修习了什么辟谷神功的大能之士吧?”

王孝把《草莽飞花》还给他。郭为成推辞道:“不需要,反正我也不剩几天活头了,这破书当厕纸都不值钱。”

狱卒很快来到王孝牢房前,身后跟着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大娘。

“把头抬起来!”

老大娘把王孝上下打量一番:“嗯,姿色倒不是不错,年龄也正好。就这么定了,今日我便要接她回花满楼,一刻不得耽误。”说着,老大娘塞给狱卒一锭银子,扭着大屁股就走了。

狱卒给王孝端来一盆水:“还不赶紧洗漱洗漱!从今天起,你就是花满楼的新人了!”

郭为成半笑不笑:“呵,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谈笑之间就把你卖做官奴了。花满楼可是个好地方,至少对男人来说是这样,也许进了那种红鸾之地,你这面瘫少言的毛病就能改过来了呢。”

王孝捧起水擦了擦脸上的污渍。负责来押送她的官差给她戴上了枷锁,将她带出了牢房。

“丫头!!”郭为成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到牢门前大喊起来。

“任凭荣华富贵大半生,到死两手攥空拳!一入江湖深似海,不入江湖是为赢啊!!”

王孝停住了脚步。她不走,两个官差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拉不动她。

“谢谢。”她转头对郭为成说道。

郭为成笑了:“真是.....白瞎了你这么好听的嗓音啊。”

王孝被送到了花满楼,香江最大的青楼,简称窑子。

王孝被送到这儿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老鸨子塞进闺房,一身脏兮兮的染血衣裳被剥个精光,给她沐浴,更衣。

薄如蝉翼的丝质襦裙穿在身上,王孝乖乖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老鸨子打理她的长发,边听她唠叨这花满楼的规矩。

“我们花满楼可不养闲人!等把你调校好了,就得跟其他姐妹一样出去招揽客人!你得学着怎么取悦客人,叫客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现在这幅死样,长得这么好看一张脸却不爱笑,嗓音那么甜美却不善言辞,你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来,头发给你弄好了,站起来试试。”

王孝站起身来。那及腰的白色长发被老鸨编上了鱼骨辫,半袖襦裙将她衬托的落落大方。

老鸨子擦了把头上的汗:“呼!这五百俩银子是没白花!给我捡到这么个宝贝!行啦,既然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你的名字也得改,从今往后你叫我一声林妈妈,我管你叫「霏雪」。”

「罢了,咱们娘俩相遇也是缘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儿,我就是你的娘,咱娘俩相依为命,好不好?老太太我姓王,你也干脆姓王得了。」

“我的名字是王孝。”她对着老鸨子离去的背影说道。

老鸨子头也不回:“以后就不再是了。”


“笑。”

霏雪嫣然一笑,这一笑,都快把老鸨子骨头笑酥了。

这死丫头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

老鸨子告诉霏雪,花满楼的红尘女子可不都是些只会卖屁股的蠢货,相反,花满楼这种「正经」青楼几乎很少提供那种服务,即便有那也是你情我愿,双方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儿,这才春宵一夜。可不兴花钱多就硬来的。

这花满楼传到老鸨子手上至少也有七八十年历史了,不知多少武林中的绝世高手曾光顾此地,留下多少为红颜知己许下十年之约的美丽故事。

总而言之,想要在花满楼揽客,首先就要知书达礼,学识水平至少得是个秀才才算达标。所以霏雪在花满楼学到的第一课,不教怎么笑,不教怎么卖弄姿色,教得竟是四书五经,《大学》,《论语》,《礼记》,妈的能学懂这玩意儿的还上你花满楼?

老鸨子本来的打算是怎么学也要一两年的光景。令她大跌眼镜的是,霏雪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单纯只是把四书五经囫囵看了一遍,就能将九本书倒背如流,是正背也如流倒背也如流!不但背下来,甚至每一句话的含义她都能给予正确的解析和回答。

老鸨子振臂高呼:“奇人!奇人呐!你这么大本事让你呆在花满楼简直屈才啊!”

老鸨子接着开始教她琴棋书画,霏雪是无师自通;开始教她怎么笑,怎么接客,霏雪学的都非常好。从培训到上岗,一个月不到!

老鸨子满心欢喜,心说自己这是养了棵摇钱树。但接下来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霏雪与她的姐妹们同样是站在花满楼前,其它姐妹们都在尽情的搔首弄姿,只有她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之前练习的那些她全都忘的干净。

她杵那儿不动倒也没什么,因为她的容颜仍然吸引到了不少人驻足停留,上前搭讪一番。霏雪甚至连个娇羞的表情都不做,就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凭老鸨子如何冲她挤眉弄眼都不为所动。

众人见她年龄尚小,又不说话,也不便为难,只能尴尬走开。

“霏雪,你过来!”

霏雪回到老鸨子跟前。两人迷之沉默了老半天,老鸨子这才气不打一处来的开口:“非要我开口你才长记性是吧?你杵那儿不动做什么?接客啊!揽客啊!”

霏雪脸上写着几分疑惑。

老鸨子:“装傻是吧?装傻!我就不懂了,你在我面前练习的时候练的都很好,嗓子又甜,动作又够妩媚,怎么叫你出来接客你就直接学大树去了?我是没给你吃没给你喝?”

霏雪还是沉默。

“说话呀!!”老鸨子气的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搞!要你说句话比登天还难!你是嗓子不舒服一说话就疼怎么着?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你不接客呢?”

霏雪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老鸨子的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王奶奶说,男女授受不亲。”霏雪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清冷。

“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勾引那些男人。”

老鸨子气的火冒三丈:“是我花钱把你买下来的,现在管你吃穿的人是我!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说着直接命令霏雪:“给我上楼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拿我当冤大头了!”

给萝卜就要给大棒,花满楼一贯的奖惩制度。

皮鞭泡水,那一鞭子抽下来,别说女子,就哪怕是身材健硕的男子也要疼的在地上打滚。老鸨子一鞭子抽在霏雪背上,当时血就下来了。

“嘶!诶诶诶诶!!”

是老鸨子虎口的血。这一鞭好像抽在铜墙铁壁之上,只在霏雪嫩白如雪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约等于无的红色细痕,她本人更是连一声都没吭,非但没伤着她,这一鞭子甚至还震裂了老鸨子自己的虎口。

老鸨子骂骂咧咧找纱布包缠:“这死丫头,脊梁骨还挺硬!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

霏雪被赶去楼下坐着。又来了,没事做的时候,她就又会开始发呆。

“又被林妈妈给骂啦?”

一张俏脸映入眼帘。

霏雪没理她。那女孩却自来熟的搬过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我知道你心中愤懑,但凡被卖做青楼女子,我们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但是你也别这样自暴自弃呀,没用的,身子搞坏不说,还挨打!”

“我叫翠雀,家里犯了事,去年被卖做官奴的。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林妈妈说的多好听,什么卖艺不卖身,不卖艺就只能卖身,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都是为了满足那些个自诩两袖清风的秀才举人的面子。”

霏雪机械的转过头看了翠雀一眼,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翠雀并不在意:“想要在花满楼过得好,你得懂怎么造噱头。这样,我给你出个不用卖身也能挣到银子的法子,但是你我二人六四分成,如何?”

霏雪先是没理她。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看向翠雀。

“银子,是好东西吗?”

翠雀被问笑了:“怎么不是好东西!士可杀,亦可辱,唯有银子不能丢!有了银子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不用呆在这花满楼了!我要是有一天能离开花满楼,就落草为寇,上山当土匪,劫富济贫!你呢?”

霏雪想了许久。

“王奶奶说,要我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我会医术,我打算这么做。”

“得嘞,我去跟林妈妈说道说道,准保把你的名声给打出来!”

某一天,人们惊奇的发现,花满楼开了一个新活动。新活动是不唱也不跳,只有一位白发少女,一桌围棋。

翠雀在门外吆喝起来:“兄弟姐妹三老四少快来看看呐!只需一贯大钱就能与我们的花满楼霏雪姑娘下一盘围棋,赢着可博得霏雪姑娘一笑!”

早就安排好的托儿立刻在边上窃窃私语起来:“听说了吗?这霏雪姑娘笑起来当真是冬日暖阳一般好看!据说棋术还厉害的很呐!”

“我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屁股坐在棋桌前,一贯大钱趴在桌上:“不就是围棋么,大爷我还没怕过谁!”

几回合后,霏雪一子定中原,杀得汉子满盘皆输。

一向刚猛的汉子差点没哭了:“就没见过下棋下这么狠的主啊!”

别人下围棋,落一颗子都要想半天,霏雪偏不,对手几乎是黑子刚一落她就紧跟着把自己的白子给落下,别看她脸上没表情,但这杀气腾腾的棋势却让人不由得避畏三舍。

翠雀笑嘻嘻的收下大钱:“还有谁要挑战霏雪姑娘吗?”

“还是我来吧。”一位书生模样的秀才将折扇一收,坐在霏雪面前,“乡野村夫尔耳,怎懂得棋艺?姑娘一笑,我便收下了。”

几个回合后,霏雪一手石破天惊,便将公子杀得完败。

公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尴尬,颤巍巍的抱拳道:“姑娘好气势....这杀气凛然的棋术,小生我甘拜下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加入战局的棋手也是愈发多了起来。霏雪屡战屡胜,她落子的速度就好像她完全不用思考一样,几乎是把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这份自信和杀气带来的压迫感转瞬间就会扰乱对手的心绪,从而被带了节奏,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毕竟,霏雪的大脑里装载着的可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对手什么棋路她看一眼便知。

一天下来,霏雪和翠雀赚的是盆满钵满,而花满楼出了一位战无不胜的围棋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无数围棋高手前来过招。

一天两天三天,香江的围棋高手们无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传十十传百,香江之外的围棋大能也听说了花满楼的这位棋王,纷纷前来要与之一较高下。

其中有一位棋手乃江湖中人,一手围棋下的是出神入化,人送外号「圣手书生」孔玉生。孔玉生这人围棋可厉害,小有家资的身世让他有空闲琢磨棋艺,他老爹见他喜欢,是遍请围棋名家,花费银两就为给自己这位少爷练棋。他从五岁练起,如今十八年少,早已打遍五湖四海,正是意气风发好时候。

听闻香江有位下棋狠厉的角色,孔玉生也不由得摩拳擦掌,想去较量一番,不远百里来到香江花满楼。

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棋王,孔玉生不免有些失望。那位战无不胜的棋王居然是一位少女,看着柔柔弱弱,年龄不过十五的样子。孔玉生不由叹息,这世上还是粗人多,竟然连区区一介女流之辈都下不过,便落座桌前,一锭银子拍上来双手抱拳:“小生孔玉生,人送外号「圣手书生」,久闻姑娘下棋为尝一败,不知小生可否请教一二?”

霏雪看了一眼银子,就淡淡的撂三个字。

“给多了。”

孔玉生哈哈大笑,终归还是女子,居然还嫌钱多:“姑娘说笑了,这银两多给,自然也是有条件的。倘若这盘棋我下赢了,还望姑娘能摘去棋王的牌匾,免得辱没了围棋的名声。”

翠雀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就是嫉妒霏雪是女棋手吗!女棋手怎么了!女棋手照样下赢你!”

孔玉生大笑:“我自幼下棋,岂会败在女流之辈手中!为了不让围棋被外人说成是女流的游戏,我自当是有责任清理门户的。倘若你当真能下赢我,多给几两银子我倒也心甘情愿。”

翠雀气的直跺脚:“霏雪,给他点颜色瞧瞧!”

双方在棋盘上开始对弈。这一局持续时间格外之久,霏雪的杀意终于开始让孔玉生有了压迫感。他起初对霏雪的快棋手法并未放在心上,但渐渐的,他却发现自己在棋盘上逐渐占了下风!金蝉脱壳,铁树开花,暗度陈仓,这一手手绝活玩的比他还要厉害!

孔玉生也不是吃素的,心说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败给一介女流之辈?也是下了狠劲。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不亏是圣手书生,就是比之前那些个强,之前那些位在霏雪姑娘合理都走不过十个回合,今天这位能在这么一番攻势下撑到现在,真是十分厉害。”

对于霏雪来说,同样如此。孔玉生的棋艺当真是十分凌冽,他虽然每走一步都要思考好久,但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会让计算模块分析出无数条不同的路径,比起之前有压力许多。

这场棋局一直从中午下到大半夜,夜夜笙歌的花满楼好像完全没有这场棋局吸引人,无数人在棋局前驻足观瞧。

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滴水未进的孔玉生憋着一团心火,又饿又累之下真叫他心烦意乱,清晰的思绪此时却仿佛在泥泞中前行,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反观霏雪,同样一天没吃没喝,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状态却和早上一模一样,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和棋盘,在他绞尽脑汁落下一子后迅速跟进,根本不给他任何的喘息空间。

就连孔玉生都不得不佩服,这位白发少女真是位奇人!

这样的状态下要赢她只怕难如登天。孔玉生挂不住面子,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丢脸不能丢到家,只得对霏雪一抱拳:“姑娘真是好生厉害,今天我状态不好,实在有点顶不住了,我愿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不如干脆这一局便和了,可好?我愿出六两银子来补偿!”

花钱是小,名声丢了是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圣手书生」的名号成为江湖笑柄!

霏雪闻听此言,不由得想起狱中时郭为成的一番话。

「咱们混江湖的啊,以武会友也好,以棋会友也罢,但凡切磋,讲究个点到为止。有句老话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说做人啊,别总打人家的脸,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保不齐以后有用到人家的时候呢?」

想到此处,霏雪放下了手中的白子,也向孔玉生抱拳拱手,并未言语。

孔玉生知道这位霏雪姑娘不爱说话,也不计较,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之前那么说人家,霏雪却还愿意与他和棋,不由得有些惭愧,旋即取出六两银子,抱拳道:“这六两银子还请姑娘收下!三两敬您棋艺高深,三两敬您胸怀坦荡!小生孔玉生,算得上江湖人士,老家就在季华乡,好歹说的上几句话,以后倘若有用得着我之处,尽管开口!”

孔玉生离开了。翠雀还在那儿气呼呼的骂街:“什么圣手书生,就是一臭流氓!见自己赢不了就要和棋!你也是,你怎么还应了他!”

霏雪并不言语,只是将那几锭银子拿在手中。翠雀说道:“这会儿称银子的铺子应该都关门了,明天再去铺子拿剪子搅了吧。”

霏雪却不理她,只见她将几锭银子用双手用力一压,当着翠雀的面把六两银子硬是压成了一块银饼。

在翠雀震惊的目光中,霏雪徒手将银饼掰成两半,塞给翠雀一半,自顾自回花满楼歇息去了。

对她来说,今晚将是平静的一夜。


“去看戏吧!”

昆曲最雅。人们总说昆曲最为雅致,文辞优美,可是霏雪也没听过。究竟是谁说的呢?不知道,或许路边某个要饭老乞丐的碎碎念念,也许是皇上金口玉言。

皇上喜欢什么,百姓就得喜欢什么。

皇上信佛,百姓就不能信道,否则便是要杀头的。

皇上喜爱昆曲,那京戏,梆子,大鼓,便成了不入流之乱耳杂音。

香江来了一个草台班子。唱的是京戏还是昆曲的,霏雪没注意,她是被翠雀硬拉着偷溜出花满楼的,“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可就没位置啦!”

翠雀拉着霏雪的手,带着她一路穿过万家灯火,熙熙攘攘的热闹夜市,她那雪白的长发如飞扬的白雪,带起一阵香风。

两人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戏楼,这里挤满了慕名而来的人。霏雪懵懵懂懂的听到拥挤的看客说什么「名角」,「好嗓子」,「三板斧」之类的话语。她不明白为什么翠雀要带她来听戏,反正她又听不懂。

戏楼里真是吵闹极了,人挤着人,人挨着人,翠雀历尽千辛万苦才拉着已经把好几个人撞倒的霏雪来到戏台跟前,双手死死扒住戏台免得被人群扒拉下来。

锣鼓一响,大戏开唱,戏角们粉墨登场。老旦在战场上耍起花枪,武生在校场跳闪腾挪,花旦于公堂之上嘤嘤啼哭,丑角声色俱厉,狐假虎威将堂木一拍:“来啊~带妇犯!”

好似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戏台上便将人生酸甜苦辣,意气风发,壮志未酬,冤假错案,通通演绎一番。

“好!!”唱至高腔,台下掌声雷动,就连翠园都兴奋的面颊通红,双手拼命鼓掌叫好。看客们又开始往台上扔东西,或是首饰,或者散碎银两,后台的伙计狗一样爬上台去一一拾掇。

翠雀被人用力一扒拉,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

霏雪将她稳稳接住,护在怀中。

翠雀轻声道:“你身子好冷,莫不是染了风寒?”

霏雪不答。翠雀又拉起她的手:“我们不看了,回花满楼去吧!回去的晚了,林妈妈可要生气了!”

她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任由翠雀又把她拽出人群,马不停蹄的奔回花满楼。

一路上,翠雀都在不断的跟霏雪摆弄戏台上的姿势:“就看那老将军将那大枪拿~哎呦!”笨拙的模仿令她险些摔一跟头,霏雪只是紧走两步将她扶住。

翠雀却只是哈哈大笑:“霏雪,今晚我过得真是太开心了!要知道香江这地方一般没什么机会有戏班子光顾,很少能像现在这么自由的呼吸新鲜空气了!”

霏雪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霏雪。我突然不想当侠客了。如果有一天我能赎身的话。”翠雀抱着脑袋悠哉悠哉的说道。

“我想当个戏子。我也想像他们那样一步走柳儿,就能获得满堂喝彩。即便不能坐那戏台上最为闪耀的名角,我也甘愿做那跪在戏台上捡钱的小伙计!”

说到此处,翠雀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她转而笑着对霏雪说道:“其实我当初被卖到花满楼的时候,难过了好久。你看这个。”她捋起衣袖,展示出她腕上的疤痕。

“我当时真的想过自尽,可疼了呢。我不想变得和那些青楼女子一样。我以为她们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相处久了,却也不难发现她们其实都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她们勾心斗角,各自为营,不也是为了尽早存到钱替自己赎身吗。”

“她们有的是被穷苦的父母卖进花满楼。有的是家道中落卖做官奴,有的更是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无论盛世乱世,我们女人永远是身不由己的那一个,随着命运的孤舟在汪洋大海上漂泊。我们从没能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翠雀望向天空,夜空中繁星点点。她伸出手去,触摸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我又何曾不想扶摇直上九万里,上天揽月摘星辰?走向花满楼之外,乃至这香江之外的广袤天地,去见证那些只有从戏曲里看到过得人间百态?只是对我们来说,自由的代价太过沉重,所谓的美好遐想也不过是一种奢望。”

“好像我们天生就是要做笼中鸟的命。即便没了这花满楼,女子的使命便也是找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嫁了,蜗居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相夫教子,用余生与婆婆和妾室口舌周旋。不得自由,不得自在,这样的人生又怎看的见希望?”

翠雀停住了脚步,有些无奈的抓抓脑袋:“真是的,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回答我。”

翠雀和霏雪回到了花满楼。却看见老鸨子在那儿哭天抢地:“几位爷!求你们别打啦!我就拾音这么一个好闺女!您掌她几个嘴巴教训一下得了!大不了这银子我如数奉还,丫头们任您兄弟几位挑选!求几位爷可别打坏了她呀!”

翠雀愣住了:“拾音?拾音姐?!拾音姐!!”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冲进花满楼,霏雪紧随其后。

身着黄纱的女子蜷缩在楼梯角落奄奄一息,嘴角鼻子都被磕出了血,已然不能言语。而将她踹下楼的黑大个儿和他身后几个马仔显然是不准备放过她:“他妈的小浪货!老子花钱买你一夜春宵,你他妈还敢挠我?!”

花满楼里不少管事的大茶壶和青楼女子只是在远处冷眼旁观,无一人敢上前。

这脑袋跟卤蛋似黑亮的秃头大个儿是个活脱脱的绿林土匪,长的人高马大,13岁杀了一家四口被官府缉拿,逃到山上寺庙剃度出家,学了几部少林棍法,就因为寺庙不给喝酒吃肉就杀了全寺的和尚,一把火把寺庙烧的干干净净,从此落草江湖,凭着他手里那把沾着死碰着亡的齐眉棍,人送外号「杀威棒」的赵金刚!

这样一号人物,花满楼这些艺伎茶壶怎惹得起?只有老鸨子跟在他们边上,边哭边横扒拉竖挡着:“几位爷!拾音不懂事我回头就抽死她!您可千万别杀她呀!”

喝上头的赵金刚哪管老鸨子这套,抄起齐眉棍就要继续殴打拾音。

“拾音姐!!”翠雀冲进来一把将拾音抱在怀里,一张好看的面庞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这人渣下手可真狠,打的拾音几乎就剩出气儿了。

拾音迷迷糊糊的咕哝着:“姐姐不好....快躲开....”

“你们这些混蛋!”翠雀怒从心头起,愤恨的瞪着赵金刚一众骂道:“花满楼的规矩本就不是看谁钱多钱少!拾音姐不愿与你苟合,你凭什么强迫她?!还把她打成这样?!”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跟你爷爷这么讲话!”赵金刚骂骂咧咧来到二人近前,“就凭老子花了钱!他妈的一个小娘皮都敢骑在老子头上撒尿!老子先打死你们几个臭卖屁股的,先杀后奸,再杀再奸!!”

翠雀又怒又怕,抱着拾音浑身颤抖不停,噙满泪水的双眼却死死盯着赵金刚,眼睁睁看着他举起了那杆齐眉棍!

那齐眉棍可是实铁铸造,足有上百斤的重量!就赵金刚这块头,一棍子下来非得砸的姐妹俩脑浆迸裂不可!

有人拦在了二人面前。翠雀却更加绝望,那不是什么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大侠,只是那个刚刚还在听她倾诉衷肠,柔弱不堪的少女霏雪!

赵金刚这会儿酒意上头,哪儿还管得了挡在面前的小娘子是谁?通通都去做棍下亡魂!

「孝儿。咱们虽然是女人,女人就应该注重贞洁牌坊,但是我们势微,不代表我们就活该挨欺负。倘若是别的老太太,闺女受了欺负也就只有忍着。老太太我要告诉你的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管他什么贞洁口碑,咱就不能受这委屈!」

「丫头,他们都说你是妖怪,但你莫要听他们胡言。我坚信你是仙女下凡,送老太太我安度晚年的,你天生怪力,绝不该是受人鄙夷的糟粕。倘若何时你认为自己应当挥出这拳头,那你便去吧。我相信你永远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杀威棒重重敲在霏雪的脑袋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霏雪却只是歪了歪头,毫发无伤。那杀威棒却已然弯曲,被赵金刚攥在手里看着愣神。

霏雪的双瞳掠过一丝红光,红色的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Target Locked」

反应过来的赵金刚又惊又怒:“你他妈——”

霏雪突然举起拳头横放腰间,一拳砸向赵金刚的小腹,就听噗呲的一声闷响,她那看似软弱无力的拳头就像是打破豆腐一样,眨眼间贯穿了赵金刚的身体,直将他的胃袋和肠子打飞出数丈开外!鲜血当时喷了霏雪满头满脸!

滴滴鲜血从赵金刚的口中落在她的胳膊上。霏雪抽出沾满鲜血的拳头,赵金刚当即死尸倒地!脸上依旧维持着那难以置信的愤怒表情。

「Target terminated」

花满楼里鸦雀无声。

隔了好久,霏雪这才望着死尸机械的开口。

“你被终结了。”

这一下花满楼里的艺伎和茶壶全乱套了!赵金刚的小弟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飞也似的逃出花满楼!也有那不信邪的拔出刀来大喝一声砍向霏雪,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抬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五指猛然发力,咔嚓一声就将那匪徒的脖子当场捏断!

“都给我闭嘴!!”就在彻底乱套的前一秒,稳住心神老鸨子一嗓子总算是镇住了场面。

福至心灵,老鸨子当即开始发号施令:“茶壶,花满楼的门儿都给我关上,今晚不接客了。其它人该回房间回自己房间照顾客人去!别瞎出来东张西望!”

说罢,老鸨子当即掏出几锭银子,塞进还在懵懂中的霏雪手里:“这银子你就当做是盘缠,花满楼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趁官府还没来你赶紧走!从今往后流落他乡死走逃亡与我毫无瓜葛!即是到了外面,也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和花满楼有关!快滚!”

霏雪就这样茫然的被赶出了花满楼。站在门口,她愣了好一阵子。

转身要走,翠雀却突然追出来:“霏雪!等一等!”只见翠雀一溜小跑来到近前,肩上扛着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些许散碎银两,趁早抓紧换了你那身血衣!我那半块银饼你也全部拿走好了!路上省着点花!”

霏雪接过包袱皮背在身上。翠雀又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从赵金刚手下护住了我和拾音姐。但是赵金刚这土匪在绿林道上有不少同道友人,那些绿林匪徒肯定会来找你寻仇的!你要逃,逃的越远越好!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钱都在这里了,千万不要弄丢了!”

“还等什么呀,快走吧!”

翠雀用力搡了一下霏雪。她没动弹。

“走啊!赶紧走啊!”

霏雪只是怔怔的望着她。

翠雀的眼里满是泪花:“快点走,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霏雪像是听懂了似的,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转身就走。但她没走出几步,突然又折返回来,站在翠雀跟前。

“买你的时候,是多少银两?”霏雪问她。

翠雀迟疑的望着她,用力擦干眼泪:“七百两.....怎么了?”

“等我赚到七百两,我便回来为你赎身。”

这句话,霏雪说的斩钉截铁。

翠雀愣了。沉默中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仿佛时间都要静止下来一般。

“嗯。”翠雀擦擦眼泪,笑了:“好。我等你。这可是你说的。等你赚到钱就回来给我赎身。我会一直等你。”

没有做任何告别,霏雪挎着包袱皮转身离去。

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人海之间,满身鲜血让行人闪避两旁。

就要这么走吗?

霏雪扪心自问。

还要如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吗?

她停住脚步。

上哪赚取这七百两银子呢?

身后传来官府的叫骂声。

如果不加快速度,何时才能凑齐七百两银子呢?

于是,霏雪得出了一个结论:“跑吧。”

就在官差即将抓住她肩膀的那一刻,霏雪突然撒腿狂奔起来,那速度和气势如同一头失控的斗牛!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跑吧,跑起来吧!为信念而奔跑吧!为自由而奔跑吧!为七百两银子而奔跑吧!

她一连不知撞飞了多少试图阻拦她的官差,不知撞翻了多少辆迎面驶来的马车,冲散了多少整齐的队伍。

跑吧,先跑起来吧!

「草莽飞花首卷:轻功就是六重天,一重境界一重天。原本众生出仙间,心灵蒙尘坠凡界,只缘业力把汝牵。超人居上佛神仙,动物草虫欲演进,人类过度夹中间。」

霏雪跑的越来越快。终结者机械骨骼重量极大,甚至无法漂浮于水面,只能行走于水底。这要如何是好呢?

「气清身自轻,气浊身自沉;有体轻如燕,有体如浮萍。」

气,气,气!霏雪不知道何为气,天网针对人体解剖的情报也从未发现所谓的「气」。霏雪不知道,但她在想办法尝试,想办法努力。

她试着让自己的步伐更加轻盈。她试着不再依靠驱动机械关节获得爆发力,而是用某种更轻巧的力量,以逸待劳。

放,收,放,收.....只是几次发力,霏雪便掌握要点。腿部发力之时,尽可能进行横向发力,保证最大的速度的前提使功的方向与地面倾斜,而落地时反而要尽可能收力,将自己对地面造成的压强削弱到最小值。

一张正比例函数图表在她眼前呈现出来。原来如此,这样的物理公式,便是「气」。

只见霏雪几个跳步,转瞬间一个旱地拔葱跃上半空,踩着几家商铺的屋棚窗沿作为借力点,借助着力点反复几个梯云纵便轻松跃上屋檐,头一次的还没收住力道,踩掉了几块砖瓦。

霏雪望着脚下骂骂咧咧的官兵,沿着房顶又是一路狂奔。她在屋顶上不断的闪转腾挪,从一间屋顶跳到另一个更低的屋顶,或是纵身越过几丈宽的高空,从高耸的屋檐落在低矮的茅屋顶上,不坏一砖一瓦。

她就像是黑夜中自由翱翔的白色飞鸟,那高矮不匀的楼阁屋舍在她眼前畅通无阻,她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这才是自由!

霏雪纵身从一队囚车上跃过。囚笼里的郭为成猛然间发现了她的身影,不由得激动的抓住囚笼栏杆,放声大笑起来:“丫头!跑吧!就是这样!不要停!就这样跑下去吧!跑向你心之所往,跑向那天上宫阙,跑向那琼楼玉宇!你不该是被囚禁笼中的百灵鸟,你当是那展翅翱翔的白鹤!去往那温暖之地!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你!就这样跑下去吧!”

一轮满月高悬于夜空之中,霏雪纵身一跃,将她那美轮美奂的身影融入在如水的月色里。繁星是她腰间的丝绦,沾染血污的襦裙是月地的斑痕,飘扬的银白发丝点缀起洒落的月光。

有一位落魄诗人醉意正浓,见此情形顿时诗兴大发,提笔写下一首绝句!

「万里无云月正圆,一轮光彻海门前。」

「何须更问姮娥处,却在蓬莱彩杖边。」


要说轻功这东西,似乎在武侠的江湖里已然没那般罕见了,好像是个人就能学会。而霏雪有所不知的是,郭为成这本《草莽飞花》可并非什么普通轻功。他一身轻功传授自「入云龙」李世瑕,而这位李世瑕更是那位飞盗燕子李三的亲传弟子!那练出来效果能一样么?

倘若一日神功大成,便可蹬萍渡水,走鼓沾棉是踏雪无痕!只要有着力点,哪怕纵身没入云海间也不在话下!

霏雪凭着轻功穿街跃巷,不多时便来在了码头。

按道理说,夜晚的码头是不会有商船出港的。但巧了,偏偏就有这么一艘船,看着平平无奇,却悄无声息的驶出了港口。

霏雪管不了那么多,当即踩着几艘小船飞身来到距离最近的大船,踏着桅杆一往无前,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纵身一跃,重重落在了商船船尾之处,追到港口的官差们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却也只剩气的干瞪眼的份。

也不知是这船舱顶板太脆,还是霏雪轻功不到家,砰咚一声巨响,霏雪整个人顿时摔进了船舱里。

再反应过来时,霏雪已经将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他看起来在床上睡得正香,霏雪的突然造访令他始料未及,直接被霏雪骑在了身上。

观此人,披头散发,却意外是个美男。宽衣解带,袒胸露乳,身材棒棒的,眉宇间有一种王霸之气,就连霏雪无意间的扫描也显示此人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有几处暗伤。

“你好重。”身下的美男并不惊慌,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霏雪。

可不是么,T-800型号终结者的战斗骨架重量至少超过200公斤,她还是为了适应体型而严重缩水的版本,一百公斤的重量没当场压死说明此人功力了得。

“你还打算骑到什么时候?”

霏雪翻身下床。美男也从床上坐起身来。

两人相互沉默的对视着,都在等对方先行开口。

“我需要你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霏雪开口就找人要衣服,语气简直毫无诚意。

美男都被气笑了:“你胆敢命令我?我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船?知道我是谁吗?”

霏雪:“与我无关。”

外面有人敲门:“王爷!王爷!你还好吗?方才属下听到船舱有动静。”

“无碍,退下吧。”美男却只是随口道了一声,外面的人影便褪去了。

“衣服我可以给你一套新的。”美男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托着脑袋是饶有兴致:“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小贼,一身血迹又要怎讲?”

霏雪只是言简意赅的说道:“我在花满楼杀了人,林妈妈把我赶了出来。我需要七百两银子回去替我的朋友赎身。”

美男一时间没绕过来。过了许久,他才理清楚脉络:“我明白了。你杀了赵金刚,害怕绿林道上人的报复,才慌不择路逃到我的船上,是么?”

其实什么报复不报复的,根本不在霏雪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单纯不知道该做什么,茫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丫鬟。”美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你不是想要挣银子吗?留在我身边好好的伺候我。我每月赏你些银两,伺候好了,什么时候给我伺候高兴了,兴许多赏你些银钱,你也好早日替朋友赎身。”

霏雪回答的毫不犹豫:“好。”

“仅仅是「好」吗?”美男坏笑起来,“多少朝中大臣之女争着要我来府上做丫鬟,你却只觉得「好」?”

霏雪又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美男突然感觉一阵阵的恼火,为什么跟眼前这个白发少女说话能这么累?她多说一个字会死吗?以前还从没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若不是看在她无知者无畏的份上——

“度秋!”

“在!”美男一声令下,带刀的护卫推门而入:“诶?你是什么人!”作势要拔刀。

美男一摆手:“去给这位姑娘拿一件丫鬟穿的衣服来。”

“王爷,她——”

“快去。”

丫鬟的衣服拿来了。霏雪也不管眼前的美男,上来就直接开始换衣服,美男当时就急眼了:“喂!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还有男子在看着呢!”

霏雪根本不理他,任由自己被他看了个精光,当着她的面换上了丫鬟的衣服。

“呼.....”王爷强压心中火气,“冷静,冷静,权当是收了个傻子做了善事.....”

“你叫什么名字?”

“王孝。也叫霏雪。”

“霏雪是吧。我命你现在就去把顶棚修好!”

霏雪真不含糊,拿了工具两三下就给顶棚修补好了,效率高的让度秋咂舌:“王爷,这当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吗?她这娴熟手法和速度连船匠都无可比拟啊!”

美男让度秋附耳上来:“等下了船,你就找当地的江湖人打听,赵金刚还有花满楼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不出她有内力,也不似常年习武,这样的体格究竟是如何能杀得了赵金刚那种草莽土匪,我甚是好奇。”

“王爷,要不我找机会试试她?”

“下船再说。”

这条船一直从半夜行驶到早上,直到太阳出头,船只终于在宁波港停泊下来。

“来——”美男话没说完,霏雪就已经把他的衣袍一丝不苟的给他穿上了。

从穿衣到穿靴,霏雪完成的没有一瑕疵,就连褶皱都给他理得分外对称而平整。

他有些恼了,赌气似的解开腰上的绸带:“这里,没系好!”

霏雪看了一眼,默默地又将绸带给他绑上。

他越发的恼怒,猛的一推霏雪,将她摁在墙上,带着几分怨气质问她:“你为什么就不能犯点错呢?”

霏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伸手又替他理了理乱掉的衣领。

“够了!”美男一把推开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我要的不是个老妈子,你为什么不能多笑一笑呢?白瞎了你这张好看的脸和甜美的嗓音。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身为如此漂亮的美人儿,却没有一点自觉,暴殄天物。”

霏雪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说话呀!”他怒吼一声,见霏雪依旧不为所动,便也没了脾气:“罢了.....随我下船。”

美男走在前,度秋紧随其后,霏雪跟在他身后。

度秋凑到霏雪身旁:“怎么大早上王爷就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模样,你怎么惹到他了?”

“他希望我犯错。”霏雪说道。

“诶.....”度秋叹口气,“你也别怨王爷。王爷乃是当朝皇亲国戚:永安王萧然!更是天下第一战王!皇上本尊都是王爷的亲兄弟。王爷每次率兵出征未尝一败,三年前据说还曾和江湖第一高手「百里明月」交手,打了个平分秋色!”

“度秋,会说话就多说点。”萧然走在前头相当的不爽。

宁波这里有一座茶楼,名唤「百里茶楼」,正是以那位叱咤风云的江湖第一高手百里明月命名。

萧王爷看了一眼牌坊,相当阴沉的啧了一声,一行人便来在茶楼之中。

一行人刚进门,茶香混着药香扑鼻而来。

度秋直接拿出一贯钱来:“小二,上楼坐!”

“来嘞!”这茶楼的小二虽然瘦,气色却相当之好:“三位客官楼上请!”

在楼上坐定,小二笑眯眯的问三人:“三位光顾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不知三位想喝些什么茶?”

萧然黑着一张脸:“你们这儿的茶我都听说过,多是药茶为主,有活血化瘀,提神醒脑,清热祛火甚至壮阳补肾的功效。我们身体无恙,不如来些清火的凉茶。”

“好嘞!”

凉茶上来,度秋品了一口,不由得吐吐舌头:“yue,好苦~”

霏雪也喝了一口,有几分甘甜,更多的却是药茶的苦涩。

“——就见那毒尊冷冷的一笑:「战王爷,汝等兴师动众犯我药王谷,可是做好了赴死的觉悟?」那战王爷不甘示弱,将大枪一拄:「缪药师,我好心邀你入我王府,做我门客,你却不识好歹!这药王谷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你若不与我走,我便一把大火烧了这毒田!」”

“毒尊勃然大怒,二人话不投机,只当刀剑相向!且看那毒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那药王谷的毒雾卷向战王爷!王爷枪出如龙,刺穿毒雾!虽身中剧毒,但武艺可还没废!二人杀得是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毒尊怒道:「这毒雾的解药,是我当初喂你服下!那日我能救你,今日我也能杀你!你往这儿看——」”

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听书的那些位当时就骂开街了,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把听书赏钱扔进了小徒弟的箩筐里。

度秋说道:“他天天就讲这出。当年毒尊和战王爷的断袖之恋可是传遍大万的各个大街小巷,成为一段佳话。王爷,我们为何不直接去药王谷,反而要来这茶楼?”

萧然抱着胳膊说道:“宁波港往西三百里山路外,有一处长满了奇珍异草的陡峭峡谷,越是深入谷底,那些珍奇毒草产生的毒雾就会让采药人望而却步,非是内力高手不能抵抗,因而行成一个天然屏障。而那位毒尊却能在谷底来去自如,炼成百毒不侵的药体,传说光是饮他一滴血都能治愈百病。”

“但是如今,距离那场近乎毁灭药王谷的决战已过去数十年,气候的变化也使得药王谷下的毒障会在每年秋雨之后被短暂稀释。但即便毒雾被稀释,也需要这茶楼中的御毒散才能全身而退,我们不但要等药,更要等雨。秋雨结束之前,谁也没办法进入药王谷。”

度秋仍是不解:“那场决战几乎烧毁了药王谷的一切,当真还有什么宝藏值得王爷亲自去取吗?”

萧然望着说书人,喃喃道:“度秋。你可知那位「战王爷」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唔,属下愚笨。”

“战王爷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那一战后,毒尊和战王爷双双身死药王谷,战王爷手中有一把宝兵,乃是刻有战王纹印的一把雁翎刀,能取回来,也算是了结父亲一番心愿。”

度秋沉默片刻。

“烧爷,您的暗疾.....”

萧然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霏雪。

过了不多时,茶楼掌柜亲自来到楼上,向三人深施一礼:“参见王爷——”

“免礼。”萧然一抬手,“李掌柜,此次出行王府对外保密,你慧眼识人,莫要往外声张。”

“小的明白。”

“嗯。御毒散可有准备?”

李掌柜却显得有些心虚:“回王爷....御毒散,尚未送到。”

“尚未送到?”萧然脸色一沉,把椅子把手捏的嘎巴响,“天色眼见就要下雨,你的御毒散却还没送到。李掌柜,前些年您可不是这样。”

“王爷恕罪!”李掌柜扑通一下跪在萧然跟前,“是在下监管不力!本来因为气候缘故,采药人们采集御毒散原材料的进度就没跟上,我本已花重金雇佣了春日镖局去回收御毒散,只是小的也并不知道为何现在仍没有半点消息!”

“那还不快去查!”度秋怒道。

“来不及了。”萧然站起身来,“度秋,这其中怕是有诈。秋雨就要来临,不仅我们,大概其它人也在找御毒散。度秋,你先去药王谷替我把持局面,倘若秋雨停止我们还没赶到,有多少人在药王谷你就杀多少人。”

“王爷,那你怎么办?”

萧然冷笑一声,看向霏雪:“我和她自然要去找御毒散。拿走我们的那份,其它全部毁掉!”

“王爷,您当真信得过她?”

“度秋,去。”

度秋一抱拳,直接从楼台上翻走了。

萧然再次看向霏雪:“既然你杀得了赵金刚,想必你也有些身手。敢不敢和我去一趟春日镖局?”

霏雪只是微微欠身:“王爷去哪,霏雪去哪。”

“这可是你说的。”萧然直接翻墙而走,借着轻功穿街越巷,他那宽大的袍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飞。

霏雪也不遑多让,也跟着萧然追了出去,速度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好几次她都超在了萧然前头,不得不停下来等他追上。

“这女子轻功好生厉害。”萧然心中如此想着,“昨晚她的到来当真只是巧合吗?”

来到春日镖局附近,两人蹲在房檐上向下观瞧,果真看见春日镖局的马匹进进出出,一张桌子上放着许多瓶御毒散。

春日镖局的老大拿着御毒散耀武扬威:“去你妈的百里茶楼,有了这些御毒散,我们自己就能去药王谷找宝藏!宝藏是我们春日镖局的,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啧啧。”萧然冷笑起来,“走镖的可瘦最忌讳背叛雇主。就算他们能拿到药王谷所谓的宝藏,只怕以后在江湖上也必将遭到同行的清算和追杀。”

他递给霏雪一只匕首:“待我先去缠住他们,你带着三份御毒散立刻去药王谷与度秋会合——你怎么先下去了?!”

霏雪一把抢过匕首,飞身从房檐越下,当场将一个镖师刺死在身下。

镖局里顿时一片大乱,镖师纷纷拔出佩刀朝她扑来。霏雪反手甩出匕首,正中一个镖师眉心,又从死尸身下拔出佩刀打掉另一镖师手中佩刀,薅住那镖师衣领单手提到半空中,一刀过去给他穿了个透心凉。

“哪来的臭娘们!去死——”

霏雪压低身形回身一刀,当场就给镖师来了个大开膛,一转身抓住那镖师的尸体朝着一群人扔了出去!当时便砸翻一片人。

不知谁从背后给了霏雪一刀,后背当即见了红。却不想霏雪根本不吭一声,转过头冷冷的走向偷袭者。那镖师吓得当时没了三魂七魄,丢下刀哇哇大叫着要跑掉,被霏雪一把举国头顶,头朝下狠狠摔碎在地,当即是脑浆崩裂!红的黄的绿的一并飞了出来!

萧然从天而降,一剑震开数名镖师:“姑娘的手用来做做女红多好,何故用这些家伙的血脏了手?”

霏雪不理他,抓起一个镖师就狠狠甩在立柱上,当即就把空心立柱砸了个大窟窿。

“是战王!战王!大家快退吔!!”真奇怪,明明是霏雪处决了那么多镖师,这些私吞御毒散的镖师反而看到萧然就一个个瑟瑟发抖失去战意。

“镖师们失去战力了!兄弟们冲啊!!”四面墙头忽然跃起无数人,上前要哄抢御毒散!萧然见此情形当即扫过三瓶御毒散,一脚把桌子踹翻:“拿着药快走!”

霏雪强行拉住一匹马,把要逃跑的镖师从马上拽下来。萧然翻身上马,鞭鞭打马冲出春日镖局。那些人一看地上的御毒散全碎了,当即是暴跳如雷:“只有他们手里有御毒散!快抢回来!!”

二人策马狂奔。萧然注意到霏雪身后的刀伤,当即问她:“喂,你背后可挨了一刀,得赶快止血!”

“皮外伤。”霏雪淡淡的说道。

“啧。”萧然更加恼火,“当初多少女子争着抢着要对本王投怀送抱,你这丫头就这么不想被本王呵护吗?”

霏雪又不说话,萧然也是习惯了。

后面这帮人穷追不舍,萧然啧了一声:“阴魂不散。”当即一拽缰绳,拨转马头朝着林子里奔去。

“你先去药王谷。”

“什么?”萧然略感吃惊,“你要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我去药王谷找你。”

说罢,霏雪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将身形没入了枝叶之间。

“这丫头疯了!”萧然恨恨的骂道,“就不能多依赖本王一些吗?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过了一会儿,追击的人马接连赶到。他们一个个戴着斗笠,用黑巾蒙着脸,身着夜行衣靠,光是气势和体格就看的出不同于赵金刚那群阿猫阿狗,他们是真正的高手!

霏雪不藏也不躲,只是背着手站在枝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几人。

几个斗笠黑衣人见状,几步就窜上树梢,与霏雪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从八个方向将她包围起来。

霏雪放出一只手,挑衅的朝他们勾了勾手。

“哼。”为首的高手不屑的冷哼一声,刹那间身形化作一道黑旋风,前后两个黑衣人前后夹击!拔刀斩呈剪刀夹角之势朝她合围过来!

就见霏雪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二人跟前。她借着树枝的弹性,脚尖轻轻一点便跃至半空,两把刀顿时扑空!只见霏雪借力树干猛力一蹬!如同炮弹般径直朝另一棵树梢上的黑衣人扑去!虎虎生风的拳头直奔黑衣人面门砸去!

黑衣人大惊失色!她的速度快的惊人!若不是长年习武的身体率先替他做出反应,迅速摔下树梢,只怕这一拳过来就能打的他脑浆迸裂!

霏雪的拳头重重的轰在树皮上,砰的一声径直打爆了脸盆粗细的树干!霎时间整颗大树发出嘎嘣嘎嘣不是好动静的爆裂声!紧接着整棵巨树便轰然倒塌,逼得那几个斗笠高手不得不分散开来躲避砸下来的树干。

“何等恐怖的力量!”躲在最高处的斗笠高手不由得冒出阵阵冷汗,“这绝非天生怪力就能一语蔽之的。破坏力如此强大,不好对付啊。”

霏雪轻盈落地,对于自己的失手并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刚刚那个为了躲避碎颅铁拳而不得已摔下树干的黑衣人,气没运住摔断了一条腿,正在试图爬出战场。

霏雪站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黑衣人硬气的怒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给我个痛快!”

霏雪抬头看了一眼潜伏在书上的斗笠人。紧接着她一步上前,抬脚就踩断了黑衣人的另一条腿!腿骨都爆了出来。那黑衣人措手不及当即一声惨叫!那凄惨的哀嚎能传出好几里地去。

树上的黑衣人不为所动。霏雪明白围伤打援的策略不起效果,干脆一把扣住黑衣人的脑袋,当着一众杀手的面硬生生扯了下来,当时是鲜血飞溅!

也许是见过比这更加残忍的场面,树上的杀手没有一个表现出怯意。

霏雪突然又是一个猛冲,举起拳头又打爆了一根树干!巨树当即倒塌下来!树上的黑衣杀手赶紧跳到另一棵树上,却不想霏雪后脚就追了上来,又一次挥拳打爆了树干!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巨树不断被霏雪打爆倒塌,黑衣杀手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在树上四处逃窜,“只听过全力一击可以击穿巨树的神功,她一拳就能干塌一棵树!这样的怪物我们要怎么干掉她?!”

黑衣首领当即甩出几枚暗器:“别在树上和她纠缠,我们站不住脚。下去围攻她!”

几枚毒镖扎在霏雪胸口。霏雪一把扯掉毒镖,随手捏成一团铁球扔在地上。几个黑衣人纷纷落地,其中一人率先上前,一剑刺出:“去死吧!”

这一剑当真好快,直接刺中了霏雪的腹部。但仅仅是剑尖没入皮肉,却再不能深入半分!黑衣人大惊失色!从剑刃的力道他可以感觉到,这绝非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神功,而是自己的剑刃被挡住了——就像是被某种坚硬的盔甲阻挡!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少女,竟然「将盔甲穿戴在了皮肉之下」!

霏雪反手握住剑身,大步流星走向黑衣人。黑衣人顿觉一股不可阻挡的洪荒之力从剑刃上传递过来,他拼了命的要将剑刃推进去或是抽出来,但无论哪种他都做不到,反而被霏雪强行推出去数步之远!

就听的一声脆响,霏雪徒手折断了剑刃,伸手抓向黑衣人的面门!就听身背后哗啦啦铁链声响,两把铁钩一下子勾住了霏雪的肩膀,那要人命的纤纤玉手就停在黑衣人的鼻尖之前,吓得他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身背后不远处两个拽着铁链的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数,脑门上爆起了青筋:“他妈的.....根本拉不动她呀!!”

霏雪将双臂往后一绕,缠住锁链猛的往她这边一拽,那两个黑衣人当时便腾空而起,身体控制不住的朝她飞过来!

就见霏雪转身一拳挥出!瞬间打爆其中一人的脑壳!又腾出一手扼住另一黑衣人的脖子,咔嚓一下毫不留情的将其折断!

剩下几个黑衣杀手面面相觑。没道理,这简直太没道理了!

“大哥,还要继续吗?”

斗笠黑衣人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他咬咬牙,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扶正自己的斗笠:“撤吧.....现在我已想不出任何方法来对付她,更想象不出击败她的模样。一半人马都折在她手里,倘若再这么打下去,我们谁也别想走出树林。”

想到此处,斗笠人收刀入鞘,慢慢的往后退去。见霏雪并无追击的意图,他当即带领剩下的杀手转身就跑!

“大哥,我们这就跑了?药王谷的宝藏怎么办?”

“有钱赚没命花。药王谷的宝藏只怕非她莫属!就算没有这个丫头,战王又岂是我们能够招惹的?来日方长,走着瞧!”

确定所有杀手离开后,霏雪纵身上树,使出轻功迅速往药王谷的方向赶去。

她就这样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时辰。树林逐渐的疏松,一道大裂谷横在她的面前。距她大概估测,这道大裂谷至少有一公里宽度,从其石质来看至少有上千年历史。

得益于峡谷所处的地理位置和特别的气候条件,为一大片特殊生长条件的奇花异草提供了绝佳的生长之地。等霏雪来到峡谷边,满地尸体映入眼帘。

度秋和萧然就站在峡谷边上。一见到霏雪,萧然立刻上前,冷冰冰的看着她:“你没受伤?”

霏雪摇摇头。

“记住了,你是我的侍女。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本王罚你不许打伞,就在雨里站着。”

霏雪点点头。

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度秋为萧然撑起一把油纸伞:“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伞只有一把。霏雪独自站在秋雨之中,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的面颊之上。

度秋有些于心不忍:“王爷,您就让她过来避雨吧。她怎么说也是为我们击退了那些不轨之徒不是吗?”

“好啊。”萧然抱着胳膊瞪了他一眼,“你把伞给她,你站雨里去。”

“王爷我错了。”

萧然望着霏雪雨中的背影,还有后背上那尚未处理的刀伤,越看越是恼火。

“这死丫头怎么就不能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来求本王呢?”

霏雪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天空。

雨水,天空.....一切都好像那一天,回到了「审判日」。

她从全面核打击后的残垣断壁中醒来,那时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杀光所有的有机生命体。于是她端起枪,开始屠杀目所能及的一切,直到手里的弹射式武器变成了等离子武器,直到反抗军节节胜利,直到她被天网召回总部,坐上那台时空机器。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时代,自己的部分系统似乎也随着天网的断线而被刷新。路还长,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雨停了。霏雪的侍女服被淋的掉了色,浑身湿哒哒的,长衫拧成一团挂在她的身上,苗条的胴体肉影肉现。

“喏。”度秋上前,抵过一套短打衣靠。

“这是我备用的衣服,你快换上吧。”旋即又压低了声音:“可别告诉王爷是我告诉你他让我送衣服来的。”

霏雪点点头,站在树后换起了衣服。

“度秋,你以前遇到过这么脾气这么倔的女子吗?”萧然相当不爽的问道。

“王爷,属下认为她那不是倔,就是纯傻。”度秋说道。

“傻子能独自击退十几个江湖刀客?”萧然越想越气,“她就是看不起本王!”

“王爷,你这又是何苦呢?权当她是一根筋,多多包涵不好么?您若真不喜欢,只要您一句话她应该就会自觉离开——”

萧然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把度秋看的一哆嗦。

“离开?”萧然微微冷笑。

“摸了我的身子,还叫我看光她的胴体。想走?那可没那么容易!”


霏雪换上一身短打衣靠,把头发编成鱼骨辫,现在看着可比侍女顺眼多了。

“王爷,属下先行下去探路。”度秋一抱拳,服了御毒散纵身跃入裂谷。

萧然斜着眼看着她:“穿好了?”

霏雪点头。

“过来。”萧然命令道,“我抱着你跳下去。”

霏雪微微歪头:“为什么?”

萧然嗤笑道:“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这种悬崖峭壁你能下得去?还不过来!”他抓住霏雪的手腕一拉,试图将她顺势拉到自己怀里。

哪想到霏雪的跟铁打的一般,站在那儿巍然不动!反倒是萧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小丫头,本王耐心是有限度的。”

霏雪拧开御毒散随便倒进嘴里,纵身就跳下了药王谷。霏雪在下降到一定距离时,便借助崖壁上几块凸出的岩石作为缓冲,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下楼梯似的顺着几个凸出点缓冲跳下,她的身形很快便隐入黑暗的毒雾之中。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萧然骂骂咧咧的服下御毒散,也跟着跳下药王谷。

霏雪踩着凸岩纵身一跃,稳稳踏在地面。萧王爷也轻盈落在她的身侧,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哼,权当我小看你了。”

“王爷。”度秋举着火把从前方折返回来。

“前面有许多药田。”

萧然问他:“有血灵芝吗?”

“回王爷,尚未找到。不过药王谷还算深远,再探探说不定能找到呢。”

萧然的脸上划过一丝遗憾:“若找不到,也是本王命里该然。罢了,头前带路。”

霏雪切换到夜视模式,这谷底密密麻麻是白骨堆垒,有兽骨,有人骨,甚至还有正在腐烂的野兽尸体和刚摔死不久的几头野猪。

度秋望着那些人骨边的箩筐:“他们恐怕都是药王谷附近的采药人,失足坠落悬崖。即便没能摔死,这毒雾也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三人行走在漆黑的谷底。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圈药田呈现在三人跟前。萧然的双眼适应了黑暗,望着药田附近的白骨说道:“都是没见过的毒花药草啊.....早听说毒尊培育毒物,用的不是普通的肥料和水流,而是用新鲜血肉浇灌......果然够毒。”

霏雪轻抚这些有毒作物,没说什么。接着往药王谷中深入过去,霏雪突然停住了脚步。

萧然猝不及防撞在霏雪的后背:“喂,你突然停下做甚——”

但霏雪却一把捂住了他和度秋的嘴,面色凝重。

度秋和萧然定睛观瞧,就见前方的黑暗中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度秋心中一喜,莫不是已经到了毒尊的居所?这毒尊可真是,也是会在自家门前挂红灯笼的人啊,自己可得瞻仰瞻仰。

但等他眯起眼睛再仔细观瞧。嘶,这宅门的造型怎么奇怪呢?门也不像门,上马石和懒凳怎么看着质地那么软乎呢,这装饰门庭的玩意儿也真是好生奇特,上下两根大象牙.....

......象牙?

要不是霏雪提前摁住了度秋和萧然,他当场就要尖叫出声来,脸色煞白的躲到霏雪身后!

那哪里是什么宅门?分明是有宅门大小的,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

什么红灯笼,分明是一对猩红的蛇眼!

什么上马石和懒凳,分明是蛇信子和蛇腔!

什么象牙装饰,分明是巨蛇的毒牙!

那巨蛇就那么大张着嘴,没有任何动静的杵在那里!死死的盯着三人,何等耐心可怕的猎手!

度秋颤巍巍的说道:“相.....相传,毒尊每次现身,手臂上都会缠着一只剧毒的黑蛇,黑蛇极通人性,甚至能与毒尊进行交流,从小蛇开始就被毒尊用各种灵药毒草喂养长大,毒尊的傍身宝兵「青玉兰」淬的就是它的蛇毒!但是为什么这黑蛇会有这么巨大?!”

霏雪面色冷淡:“躲好。”

她推开度秋,猛的冲向那黑蛇!黑蛇那迟钝的听觉也终于捕捉到了终结者那特有的刺耳电流声!当即张着血盆大口朝霏雪扑来!

度秋大惊失色:“喂!你找死吗?!”

“让她去。”萧然冷着一张脸,“本王倒要看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黑蛇只是身形一动,顿觉整座山谷都在剧烈摇晃!

霏雪纵身一跃,那黑蛇当时便咬了空!半空中的霏雪一招大劈挂踢向黑蛇头顶!砰的一声就将黑蛇脑袋给砸在了地上,然它的鳞片却无比坚硬,霏雪这一腿竟然没能击穿蛇头!

黑蛇暴怒的嘶嘶声,蛇头猛的一甩将霏雪甩飞出去!霏雪借力使出轻功踩在悬崖峭壁上,那黑蛇当即将身子一扭,张开血盆大口朝霏雪扑咬过来!霏雪闪身跳开,蛇头当即狠狠地撞在了悬崖上,发出震天的巨响!

度秋护着永安王躲在不远处观望着这场人蛇大战,不由得揉揉眼睛,整个人愣在原地惊的目瞪口呆。自己听过那么多神怪志异,侠义短打的评书,那些被说书先生描述的惊心动魄的大战,竟然就在自己眼前上演!

霏雪借助绝壁和蛇身跳闪腾挪,黑蛇便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跳到半空中霏雪才注意到,这巨型黑蛇的身躯盘旋着一座一进院的小宅邸,好像是在守护这座宅邸一样,想必这才是毒尊真正的居所。

但眼下得先打趴这条巨蛇再说。霏雪踩着绝壁又是一个反推力,反而朝巨蛇飞去,算准距离挥拳便打!却不想那机敏的黑蛇突然将蛇头一撇,避其锋芒,转头就杀了个回马枪!一口咬住霏雪的小腿,疯狂甩起蛇首,将霏雪狠狠朝峡谷绝壁上砸去!

一时间整座峡谷地动山摇!霏雪被一次次砸在绝壁上,将两边的绝壁砸的全是一道道皲裂!换一般人早就断了腿飞出去摔个稀碎,也得亏她是终结者,肉体足够结实的同时又有钽元素超合金骨架,这才没受到多大伤害。

“王爷?!”

度秋还没反应过来,萧然已经夺过他的火把冲了出去。

“喂!臭蛇!看这边!”

对温度最为敏感的黑蛇猛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萧然不知何时竟拿着火把站在了药田旁:“放开她!否则我就烧了这片药田!”说着她作势要将火把凑近药田!

黑蛇当时就疯了!一甩头把霏雪砸在绝壁上,疯了似的朝萧然扑去!

终于得到喘息之机的霏雪见萧然命悬一线,当即铆足了劲,一踏绝壁整个人如同炮弹般飞向蛇头,抢先一步挡在萧然身前,触地转身一个急刹,面对黑蛇的深渊巨口,霏雪不再多闪,张开双臂当即是抓住了黑蛇的两枚毒牙!被黑蛇狠狠推出去数十步远!凭着一身蛮力成功将黑蛇硬生生停在了萧然跟前!

度秋不由得捏了把冷汗,永安王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霏雪直视着黑蛇那对猩红的双眼。倘若此时切换到黑蛇的视角,它就会发现,霏雪的机体热能正在极速飙升!

而这同样意味着,霏雪已然将终结者机体运转提升到了最大功率!

只见霏雪扣住毒牙,照着黑蛇下颚就是一招膝顶!嘭的一声径直将黑蛇一枚毒牙给掰了下来!黑蛇吃痛剧烈扭动起来!霏雪却紧抓着它另一颗毒牙不放手,单手拎起断牙狠狠刺进黑蛇眼睛!当即是鲜血喷涌!

霏雪攥紧拳头,一记上勾拳结结实实轰在蛇头上,当即就将黑蛇打飞出去!蛇头狠狠撞在山崖上是满嘴是血!

“打蛇打七寸。”萧然背着手提醒道。

霏雪微微点头,眼见那黑蛇缓过劲来,霏雪一跺脚腾空而起,迎着那黑蛇战了上去!

黑蛇再次朝霏雪撞过来,霏雪也不躲闪,一把抱住蛇头,径直被黑蛇带上高空,被黑蛇狠狠贯在山崖上,霏雪却死死抓住蛇头,反而抓着蛇头往地面坠去,重重将黑蛇砸在地面上!又抓着黑蛇毒牙狠狠往山崖上撞去!

黑蛇被撞得头脑稀昏,又被霏雪生生撅下一枚毒牙。它使出最后的力气,咬住霏雪的手臂将她甩向崖壁,卷起的蛇身蓄势待发,黑蛇如离弦之箭撞向霏雪!就算咬不死她,撞也要撞死她!

霏雪也不甘示弱,猛蹬石壁冲向黑蛇,握紧的拳头已经运转到最大功率!这九百公斤的力量,量你也接不住!

一人一蛇在半空中打出最后一击。随着一声闷响,黑蛇被霏雪重重打倒在地,最后两颗毒牙也被那怪力打断!

霏雪稳稳落地,拾起地上的毒牙,用力踩住蛇颈,将毒牙瞄准了黑蛇的心脏。

黑蛇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霏雪正欲痛下杀手,却赫然注意到黑蛇的眼窝竟然卧着几大滴水珠,缓缓顺着黑蛇的眼角滑落下来。

“这畜生居然在流泪.....”度秋走到近前,喃喃的说道,“江湖传言并没有错,他真的是一条有灵性的蛇。毒尊与战王爷那场大战时,他还是条小蛇,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他长成了巨蛇,却还在忠实的坚守毒尊与他曾经的家园.....”

听到「战王爷」这个名字,黑蛇反应明显激烈了不少,喘着粗气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似有几分愤怒,似有几分痛苦,像是在声泪俱下的控诉什么。

过了半晌,他终于冷静下来,眼睛看向了别处,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萧然淡淡的望着黑蛇:“丫头,如今他的毒牙已被你全部打断。他是蛇,不是蟒,就算放他一条生路,今后只怕也活不长久。就让他随他的主人去吧,给予他一位江湖中人应有的壮烈结局。”

霏雪点点头,举起毒牙狠狠刺进黑蛇的心脏!黑蛇痛苦的扑腾了两下,发出嘶嘶的哀鸣,忧伤的目光遥望着药王谷的一线天,逐渐失去了生息。

“愿你安息。”度秋双手合十为黑蛇祈福。恐怕,他便是那场大战,乃至那个时代最后的见证者了。

霏雪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结束祈福。

“让我好好看看你。”

萧然走到霏雪跟前她,把霏雪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伤到哪了没有,疼吗?”

“无碍。”霏雪的回答总是那么言简意赅。

“明明一身伤,还在逞强。”萧王爷不以为然,“你就当本王自作多情好了,你被那黑蛇甩在绝壁上那么多下,没粉身碎骨算你天赋异禀。”

说着,萧然径直走向毒尊宅邸。

度秋又凑到霏雪身边:“可从不见王爷对一个侍女这么上心啊。你可得学着领情啊。”


一行人没有在宁波多加停留,整理完备就又登船远航了。

只是这次不是「去」,而是「回」。

回哪呢?那自然是永安王府,萧然的居所。

要说永安王还真是给自家的居所挑了个好地方。九河下稍,漕运口岸,曲艺之乡,津河可是个好地方,这里的漕运贸易带活了这座城池,其文雅气息更是对了永安王的口味。要知道当今游历四海得说书人,大多都是在津河学成后去外地混饭吃的。

萧然王爷有个爱好,那就是在茶楼里听评书。他也不在乎说书先生讲的是什么,金戈铁马也好,神鬼妖狐也罢,他更喜欢的是这种氛围。

但作为永镇一方安宁的王爷,也不能天天在茶馆听书。毕竟津河距离皇城还有相当距离,远离权力中心,萧然不得不分出神来盯着宫里得情况,这也使得他相比于同等品级得官员要更加辛苦。

船舶靠岸,一辆马车已经在港口等候多时。霏雪又被半强迫得换上了侍女的服饰,尽管她再三提出要求想要自行剪短袖口和裙摆,都被萧然华丽丽的无视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小肚鸡肠的王爷对她冰冷态度的一种变相报复,更是因为他不会允许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沾衣摞袖便为失节,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倘若只在自己眼前晃悠倒也罢了,只是想到自己家里那位老太太,还有那些被各路人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侍女下仆,随便一个同框都可以被拿到皇帝面前做文章,萧然不能冒这种险,更不愿节外生枝。

宫斗争宠不见硝烟,却堪比洪水猛兽,比沙场火药味还重啊。

霏雪一直在往车窗外看。几乎没有什么是能入得了她眼的,只有萧然注意到霏雪的目光在一处铁匠铺前停留良久,直到马车驶远,角度再看不见铁匠铺为止。

“怎么,看上心仪的玩具了?”萧然抱着胳膊,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那里,有两块陨铁。”霏雪喃喃道,“可以锻一把好刀。”

萧然眉头却皱了起来。怎么呢?因为霏雪刚刚注视着的铁匠铺,萧然认识。

准确来说,是度秋认识。他认识这家铁匠铺的老板。

津河武行,大大小小十几家武馆,尚武之风盛行,难免需要各种兵刃,因而津河的刀匠也是极好的。就比如说那家铁匠铺,老板李四,祖上三代都是为宫廷大将锻刀的御用刀匠,一手百炼钢的技术不知锻出了多少叱咤风云的神兵利器。不过因为朝廷时局变动,到了李四这一辈祖上流传下来的锻刀术就失传了。他的家里确实有两块祖传的陨铁,还是先皇在世时赏赐给他祖父的,一家三代都舍不得将其用掉,而到李四这一辈连那手艺都没有了。

只不过,李四为人胆小怕事,家中有祖传陨铁一事从来密不外传,还是度秋伶牙俐齿撬开他的嘴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霏雪凭什么只在马车上看一眼就知道他家有两块陨铁?

真是令人着迷。我对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越发的感兴趣了。

“你想要一口刀?”萧然看出了霏雪的心思。

“嗯。”霏雪点点头。

有一口自己的刀是什么概念?除了军队之中必须适应制式武器,江湖之上都讲究兵刃要称手,要符合人体工学,掌距,重量,长短。反正你就看吧,你甭管什么祖传宝刀祖传宝剑,它总归没有一把自己锻造出来的武器用得顺手。有了一口自己的刀,它便会与你一同在江湖上留名青史。

“好啊,从你的薪水里扣。”萧然坏笑起来,“一口好刀至少二十两银子,你在我府上干个一年半载,就能凑齐锻刀的钱了——当然,要是本王心情愉悦,多赏你些银两也不是不行。”

霏雪一副了然的模样,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驾驶马车的度秋哭笑不得。我的小姑奶奶,王爷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你倒是哄他呀,求他呀。他那么乐意让你哄,你哪怕笑一笑都不算对不起王爷的煞费苦心呀。

但霏雪没有任何表示,直到永安王府,她都跟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的杵那儿不动。

下了马车,度秋注意到王爷的脸色又黑了,不由得心中苦笑。以前总觉得王爷为人冷漠,不近人情,对少女们抛来的桃花枝爱答不理的。就说上回进宫吧,皇上也不过是试探性的要为王爷和丞相之女赐婚,王爷当时就大发雷霆,好悬没把整场宫宴给挑了。要不是因为是皇亲国戚,血缘上走的最近,怕是要闹出不少麻烦。

现在好了,来了个性子比他更冷淡的,就好像老天爷专门送来克制他的一样。他从没见过王爷吃瘪的模样,也从未见过王爷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一踏入王府,萧然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今天府上怎如此热闹?”

从萧然喜欢跑茶楼听书,大概也能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了,俩字:随性。他不爱布置装点庭院,不是因为他有多清廉,纯粹就是因为他懒,随和,懒得捣鼓那些玩意儿。

可现在呢?原本干净爽利的庭院被各种绸带装点得花花绿绿,看的叫人眼花缭乱。

“下人呢!给本王滚出来!”

“奴婢在!”几名丫鬟战战兢兢得来到永安王跟前,一个个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恕罪!小的做不了主啊!”

萧然冷着脸:“本王不喜装潢,这才离府三日,好好的王府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们是我永安王府的下人,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要你们何用!”

再看霏雪,已经上手挎挎去摘这些个绸缎了,还挺会来事。

“这,不.....王爷,小的确实无法做主啊!”丫鬟战战兢兢,泪水在眼眶打转。

“这都是怀远公主的意思,小的们不敢违背啊!”

“怀远皇妹?”萧然刚一挑眉,心说怀远不在宫里呆着跑来津河做什么,就听不远处已经开始吵上了:“哪来的疯女人乱搞本公主的杰作!不要脑袋了吗?!”

萧然心说要了亲命了,赶紧过去查看,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正对着霏雪连骂带打还扯头发:“你到底是哪来的疯丫头?!来人呐!人呐?!还不快给本公主拖下去打死她!”霏雪压根不带理她的,依旧在专心致志的摘绸缎。

“怀远!”萧然怒气冲冲走上前,一把抓住皇妹手腕:“你要做什么?”

“皇兄,你回来啦!”怀远公主翻脸比翻书还快,顿时破涕为笑:“皇兄,妹妹真的好想你啊!”

霏雪用力一扯,一整条绿色绸缎被她从树上拽下来。

怀远公主当场急眼了:“疯女人!你还撕!”

“怀远公主。”萧然声色俱厉,“是本王叫她摘得。倘若你喜欢将庭院布置的花花绿绿吧,改日我便差人送些布匹到公主府上,随您摆弄。只是在我府上,还望您收敛脾气。”

“明明很好看嘛!”怀远公主不服气的撒起娇来:“萧然哥哥的院子里没有装饰,实在太单调了,我可是瞒着皇兄大老远从京城带来的呢!”

“本王不喜欢,赶快叫人撤了。”萧然依旧不给她好脸色,“行了,霏雪,别撕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霏雪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向怀远公主行礼。

霏雪?怀远公主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怪异的发色,姣好的面容,还有那惹人恼怒的冷淡态度,哪来的狐媚子勾引本公主的皇兄?

萧然:“言归正传,你千里迢迢来我府上到底有何贵干?”

“真讨厌,没有事情本公主就不能来了吗?”怀远公主叉着腰气鼓鼓的说道,“遥想当年我们三人在御花园的那段日子里玩的多好,皇兄总欺负我,也就萧然哥哥替我拔创!青梅竹马之交,妹妹我就不能来看看哥哥吗?”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萧然背过身去,“我们早就不再是当年可以在先皇膝下肆意耍闹的孩童了。如今皇兄是一朝人王帝主,要说谁人最关心你那定是皇兄。朝中尽是豺狼虎豹,你作为公主,更是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

“用过午膳了吗?用过午膳后,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可是,我想和萧然哥哥多呆一会儿。”

“怀远。”萧然的语气厉了几分。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是。”怀远公主微微行礼,用有些奇怪的目光扫了霏雪一眼,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去了。

霏雪说道:“我有个问题。”

“说。”萧然转过身来,全然没有刚刚严厉的兄长模样。

“我的薪资能日结吗?”霏雪面无表情的问道。

“.....好不容易等到你开一回口,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还有其他。”霏雪说道。

“日结的话薪资是多少?”

“不给日结!老老实实干活去!”萧然大为恼火,背着手气哼哼的走掉了。

“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接引霏雪的李嬷嬷让她有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李嬷嬷和花满楼的林妈妈的容貌相似度竟然高达惊人的92%。如果不是她懒得说废话,霏雪高低问一句她跟林妈妈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李嬷嬷的口风跟林妈妈很像:“能被王爷看中是你的福气,能在王府做工那更是福上加福!要时刻怀有感恩之心!你是看不见府外多少人家挤破了头,争着抢着要把自家儿女送进王府做工,就这1000家里都没一个能有机会!能在王府做工是你的荣幸。霏雪是吧?名字不错,以后你就这名了,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李嬷嬷是打宫里来的,为人相当严厉,光是在宫里那会儿就亲手调教出不少知书达理的朝臣之女和谦逊有礼的侍女丫鬟,大半辈子唯一的败绩就是怀远公主,毕竟这丫头太难缠了,她皇兄更是当今一朝帝王,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只能在永安王府训训侍女了。

她领着霏雪来到一间不大不小的门楼前,推开门看,两条大通铺,有几个刚换完班的丫鬟正在里头睡觉。李嬷嬷一指:“以后你就在这里头睡觉。等什么时候王爷有了家室,你们可就没得睡了。”

霏雪点点头,微微行礼。

李嬷嬷带她走了一遍流程,总结起来基本就是:天蒙蒙亮,公鸡一打鸣就要起床,洗衣做饭,在主家用膳时打扫各个房间,更要打扫庭院,倘若王爷在府上还要安排好他的衣食住行,解决完后还要做刺绣女红,等着被主母随时传唤,反正事挺多,甚至不被允许离府。

“不许离府的规矩,是自古有之,还是王爷所定?”

霏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婢女不可出宅院可是古训,王爷日理万机,岂会管你们这些下人的事?”

“哦。”

令李嬷嬷傻眼的一幕出现了。她这辈子训人无数,见过手脚利索会来事的,见过笨手笨脚脑子愚的,可从没见过如此天赋异禀的!

无论是洗衣,做饭,扫地,霏雪干的无不是又快又好!全府上下几十件衣服几大箩筐的送到她面前,这至少得五六个侍女马不停蹄的干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洗好晾干。

李嬷嬷本想借着洗衣来敲打敲打她,却不想霏雪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动作快而不毛躁,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她还真的将全府上下的衣服都洗好晾在了衣绳上!

李嬷嬷检查了几件衣服,没有半分瑕疵。想当初自己在宫里,那种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高压环境下自己使出全力,都没办法做的比霏雪做的更有效率!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你.....这.....”李嬷嬷一时哑口无言,霏雪只是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会.....会洗衣服不算什么!做饭去!”

一般侍女是不用进伙房的,王府饮食自有伙夫烹煮。不过,视情况而定的话,侍女是要为自己主子煮些轻食的,像是点心和羹粥。

“当年我在宫里,亲眼看到我那同辈的婢女因为在点心里多掺了些糖,不合皇后口味就被砍了脑袋!”李嬷嬷在伙房里唠叨起来。

“正好,老太太刚刚吩咐下来要喝银耳莲子羹,你——”

李嬷嬷话音刚落,霏雪一步上前挤掉伙夫的位置,先在水缸净手,紧接抓起泡发的银耳迅速撕成均匀大小的小碎块,跟冰糖,红枣,莲子一同扔进熊足铜鼎内,加水生火扣盖。

这一整套霏雪用了20秒不到。等高压锅煮开,霏雪一巴掌扇掉顶盖,抓起滚烫的铜鼎将一大锅羹汤倒入碗中,一碗胶质满满的羹汤就出炉了。

“小心烫。”霏雪将碗放在托盘中,递给看傻眼的侍女。

李嬷嬷气的直瞪眼,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想敲打敲打她怎么那么难!想挑毛病吧她干的比自己还好!

不行,要是让外人知道我李嬷嬷干活儿效率还不如一个普通丫鬟,我也别在王府混了!必须得给这白毛丫头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要怎么罚她好呢?让她去把王府上下打扫一遍?不成?搞不好会自取其辱。

诶?有了。这丫头干活利索,可不代表她人情世故就能如何!想要在王府当侍女,可不是光会干活就行的!早听说她入府之前就把王爷气的不轻,这要是安排上对的人.....

“随我来。”李嬷嬷暗自冷笑一声,领着霏雪往怀远公主下榻的房间走去。

怀远公主这会儿正生着闷气,见到李嬷嬷把霏雪领来,顿时大发雷霆:“你带她来做什么!让她滚!本公主不想见到她!”

她抄起茶杯就往霏雪脸上招呼,霏雪压根不准备躲,任由茶杯砸碎在她脸上,茶水淋了她满头满脸。

李嬷嬷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便对怀远公主作揖:“还请公主息怒。霏雪这丫头虽然心高气傲,做起事来却很有一套,倒是个可塑之才。您若是不介意,您下榻这几日老奴便将她送予您随意差遣如何?”

“不要,本公主看见她的脸就来气!”怀远公主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王府从没有在外带人的传统!那么多想当王府婢女的女子经过层层选拔才在王府有一席安生之处,她凭什么就被萧然哥哥直接定夺为侍女!”

李嬷嬷持续拱火:“怀远公主说的在理,但这毕竟是王爷的意思。您若不喜欢,老奴我便把她领走了。”

“等下!”怀远公主突然又叫住了二人,脸上的表情多出几分狡黠。

“要留下,也不是不行。来人啊,给她赐茶!”

赐茶,可不是人家请你喝茶那么简单。有一句俗语叫做「茶满欺客,酒满敬人」。酒喝的都是温的凉的,就是要大口喝才过瘾,因此给客人满上一整杯好酒是对客人的尊重。而茶水滚烫,一般只斟半满或八分满,方便客人拿去茶杯,倘若将滚烫的茶水斟满茶杯,还叫客人怎么喝茶呢?

霏雪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只见怀远公主拎起滚烫的茶壶,直接将开水往杯中浇去。

说是要赐茶,可那滚烫的茶水哪里是浇在茶杯里,分明是浇在霏雪的手上,当时就见霏雪那双纤细的手被烫的泛红起皮!

换正常人这时候早就被烫的碎了茶杯捂着手嗷嗷惨叫了。但霏雪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端着茶杯的手即便起泡破皮也没有颤动哪怕一下!

怀远公主见霏雪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登时怒从心头起:“死猪不怕开水烫!”当即是恶向胆边生!抄起茶壶照着霏雪的脸蛋砸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扔的手法不对,茶壶里的开水在扔出去的一瞬间反倒全泼在了怀远公主衣服上,烫的她哇哇大哭,摔在地上是满地打滚啊,桌子也翻了椅子也倒了,那惨叫声别提多凄厉了,不由得让霏雪想起王家村过年时的那头大肥猪。

“霏雪谢过公主赐茶。”霏雪全然不理会撒泼打滚的怀远公主,一端茶杯将滚烫茶水一饮而尽。

李嬷嬷血都凉了,这丫头简直是扫把星转世啊!霏雪可是自己领到公主下榻来到的!这要把公主得罪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啊!

萧然王爷的书房就在附近,正在处理公文的他被隔壁的“天籁之音”吵的心烦意乱,黑着脸来到下榻处:“都在吵什么?”

“王爷!”李嬷嬷扑通一下就给永安王跪下了,一指霏雪:“这丫头心好歹毒啊!她她她,她居然敢拿开水泼怀远公主啊!”

“她?拿开水泼?”萧然却冷笑一声。

“李嬷嬷,她是本王亲手领进王府的,莫不是你在利用霏雪敲打本王,不要随便往府里带人?”

“老奴不敢!”李嬷嬷吓得一躬到地,不敢抬头正视王爷。

换别人王爷可能还得稍加思索,但要论霏雪,萧然一听就知是假的。

一个能徒手杀死药王谷大黑蛇的怪力少女,居然会用拿茶水泼人这种怨妇般的手段,而不是直接把怀远公主脑袋拧下来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到底怎么回事?”萧然的目光落在了霏雪身上。

霏雪还傻傻的端着茶杯:“怀远公主赐茶,霏雪不敢不接。”

“赐茶?”萧然撩起霏雪的衣袖一看,满是烫伤的双手暴露在眼前。

他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目光凶厉。

“度秋!”

“属下在!”度秋从门后闪出。

“去请大夫给她看烫伤!把从药王谷摘回来的药草拿出来!要是留下一道疤,拿你是问!”

“遵命!”度秋进门,小声对霏雪道:“跟我来。”

“凭什么?!”怀远公主歇斯底里的哭闹起来,“那个小贱人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她不过是烫伤手而已!你却对她无微不至!我被烫了一身你却不闻不问!那小贱人哪里比我好?!”

“怀远,你闹够没有!”萧然厉声呵斥道,“本王自然会请最好的大夫治疗你的烫伤,你休要再无理取闹!明明是你刁难霏雪在先,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想让全府上下看本王的笑话?”

“本打算留你在王府住一宿。但是你太叫本王失望了。今天下午,我就差人送你走吧。”

说罢,萧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下榻。李嬷嬷不敢触这个霉头,屁滚尿流的逃出了下榻。

“霏雪....”怀远公主揪住已经凉透了的湿衣服,眼泪汪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好你个霏雪.....本公主要你不得安宁!”

......

“咦?”大夫看了一眼霏雪伸出的手,不由得奇怪道:“这当真是刚刚被烫出来的伤吗?老夫怎么觉得已经有结疤的迹象了?”

度秋大大咧咧:“霏雪姑娘是习武之人,恢复能力自然比常人强上不少!”

“哦,好,好。”大夫拿出一些药泥:“我这里有些金疮药,敷在烫伤处包扎起来,按照这个恢复速度大概一两天就能痊愈了,不会留疤的。”

“霏雪!”萧然匆匆来到厢房。大夫与度秋双双给王爷请安。

大夫把霏雪的情况大致跟萧然复述一遍,留下金疮药和干净纱布,收取了诊金便道谢离去。

“为什么不让专业人员来包扎?”

霏雪看着萧然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手,抹上药泥又扎上纱布。

萧然没有直接回答她:“被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霏雪想了半天。

欺负我?有吗?

霏雪对霸凌的定义不是很明白。也许她们的行为确实是在「欺负」自己吧,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她们绞尽脑汁的构陷自己,自己也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损伤。

“把你带入王府,遭受这般欺辱,你恨本王吗?”

“我不知道。”霏雪说道。

“是不敢告诉本王,还是你甘心受人欺负?”

霏雪又不言语。

给她包扎好了,萧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好了。这两日本王许你不必做工,就在屋里歇着。什么时候伤完全好了,看不见疤了,再回去干活。”

霏雪再次抬起她那水灵灵的脸蛋。

“能涨工薪吗?”

萧然的笑脸上多了几分隐忍。

“不行。”

萧然和度秋扔下霏雪,两人来在庭院树下。确认两旁无人,萧然这才问道:“查到什么了?”

“回大人,关于霏雪的身世,属下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度秋抱拳道。

“属下打听到,霏雪的原名王孝,是从香江王家村那里出来的。”

“王家村?朱环龙不是带着部队驻扎在那里吗?”

“是。王家村村民提前得到安无常造反的消息,已经全部逃光了。可奇怪之处在于,霏雪姑娘血衣进城的时间,和朱将军带兵进村、与反贼先头部队厮杀且大获全胜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萧然眉头微蹙。

“还有吗?”

“关于霏雪的身世属下并未获得更多信息了。只是听朱环龙龙虎骑里的兵营声称,他们在王家村后山上发现了一个非常规整的圆坑,那里的土地就像是被烧焦一般,不知和霏雪的身世是否有所关联。”

“继续。”

“属下还打听到,霏雪被香江的衙役打板子时,刑杖莫名断裂,被扔进大牢后又结识了江湖名士郭为成,只是没过几天郭为成便被斩首了。霏雪流落到花满楼之后,又曾与圣手书生孔玉生交手,逼得孔玉生和棋。”

“还有她那位朋友.....艺名翠雀,但她的本名叫张青韵,是去年被皇上剥去官职的兵部尚书张世贤之女。”

萧然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霏雪知晓她的身份吗?”

“应当不曾,翠雀从未在花满楼向外人提起过她原本的身份。”

“记得别让霏雪知道。”

“是。”

霏雪坐在房间里,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霏雪盘点了一下身上的盘缠,共是一百两银子。这包袱自打她离开香江起就一直背在身上,有那块从孔玉生那里赢来,本该与翠雀平分的那块银饼.....以及她存了好久的,本该为了给自己赎身用的银子。

王府上下没人知道霏雪的这笔私房钱。既然萧然给她放假,她倒是不介意出去一趟,找找赚钱的门路。

“她要出去?”萧然批着公文,头也不抬一下。

“是。”度秋抱拳道,“王爷,让她独自出门会不会有失妥当?”

“她的本事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莫说有谁惹她,她别在外面惹事就该谢天谢地了。”萧然放下笔墨。

“但你还是要去盯着,别让她看见,有任何特殊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

度秋从王府出来,看到霏雪背着包袱,身影在王府门前一拐就不见了。度秋几步追赶上去,踏出府邸左右查看,却发现霏雪的身影居然不见了。

“怪了,她的脚步有那么快?”度秋一跃上树,打算从高处四下找寻霏雪的身影。

“你在干嘛?”耳根子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度秋一个激灵差点从树上摔下去,霏雪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两人下了树,度秋捂着胸口脸色难看,“不要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后啊!”

霏雪抱起胳膊:“你在跟踪我?”

度秋有些尴尬的看向一边:“没有,我就随便逛逛。”

“随便逛到树上去?”

“呃.....嗨....”

“是王爷叫你来监视我的吧。”霏雪一针见血,“不用偷偷摸摸的,你跟着我就行了。”

“啊....好吧。可别跟王爷说啊。”

霏雪带着度秋来到热闹的市集,这里医馆,茶楼,赌坊,小吃,一应俱全。但这些吃喝玩乐好像都入不了霏雪的法眼,而是径直来到铁匠铺。

要说铁匠铺的李四可是真的闲。他平常的活计也不过就是帮附近的屠户和农夫磨个剪子戗把菜刀,很少有人会找他来打东西。这会儿李四正打瞌睡呢,霏雪已经站她的面前。

李四迷迷糊糊的:“啊....小姐,是要磨剪子还是买点铁器?”

霏雪说道:“你有两块陨铁。我想买下来。”

“不卖不卖。”李四摆手道,“一丫头片子要我家祖传陨铁做什么?那可是先皇赏赐。”

度秋就在她背后琢磨,还没到发工钱的日子吧?这丫头哪来的钱?

“我想要锻一口刀。”霏雪面无表情道。

李四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鞥,没那手艺。哈欠~要是我家老头子还在世的话保不齐可以试试,我这人没啥出息,这活接不了。”

“陨铁卖给我。我自己来锻。”

说罢,霏雪从包袱里拿出一整块银饼:“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两块陨铁我都要了。”

李四顿时清醒过来。他哪见过这么多钱!当时眼睛就直了:“这....这....二十两只能买一块!”

“这是五十两。”霏雪掏出一半银子递给他,“麻烦你取纸笔墨砚来,我画一张蓝图给你,还需要你帮我去跑腿。”

“好说,好说!”果然是没见过钱,李四笑么滋儿的就屁颠屁颠将他祖传的两块陨铁拿了出来。

霏雪取来纸笔,在纸上迅速勾画一翻,便递给李四:“麻烦替我跑一趟木匠铺。”

“这是?”李四不解的看着图纸。

“刀鞘。”

只见霏雪扎紧裤腿袖口,将许久不曾启动的火炉燃起,用泥土捏出模具制范,放入炉火中烘烤定型。

看着霏雪娴熟的忙前忙后的模样,度秋不由得感到吃惊。她的手是那样纤细,怎么看都不像是锻过刀的样子,但她的动作为何如此熟练?

熊熊炉火燃起,霏雪将陨铁放入坩埚,架在炭火上进行熔炼。热浪一股接着一股的卷向街道,四周的邻里一个个不由得啧啧称奇:“老李家沉寂了几十年的炉火又撑起来了!这是又要有宝兵现世啊!”

陨铁的熔点比一般的金属要高,就连天网也没收录过这块陨铁的材质。霏雪将铁水浇入制范中,待凝固后取出。

霏雪一手将火红的刀胚夹在铁砧上,一手举起打铁的锤子。度秋见状赶忙提醒:“喂!锻刀有很多火花,你小心点——”

打铁锤重重落下,迸溅的火花雨点般飞溅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这一锤落在刀胚上,如同落在人们的心上,撼人心魄,耀眼的火花之后霏雪的双眼好似闪烁着红光,连身形都看不清了。

“小姐,我回来了!木匠铺的老师傅有现成材料,有银子都好说!”

兴冲冲跑回来的李四突然愣住了。火花迸溅,锤音入耳,即便他不懂锻刀,却也回想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亲眼见过爷爷为战王爷锻刀时的场景。

那一幕格外的震撼。如钟鸣般的巨响,雨点一样的火花,他仿佛又看见了先祖们挥舞打铁锤的身影。明明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挥锤的力道却恰到好处,纤细的手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回来了,都回来了。”李四喃喃起来。

锻造完毕,霏雪又将刀胚放入炉中进行淬火处理。霏雪将烧的通红的刀胚放入水中迅速冷却,再放入炉中进行回火处理。

接下来就是等待。霏雪精湛的锻刀艺术引得围观群众是议论纷纷,大伙无不在猜测这位白发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人群中响起短促的掌声。只见有一身着便装的公子笑眯眯的走出人群,朝霏雪一抱拳:“姑娘好手艺。不知姑娘锻的是怎样的兵刃。”

“戚家刀。”霏雪面无表情的答道。

“没听说过的兵刃呢。看刀身长度,当是把沉重的双手刀,身为女子,为何不选择更加便捷的单手剑呢?”

“因为我拿得动。”霏雪的回答也毫不留情。

木匠那边很快送来了刀鞘和组装用的刀柄组件。待到刀身冷却,霏雪将方形护手,刀柄和柄头组装在刀舌上,以牛皮包缠防止滑手。

霏雪踩动磨刀石,开始对刀身进行最后的的打磨开刃。不仅是围观的人,度秋也非常紧张,从这把刀的造型来看,有些类似于东瀛的倭刀,却要比倭刀长,刀背比倭刀厚,刀柄也要长于倭刀。她到底在造一把什么刀?

随着长刀开刃,霏雪纤纤玉指轻抚刀身。

她收刀入鞘。若是缓缓拔出长刀,当真是「润物细无声」;倘若稍加用力,便能听见到这口长刀发出一阵震撼心神的刀吟!

“好刀!”刚刚的公子拍手称赞。

霏雪猛的拔刀,阵阵刀吟穿堂过屋,余音绕梁!

她双手握刀,试了试手感,确认没有问题,便收刀入鞘:“是口好刀。”

说罢,她将戚家刀递给李四:“刀鞘上要再裹一层牛皮,替我好生保管。”

“好,好!”李四如同捧着绝世宝兵一般,双手激动的颤抖:“我一定好好替您保管这口宝兵!有朝一日此等宝兵必将名彻江湖!敢问女侠,您当如何为爱刀赐名?”

霏雪想了大概几秒钟。

“「龙吟」”她说道。

“这把刀,以后就叫「龙吟」。”

李四把戚家刀拿到里屋去包缠牛皮去了。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去,度秋上前打趣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锻刀。真不知道你到底还会多少手艺!”

“保守起见,应该是没有我不会的事情。”霏雪说这句话没夹杂任何个人感情,但听起来是何等的自信。

“民间当真卧虎藏龙。”刚刚的男人又笑眯眯的走上前来,“想不到在这津河就藏着一位如此年轻的锻刀大师。像那样的长刀,没有几十年功力的老师傅可不敢轻易下手。”

度秋对这种自来熟的人很不感冒:“究竟是打算夸人还是夸刀,公子好歹交个底?”

“啊,失礼了。”男人一抱拳:“小生乃江湖人,姓燕名不归,江湖贺号「昴宿公子」,一位喜爱刀剑兵武的浪子罢了。”

“「昴宿公子」燕不归?!”度秋相当吃惊,“你就是那个银月山庄的三少爷燕不归?!”

燕不归笑的很腼腆:“过奖了。虽然大家都对银月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看的尤比天高,但我胸无大志,亦不善武艺,只能钻研钻研兵书刀剑。”

“不不,燕公子自谦了才是。江湖上谁不知道「百里明月」的宝兵是出自你之手!”

两人相互寒暄客套。霏雪听了一会儿,撂下二人扭头就走。

“等等!你别乱走啊!”度秋见状赶紧追上去,燕不归紧随其后。

“接下来你打算干嘛?”度秋问霏雪。

霏雪掏了掏包袱:“把我花出去的银子赚回来。”

“我的姑奶奶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就这些小商小贩,有哪个是出得起五十两的!”

“有。”霏雪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门房上的牌匾,三个烫金大字赫然醒目:「招财坊」!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度秋赶紧拦在霏雪面前,卑微的就差跪下来求她了:“我的姑奶奶,您干啥都好唯独这个地方您可千万别进去啊!赌坊那都是吃人的魔窟!银子进去有去无回啊!多少英雄好汉到最后都死在一个赌字上啊!”

霏雪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当然知道赌坊是个怎样的地方,但最后是他们吃我,还是我吃他们,那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说罢,霏雪绕开度秋自己进去了。

燕不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姑娘,相当有意思啊。”

赌坊里乱哄哄一片,有玩牌九的,玩叶子牌的,骰宝的人占大多数,那些个大老爷们人挤着人,一个个血红了眼睛,大张着嘴却不出声,死死盯着落下的骰子,直到数字落定才爆发出欢呼或是哀嚎。

这些人,连人性都失去了。

霏雪四下打量一圈,径直走到了骰宝桌前。

只见一个男子高举着菜刀,突然哇的大吼一声,一刀就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剁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注,疼的他哇哇大叫。

“拉下去给他止血,再来闹事就赶出去!”摇骰的庄家不耐烦的挥挥手。

“下一个是谁?”

霏雪站在了人群跟前。庄家扫了一眼霏雪的绝美容颜,不由得露出猥琐的笑容:“这位小姐的赌资天然多余男子呢。”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霏雪甩出五两银子:“别废话,开始吧。”

“好!”庄家邪恶一笑,单手抓起木杯扣住三枚骰子,在桌上一阵摇晃!就听骰子在木杯里被摇的哗哗作响!

庄家定住木杯,眯着眼睛问道:“赌大赌小?”

霏雪不假思索:“大。”

庄家掀起木杯,三颗骰子17点!果真最大!

“算你厉害。”庄家没好气的扔过来五两银子。

庄家再次摇动骰子。接下来的三轮,可以说意料之中的,霏雪全部「猜」对,三轮下来赚了十五两。

度秋见状赶紧道:“姑奶奶,见好就收吧!十五两够赚了走吧!”

霏雪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直接掷出十两银子:“小。”

庄家大笑:“姑娘好大的手笔!”

一阵摇骰,庄家揭开木杯:“大!拿钱拿钱!”

刚刚赢来的大部分钱都给输了回去。但霏雪并不气馁,接着赌了下去。

同样不出意外的,霏雪接下来的赌运差到极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很快五十两银子便近乎输光!

庄家乐的合不拢嘴:“洗洗手再赌吧,姑娘,今天的运气不太行啊!”

度秋冷汗下来了:“丫头,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呵。”霏雪却冷哼一声,将包袱里最后几两银子扔出去:“围三。”

度秋差点抽过去。场上众人爆发出阵阵惊呼!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围骰,赔率最大的下注!三颗骰子点数必须完全一样才算数,一般人谁有勇气赌围骰啊!

“哈哈哈,好!”庄家再次摇动骰子。度秋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没中,怕是连霏雪自己也要赔进去啊!

“开宝开宝!通杀四方!点数是——”

庄家揭开木杯,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变得惊惶而不解。场上爆发出阵阵欢呼:“围三!居然真是的围三!!”

燕不归站在人群后面,无奈的轻笑一声,放下了准备取银票的手。

“这....这!”庄家脸色惨白的盯着三枚三点朝上的骰子,腿有些发软。

霏雪抱着胳膊:“请吧?”

“哼!”庄家气急败坏的甩过来几张大额银票,“休要得意,有种再来!”

霏雪再次甩出十两:“大。”

“可恶!”庄家疯狂摇骰,揭开木杯一看,十五点!

“再来!”

接下来的几局,霏雪不再局限于简单的赌大小,她在宝局上连甩三个围骰,每一个都被她精准猜中!那简直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这回轮到度秋乐的合不拢嘴:“一张,两张,三张.....足足一百两银子!我两年的工钱都没这个数啊!”

霏雪决定收手:“就这样了,走吧。”

“站住!”庄家大手一拍,气急败坏:“赢了钱就想走?招财坊没这种好事儿!”他一声令下,两人立刻被气势汹汹的五六个大汉包围起来。

“连中三围从古至今都没这种事,臭娘们儿年纪轻轻竟然还学会出老千!”庄家气的脑门蹦青筋!

度秋也被气的不轻:“骰子杯子都在你手里,你反倒诬赖我们作弊?!”

庄家满脸不屑:“那我不管!要么把赢得钱还回来,要么就别想走出招财坊!”

眼见五六个大汉一齐围过来,霏雪脸色阴冷:“这是你们自找的。”

她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了好似金属碰撞般的咔咔声。

度秋冷汗直流:“放倒就行了,千万别杀人!”

“哈哈哈!”人群背后的燕不归突然放声大笑。

“我还是头回听说招财坊有不能赢钱的规矩,要不是偌大的招牌挂在门牌,还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野鸡宝局。在津河搞这种手段,简直丢尽招财坊的脸!”

庄主明显不认识燕不归:“你谁啊?不想找打就快滚!”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燕不归冷冷的说道,“我会让让你好好认识一下我是谁。”

说话间掌柜从后面转出来:“外面怎么吵吵闹闹——啊!!”

一见到燕不归,掌柜登时被吓没了三魂七魄,扑通一下跪在燕不归跟前:“燕....燕公子!恕小人眼拙!有失远迎!”

“赵掌柜,问你个事。”燕不归冷冷的看着他。

“招财坊曾几何时立下过不许赢钱的规矩?”

赵掌柜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吓瘫的庄主,转而对燕不归道:“燕公子说笑了,招财坊从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规矩!赌客们进进出出不都是为了挣些小钱,哪能不让他们赢钱呢?”

“哦?可你这位庄家,不但拦住我的贵客,还放话不还钱不许走,是不是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赵掌柜当即大手一挥:“来人,给我打断这混账的狗腿!逐出招财坊!”刚刚还围着霏雪的一众大汉架起口吐白沫的庄家,拖死狗一样拖出了招财坊。

赵掌柜转而又对两人抱拳:“这位姑娘,真是万分对不住!想不到我招财坊竟然出了这么个混账!此事错在我,那家伙是我的连襟,平日里不学无术,怪我心慈手软叫那家伙来坐庄,想不到居然得罪了贵客!”

燕不归说道:“摆正自己的位置,银月山庄能让你做津河招财坊掌柜,是对你的信任,该如何用人,你当好自为之。”

“是,小的明白。”

燕不归又对霏雪笑道:“作为补偿,从今往后,津河招财坊的营业份额有姑娘的一份,只要招财坊运作一天,每半月您就能来取十两银子。”

“如此甚好,劳您费心了。”

说着,霏雪露出一个含蓄而又不失甜美的笑容。

燕不归愣住了。他那一直以来都隐藏在淡漠与算计之下的无神目光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

“不费心。”燕不归朝霏雪深施一礼。

“在下近些日子会在津河停留一段时日。倘若姑娘有任何需要,直接来驿站寻我便好。”

度秋赶紧拦着:“有燕公子这份心就很满足了!时候不早,她还要回府上做工呢。今日之事多谢公子解围!”他拉起霏雪得手,连呼哧带喘一溜烟跑没影了。

待到二人走远,一道人影出现在燕不归身侧:“少爷,不是说今晚就启程去龙渊乡吗?不走了?”

“暂时不走了。”燕不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老头子嘱托的事情之一,大概是有着落了。”

......

“你们去赌坊了?”

面对萧然冷冰冰的质问,度秋心虚的不敢抬头:“是.....花的是她的私房钱。而且.....不也赢回来好多嘛。”

“你们还遇见了燕不归?”

“是.....”

“他还把招财坊的份额送给了霏雪?”

“是。”

“他还对霏雪做了什么?”

面对萧然的刨根问底,度秋实在顶不住了:“真没别的了。硬要说其它的话.....霏雪对他笑了一下。”

“她笑了?”萧然突然站了起来。

“她居然对那家伙笑了?!”

她甚至都没对我笑过!

“诶.....”萧然闷闷不乐的坐回椅子。

“罚她两周的禁闭,王府里容不下狂赌乱嫖之人。还有招财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随便找个理由给它查封了,否则把霏雪带坏了怎么办。”

“王爷,招财坊怎么着也是银月山庄的财产,我们贸然查封,会不会引起银月山庄的动作?”

萧然脸色一黑:“银月山庄又如何?我是皇亲国戚,区区一个江湖门派,还敢对我永安王的决策有不满?”

“王爷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找茬撒邪火呢?”

“度秋.....”

“王爷我错了。”


“哇!它好可爱!”

“它给人摸!”

院子里不知怎得跑来一只猫。这只猫通体雪白,一对蓝绿色的异瞳无不证明着它的西域血统。侍女们平日里没有什么好解闷的,便也不着急赶它走了,一个个轮番上去撸猫。

“喵~”白猫满足的打着呼噜。

霏雪洗完衣服,刚从正院回来。白猫喵喵着一路小跑过来,直接坐在了霏雪面前,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她,不时舔舔嘴唇。

霏雪盯着它,小家伙也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霏雪半跪在白猫面前,轻轻的挠起她的下巴:“喵~”

“喵?喵!”白猫欣喜的扑进霏雪怀里。

霏雪怀抱着猫咪,也轻声喵叫着。

“可爱死我啦!”树上的度秋被萌的一脸血,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抱歉,几位姑娘!”墙头上忽然冒出个青涩的小子,扒着墙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家主人的西域白猫跑丢了,是不是跑到你们院子里来啦?”

霏雪抱着白猫走上前去:“是这只吗?”

小伙子欣喜道:“对对,就是它!这小东西好生顽皮!我家主人爱不释手呢!稍等,我主人要亲自前来感谢。”

小伙子刚刚下了墙头,霏雪一跺脚飞身而起,单手抓住墙头,却不想院墙的另一边也有人跃上墙头,和霏雪来一对脸儿。那人没料到霏雪也会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真巧啊,霏雪姑娘,想不到我家的猫咪竟然跑到你的院子里。”

来人正是燕不归。对于他的出现,霏雪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白猫递过去。

燕不归接过猫咪笑道:“我家这只猫通体雪白,因而在她出生后不久我便给她起名飞雪,没想到会和姑娘重名呢。”

霏雪没接他的茬:“你的猫有口炎,进食困难,尽早治疗。”

燕不归笑道:“姑娘还懂得医术?”

“是你的猫告诉我的。”说罢,霏雪跳下墙头,在一众侍女嫉妒又鄙夷的目光继续做自己的刺绣去了。

燕不归抱着猫落在地上。他捏着猫猫的下巴看了一眼:“嘴里确实不干净。跟猫咪对话吗.....有趣的女孩。”

青涩少年挠挠头:“主子,这只猫不是您刚刚从市集淘来的吗?为何要说是自己一手照顾大的?”

“你不懂。”燕不归再次望向墙头。

“总得有共同话题才好进展啊。”

......

“燕不归又来找她?”

“是。阴魂不散的家伙,他甚至特地弄来一只西域猫和她套近乎!”

萧然思索片刻:“霏雪什么反应?”

“也没啥反应,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过看起来她应该对猫没什么意见。”

“下次去市集,留意下有没有成色上乘的猫。”萧然说道,“她若是喜欢,就给她一只,省的她再去外面惹麻烦。还有,让霏雪来本王的书房。该和她谈谈卖身契的事情了。”

霏雪坐在萧然的对面。萧然也不看她,继续低头批着公文。

又是一场长的难以置信的沉默。霏雪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盯着他,本想通过沉默给霏雪一个下马威的萧然反倒最先坐不住了,不由得阴着脸看向霏雪:“你可知错?”

霏雪摇头。

“这几日不让你干活,你给我惹的事反倒越多了!看来是时候给你上上规矩了。”说罢,萧然将一份卖身契放在她面前:“签了它。”

霏雪扫了几眼,又给放下了。

“永久性工时,工薪月结,恕我不能接受。”

“怎么,一个月给你二十两银子还不够?”

“我并没有在永安王府久呆的意愿。”霏雪实话实说,“在挣足了银两之后,我就会离开王府。我的朋友还在等我给她赎身,我不应该拖太久。”

“王孝!”萧然猛的起身,把脸凑的离她很近,很近。

“你当永安王付是茶楼点心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压低了声音,十分的严厉,“来府上做工,就代表着你从此便是永安王府的人,生是我永安王的人,死亦是我永安王的鬼,你明白吗?”

霏雪说道:“我不理解。我在王府的工作是洗衣做饭,刺绣服侍,这与正常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区别,我不能理解这和彻底丧失人权有任何逻辑关系。”

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离开吗......

萧然背过手,望着书房里的字画:“你知道拥有侍女仆人的家族,都是些什么人吗?那都是有功名的人——也就是在朝廷做官的人。侍女仆人是最容易接触到官场机密乃至皇家机密的角色,所以为了杜绝隐患,任何想要来府上做工的下人,都必须将自己彻底卖给王府。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好像在花满楼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道理。但与花满楼不同的是,霏雪并不认为自己欠王府什么。

“如果没有任何余地的话。”霏雪站起身来。

“那我便离开永安王府,另寻他处。”

“我不允许!”萧然转过身来,声音提高了八度。

霏雪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不认为我欠你什么,王爷。”

“离开王府你又能去哪?”萧然步步紧逼,显得格外恼怒,“难道你还想去找那个燕不归?”

“他若是能提供给我一份工薪可观的工作,我可以考虑。”霏雪完全没察觉出萧然言语间的怒意,依旧毫不自知的火上浇油。

“好啊。”萧然被气笑了。

“走啊,你现在就可以走。但是你要想清楚,别以为全天下没人治得了你;别忘了你的好友翠雀。”

“只要你敢踏出王府一步,我立刻就派人去杀了她。”

话音刚落,霏雪突然间来到萧然跟前,猛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砸在墙上!剧烈的碰撞使得挂在墙上的字画散落一地!

“你试试看。”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手劲大的匪夷所思。萧然被掐的呼吸困难,抬手便掐霏雪的麻筋和穴道,却不想霏雪的身体硬的和铁板一样,点穴掐筋根本奈何不了他!

度秋冲入房门,挥剑便朝霏雪砍去:“放开王爷!”

咣的一声,度秋的利剑如同劈在钢铁上一般,应声而断!他自己也被震的虎口开裂!

情急之下,度秋大喊道:“霏雪,住手!你若杀了王爷,谁来给你开工钱啊!”

霏雪居然真的松了手。重获新生的萧然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凡霏雪多使劲他就没命了。

霏雪面无表情:“我会遵守之前的雇佣协议。在赚足七百两银子之前,我将为王府尽心尽力,在那之后我们便互不相欠。”

“还有,永远不要拿我的朋友威胁我。”

说罢,霏雪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懵逼的度秋,和面沉似水的战王。

“王爷。”度秋赶忙上前搀扶萧然,“属下办事不利,没能第一时间救下王爷!”

“滚开。”萧然却一把推开度秋,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那,王爷,我就在书房门前守着。”

萧然重新提笔。意欲落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好了。

“你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奇女子,霏雪.....”

......

入夜,霏雪值完了第一趟夜班,便回屋躺着去了。

说是换班,但霏雪根本不需要睡眠。即便盖上了被褥,她也只是躺在那里,睁着双眼,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其它侍女也没人理她,大家都想趁着换班前能多睡一会儿,也没人打闹,纷纷睡下了。

班房里格外的安静。不知出于什么理由,霏雪闭上了眼睛——她居然真的开始学习睡觉了。

“爸爸!快来呀!”

不可触及的光芒之中,传来女孩稚嫩的声音。

鲜花,芳草,木屋,山川.....不,这样的「美景」,绝不应该是审判日之后的景象。这难道是......审判日之前的「世界」吗?

无法理解。我被创造于审判日之后,我被设定为要求毁灭一切有机体......天网没有理由往我的系统里植入审判日之前的景象.....

稚嫩的小手拉住了冰冷的机械手。她头发的香气好像水果,入口甘甜的西瓜,酸酸甜甜的草莓.....

这一切.....毫无意义。

“快来人啊!!进贼啦!!”

一声嚎叫将霏雪从梦中惊醒。其它侍女也纷纷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唯有霏雪迅速翻身下床,蹬上鞋子推门而出。

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矫健的黑衣穿堂过屋,如同燕子一样从屋顶上飞掠而过。几个打经的伙夫提着灯笼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别....别跑!给我站住!!”

霏雪一跺脚,旱地拔葱直接跃上房顶,只对伙夫留下一句「我去追」,身形便化作白影融化在夜色中。

黑衣人的轻功相当不错,霏雪也不遑多让。二人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在津河的一轮圆月下你追我赶。黑衣人踩着晾衣绳穿过街道,反手砍断晾衣绳,霏雪直接一个大跳,愣是从街道那头跳了过来;黑衣人飞身踹过来几块瓦砾,霏雪挥臂一甩,当即便将瓦砾砸的稀碎!

“我去,她怎么还在追!”黑衣人边跑心中便如此吃惊,“这白发女力气用不完的吗?!不行,我快撑不住了,这样下去非得被她抓住不可!”

霏雪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通过观测黑衣人的心脏跳动频率和肺叶扩缩速率,她敢断定黑衣人剩余的体力顶多再能维持原速一分钟,速度就会迅速下降。一旦她步伐放缓,追上她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黑衣人被霏雪追的走投无路,被赶到一条河道跟前。河道不算太宽,但也不是靠轻功就能轻易跳过去的,除非当真能将轻功使出「轻功水上漂」的程度,可那也只有百里明月那种武林奇才才能做到啊!

眼见自己已经走投无路,霏雪又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自己,转眼间双方已然只剩下几步距离!黑衣人把心一横:“算了,尝尝这个!!”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装满了辣椒面的烟雾弹,照着朝她扑过来的霏雪就砸了过去!布袋当即就在霏雪脸上炸开,呛人的辣椒面红雾当即便将霏雪包裹其中!光是隔着几步远就得呛得人直咳嗽。

“嘿,小样,这可是我用西域的魔鬼椒和秋葵研磨成的烟雾弹,看我辣不死你!”

黑衣人转身就要从红雾身边绕过去,却不想她身形还没动,恍惚觉得红雾中好像亮起两道红光,下一秒霏雪如同一头猎豹般从辣椒雾里扑了出来!

“什么?!”黑衣人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便被霏雪拦腰扑住,二人顿时双双从房顶上落下,扑通一声坠入河中!

二人掉落河中。黑衣人遮面的黑巾被河水冲掉,露出姣好的容颜,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披散,与霏雪的白纱一同在被月光映照的水中晕开。

原来是个女人。

女飞贼显然不会游泳,又被霏雪抓住,双手胡乱在水中扑腾起来,跟着霏雪一并沉入了河底。

“要死要死.....好闷.....难道我就要这样溺死在这里了吗?”

意识愈发模糊。好痛苦....好难受.....我不想死。即便死,也不要就这样籍籍无名的死去....

嘴唇上的冰冷的触感却突然将她唤醒。霏雪将她抱在怀中,冰凉的嘴唇吻上了她的香唇,甘甜的空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自己的肺部。

“她在.....救我?!”女飞贼心中的讶异溢于言表。

人工呼吸做的差不多了,霏雪拎着女飞贼的领子,顺着河堤的斜坡一步步走出水面,一抬手将女飞贼扔到岸上。

“呜哇!”女飞贼跪在地上咳了几大口河水,霏雪除了全身湿透跟个没事人一样,稍微拨弄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便一把将女飞贼薅起来:“偷的东西呢?”

“哎呦哎呦!疼!女侠饶命!”女飞贼赶忙求饶,从怀里掏出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霏雪用X射线扫描了一遍,确认里面的东西好在,便对飞贼道:“你走吧。”

“你不抓我?”女飞贼更加诧异?

“我只负责把失物夺回来。抓你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霏雪漫不经心的说道。

“除非你死活不肯交出赃物。”

女飞贼打了个寒颤,旋即一抱拳:“女侠果然侠骨柔情!在下是个不入流的江湖人,坊间称我「飞花大盗」,多谢女侠高抬贵手!来日若有用我之处,在下必当全力以赴!”说罢一闪身再次跃上房梁,逃的无影无踪。

飞花大盗.....确实是个没听过的称谓呢。

霏雪带着木匣回到王府。王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下人和侍女挨训的挨训,找人的找人,大半夜闹得鸡飞狗跳。

“霏雪姑娘!你回来了!”度秋见霏雪回来,赶忙迎上前去。见到她手里的木匣子,度秋松了口气:“太好了!还好给你找回来了!这飞贼好生大胆,居然都偷到王府来了,还偷了老夫人的紫玉金钗!要是找不回来王爷和老夫人都要怪罪到下面来了。”

说话间,有人喊了一声:“老夫人到!”紧接着就见所有的侍女和下人站立两旁,萧然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来到正院。

老太太面沉似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霏雪和度秋也纷纷行礼。

度秋说道:“老夫人,紫玉金钗已被我府下人追回!”

霏雪顺势递上了木匣。服侍老太太的侍女拿过木匣来到老太太身边,打开木匣给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太太点点头,侍女便把木匣端了下去。

“你抬起头来。”老太太沉声道,“让老身好好瞧瞧你。”

霏雪抬起头来,老太太细细打量一番,又微微点头:“嗯——是个美人胚子,不算丢王府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婢女王孝。您若喜欢,可唤我霏雪。”

“是你寻回的金钗?”老太太不急不缓的问道。

“是。那贼人丢下金钗跑了,霏雪没做追击。”霏雪如实回答道。

“嗯。凡事当以王府利益为第一,你做的并无不妥。”老太太点点头,“贼人什么时候都能抓,否则养着六扇门那群饭桶是叫他们白吃干饭的?这次霏雪追宝有功,来人呐,赏~”

老太太这声「赏」拖得很长,却格外轻描淡写。话音刚落,侍女便端上来满满一托盘的银元宝。

“赏你五十两银子,从此以后不必再做杂活,一门心思服侍老身,可还满意?”

萧然欲言又止。

霏雪一躬到地:“谢老夫人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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