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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当夜,我和夫君反目成仇

慕容小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简介:1v1+双强+互撩超甜+种田+武侠+朝堂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宁公主,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清风关练剑、与师哥们的逗趣日常......听上去很是惬意,但是一纸诏书打破了生活的宁静。“和亲?我才不要和亲!秦国那么远,谁爱去谁去!”为了逃避逼婚,小公主魏宁放了把火出逃,却被执着的大师哥疯狂追赶。殊不知,他追自己不仅仅是交差那么简单。“这也太穷了吧!”这户人家不仅是穷,竟然还养了一个清冷面瘫的少年!可是师哥在附近虎视眈眈啊!自己只能在此暂避了!鸡飞狗跳的同居,两人互相爱慕,却面上不显,直到患难见真情,难得成亲,却在成亲当晚又遇变故......直到一年后,那带着面具的公子处处护她,让她想起那山间少年。小公主忍不住问道:“素不相识,你为何对我这么...

主角:魏宁,白珩   更新:2023-01-18 22: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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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魏宁,白珩的其他类型小说《成亲当夜,我和夫君反目成仇》,由网络作家“慕容小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简介:1v1+双强+互撩超甜+种田+武侠+朝堂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宁公主,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清风关练剑、与师哥们的逗趣日常......听上去很是惬意,但是一纸诏书打破了生活的宁静。“和亲?我才不要和亲!秦国那么远,谁爱去谁去!”为了逃避逼婚,小公主魏宁放了把火出逃,却被执着的大师哥疯狂追赶。殊不知,他追自己不仅仅是交差那么简单。“这也太穷了吧!”这户人家不仅是穷,竟然还养了一个清冷面瘫的少年!可是师哥在附近虎视眈眈啊!自己只能在此暂避了!鸡飞狗跳的同居,两人互相爱慕,却面上不显,直到患难见真情,难得成亲,却在成亲当晚又遇变故......直到一年后,那带着面具的公子处处护她,让她想起那山间少年。小公主忍不住问道:“素不相识,你为何对我这么...

《成亲当夜,我和夫君反目成仇》精彩片段

魏王十七年。

藏书阁前院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异常凶猛。

但是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受伤,书简也基本完好。

这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

一月前。

惜月宫。一女子身着浅绿色衣衫,青丝如瀑,头上挽着两根碧色发带,语笑嫣然,一双瑞凤眼天真无邪,眼角微微上翘,一笑便是倾城。

她望了望四下无人,于是赤着脚从榻中走下,将侍者送来的葡萄摘下一颗放入口中品尝起来。

“阿宁,你怎么回事,又赤脚走到地上,对身体不好。”一中年美妇过来,见到女子偷吃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母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女子名叫魏宁,望见是母亲来了,她并不慌张,于是笑着问道,却没停下嘴。

下一秒,她再也笑不出来。

“阿宁,王上给你订了一门亲事,跟秦国公子。”

什么?魏宁还拿着葡萄的手顿时呆在空中,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整盘葡萄瞬间掉落一地!跟在身后的丫鬟同画见此情景,慌忙来捡。

“我不嫁!谁爱嫁谁嫁!”魏宁气得发抖,想着魏王伯伯对自己那么和善的样子竟然都是装出来的!原来是打着让她和亲的算盘!

什么伯伯,简直就是大坏蛋!

父亲七年前去了隔壁赵国,一别许多年,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冰冷的王宫中,没了依靠。

而现在她却要被迫嫁到千里之外的秦国!这意味着她几乎再也回不来了。见不到父亲母亲师父师兄。

一辈子闷在不熟悉的北方,她会死的。

悲伤过后,魏宁将葡萄塞进嘴里,毕竟,美食可不能辜负,它没得罪任何人。

这么甜的葡萄她却吃出了酸得发苦的感觉,像极了她这金丝雀般的一生。

她决定不能坐以待毙,魏王对她不仁,休怪她不义!

她望着眼前四角的天空,望着东边更高的藏书阁屋顶,笑了笑。

“来人啊不好了,藏书阁起火了!”

一声呼喊将魏宁从回忆中唤醒。

丫鬟同画听见前面有宫人大声呼救,她有些慌张,对魏宁道:“殿下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同画走了,惜月宫的门还留着一道缝,她无暇顾及便匆匆而去。

这丫头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魏宁将门打开,看着宫人来来往往,看着众人救火,嘴角泛起一阵冷笑。

这座住了七年的宫殿,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是她精心呵护的,这一方四角的天空也看了许多年。这宫殿的许多摆设她十分熟悉。

怎么回事,还没走居然有那么一点舍不得了。

那么,金丝雀终于要飞向天空啦!

她想去惜云宫看望母亲,却害怕被抓住。算了,反正魏王也不会拿母亲怎么样,毕竟她还唤他一声魏王伯伯。瞧在这一声伯伯的份上,应该也会善待不知情的母亲吧。

丫鬟同画回来时,宫殿中空空落落,地上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因为在前往藏书阁的路上绊了一跤,回来时已经半个时辰。

现在有其他宫人扶着她一同回来,几人到宫殿门口时却一个个变了脸色。

这硕大的宫殿,哪里还有公主的身影?

众人惊慌失措,生怕王上怪罪,赶紧叫来侍卫,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

同画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道:“公主,奴婢只能帮你到这了。”

白家村。

三月的东清湖,清澈见底,远处的山峰隐于雾中。

白韵正在湖边漫步,绿柳如新,天地都在这美好的春色中苏醒。

她心尖儿上的人,却何时才能回来娶她?

正当她兀自出神时,两个长相猥琐的男子在湖边拦住了白韵,勾着眼,不怀好意。其中一个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胸前,令人作呕。

“小妞,来陪大爷们玩玩!”

“你们......你们是谁?”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她仍往身后退了退,却半只脚踩了空,湖边青苔湿重,她差点滑倒,掉进湖里。

面前的匪徒越来越近,那黄黑的大牙令她泛起一阵恶心。

救命啊!

这湖仿佛成了她的绝路。

白韵往身后一看,吓得心惊胆颤,她轻轻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应该听姥姥的,村里鱼龙混杂,并不比楚国陈都,法纪严明,出门时还有好多丫鬟侍卫陪伴在自己身边。

乡间陋巷,目无法纪,稍不留神都是无法挽回的大错。

她现在便是犯了这样一个错。出门前自己贴身丫鬟初月还面露担忧,想随行,可自己却偏要一意孤行。

这一意孤行的后果,便是在前方匪徒和后方投湖中选择一个。

她心中难受,白长君,难道我们此生真的无法再见了?

少女闭上眼鼓起勇气正欲跳湖,忽然发觉自己被人拉住了。

她睁开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来救了一切,却发现拉她的人正是那面目可憎的匪徒!

其中一个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拖拽回来,巨大的惯性,少女往地上倒去,头恰巧撞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少女的额头传来阵痛,感觉有腥腥黏黏的液体流了下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泪水已不自觉地充满了脸颊。

白韵迷迷糊糊中,发现男人正在撕扯她的衣裳。

“大哥,这不会玩出人命吧。”二弟担忧道。

“放心好了,磕一下而已,又死不了!”大哥一边扒衣服,一边漫不经心道,“等我爽完了再换你来!”

汉子刚要做不可描述的事,解开的衣带还挂在一边的灌木丛,忽然听见有歌声传来,唱的正是《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歌声由远及近,娇柔无邪,竟令众人心神俱醉。

眼下女子见俩歹徒注意力分散,便想趁机溜走,二弟从歌声中清醒过来,立马叫醒大哥。

大哥连忙将女子扣下,心里既满足又激动,行人间美事,居然有如此优美的歌声作伴,妙极妙极!

不料在此时,有人在他们身后喊道:

“你们还不住手?”


俩歹徒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浅绿衣衫,容貌清绝脱俗,两只发带在身后飘扬。她虽说着命令的话,两个歹徒却一点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女子俏皮可爱。

魏宁眼中带着嫌恶,语气却从容淡定:“我刚唱的是《野有蔓草》,如此美人,你们不凭借真才实学,却靠着蛮力想让她从了你们,不觉可笑至极?”

不止两个匪徒,连白韵也看呆了。

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还长得那么美。

白韵长得也十分好看,她有着一双动人的杏眼,行动时身姿婀娜,这样的相貌气质便是陈都也并不多见。

而此刻她却觉得面前的女子样貌神色胜她十倍,又因为女子出手相助,哦不,出声相助,更产生了三分好感。

但此刻白韵并不觉得碧衫少女的一席话自己便能化险为夷,她面对这样凶悍的匪徒,已经做好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便说道:“这位姑娘你快些走吧,再晚怕是连累了你。”

魏宁从身后拔出一把剑,该剑剑身秀丽,剑柄呈碧色,嵌着三颗血红色的玛瑙,精致优雅如斯。

看样子准备跟两人干一架。

好烈的性子,好喜欢!

“这小仙女儿也想陪着咱玩玩呢?”那二弟的口水都流了一地,现下大哥霸占着女人,而自己却要看着,那自然是不爽到极点,他看着这漂亮的少女,眼睛都直了,“大哥,把她拿下,咱们俩一人一个!”

两匪徒互相提醒着擦了擦口水,还未擒住便开始发起了白日梦,一会一定要让这小仙女儿依偎在他们怀中再唱一首歌!

想完便直直向着少女扑去。

碧衫少女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纵身掠起,一个翻身便踹倒了两个,将他们踹出几米。

这带头的拍了身子正欲起来进行第二回合,突然一把剑已横至眼前,离颈部只三公分。

“啊啊......姑娘饶命,饶命啊!”匪徒现在才开始畏惧,一双腿不停地发抖。没想到这小妞居然如此厉害。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干坏事。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碧衫少女挥剑斩向一根树枝,树枝应声而断,另一节带着残枝败叶落到了地上。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俩匪徒低低的看了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白韵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没缓过神来。

魏宁扯下一段自己的衣裳,将白韵带到湖边,用布将她额前快要凝固的血水擦一擦,又荡到湖中清了清,随即又扯下一段干燥的里衣,将白韵的头简单包扎了一下。

白韵低头感受着她轻柔地擦拭,心中涌上一阵暖意:“今日真是谢谢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

魏宁笑道:“本公......本姑娘名叫魏宁,你可以叫我阿宁。”

呸!差点说漏嘴!

许是两个女孩子志趣相投,白韵再一次将姥姥叮嘱她莫要泄露身份的话抛在脑后,她说起自己是楚国陈都白府嫡女,姥姥家在白家村,她从小往来两地,却更喜欢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像在陈都时一样,只能养在深闺,天天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好不厌倦。

对于这一点魏宁深以为然,她笑道:“确实是十分无聊,女孩子除了舞文弄墨,诗词歌赋,也是可以舞枪弄剑的嘛。”

白韵想起她刚刚制服歹徒时那几招,生出几分艳羡之意:“阿宁姑娘制服歹徒那两下子,当真是飒爽极了。”

魏宁笑了一笑:“若你想学,教你几招防身术也无妨。”

“师妹,”一清亮男声将俩人吓了一跳,前方灌木丛中现出一男子,他眉目俊俏,眼中皆是得意神色,“被我抓住了吧,赶紧跟我回去。”

完了!他来了!

刚刚着急救人,却忘了师哥还在身后追着自己。

“我不回去,师父如此看重师哥,又何必让我回去?我想在外面晃荡晃荡,哦不,历练历练。”可惜这会儿却无法逃了,魏宁不高兴地扁了扁嘴,瞪了一眼男子。

此男子乃清风关道家风神子座下第一大弟子,道号凌虚子。

见魏宁拒绝了他,他面上不悦,唇角微微勾起,挑飞背上一把剑,剑从半空直直落入他手中,这招凌虚子非常喜欢用,因为很帅。

魏宁扶额,果然是师哥凌虚子,无时无刻都记得要耍帅,毕竟......有女子在,他喜欢被人仰望的感觉。

而这次的女子,白韵,并没有用仰慕的眼神看他,反而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魏宁。

凌虚子第一次有了委屈的感觉,虽然委屈,这架还是要打的,这师妹还是要绑回去的。两人拔剑过起招来,针锋相对,蓄起剑势,从灌木丛打到树林边又打到湖边,不分胜负。

恰好此时,有一少年从前方过来,背篓装着一捆柴。

魏宁和凌虚子一起看向那边,本来就不是敌人,只分胜负不分生死,故魏宁看向少年来的方向时,凌虚子自然也不趁人之危。

少年渐渐走近,他看着两人招式有来有回,刚想去看个热闹,忽然发现两人不打了,倒是齐刷刷看着他,有些奇怪。

少年生得十分好看,他身着玄色衣裳,两边额发在鬓间飘动,雕刻般的五官,剑眉微微上扬,却有着一双如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睛使得少年本该正气俊朗的面容多了一分温柔纯真。

好一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阿珩?”白韵开了口,“你来的正好,快来帮帮这位阿宁姑娘!”

少年神色没什么波澜,他望见白韵额角上有伤,又见白韵为魏宁说话,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他拔出铁剑,向着凌虚子的方向刺去,凌虚子还处于震惊中,见少年已提剑赶来,便马上用剑相抵,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手中的剑霎时间火花四溅。

突如其来的变局,让她有了反应的机会,看来老天都在帮她!

她悠闲地看着两人打架,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便朗声道:“这位公子,不知你尊姓大名?”

少年挥动铁剑,将凌虚子的剑格开,自己施展轻功,从敌方剑上踏过,往后一跃,攻其左胁。凌虚子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化解他的攻势,并一步步守住自身,借机化守为攻。

闻声少年抬头望了魏宁一眼,心中一颤,少女浑身碧色,身后这浅绿的大好山河都成了她的陪衬,此刻魏宁正看着他,眼角含笑,貌美异常,这纯真灵动果真世间少有。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在下白珩。”


他刚说完,凌虚子便一剑劈来,他神色不爽,这臭小子明明在跟自己打架,这可是顶重要的大事,稍不留神就是头破血流!

当然头破血流的不会是他凌虚子。

而眼前这个臭小子居然跟他打架时还有空撩妹!

撩的还是他的小师妹!

凌虚子生气道:“你是不要命了?”

他蓄了五分剑势抬手便劈,这剑含着三分怒气,四分凛冽,又蕴含了四分内力,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小有名气的剑客遇到师哥这一招必定也是非死即伤的。

他想吓唬少年,顺便......在小仙女师妹和另一漂亮女子面前出出风头。

魏宁面露担忧之色,看来师哥是有点生气了,竟然对一个普通少年使出清风斩。

清风斩乃清风关排名第三的招式,剑招快、威力大,若使得好,效果十分惊人。

没想到对于这十分迅捷的一剑,白珩却轻巧避开,将铁剑攥在手中,口念剑诀,另一手两指并拢,轻推剑身。他却并没有看凌虚子,眼神随着指尖慢慢向前。

他身后的树林从刚刚的猎猎作响,瞬间变得平静无波,这前后的反差让凌虚子不敢掉以轻心,他时刻注意着防范白珩的攻击。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剑势?凌虚子有点琢磨不透对方想干什么。

白珩闭上眼睛,运起内力,使自己处于一种绝对虚空的状态,并锁定对手凌虚子的位置。

心脏跳动,血脉环流,大自然赋予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实果真如此么?

而少年这一招,恰恰是使天地在眼前失色,你的敌人却被无限放大,当你足够静下心来做一件事情,你才会发现他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你就处于绝对的优势,对方恰似狩猎场中的小白兔。

凌虚子就是这只小白兔。

当然他不会明白。

白珩正准备发动攻击,突然出现了误判,有一只飞鸟恰好经过,在地上跳来跳去,啄食。

而此时的凌虚子也不再坐以待毙,两个生命迹象同时异动,白珩觉得自己虚无境界已破,便睁开了眼,心中有些懊恼,原来是一只鸟啊。

大抵一些重要的事情都会被微不足道的小事击垮击溃。

白珩心想,终究是自己太过年轻,对于《长虹十式》最终式的“穿云度月”仍是领悟不够。要是风师父在这里,必定又要骂自己只顾贪玩。

一只鸟什么的,怎么能这么容易破了剑法嘛。

凌虚子当他是虚晃一招,面露春风,喊道:“小鬼,不关你事,我自找我师妹回去。你别掺和。”

白珩冷声道:“你欲图不轨,我怎能让你如愿。”

凌虚子一头雾水,他看了看受伤的白韵和单纯可爱的小师妹,四周又寥无人烟,心情十分复杂,敢情这小子把自己当成对白韵施暴的歹徒了?

怎么可能?

自己那么风流倜傥,怎么能做这种下流的事?

他怒火蹭的一下起来了:“你小子别瞎说,我只是过来揪我师妹,那女孩子是被我师妹救下的。”

白珩看了看他,冷笑道:“确实如此。”

凌虚子又恼了一下:“我说话你明不明白?不是我,我只是路过,那两个歹徒已经被我师妹赶跑了。”

白珩却不再听他说话,将那只碍事的鸟赶走,挽了一个剑花,直直落剑下来。

凌虚子正面格挡,两人又打的不可开交。

凌虚子见少年颇有来头,不宜再和他多做纠缠,便急急转了个势头,想先发制人,然后趁机遁走。

非常简单的一式,但因为凌虚子武学造诣高,速度极快,白珩虽背对着他,已经感受到剑势,准备迎战。

“啊——”地一声,倒地的居然是魏宁!她左肩被凌虚子刺中,像一朵凋谢的花,陨落在大地上,碧色的裙衫染上了一片血迹。

“姑娘!”

白珩十分意外,他马上扶起魏宁,看着她肤如凝脂,睫毛因疼痛微微颤动。

他忽然生起异样的感觉。

从未有人替他挡过剑。

“白公子,你没事吧......”她看着白珩,语调轻柔,像是要被吹落在风中。

“我没事,你等我一下,”白珩转移视线看向凌虚子,皱紧了眉,“你为何伤她?”

凌虚子显然也是傻住了,他这蠢师妹居然自顾自帮臭小子挡了一招?莫名其妙这招根本不需要挡啊,根本伤不到他。

他想过去查看魏宁伤势,却被白珩斥了一声,于是不敢走近,却看到魏宁在仅他可见的位置轻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真是个臭丫头,凌虚子无奈地笑笑,看来这次必定是抓不回去了,为了不被抓回去,居然使用苦肉计,小师妹变得聪明了,不知何时竟也长大了啊。

既然如此,他短期内必不可能得逞了。

于是他不再纠缠,抬脚远去,留下一语:“师妹且好好养伤,改日师哥再来接你!”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魏宁轻舒了一口气,但是不能确保师哥什么时候还会出来,将她带走。

肩上的伤其实不算太重,一点皮肉伤,本来凌虚子只是用它来吸引注意趁机逃遁的,可是魏宁却计上心来,这少年居然如此厉害,可以跟师哥打的有来有回,她心中便萌生了一个想法。

再怎么样也比被抓回去和亲好啊!

“小姐,小姐——”白韵听闻有人喊叫,听声音十分熟悉,像是初月。

她急切回应:“初月,是你吗?”

那人听闻后,过了一阵,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身后还有一群小厮。

果然是初月。

初月看到小姐的伤势,以及受伤的魏宁和背着一捆柴的白珩,既是担心又是疑惑,忙让小厮架起小姐赶回白宅去,心疼道:“小姐,你怎么搞成这样?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白韵大梦初醒一般,想起那两个歹徒,自己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幸好魏宁和白珩出现,她难受道:“先回去吧,赶紧请大夫。”

白宅中,白老夫人一看心肝宝贝孙女惨状,悲从中来,差点当场滚下眼泪:“韵儿,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如果你父母知道,必定不会饶过我。”

白韵看着姥姥伤心,自己想起今日的遭遇,心中酸楚,又想到自己在朝为官的父亲,眉目变得漠然,冷声道:“他?他会管我?他巴不得我死了。”


老夫人厉声道:“不许这样说你父亲。”

白韵滚下两滴泪来:“要不是他不同意我和长君的婚事,长君能去参军吗?我今日能单独出去吗?因为去年今日我们便是在东清湖分别的......”

白珩颇有感触,因为白长君是他哥哥,两人虽同父母所出,长相性格却截然不同。他想起去年白长君找白老夫人提亲,回来后眼中的失望。

正说着话,初月从大门中进来了,身后跟着大夫。

白珩被自然而然地赶出了门外,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何大夫也是男的却可以在里面,而自己却只能在门口守着。

不过姑娘一个肩膀受伤吗,况且伤口比较靠上,也不算是有揩油的嫌疑,天地良心他只想看看这姑娘伤的深不深。

毕竟她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

“姑娘记得三天一换药,自己换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门外的人换的。”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也不怪大夫看错,毕竟他刚进来时,白珩正扶着魏宁在榻上休息,而那少年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魏宁有些尴尬地咳嗽:“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

那种温柔的眼神怎么会看错,大夫继续絮絮叨叨:“不用不好意思。”

魏宁正想回答“哪有啊”,大夫话锋一挑:“这几日注意饮食清淡,注意不要碰水,不然伤口好不了。”

魏宁口中应着,突然感受到肩上一阵撕裂的疼痛,原来是大夫将破了的衣衫解下,将金疮药贴在伤患处。

白韵头上贴着膏药,轻声问:“阿宁姑娘疼吗?忍着点。”她握了握阿宁的手。

魏宁强笑了一下:“谢谢姐姐,刚刚有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觉得白韵好温柔,就像姐姐一般,不知道她父亲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么美好的姑娘对他恨之入骨。

白珩兀自无聊,于是在附近走了一圈。

青石巷,山间路。下了几场雨,空气愈发清新自然。远处山林郁郁葱葱。

他正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感觉有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正从外面往里看。

门口的人感觉自己被发现了,转身欲走,哪来得及,一柄铁剑已架在他肩上,他差点瘫软在地,忙道:“白珩,是我。”

白珩正面一看,发现是小时候的玩伴李飞,他疑惑道:“既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偷偷往里看。”

李飞被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忸怩起来:“听说白小姐出了事,我又不好意思进去探望。”

白珩道:“她受伤了,你若要看看她,尽管进来便是,大家都从小认识了,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捏什么?”

李飞道:“她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哦对了,阿珩,我发现去年来招兵买马那堆人又回来了。我前几日看见的。”

白珩道:“那我哥呢?”

李飞道:“没见着。或许你该去问问,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白珩道:“你应该早些跟我说。”

李飞道:“那日我去了镇上,路上看见的,又因为有事,所以给忘了。”

而屋内,大夫走后,魏宁忍不住终于悄悄发了问:“你和父亲到底有什么过节?”

白韵面色暗淡,四顾无人,闩上门,初月是自己贴身丫鬟,从陈都跟到清远县来,很多事情她都知道故不用屏退。她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

二年前。

东清湖畔。

“猜猜我是谁!”少女娇笑着,用手蒙住了少年的眼睛。

“韵儿是你吗?”少年捂住了少女的手,看着少女美丽的眼睛,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讨厌啦,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那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

白韵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娇羞地点了点头。

白韵家在陈都,父亲乃是楚国令尹,在楚国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母亲在世时,他娶了几房妾室,杨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唤白纬,还比白韵大上一岁多。

自古以来正妻与妾室总是会有一些矛盾的,白家也不例外。

母亲在世时,杨夫人也就在父亲塌边吹吹耳边风,无非就是白纬多优秀,而白韵只是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并且总是蠢蠢的走路居然都能摔跤。

这还是初月在经过杨夫人院子时,偶然听到几个丫鬟嚼舌根。

白韵知道,那哪是自己摔跤,那年冬天下了一场雪,偏偏院内都好好的,唯独在她常坐的茶亭周围,白雪化成了一片冰,自己才没注意摔了一跤。

而初月说,自己前天起夜时,偶然看到大晚上有杨夫人的贴身丫鬟拿着壶在倒些什么。

就是在茶亭。

这种伎俩非常多,白韵明里暗里跟母亲说过多回,母亲只是笑笑,让她多多注意。

她心里愤恨,可是她知道无用,父亲一门心思在杨夫人身上,母亲的话已经不怎么听了。

好在哥哥白纬不似他母亲,对自己好得很。

小时候遇到杨夫人故意给妹妹使绊子,白纬就会提醒小白韵,他出去跟陈都其他公子哥玩,也会带回好吃的好玩的,偷偷给白韵。

她记得有一次白纬经过她院子时,看到小白韵坐在台阶前数着花儿,一朵两朵三朵......

白纬见她百无聊赖,便在她身边坐下道:“韵儿,哥哥带你出去玩。”

一想到出去玩,白韵就想起了街上的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好想吃糖葫芦,可是因为很甜,母亲一直不准她多吃。

于是她兴冲冲跟着白纬去了,玩到傍晚,光糖葫芦就吃了三串,好不尽兴。

而回来的路上却恰巧被杨夫人拦在门口质问。

“女孩子家家的出去野什么?不在家学艺?”她颐指气使的表情白韵现在还记得。

白纬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坚定道:“娘,这是我让韵儿出去玩的。要罚就罚我吧。”那天的白韵没受到惩罚,可是半夜里却传来阵阵鞭打声。

再遇见哥哥时,他也总是笑着。

那时候的她,虽然父亲时常外出,院中有杨夫人,但有母亲有哥哥,日子过得还算开心。

好景不长,十岁那年,在她回来白老夫人这小住的时候,母亲身染疾病,没几天就殁了。按照规矩,他们将母亲送回了清远县,让白韵在这边守孝三年。

说是三年,这一待着便是匆匆六年光阴。


她在此期间认识了白长君白珩两兄弟,相伴了六年的青葱时光。

其中又属白长君与她相处的最久,他带着可爱的女孩子爬上爬下,掏鸟窝,烤番薯,钓鱼,每次白韵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趣味无穷。

白珩比较有读书天赋,于是十岁那年,不富裕的爹娘便咬咬牙把白珩送进了私塾读书。

所以长君带着白韵一起玩耍的时候,白珩总是羡慕地看向窗外,转头还是认真读着四书五经。

而白老夫人给白韵则是请了县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在家里教白韵念书。

有一次,俩人相约在大树下,盛夏时分,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下,斑斑点点,摇曳生姿。

白韵拿出一片竹简,长君问:“这是什么呀。”

少女娇笑了一下:“这是你的名字哦。”

于是那一下午,少女都在教少年如何拿笔写自己的名字。直到太阳西下,俩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那是他第一次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不怪父母不送他去上学,因为家里只能供得起一个人的束修。父母为了兄弟俩日夜操劳的白发,他看得到。

他只是第一次感受到两人的差距。

好几年转眼过去,此时少年长得眉目俊朗,高大挺拔,而少女则出落得亭亭玉立,彼此也就暗生情愫。

终于白长君鼓起勇气牵了女孩的手,白韵第一次触摸到男孩子结实的手掌,满脸通红,没几秒就害羞的跑了。

两人则在回家的那个夜晚一夜未眠,于是愈发亲密,但也止于牵牵手和拥抱。

翌日。

一座精致的院内,朱红色的庭院里,碧绿的竹子郁郁葱葱,但见白色的玉石桥通往一两座亭台水榭,旁边连结着一座气派的厅堂。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但是白韵姥姥家长君还是第一次来,看到这气派的景象心中已有些紧张,牵着白韵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白韵感受到他的情绪,以为他只是第一次上门提亲心中有些不安,便轻轻安慰道:“长君不要害怕,姥姥很好说话呢。”

长君笑了笑,想起多年前那个教他写名字的傍晚。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身着华服的老妇人眉头紧皱着,平心静气地说道。

无奈白长君与白韵意志坚定,两人手牵着手,跪在姥姥面前。

“姥姥,我也是真心爱他的,求你成全我们!”少女说的急切。

“求白姥姥成全我和韵儿吧。”长君目光坚定。

如此僵持了很久,姥姥面色越发难看,但却开了口:“长君,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在这小小的白家村,谁不知道你兄弟两个是正人君子,相貌堂堂。但......但是......”

“但是什么?”

“你......你毕竟出身低微......白韵,白韵这孩子不是普通人家,她父母不会应允这门婚事的。就算我同意也没有用。”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哪?我去跟他们说!”

“孩子,以你的身份你见不着他们。他们知道你的来意也不会见你。”姥姥叹息道。

白长君看了看眼前的人儿,眼睛里的光芒慢慢熄灭下去。

破落院子内。

白长君垂头丧气回了家。

“君儿,怎么样?韵儿家同意了吗?”爹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因为出生在这个家庭,我又怎么会配不上她!”这个正人君子第一次没了理智,如狮子一般咆哮着。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太过分了!”白珩义愤填膺。

白长君话既出口便觉后悔,眼看着父母眼中暗淡的光芒,日益佝偻的背影,却仍然不辞辛苦地劳动着,愈发后悔,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君儿!”

“罢了,让哥哥冷静冷静,他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

天色见晚,远处的山水都隐于黛色之中。

温柔的春天也下起了缱绻的雨。

白长君坐在东清湖畔,心中郁闷,冲湖大喊一声“为什么”,霎时飞鸟惊起,而湖那边除了那声震动峡谷的“为什么”却再也无任何回应。

雨淅淅沥沥地下,少年全身湿透,却再无躲闪之意。

无能、愤怒、懊悔......霎时间都交错在一起,白长君忍不住往树旁挥了一拳,一拳又一拳,就这样一直发泄着,直到肌肤破裂,痛意袭来。

“长君!”

只见远处一个窈窕的身影。白韵穿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把油纸伞,来到白珩面前。

“韵儿......”少年低下了头,突然抬头看着她道,“你还来做什么,我可配不上你!”

“长君,我不管我父母觉得你如何,我白韵这辈子再也不嫁别人!”

“韵儿......”

“如果父母不同意,我们就私奔!”

油纸伞落入雨帘之中。

少年和少女相拥在一起。

白长君和白韵在一颗百年古树下一边躲着雨,一边依偎着,说着甜蜜的话。

“韵儿,我不会让你跟我私奔的。”白长君勾勾食指,刮了刮白韵的小鼻子。

“那你要怎么娶我呀。”

“我想好了,我要去参军。”

“什么?”白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咱们现在这样不好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只有建功立业,我才能回来娶你。”

“可是现在楚魏两国边境不断交战,那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我不希望你有事......”白韵心里沉了下来。

“傻瓜,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好么?”

魏宁认真地听着,想不到这小山村里居然有如此动人的爱情故事,她眼神闪闪,忽然响起叩门声。白韵只当是有急事,忙去开门,见白珩站在门口,忙让他进来。

魏宁抱怨道:“你怎么耽误我听故事?”

白珩一双眸子亮若星辰:“是韵儿和哥哥的故事么?讲到哪里了?”

魏宁便说了一通,白珩道:“那接下来由我来说。”

哥哥回了家,跟爹娘道了歉,然后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当天夜里便细细说了欲至蔡县从军一事。

前几日,白家村忽有官兵路过,张贴书简,凡参军者每月俸禄有二百铢钱,能上阵杀敌破十者另赏赐三百铢,数十人则以此类推,凡功勋卓著者,可受赏并加官进爵!

父母都觉此事不妥,如今楚魏边境才无战事数月,而保不准几月后甚至几天后仍烽烟四起,这样子去参军岂不是送死吗?

“爹娘,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参军,建功立业成为将军,这样我才能风风光光回来娶白韵。”

简易的宅子内,突然没了声音,只有烛火光臻臻发亮,将四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哥,我同意你去!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白珩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总拦着你,”白娘眼里噙着泪,“你一定要回来,不管是不是建功立业,答应娘!”

“娘,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翌日,白长君收拾了细软,挎上铁剑,和家人道了别,又去了白韵姥姥的院子,和少女依依不舍地说了会话,便就这样去了。

......

这一别就是两年。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

却仍不见少年的踪影。

“他就这样走了?”魏宁疑惑道。

白珩点了点头。

白韵思绪拉回,见到白珩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也就不再揶揄:“他已经两年没回来了,我很担心......”

“一年前,哥哥尚有书信送回,去年幸而边境无事,而前阵子说已剿灭蔡县附近的一窝小匪徒,升职都尉,我们都为他高兴呢,但书信末尾提及升职是好,就怕他人妒忌,所以哥哥会更加忙碌,恐被别人诽谤诬陷,接下来数月可能无法及时回信了,望家人亲朋无需惦念。”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连一封书信也来不及修吗?”

“此事我也有所怀疑,难不成哥哥遇上了什么难事。”白珩细细思忖着。

“咳咳......”白韵仍觉得心中气闷。

如今佳人方在,而少年已不知何处。

“好了,那么我也该告辞了。”白珩向初月叮嘱了几句,便准备踏出房门。

身后却想起一道声音:“喂,我为你受了伤,你不管我,就这样走了啊?”


魏宁的伤当然是故意的,而她在没遇到白珩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

她当然不怪凌虚子师哥,因为师哥只是奉命行事,也不怪师父,而是他们背后的人。

魏王。

看来他还是不死心啊。

十年前直到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阿爹。

阿爹的门客说他去了遥远的赵国,在那边很好,却不告诉小魏宁,为什么他能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也不曾回来看她和母亲。

天下人都感慨魏宁爹爹的节义,都说他是个天下顶好的君子。

可是阿宁却觉得,他从不欠天下人,唯独辜负了自己和母亲。母亲自那日后天天以泪洗面,

母亲真的好漂亮啊。

她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却从此后,倦于梳妆,经常对小魏宁说着那些让她不懂的话。

她由此恨极了父亲,直到这七八年后,她才明白父亲的大义。但这么多年的恨意,并没有因为了解就消失。

而在父亲走后没多久,父亲的哥哥魏王就将她册封为长宁公主,寓意长久安宁,而母亲则被封为永宁夫人。

小魏宁谢过魏王伯伯,十分欢喜,奔跑到母亲面前,小脸上洋溢着微笑:“阿娘,我是魏国的公主啦。”

她当然不明白这时候册封公主意味着什么。

母亲笑道:“是的,我的小阿宁是最可爱的小公主。”

她仍是如当初那般美丽,父亲以前经常对小魏宁说,我见你娘亲第一眼就深深被她吸引,如今六年过去,她还是如那天一样,美貌不减。

而此刻,小魏宁分明看到母亲眼睛失去了光彩,眼底爬上了一丝细纹。

“你从哪儿来?”白珩问道。

魏宁靠在白珩背后,十几岁的少年身上传来好闻的松木清香,大约是经常上山砍树,与丛林大地作伴,这样的人大抵都是十分快乐的。

少年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踏实,魏宁便往深处蹭了蹭,而她说出的话却冷冰冰:“关你什么事。”

白珩觉得有趣,这姑娘替自己挡了伤,而自己关心她时,姑娘嘴中却不饶人,这种感觉像极了摘下一朵娇艳的玫瑰然后被花刺扎了一下。

倒是有几分特别。

他一把放下魏宁,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嘴巴这么厉害,你自己走吧。”

魏宁肩膀吃痛,嗔道:“你这个莽夫,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白珩道:“我也没让你帮我挡,我明明能应付。”

魏宁怕自己的小心思泄露,于是马上道:“你是好人,我帮你挡怎么了?”她向来单纯任性,于是坐在一边的岩石上,别过头去,等着白珩来哄她。

过了一炷香时间,魏宁发现他并没有过来,一转头,发现少年已经走远了,生气喊道:“喂,你就不能背着我?我走不了了。”

白珩远远道:“那你还呛不呛我了?”

魏宁道:“好好好,你问什么我说就是了,你快过来。”

白珩笑了一笑,嘴角轻翘,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里填满了碧绿的宝石。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少年是真的好看,不笑时,透着极致的欲,一双眼便叫人心神俱醉。笑时,灿若阳光,仿佛其他人成了白天里的星星。

魏宁喜欢这样的悠闲,喜欢各种各样的东西,现在她又多了一样,喜欢白珩笑:“诶?你刚刚笑了,你应该多笑一点这样比较好看。”

白珩收住了笑容,又恢复以往那副安静的样子,他仿佛没听见刚刚她说的话,耳根微微发红:“赶紧上来。”

正值初春万物复苏,路边的树枝都发着新芽,风中透露着一股暖意。

少年背着少女一步步往家里走去,金色阳光下,他俩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而身后却多了两个人正在窥视。正是李大和李二。

这两人长得膀大腰圆,十分强壮,看着白珩背了个小娘子回去,小娘子还美若天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年纪大的还没有媳妇,白珩那家伙居然抱得美人归了?真是让人嫉妒。

殊不知,白珩的美貌与他们有云泥之别。

两人商议,半夜得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在看到白珩家时,魏宁心中是有些嫌弃的,毕竟她在魏宫可是住的宫殿啊!那榻,那枕,她忽然十分想念魏宫中的一切,包括那个傻得可爱的小丫鬟。

她摇了摇头,不行,回去也待不住了,魏王伯伯要逼着她和亲。

“到了。”白珩放下她,便喊了声,“爹娘。”

院中的人听到声音立马出来了,见到自家珩儿十分欣喜,却没看到柴火,只看到一位绿衫少女,俊俏得很。她面上有些疑惑:“珩儿这是怎么回事?”

白珩倒是坦然,将众人引入屋内,细细说了今日经过,那白韵自小就和他们熟悉,白珩爹娘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日没有柴火了,无法做饭,他爹娘面色开始愁了起来。

姑娘虽漂亮,看着像贵族少女,但他们这种穷苦人家吃上饭已经是幸福,而如今又多了一张嘴,自然心中有些担忧的。

现下天色有些暗了,几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白珩站起身:“爹娘,我去弄些柴火回来。”

说完便走了出去。

“珩儿,太晚了,别去了。”

魏宁追了出去,在门口拦住他:“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很危险的。”

白珩道:“没有办法,我那些柴打架的时候扔在湖边了,此刻怕是早就被别人捡走了。”

魏宁心中不安,眼角低垂:“对不起,都是我让你卷入了这场风波,害得你今晚吃不上饭。”

白珩看着少女娇滴滴的模样,淡淡道:“不怪你,你大概不懂普通人家的苦。你家在哪?要不我送你回去。”

魏宁脑海飞速运转着,该说实话吗?万一他把我揪住送到魏宫去换钱怎么办?别说钱了堂堂公主被护送回家,魏王伯伯还不得送一座大宅院?话说哪有既挡剑又送大宅子的?她摇了摇脑袋,正想说话。

眼前来了三个熟人,竟然是白宅下人。

他们手中拿着紫檀食盒,一人两个,竟有四个,另一位拿着许多的木柴。来到门口后三人互相交流道“好像就是这”。

白珩淡淡道:“你们找谁?”


其中一人到他们面前,恭敬道:“我家白小姐给诸位送来了一些菜肴,希望各位笑纳。”

魏宁开心起来,白韵果真是细致入微,大概也看到了白珩丢下柴火一事,便细心吩咐他们送上菜肴来。

白珩的回答却让人出乎意料:“转告白小姐,谢谢她的心意,东西就不用了。”

魏宁人都傻了,忙告诉两位留下菜肴,又转头道:“白姐姐的心意,为何不收呢?况且你我确实帮了她。”

白珩没有说话,这小子自尊心还挺强,她告别三位下人,拉住要出门的白珩,笑道:“走啦,吃饭去,要真觉得不好意思,那下次继续帮她便是。”

白珩向来不喜欢拉拉扯扯,此刻竟也没有拒绝,由她拉着入了屋子。

白宅的菜肴那是怎么做都比自己家的好吃,众人吃得畅快,坐着闲聊了一回。

夜渐渐深了,白珩的娘特意烧了水给魏宁,并特意收拾了白长君的房间,将它腾出来给少女住。

魏宁道了谢,于是闩上门,将衣服一层层褪去,褪到肩膀时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伤口又红又肿,在烛光下竟然显得像一朵妖冶的花。

橘黄色的窗边现出两个人影,鬼鬼祟祟,正是李大和李二,他们用小刀将绢布划破一个小洞,李大透过小洞看了起来,房间氤氲着一股水汽,看不真切,隐隐约约能看到香肩。

少女背对着他们,肌肤白皙,肩若削成,李大眼睛都看直了,李二则在一边干着急,到底看完没有啊,赶紧给他看几眼。

“别吵。”李大嚷了一句,却不挪窝,自顾自欣赏着。

李二讪讪道:“大哥,快一些。”

“大哥好了没啊?”

“马上。”

“大哥我想看!”

“等会。”

“很好看么?”

“这还用说么?不然我看这么起劲?”李大怀疑二弟脑子有泡,居然问这种问题。

不对,那好像不是李二的声音?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珩在离他们一米处,懒洋洋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他们。

“白珩!”

白珩?魏宁被外面的争吵声吓一跳,她急忙用衣服盖住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惊慌地看着后墙,只见那边有三个人影正纠缠在一起。

到底是谁?

白珩甚至没有拿剑,三下五除二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两个人背对着背,惊慌道:“白珩,你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白珩眉毛一挑,“这我说了可不算。”

魏宁匆匆穿好衣裳,头发仍是湿湿的,透着一股皂角的香气。

俩兄弟直勾勾盯着少女,眼神十分不尊重:“白珩,这妞儿哪来的?”

白珩并没有回答,他看着魏宁:“这俩玩意儿偷看你洗澡,你自己处置。”

魏宁看着他们肠肥脑满的样子,讨厌得紧,扬起手臂一人给了一个巴掌,冷冷道:“明日便送官吧。”

两人连忙求饶,此刻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处理完事,魏宁便回到房间闷闷不乐,晚上很容易感性,她没有点灯,开了窗户,月光静静淌到地上,像一层薄霜。

她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并不打算涂药,托着腮,思念远方的亲人,怎么会这样呢?有家却不能回。

在外漂泊如同浮萍一样终日无根,她想着想着,鼻子一酸。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睡了吗?”

白珩看屋内并未点灯,以为魏宁早早睡了,刚想走,却听里面传来声音:“还没睡,进来吧。”

白珩轻推开门,进入黑漆漆的房间,看到有一身影坐在席边,眼中似乎有些阴郁,正是魏宁。

他正拿出火折子:“既然未睡,为何不点灯。”

魏宁忙阻止他:“你别点灯。嘶——”一时间到他身边匆忙,她又拉扯到了肩骨,疼得龇牙咧嘴。

白珩心有触动,便道:“你还未上药么?”

魏宁慌忙道:“我已经上过了。”

白珩淡淡道:“胡扯,金疮药效果好,就疼那一会,后边稍有动作怎会疼得如此厉害。”

魏宁扁了扁嘴,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就是不想上药,不想好得这么快,不然就要离开白珩了,说不定又要被师哥抓走。

白珩已适应了黑暗,发现一抹月光淡淡洒在内屋,窗外树影幢幢,枝条摇曳,竟然还挺好看的。

而他虽未看清魏宁的脸,却隐隐感到她身上有一丝忧郁感,大抵是望见明月都会想到家乡吧。

白珩道:“现在未点灯我看不清你的样子,你若愿意我便给你上药,你若不愿意,我去叫娘来。”

魏宁咬了咬嘴唇,心想难为他如此体贴,大概觉得良心不安吧。虽然自己本不想好的这么快。

奈何今晚难以拒绝了啊。

白珩未见回音,便准备出门叫阿娘。刚走至门边,魏宁开了口:“你来吧,反正天黑也看不见什么。要是看见了,大不了你自剜双目。”

白珩轻扯嘴角,这姑娘倒是有趣得紧。

魏宁脱了外衣,里衣只滑到肩口,白珩拿着药,隐隐看着这伤口露出皮肉,内里漆黑一片:“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魏宁刚听完这句话,只见伤口已敷上白色粉末,像是起了反应,立马灼烧起来,她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抓住白珩的手腕,眼睛怒目而视:“你怎么不给人反应时间啊!”

白珩道:“我怕你时间越缓越久,索性快一些,一步到位。”

魏宁紧紧抓着白珩手腕,少年常年习武,指节却似读书人一般,修长有力。

等药力过去,魏宁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有些重,渐渐放下他的手腕,笑道:“不好意思,谁让你欺负我的。”

白珩道:“这没什么,你早些睡吧,明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山上。”

魏宁拍手道:“好啊好啊。”

这“好啊好啊”的承诺,便是魏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白珩早已出门,她百无聊赖地在院内闲逛。

虽是屋子破旧,也是有一个小院子的,阳光正好,暖暖的,白娘正在院中编竹筐。

少女迈着轻巧的步伐往院中走去,白娘看到了便招呼她过来,亲切地说了她一些话,无非就是今日起晚了早饭放在灶房中,你若身体不便就多歇息。

“谢谢你替白珩挡一剑。”白娘神色温柔,面带慈祥。

魏宁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了“不用谢”。

“你从哪儿来?”

魏宁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垂着眼,看着白娘手上仍在进行的手艺,尴尬地笑了一下。

见她不愿多说,恐怕心中有刺,白娘识趣也不再多问。

魏宁心中感慨,这家人虽是穷苦人家,脸上布满风霜,但民风淳朴,也不为难她,体贴周到。

而好景不长,隔壁李飞急匆匆跑来,冲院内大声喊道:“不好了,白珩,你家爹爹晕倒在田地上!”

白娘着急,也不再坐着,匆匆忙忙跟着李飞去了,魏宁在院中看着这编了一半的竹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此刻门口却传来了怒骂声。


那声音细小如蚊蚋,还好魏宁跟随师父练了许多年剑法和内功,所以稍远些的距离她都能有所感触。

她小心翼翼向声音处走去,见几个十一二岁少年在欺负另一个少年,衣着虽考究,神色却狠戾。

而被打的少年缩在墙角,用书袋捂住头,衣服上全是灰尘,露出的半截胳膊也红红的,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让你在夫子面前告状!”

“就是,不就是帮忙抄个书吗?”

“你不会觉得夫子会帮你吧?”

其他少年嘻嘻哈哈笑开了,有一领头者用书袋猛敲那落魄少年的脑袋,然后嘴上现出一丝玩味:“兄弟们,他这么不听话,要不要‘赏’他点东西?”

众人不解道:“什么东西?”

领头者解开了裤子,众人都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尿他一脸,下次看他还记不记得住了!”

魏宁心中一惊,原来真的有人从小便是这么坏,她奋不顾身冲出去,推了领头者一把,他的尿液一下子洒在自己同窗脚下,被洒中的少年面露不满,大声喊道:“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

魏宁忍住肩头疼痛,她怒道:“都是一个私塾的同窗好友,为什么要欺侮别人?你是哪个书院的?”

领头者道:“我是哪个书院的关你屁事,赶快给我滚开!”

被欺负的少年从墙角伸出一只手,露出一只眼睛,他怯怯道:“姐姐,谢谢你,你快些走吧。”

魏宁高声道:“我还偏偏不走了。”

领头者见这女人久久停留不去,又见气氛越来越盛,怕招来许多大人,啐了一口,向众人道:“咱们走,还怕没时间收拾这个崽种吗?”

刚刚剑拔弩张的情景一下子便散去了,只剩下魏宁和少年两人。

少年依然蜷缩在墙角,身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从中探出,对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望了又望。

魏宁轻笑道:“他们已经走了。”

少年放下书袋,向她道了声谢,少年长得十分瘦弱,眼神却亮亮的。

魏宁问了大概,少年叫沈玉原来是附近东清书院的学生,书院汇集了很多有钱子弟,沈玉的家境在书院也算中等,只是因为读书刻苦又深得夫子喜爱,其他人有些嫉妒,便强迫沈玉帮他们抄书,抄了一阵。

今日他想抄近路回家,却又被这群人堵住,要他继续抄书。沈玉今天鼓起勇气拒绝了,却换来这么一顿毒打。

魏宁将他带回家,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沈玉很感激,向少女道谢。

他正准备走,魏宁叫住他:“他们以后还会来寻你的,这几日你且走大道避开他们,有空可以来寻我,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沈玉眼中噙泪,他父母尚在,却不敢告知父母此事,因为他们只会觉得是沈玉的问题。有一次他告知父亲,父亲道:“为何他们不欺负别人而单单欺负你?”

沈玉内心十分绝望,今天遇到魏宁,他心怀感激,重重点了一下头。

白珩已经回来了,当然是在山上砍柴时被李飞叫回来的,他们围坐在白爹面前,端来一盆水,将门窗打开透风。

他这是中暑了啊,白珩给他灌了许多水,又在他身上涂上酒液。

估计白爹醒来又要嚷嚷了,毕竟这是他珍藏许久不舍得喝的酒。

“他如何了?”魏宁担忧道。

“应该没事了,估计午时太阳大,让他休息一会他非不听。定要那时赶去种地。”魏宁见榻上的白爹苍白的嘴唇慢慢红润,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他们退出了房间,在台阶上吹着风,白珩将一天的成果放在院中,又接过母亲未编好的竹筐继续编起来。

魏宁道:“我记得白家姐姐说过你十岁念私塾。如今怎么不去了。”

白珩道:“念了六年,已足够了,况且去年开始哥哥了无音信,收成也不好,所以今年开始不再去学堂。”

魏宁又道:“你可认识沈玉?”

白珩道:“不知。”

魏宁于是将今日见闻讲与白珩听,白珩听罢没什么表情,私塾欺凌时常会有发生,就算他自己上学时,也屡屡帮助被欺负的李飞。

有些人天生便是坏种。

魏宁看着白珩做竹筐,最后一步将多余竹子裁掉。一个精美的竹筐便这样产生。

这一阵子她在这里白吃白喝,虽然这家人并不要求她做些什么事,但她总归是要发挥些许作用的,毕竟她可是堂堂长宁公主,她看着竹筐,计上心来。

陈都,白府。

一锦衣华服的夫人在自家气派的庭院中赏着花。

一小厮来报,那日叫去的两个男子并没有得逞,女子听了后微微皱眉:“白韵那臭丫头还会武功了?为何拿不下?”

原来当日猥亵白韵的两个魁梧男子正是杨氏派去的,如今她丈夫的嫡妻已死,白江却迟迟不将她扶正,心中恐怕对那嫡妻生的白韵关切得很。

若她能毁了白韵,让白韵失了身趁机将她随便嫁了,白江蒙羞,必定跟白韵疏远,那整个白府将来可就是白纬的了。

小厮顿了顿道:“不是,那日出现了一个女子和两个男子。”情况如此这般,他向夫人天花乱坠地描述了一通,四人的复杂关系。

贵妇不耐烦地摇摇头:“说重点!”

小厮身上一凛:“就是那个臭丫头和臭小子妨碍了夫人的好事。”

夫人看了看这山茶花开得正盛,瞥了眼小厮:“那两人什么来头?”

小厮道:“男的就是白家村白珩,身上好像有些武功,不知道从何学来。而女的名叫魏宁,不知什么来头,现在暂住男的家。”

夫人笑着折下一朵美艳的山茶花,道:“山野村夫罢了,能成什么气候?你将方旭寻来。”

小厮道:“喏。”


休息了几日,魏宁今日起了个大早,看见院内白珩已编了几十个竹筐。

几日前,魏宁对白珩道,这竹筐看着很不错,拿到集市上可以卖些钱。

白珩虽在劈柴,动作也十分磊落潇洒,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出生在这种普通甚至有些贫困的家庭。

但幸好他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他能够保持平和的心境,气质如兰。

白珩道:“试过,卖不出去。”

魏宁道:“那是因为没有特色。”老实说这筐子的手艺很精细,若只做几个自己用未免太可惜。

白珩看着她。

魏宁道:“你从竹筐旁边加上两道绢布,做的细致些,这样不仅方便拿,还可以背。另外山上那么多好看的花,你尽管采一些来,买竹筐赠茶花。”

白珩虽面无表情,却也觉得有理,行动中已经拿出了家中绢布,开始捣鼓起来。

他的手很巧,仔细丈量了两边等同的距离,才将绢布穿过,打了死结。

魏宁见白珩忙碌着,自己便出去溜达起来,刚巧发现不远处的山林有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野山茶,她漫步而去,轻巧愉快。

两根浅绿发带在风中飘扬。

要去往野山茶处需要经过一大片树林,树林高大挺拔,许多都是百年老树。

此刻虽是正午时分,魏宁却一点都不觉得温暖,透着稀稀落落照进来的阳光,她只感受到丛林深处散发出的阵阵寒意。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出了这片树林,看到了一大片的山茶花地,红色粉色点缀在树间,美得让人沉醉其中。

若一山都是遍布的山茶,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她摘下一朵又一朵,小半会儿就摘了几十支,闻了闻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嘴角微微上扬。

而远处传来的声响却让少女的心跳慢了半拍。

“沙沙沙——”远处的灌木丛猎猎作响,魏宁瞪大了眼睛,手中紧紧攥着山茶花。

草叶不停地扭动着,赫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不是大黑熊又是什么?

魏宁尖叫了一声,忙向前跑去,她施展轻功,往前飞去,大黑熊发出怒吼,紧追不舍,不对吧?这大黑熊怎么速度这么快的啊?

魏宁有些震惊,上山时她已有些疲累,而现在更是十分耗力,她终于停到地上小跑起来,大黑熊也跟在后面,他拍了拍自己的熊掌,吼了几声。

魏宁却被吓到,连连后退,因为只顾着看熊并没有注意到路上,也因为力气渐无,她终于被一根地上的藤蔓绊倒,最后伏在地上毫无力气。

魏宁很害怕,她将山茶花紧紧抱在胸前,身体贴着膝盖,每一处关节都在抖动。

不会吧,堂堂长宁公主,今日就要被熊吃了!到时候母亲连阿宁的尸骨都找不到,多可怜啊!

想到这里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熊向她扑过来,魏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魏宁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松木香味,她感觉到自己人闪到了一边。她睁开眼睛,看到山茶掉了几个花瓣,仍是那样娇艳欲滴。幸好,花也没事。

少年正抱着她,他清澈的眼神变得凌厉,看着大黑熊。

魏宁心中涌上一股温暖,安全感满满,她对朝着大黑熊走去的少年道:“小心啊。”

白珩拔出铁剑,纵身跃起,大黑熊朝着他的方向挥动爪子,他毫不畏惧,趁熊不注意,伏在它身后,大黑熊奋力甩动着身子,想将他甩脱,而少年却用嘴含着剑,徒手在他身上取什么东西。

大约一炷香后,少年成功落下,而大黑熊的性子也不及刚刚那般地暴躁,它俯下身子看了两人一眼,叫了几声便缓缓走了,像是在道谢。

魏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它怎么不攻击你了?”

白珩将剑用绢布擦干净,放入剑鞘中,淡淡道:“它中了一箭,所以性情暴躁,其实并不想伤害你。”

魏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它在向我求助?”

白珩道:“也有可能,可惜你跑得这样快。”

魏宁笑了一声,仿佛刚刚心惊肉跳的不是她:“或许它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躁,一掌拍死我也不一定的。”她将手中的山茶向他扬了扬,“好看吗?”

白珩道:“好看。”

俩人又去那边采了一些花来,便下了山去,阳光已斜斜打在两人身上,带着些红红的暖意。

白珩道:“下次你还敢不敢自己一个人过来?”

魏宁看了看花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少年:“不敢了,下次你陪我去。”

白珩淡淡道:“我还没同意。”

魏宁摇了摇他的手臂,道:“那你为何不同意?”

白珩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容,却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他答应魏宁如果没事便陪她去。魏宁笑了一声,眼睛秋波流动,那一大束的山茶花仿佛刹那间失了色。

魏宁回过神来,眼角带着笑,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和白珩两人告别了白家父母,便搭上牛车去了集市。

已走了好些时间,魏宁回头,小小的屋头越来越远,两个佝偻的背影仍然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

她转过头去,不忍多看,大抵全天下的父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这样,不言不语,只一遍遍目送他们远去。

去往集市的路也不太好走,牛车拉的费劲,而魏宁更觉得费劲,因为好多人都在看她,眼神带着好奇、艳羡、奇怪、不解、欣赏或是嫉妒。

好不容易离开了白家村。她问道:“刚刚那些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白珩将目光移到别处:“我也不知道。”

那些人不会把自己当白珩媳妇了吧?

做梦吧,她可是堂堂魏国公主!

转眼已到了集市上,魏宁有些高兴,像是忘了来集市的目的,她东瞧瞧西逛逛,看着卖糖葫芦的,卖玫瑰糕的,怎么都看不厌。

她幼年时不是养在深闺就是在清风关练剑,很少有机会逛集市,每次坐马车经过时也只能透过帷幕远远看上一眼。

她还想再走远处逛逛,却被白珩隔着轻薄的衣裳拉住了手腕。她只好作罢。

两人并肩走着,魏宁兴致缺缺,白珩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早些卖完,带你逛街。”魏宁闻言看向少年,少年点头。

于是魏宁又燃起了希望,两人坐在台阶上,遇见有人询问魏宁便主动赠送茶花。

若是女孩子就夸她好看,遇到男的还是夸家里夫人好看,必定是要配上一枝花的,若未娶妻那以后娶得妻也一定好看。夸就完事。

她久在宫中,从不屑去夸赞任何一个人,不仅仅因为她是公主的身份,更因为她觉得这魏宫冷血无情,并不值得赞美。

唯一一个她的母亲,确实比今日山茶更加出众。

而这些街边路过之人看着淳朴善良,她们的品质也是美丽的。

就这样,白珩眼睁睁看着摊前从空无一人到摩肩接踵,他的内心是震惊的。

这才半个时辰,这几十个筐子都快卖完了。

直到最后两个快要结账时,眼前却来了两个长相奇怪的人。


眼前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颧骨突出,矮的脸很圆。

魏宁笑着招呼,刚巧还剩两筐两花,回家赠与夫人山茶花吧。

矮子被魏宁甜美的笑容感染,刚想去接,被高个子一把拦住:“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矮子立马反应过来:“你们新来的吧?这街上都是要收保护费的!赶紧交出来!”

白珩道:“是楚国的律法么?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

矮子气势瞬间便如他的个子一般,矮了下去,他拿眼睛瞥了瞥高个子。

高个子厉声道:“什么律法?市集上我们就是律法!知道我们是谁的手下吗?”

白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兴趣知道,没有律法,那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魏宁见状,立马卖惨:“各位父老乡亲快来看哪,小女子家中还有重病的父亲母亲,自己在家编些竹筐来卖,这两人却说要收保护费,这还让不让人活。”

她说得绘声绘色,还装模作样挤出两滴眼泪,哭得那叫一个惨。

周围的人群聚集过来,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矮子心底有些慌张,这众目睽睽之下,怕是难辞其咎,高个子模样很是淡定,心中怕是也慌得不行。

高个子看了看墙角的一个人影,忽然目露凶光:“不给钱你就是找死。”说着他拿出刀便砍,矮个子见自己的兄弟上了也不能怂拿起家伙也往前狠劈。

白珩将两个竹筐交于魏宁,自己翻身向前,纵身跃起,一脚便将矮子踹飞半米,矮子在地上直哀嚎。

高个子见状拎刀便刺,白珩极快的速度抬起一只脚将他踢倒在地,他的脚压在高个子胸前,高个子只能不停求饶。

暗处的人皱了皱眉,他面容凶煞,鼻子又高又尖,一双眼睛锐利似鹰眼。

正是方旭。

他很失望,怎么找了这两个废物。

魏宁感觉好像有人在望着自己,浑身不太自在。

她转身往墙角看去,那边已空无一人,那种不适的感觉也消失了。看来这小小集市上都不算太平。

两人还在地上“哎哟”地呻吟,有一队游缴从东街过来,看热闹的众人都纷纷散去,白珩拉着魏宁的手,两人走街串巷,确定已经离他们很远才停了下来。

魏宁看着白珩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扣在自己手上,她心跳有些快,嘴上却说:“可以放手了吧?”

白珩却不放手,眼底泛起一丝温柔:“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珩拉着魏宁,魏宁看着少年坚定的背影在她不远处,魏宁虽疑惑他要带自己去哪,开口时却成了:“今日赚了五十铢钱。”

这是她第一次赚钱,喜不自胜,远比其他事情重要得多。

白珩没有回头:“都是你的功劳。”

魏宁笑道:“大家各占一半,竹筐是你编的,我可没出一分力。”两人走了好几条街,在一家铺子面前停下。

布庄。

白珩放下她的手,淡淡道:“挑两身衣裳吧。”

魏宁看了看自己那日挡剑时,肩膀划破的衣裳,瞬间明白了为何白珩会带她来布庄。

掌柜的看见来了一对漂亮的少年少女,眼中瞬间发了光,不仅为着生意来了,更是少女俊俏的身姿,若穿上庄里的衣服怕是更能吸引客人。

这样想着,他迎了上去,讨好地笑着:“这位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魏宁看着布庄上琳琅满目的绸缎,瞬间挑花了眼,她将各种颜色看了个遍,又将喜欢的样色一件件比在身前试了试,随口问道:“好看吗?”

掌柜的道:“这月白色和水绿色都十分适合姑娘。”

魏宁拿着这两匹布,向一尺远的白珩问道:“你觉得怎样?”

白珩道:“好看。”

魏宁将布匹递给掌柜道:“那就要这颜色,做两身,劳烦了。”

掌柜的忙命伙计对着魏宁简单量了一下,便去裁了。

没多久,两套衣服就做好了,两人交了钱拿了衣服正想走。

掌柜却拦住了他们,面带笑容道:“姑娘若愿意换上那身月白色的衣裳,在我庄中待上一时辰,两件衣裳我分文不收,赠与姑娘。”

魏宁疑惑地看向白珩,敢情这掌柜的让她做些宣传呢?她抬头望了望天,今日时辰尚早,其实她也并不着急,若能省点钱,更加好。

白珩拉过她商量,两人靠得很近:“你意下如何?那日白韵的钱还未归还,我去大概也需要半个时辰,你在这等我也好。”

魏宁歪着头想了一会,也不是不行,这样还能省下十五铢,也不是件坏事。

掌柜的和伙计站在门外,看着他们郎才女貌,“如胶似漆”,他很艳羡,一下子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年少,用力抓了抓伙计的手。

伙计看着掌柜的,一脸鄙夷。

年纪都这么大了,装什么青春年少。

然后白珩便去了,魏宁换了一身月白色新衣罗裙,惊艳四座,掌柜的眼光果然不错,她一站在门口,路过的女孩子纷纷侧目。

顷刻间已有七位女子购买了同款衣裙,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他对着魏宁微笑。

魏宁的美清新脱俗,娇柔可爱,并且不谙世事,没什么攻击性。

大概天庭的仙女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很多女孩子见到她都很喜欢她,除了她的长相更有她的嘴甜。

这许多女孩子中必然是不包括朱娇,她此刻正在另一个暗角挑着颜色,之前见白珩与女子在门口说着话很是亲密,心中仿佛一缸醋坛子打翻,还是陈年老醋,酸得连陪她一起逛街的朋友都闻得出。

没错,她喜欢白珩。

像白珩这么优秀的少年,从不缺乏爱慕者,他家虽破旧,独独那门槛最为狼狈——被媒人踏破的。

她刚刚还嫉妒的要命,现在白珩出去了,朱娇开始翻动肚子里那一锅坏水。

不知廉耻,还未成婚便住到男方家去,成何体统?

魏宁有些累了,她便坐到席上,掌柜忙让伙计奉茶。她甜甜道了声谢。

此刻她却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

朱娇扭着身子路过魏宁席边,地上恰巧有一颗珠子,她又恰巧打了滑,一杯热水便这样撒满了魏宁一身,茶碗落了地,肩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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