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叫了。
在她印象里，小时候的宋繁总是臭着一张脸，她也曾经逗他叫姐姐，结果小家伙怎么也不肯叫，只是黑着脸背着小书包去上学，有时候逗急了还会闹别扭。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他叫声姐姐。
还挺难得。
“你以前可是什么都不愿意叫的。”周婉晴笑了下，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来，“现在怎么这么懂事。”
宋繁眨了下眼，看着周婉晴拉开的凳子，“长大了。”
周婉晴笑意僵在脸上。
这三个字所包含的东西太多，她很难想象当时和自己一样娇生惯养长大，性格张扬的小男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乖顺。
周婉晴深吸口气，压下了眼底的心疼，让自己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
“赶紧吃吧，好不容易做好的，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招呼着宋繁坐下。
宋繁看着周婉晴对面空空的位置，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下指腹，最终还是压下心底的异样坐了下来。
“看来你还挺会做饭的。”周婉晴弯了下眉眼，“以后我可就有口福了。”
她主动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浓稠的汁渗入米饭，和米香混杂。
以后……
宋繁拿起筷子，深红色的筷子衬的他指尖越发苍白。
不知道她口中的以后究竟会持续多久。
当年表姑也是这样，对他极尽温柔，可也只容忍了他两天，就迫不及待暴露对自己的厌恶。
宋繁的手缓缓收紧了几分。
饭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比周婉晴平常吃的外卖强了不少，她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了。
从葬礼回来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到，再不补充能量，那就不是她照顾弟弟，而是弟弟照顾她了。
周婉晴可不想丢掉做姐的尊严。
她没有发现的是，坐在对面的宋繁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了许久，又在她抬头的前一秒恢复原状，安静的吃着饭。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白米饭在不知不觉中被酱汁渗透了一大半。
饱餐一顿，周婉晴扛起了洗碗的重任。
“我来就好，你赶紧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我等下给你煮姜水喝。”
宋繁张了张口，本想帮忙，周婉晴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拿过碗就走进了厨房。
怕他跟着，周婉晴甚至还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宋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两秒后，门开了，周婉晴探了半个头出来。
“浴室在最里面，毛巾什么的我都先给你买回来了，在包里，你自己拿出来用就行，别太客气，当自己家就好了。”
周婉晴冲他笑了下，扭头回了厨房。
宋繁抿着唇，闭眼深吸了口气。
随后从包里拿出毛巾和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周婉晴洗完碗，端着姜茶出来时，宋繁还在浴室，她没有催促，独自进了书房，准备熬夜工作。
设计部一共有两个分部，由一个设计总监统一管理，上一任总监就要辞职回家结婚了，这个月正在挑选合适的人选顶上，作为分部的两个部长之一，周婉晴是有机会拿下的。
正处于竞争的关键时期，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掉链子。
周婉晴盯着电脑里未完成的赵总的单子，太阳穴突突跳。
这个客户和李总属于两个极端，后者脾气好，要求低，前者的思想跟他们不在同个纬度上，发过去几个版本，都说不够跳跃。
周婉晴恨不得寄两条跳绳过去，让他演示演示什么叫跳跃。
盯着客户的要求得有一个小时，进度慢得可怜，周婉晴看得眼睛疼，睡意不断上涌。
她走出书房，冲了杯咖啡提神。
宋繁已经回房间了，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一丝亮光。
周婉晴没过去打扰他。
父母离世，在葬礼上不被亲戚接受，他也累得够呛。
周婉晴摇摇头，回到了书房继续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婉晴总算完成了大部分的设计，为了满足赵总说的‘跳跃’，她加了不少元素，只是怎么看都很不协调。
别说赵总了，周婉晴自己都不满意。
周婉晴撑着手，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但脑子已经渐渐空白，耳边的声音在催促着她赶紧入睡。
周婉晴没来得及看清时间，眼睛重重合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夜。
宋繁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底没有丝毫睡意。
他习惯在睡前多做点事情，把仅剩的体力消耗干净，这样他就没精力想太多事情，一闭眼就睡到第二天。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怎么也入不了眠。
窗外月色渐沉，冷白月色落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清冷阴郁的光芒。
宋繁悄然起身，安静地走出房间，客厅的灯被周婉晴关掉，只有书房透出些光，隐约听得见音乐声。
她还在忙？
宋繁的手微微收紧，是他连累了她。
葬礼、洗碗、姜茶……
这些本不必出现在周婉晴的生活中，只是多了一个他，她才不得不熬夜工作。
他是个麻烦。
宋繁顿了很久，指尖攥得发白。
他慢慢靠近书房，通过门缝，周婉晴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宋繁推门走了进去，停在周婉晴的身侧。
夜晚能掩盖掉所有见不得人的情绪，宋繁肆无忌惮看着她，内心的阴暗正在肆意蔓延，如同实质一般，牢牢禁锢住面前的猎物。
猎物沉浸在美梦里，没能感知到危险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