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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帅

之彺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架空历史+恶人+军阀】内忧外患之下,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齐也风雨飘摇;小村少年逐渐成长,最终成了受人敬畏的大恶人;用尽手段往上爬,爬着爬着,发现已是所向披靡;朝廷倚重,朝廷不得不倚重,可他是枭帅,不是柱石。……多年后,坊间百姓都知道,大帅喜欢骑马,什么马?咱也不知道,都叫什么胭脂啊、玲珑啊……

主角:曹枭   更新:2023-01-05 16: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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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曹枭的其他类型小说《枭帅》,由网络作家“之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架空历史+恶人+军阀】内忧外患之下,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齐也风雨飘摇;小村少年逐渐成长,最终成了受人敬畏的大恶人;用尽手段往上爬,爬着爬着,发现已是所向披靡;朝廷倚重,朝廷不得不倚重,可他是枭帅,不是柱石。……多年后,坊间百姓都知道,大帅喜欢骑马,什么马?咱也不知道,都叫什么胭脂啊、玲珑啊……

《枭帅》精彩片段

小河村,稻草房顶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一根根冰锥挂在屋檐上,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空灵纯美,却随时可能坠落,化为碎雾。

朝阳升起,冰锥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也将是其最后的绚烂。

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原本应有的鸡鸭早已消失无踪,破败的栅栏也早就无人搭理。

屋内的地面上残留着破破烂烂的东西,角落的灰尘,描绘着原有柜子的形状。

那柜子已被主人拿去换了粮食,尽管那是主人家最后能拿出的物什了。

泥砖盘成的土炕上,摆着两床破旧的灰色薄被,一床规整却被推到角落里,另一床很是杂乱的堆着。

破洞中露出深灰色棉絮的被子里,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被乱蓬蓬的头发遮盖着,露出的半张脸庞很是清秀,却有些红肿。

面部的轮廓已经微微有了小男人的气概,尽管至多还是十来岁的少年。

熬过漫漫长夜,再炙热的火炕也已经冷却。

曹枭渐渐睁开眼睛,被初升的阳光微微刺了一下,不禁眯了眯眼,一只小手抹了抹眼睛,同时伸出另一只小手一摸,却摸个空。

“姐姐干嘛起这么早啊!我还没睡够呢……”曹枭不满的嘀咕。

“小流氓,你还敢说!我是不是早就让你自己睡了?你不肯,我就又给你备了一床褥子,可昨晚你怎么又钻姐姐被窝?我看你就是欠揍!”刚刚进屋的倩影听见了曹枭的嘀咕,不满的娇喝声传来。

只是那娇喝声中,除了些许气恼,却并没有多少的不满。

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脸上稚气未消却初显倾城之姿的清秀少女,掀开门帘,走进屋里来。

少女上身一件灰红色花布做的棉衣,下身一条灰色棉裤,脚下穿着一双厚底黑色大棉鞋。

棉衣棉裤上,大大小小的补丁一个连着一个。

伴随少女进来的,是一股让曹枭浑身颤栗的冷气。

激灵灵地打个寒颤,曹枭立刻将被子捂紧,抗拒寒风的入侵,滴溜溜的眼睛却离不开那道倩影。

少女来到火炕前,被冷水浸得通红的小手娴熟地在曹枭脑袋上弹了一下:“死东西,多大了?晚上还拱姐姐被窝里!看什么看?还看!”

被弹得直吸冷气,曹枭立刻把脑袋缩到被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少女见状,立刻把小手伸进被窝,坏坏地摸着曹枭。

曹枭当即被冰冷的小手刺的惨叫一声,蹦了起来,飞快的穿起衣服。

少女得意的一笑,巧笑嫣然的模样让曹枭觉得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少女看着曹枭憨憨的样子,还想再逗弄一下曹枭,却听见了如噩梦般的尖锐嗓音。

“秦纤!秦纤?死哪里去了?没爹没娘的小“骚”货,这还没出阁呢,就搂着男人睡觉了!天天睡天天睡!还睡不够?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赖着?看看那张狐媚子脸,早晚得是狐狸精!祸害!”

少女笑魇如花的娇颜立刻被染上了阴霾,颇有村妇之风的低声咒骂几句“死寡妇、烂泼妇”之类的村话,手脚却不敢迟,急忙走出屋子,干活去了。

踏好厚厚的棉鞋,曹枭搓着手,走出屋子就看见一个满脸横肉,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的中年村妇,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娃娃,正在指使秦纤干这干那的。

看中年女子对秦纤的指使,曹枭觉得像极了乡里地主家的婆娘使唤丫鬟的模样。

一旦秦纤动作稍慢,或是有些地方做得让她不满意,中年女子就会破口大骂,甚至给她两巴掌。

可能是习惯了如此的对待,秦纤一声不吭,只是干活。

见到曹枭出来,中年女子哼了一声,想骂两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顾忌,只低声嘀咕了两句:“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尽跟那混账爹学了,难怪喜欢往女人被窝里钻。”

曹枭很痛恨这个欺负他姐姐的村妇,却又不敢惹她。

看了看低着头的纤儿姐,再想想自己那个爹,只得跺了跺脚,也不称呼,就小声说了句:“我回家吃饭了。”

曹枭捏死一对小拳头,迎着屋外的风雪,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出屋子,寻到一个屋角,对着墙根的积雪,曹枭就开始防水。

不一会儿,曹枭颤抖了一下,刚提起裤子,屋里的赖毛狗就跑出来狂吠。

曹重九伸手拿起一块石头就掷了过去。

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完全不顾身后的叫骂声。

一口气跑回家中,曹枭像是回了自己地盘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的喊道:“奶奶!奶奶!我饿了!我饿了!”

小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冒出一股浓浓的水汽,很快消散在冷风中。

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从屋中走出,一把就抓住曹枭,照着他的小屁股,狠狠地拍了两下,破口大骂:“小畜生,跟你爹一样不省心。这么点大,不是打架就是钻女人被窝。长大了,肯定是没出息的料。说不定,过两年就被人打死在街头了。”

曹枭不理会责骂,使劲挣脱了,跑到屋里去,犟嘴:“我就愿意和姐姐一起睡觉!”

妇人叹口气,生活的琐事和岁月的苍白已经压弯了老人的腰,摇摇头,还是回屋去给曹枭端饭了。

曹枭的父亲叫曹泰,是个不安分的帮派分子,人高马大的,靠着一股子力气打成了小河村一霸。

曹枭的娘在曹枭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小曹枭已经不记得娘长什么样子了,只能模模糊糊的记得娘温暖的怀抱,也不知是怀念还是臆想。

曹枭听秦纤说,说他的娘曾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家里糟了难,被流放了。正好被发配到了小河村这块儿开荒,就被曹枭的父亲曹泰看上了。

曹泰不仅能打,而且胆子大。看中了曹枭母亲的当天就去把人给偷了出来,强行就占了人家的身子。

后来生曹枭的时候大出血,村里条件差,差点就去了,虽说咬牙挺了过来,却落下了病根。

在曹枭四岁的时候,就永别于人间了。之后,曹枭就和父亲还有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了。

曹枭的父亲是个莽夫,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揍曹枭。而每当父亲揍他的时候,曹枭都想着娘的好,尽管已记不得娘的面容,就只能在冥冥中感受着那温暖的怀抱。

据说,曹泰还有字,叫三元。是曹枭的爷爷曹山找人给起的。题中应有之义,是希望曹泰能够好好读书,连中三元,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这个想法很好,名字起得也很好,却和曹泰本人成了两极。

被曹山送进私塾的那一刻开始,曹泰就迫不及待的展开了拳脚。

打,一路打,打完私塾的孩子,跑村里打,打到村老大,到乡里打,打完乡里,又打到县里,却在县里到了头,打不下去了。

县城,对于曹泰这样的小村民来说太复杂了。

可以远观,却不能亵玩。

于是,曹泰再回乡时,那个打的乡里无人能敌的曹泰就不见了,不仅鼻青脸肿,一条手臂都被打折了。

尽管后来手臂养好了,也依旧能打,但旗帜倒了,在乡里也就排不上号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曹泰在小河村也还算是一霸,很是笼络了一帮兄弟。

青年时的志向受挫,曹泰颓废了一阵子,直到遇到了曹枭的母亲,才又有了斗志。

奈何,曹枭母亲又早早离开了人世,曹泰就再也没了心气。整天除了酗酒,就是和村里不正经的女人鬼混。

村里人都知道,曹泰废了。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的是,不就没了个女人嘛?

尽管还是没人愿意招惹疯狗一般的曹泰,但也没人搭理他了。跟着曹泰一起打架的一帮老兄弟也散了,有的拜了别的山头,继续混日子,有的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回家过日子去了……

曹枭的娘亲离开时,曹枭已经记事情了。当时的他虽然并不明白他娘说的“走”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娘哭得那么厉害,却知道自己以后好像就见不到自己的娘亲了,娘要离开自己了,不回来的那种。

曹枭就跟着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眼睛红肿茶饭不思……

却没有用。

“娘,永远爱你。”

是曹枭母亲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曹枭一直记在心里。


母亲走了以后,曹枭最爱的人就是纤儿姐了。

秦纤比曹枭大四岁,长的非常好看,小巧的瓜子脸,精致的琼鼻,樱瓣儿一样的小嘴,柳黛眉,桃花眸。

但这并不是曹枭最爱纤儿姐的主要原因。

两人开始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秦纤也没有娘。

听村里的长舌妇们说,秦纤的父亲秦实原来在河南府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事,后来不知怎的,只身回村,回村的时候,就带了秦纤回来。

有人说秦纤是秦实抱养的,有人说秦纤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但没人说秦纤是秦实的女儿。

因为秦纤实在太美了,一点儿也不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秦实,甚至也根本不像是村里能有的姑娘。

本来,秦实与秦纤二人生活也很好,秦实是城里待过的,手头有些银子,老实巴交的汉子不喜酒不沾赌也不好色,日子并不拮据。

只是后来媒婆给秦实说了一房媳妇,问题就来了。

那婆娘虽然丑了点,但一开始还是很温和的,所以秦实才娶进门来过日子。

谁知,那妇人把秦实的老底摸清后,渐渐暴露悍妇本色,开始虐待秦纤和秦实,尤其是为秦实生了个儿子后,更是蛮横无理。

秦实秦实,人如其名,老实巴交。面对撒泼打骂无一不通的凶悍妇人,根本无力抗衡,好几次都被挠的满脸是血。

只堪堪定死了不能赶秦纤出门的底线,其余的也管不了了。

秦纤也问过秦实自己母亲的事情,秦实只说已不在人世,其余的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曹枭家的早饭很简单,主食是苞米糊糊,配菜是一小碟腌萝卜。

还有曹枭的特权,一个鸡蛋。

苞米糊糊一点也不好吃,用村里糙汉子的话说就是“淡出个鸟来了”。

但为了填饱肚子,曹枭呼噜噜地吃了一大碗苞米糊糊,才将将填饱了肚子。

肚里没有油水,吃什么都不觉得饱。

以前,曹枭一顿饭,能吃下两个大饼子,外加一小钵子的肉块,还能继续吃。

就这样,曹家的情况在小河村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能填饱肚子,至少曹枭每天中午都能得到一小块肉。

小河村很多家户已经揭不开锅了。

年前黄河决堤,整个河南道都受到了影响,朝廷在本就苛重的赋税上又加了多项税负。

曹家又有三个汉子,一个能干的老了,一个能打的颓了,一个能野的还小,三个能吃的很快就要把家里吃空了。

曹枭的父亲颓了,爷爷要种田,奶奶只好天天在家里编草席、竹篮,跑到县里去换点银子,来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屋里炕上还有人,曹泰的呼噜声一直在那里轰隆着,屋里的酒气经过一夜的吹拂,还残留在屋内不肯散去。

见父亲还在睡觉,曹枭怯怯的说:“爹,该起来啦。”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曹枭,曹泰顺起手边的罐子就向着曹枭砸了过去。

看出曹泰用力的大小,曹枭皱起眉头,倒没有太胆怯。

果然,罐子飞到一半的时候,还没到曹枭的近前,就摔到了地上。

可曹枭刚被落地的罐子吸引走了目光,一个蒲扇般的巴掌就挥过来,“啪”的一下把曹枭打得脑中嗡鸣,趔趄两步就跌坐在了地上。

曹奶奶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拿着扫帚就把曹泰顶回床上,破口大骂:“畜牲不如的牲口,整天打孩子有什么本事?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也不知道出去找点活干!”

曹泰两眼深陷,胡须杂乱,一脸的憔悴。

他也不和老娘对骂,只是呆愣愣的坐在那儿渡着起床气。

曹枭被奶奶搂着,用畏怯又愤怒的眼神看着父亲。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除了喝酒、找女人、打儿子,就什么也不干!

他只知道,因为父亲的不争气,曹家在村里让人很看不起。虽然没人敢惹,但在背后各种嚼舌根。

看着相貌清秀,和自己只有少许相似的儿子,曹泰忽然大声吼道:“儿子,长大了,一定要找个像你娘那样的大家闺秀!”

听闻此言,曹奶奶放下扫帚,却还是不满的喝骂“整天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个村里货,天天念叨着大户人家的小姐!作死呢?”

曹枭却突然小心地说:“爹,我想要秦纤姐姐当老婆。”

陷入回忆之中的曹泰听到曹枭的话,愤怒大骂:“小畜生!找农村婆娘干什么?一点出息也没有!”

“当”曹奶奶一扫帚下去,打的曹泰脑袋一歪“牲口货,你一天到晚的,除了喝,就是睡,就不能干点正事?家里余粮已经吃完了,赶紧想办法!不然就等着饿死吧!”

曹泰被打了一下,梗起脖子刚想发怒顶两句,听了老娘的话愣愣地说:“我那些银子呢?都没了?”

老曹奶奶又举着扫帚,想打下去泄愤,僵了僵,无奈叹息一声,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拉着孙子就出去了。

曹枭的爷爷奶奶年岁已经大了,已被操劳的生活搞得疲惫不堪了。

这年头大家都信奉早养儿子早得力,女子十四,男子十六时,家里人往往就开始订亲了。

但曹家却是个意外,曹山年轻时尝试考功名,家里穷,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后,只得回家生子,直到二十二才有了曹泰,比一般人家晚了四五年。

曹泰呢更猛,一直混,混到二十四才有了曹枭。

曹山的一辈子都很悲哀,年轻时有理想,想念书改变命运,也确实有些水平,差一名就能考上秀才,本准备再考,奈何家贫,只能回家。

后来给乡里一大户当账房,攒了些银两,有了条件就想着让儿子念书,完成自己的夙愿。

谁知道这儿子没念书的天赋不说,还仗着那把子力气天天打架,可怜的曹山差点没让儿子给气死。

曹枭呢,时常挨他爹揍,而且是没轻没重地揍,因为曹泰是难得清醒。

可以说要不是爷爷奶奶护着,说不定曹枭早就被打死了。

出了屋子,曹枭帮着奶奶做了点事,就看见他爹曹泰起床了,怕被揍,就急忙喊了一声“奶奶,我出去玩啦”就一溜烟地跑了。

八岁那年,有一次被曹泰揍惨了,曹枭就跑到秦纤家睡觉,那之后,曹枭就再也没有和父亲在一铺炕上睡觉了。

在秦纤的怀抱里,曹枭有种找到母亲的感觉,又有种被大姐姐呵护的感觉,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反正从那天起,他睡觉时就再也不愿意离开秦纤的怀抱了。

走出大门,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曹枭也不在意,向秦纤家跑去。

没跑两步,曹枭就遇到两熟人,狗子和剩子,两人也见到了曹枭,脱口而出“寡蛋!”

农村贫民的朴实,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世面,并不代表他们的友善。

许多卑劣都在这里滋生,嫉妒和偏见就在其中。

农村里的娃娃喊没爹或者没娘或者没爹又没娘的孩子为“寡蛋”。

而小河村“寡蛋”里最出名的两个,就是曹枭和秦纤。

因为他俩长的太俊了。

曹枭年纪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寡蛋”是骂人的话。

狗子、剩子都比曹枭大两岁,已经十二岁了,单打独斗却不是曹枭的对手。

曹枭遗传了父亲力大能打的天赋,还犹有过之,从小就力大无比。

但他毕竟年岁小,打比自己大的孩子,一个还行,两个就有些勉强,吃了几次亏,就不想惹这两人了。

飞快跑过,擦身而过去冷不丁给了狗子一拳,打的狗子眼冒金星。

二人立刻追着曹枭跑。

跑了一会儿,曹枭觉得自己跑远了,两人追不上时,他回身站住,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剩子、狗子,老子鈤你们的妈!”

剩子、狗子听见了,勃然大怒,又大呼小叫地就来追曹枭。

追了两步,却见曹枭已经跑进了秦纤家,两人无奈地停下脚步,骂骂咧咧地走了。

剩子、狗子比曹枭大两岁,两人应付十岁的曹枭一人都吃力,秦纤又比他们俩还大两岁,轻易就能把他俩揍一顿。

别看秦纤是女儿身,却也是出奇的能打,和曹枭配合起来更是默契无比,两人混合双打能打的剩子狗子毫无招架之力。

挨过两次揍后,剩子、狗子再也不敢招惹这对他们口中的“狗男女”了。


刚进秦纤家大门,曹枭就听见屋里有人尖叫大骂:“你这个小杂种!贝戋货生的杂种!还敢和老娘顶嘴!我打死你!打死你!”

听到屋里传来的打人声和秦纤的惨呼声,曹枭立刻愤怒无比。他知道,那个秦纤的刻薄后妈,又开始欺负纤儿姐姐了。

飞快地冲到屋子里,曹枭大喝一声“你家遭贼了!”

一声大吼,把那恶婆娘吓了一跳。看见是曹枭,正在兴头上的她立刻疯狂尖叫:“你也是个小杂种!找死啊!敢唬老娘!还来管老娘的事!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打死!”

曹枭却不管她,抓起秦纤默契伸出的小手,就拖着被扇得脸颊红肿的秦纤跑出了家门。

那恶婆娘正在兴头上,还没打过瘾,一边骂嚷着,一边抄起手边的擀面杖就追了出来。

可惜外头正下着鹅毛大雪,早上才扫干净的院子里又积了一层,都结成冰了。脚下一打滑,恶婆娘啪的一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的起来。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恶婆娘只得无能狂怒,觉得浑身哪里都痛,根本爬不起来,尖叫着:“老不死的!聋子啊!快出来拉俺一把!”

在屋里装聋作哑的秦实,只得木讷地走出门来,把老婆拉了起来。

恶婆娘满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刚被拖拽着站稳身子,便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 啪”的一声,秦实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你!你!”秦实本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脸色涨红恨恨地盯着这恶婆娘。

恶婆娘姓李,怡然不惧,把胸一挺,耍起泼来:“打啊!打啊!你打老娘一下试试!老娘立马抱着你儿子跳井!”

屋里的儿子仿佛深得这婆娘的真传,居然配合的哇哇大哭起来,秦实的脑袋当时就耷拉了,一言不发就转身往屋里走去,只是那脸上的皱褶又深了几分。

见了秦实这模样,李姓泼妇更是跋扈的不行,依旧不依不饶,对着秦实那越发佝偻的后背继续肆意发泄着情绪:“你看看你养的那个溅货!反正老娘是管不住了!我不管!要么就赶出去!要么就得去说个人家!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总是说不行、不行!问你为什么不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才多大的年纪啊?都抱着男人睡了两年了!名声都坏了!再不许人家就许不出去了!我告诉你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看着办吧你!”

秦实这回转过身来怒视着李泼妇,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像随时要出手痛打李泼妇一般,可良久过去,却是没能发作,悲叹一声,苦着脸说:“你怎么有脸说的啊?咱家里饭是谁做的?衣服谁洗的?你也不看看小纤那手,冻的到处是裂口!能做的她都做了,你动不动就打她她也忍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赶她出去呢?你还有良心吗?”

李泼妇却不管,还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这大冬天的洗衣服,确实是冻的不行,手怕是要冻坏的,自己还是不碰的好,只得嘟囔着说:“行吧,哎呀算了,你也不想想,咱娃儿才一岁多,难养着呢,不整点银子回来怎么养活?外面到处闹灾荒,你总不能为了个外人让咱儿子饿死吧?哎行了行了,俺也不和你多废话了,回头你自己去把那丫头找回来。对了,等她吃了晚饭,再领回来。让她在那小崽子家吃两顿饭,咱家也能省点。”

曹枭和秦纤跑出秦纤家,跑到老远,才停下脚步。

两人互相看看,同时大笑起来,喘着粗气都直不起腰来。

这一招,他们俩可是经常用的。曹枭被曹泰痛打的时候,秦纤也会找个借口大喝一声,然后趁着曹泰不好对小姑娘下手的时候,赶紧把曹枭给拽出来。

“姐姐,李泼妇老是欺负你,太可恨了!现在我还打不过她,不过我长大了一定会保护你的!晚上到我家住吧,我家还有一屋子空着。小是小了点,但可暖和了,烧一捆秸子就够用一夜的。”曹枭一边将秦纤满是冻疮的手塞入自己怀中,一边煞有其事的说着。

秦纤也不搭话,手也任曹枭施为,只是催促曹枭快教自己识字。

秦纤想要识字,因为她不想自己未来成为像村里妇人一样的人。

虽然她也不知道就算识了字,又能如何,可往往正是努力了才能看到希望不是吗?她不想等有了希望时,来不及努力。

她也曾提过想要去进学,秦实倒是颇为赞成,可李泼妇怎么可能放人?

曹枭倒是早早的就开始进学了,儿子废了,老曹山又把主意打到了曹枭的头上,亲自抽空教曹枭识字。

还说等曹枭稍大一些,要托关系将曹枭送进乡里去念私塾。

曹枭本也不想识字,可得知秦纤想识字念书时,他立刻就支愣起来了,每日刻苦钻研,想着多识些字就能多教些给纤儿姐,让纤儿姐开心开心。

曹枭一手将秦纤的两只小手按在胸口的冬袄里,另一只手拿着根树枝就开始在地上写字。

两人就在这田垄间的一处凹坑内避着雪、识着字、聊着天,肩并着肩,脑袋靠着脑袋。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时不时荡漾起清脆的嬉笑声,让这冰冷刺骨的寒风似是都暖了一些。

中午,秦纤帮着曹枭奶奶收拾起编好的草垫,又帮着做饭、烧火、拉风匣子,手脚勤快的替老太太把活都干了。

曹枭奶奶笑眯眯地说:“这丫头真能干,以后谁家能找到你这样的媳妇儿,就烧高香咯。”

曹枭在旁边捣乱,大声说:“姐姐以后是要给我当媳妇的。”

秦纤有些羞涩,脸颊绯红,照着曹枭脑门就是一瓜蹦:“胡说什么呢,臭小子。”

吃完午饭,曹枭心里又痒痒起来,对秦纤说:“姐姐,咱俩下午去套野兔吧?套野兔也行,现在难得能吃到肉了。”

秦纤随口拒绝:“不行,山里雪太厚了。我爹爹他们前天上山,回来说,几个大沟里的雪都满了,看不出道来。一不小心,掉到雪窟窿里,就出不来了。”

曹枭拽着秦纤的胳膊,哀求着说:“咱们又不用走远了,只要找个兔子道,下个套,然后咱俩找个窟窿说说话,等兔子上套不就行了?”

秦纤想了想,点头说:“好吧,拿两个套,一个套兔子,一个套野兔。套着了,咱俩平分。”

曹枭立刻蹦蹦跳跳去准备套子去了。

蛇有蛇道,兔有兔道。

如果走过的道路是安全的,那么,兔子会习惯性的从同一条道上来去。

而且套兔子也很简单,弄个铁丝绕成圈儿就能套,兔子越挣扎,圈儿越紧。

只是需要有人盯着,不然进了套的兔子也很可能被别的野兽叼走。

踩着厚厚的积雪,曹枭和秦纤慢慢地走到山腰,就不敢再走了。

山虽然不高,但山上有几条很深的大沟,都被窝风后的大雪给填平了。要是掉进去了,基本就没救了。

夏天的时候,兔子有草丛来掩护,遮盖它们的道路,隐避它们的身影。

但一到下雪天,兔子找不到吃的,就得四处乱窜,就会在地上留下脚印。虽然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但细心的猎人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找到一处两树之间的兔子脚印,两人把细铁丝做成的套子,系在一根粗树枝上,放在了兔子的必经之路上。

在另一棵树下,两人挖了个不大的雪洞,在里面放上几颗苞米粒,也设了一个套子,等着野兔上钩。

接着找到一个能避风雪的勾缝,两人挤到里面,偎在一起取暖,聊了一些话题又很快沉寂下去,二人似乎都有些心事。

缩在秦纤的怀里,曹枭沉默半响,道:“姐,我听说,李泼妇在给你找人家了。”

想到这个,秦纤有些烦躁,敷衍道“别提她,我是不会嫁人的!”

曹枭又沉默片刻,认真说道“姐,我知道我还小,不是李泼妇的对手。但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想了想,抬头注视着秦纤那娇美的面庞,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有谁馋你,要买你,我会杀了他的。”

听到“杀”这个字眼,尤其是从八岁少年嘴中说出来,秦纤刚开始觉得有些滑稽,但看着少年那坚毅的面庞和那严肃的眼神,秦纤竟说不出调笑的话来。

小小的山沟缝里又陷入寂静之中。

秦纤望着勾缝外边的大雪愣愣出神,好半响才喃喃道“小枭,姐比你大四岁呢,哪有娶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女孩做媳妇的?传出去,村里人不得笑话你?”

曹枭却无所谓,摆摆手“理她们做甚。”

秦纤也不在意曹枭的态度,只接着说“而那李泼妇更是个会撒泼的,见不着银子不撒手不说,就算以后姐成了家,她照样会贴上来吸血的。”

曹枭又往秦纤怀里钻了钻,将秦纤抱的更紧了些“我不管那些,我会快快长大的,等我长大了,我就找个活计挣银子,娶你。”

秦纤宠溺的摸了摸曹枭的脑袋,也不再言语,二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一起看着勾缝外的漫天大雪,不管外头风雪如何,至少这一刻,是独属于二人的岁月静好。


到了傍晚,两人到设套子的地方一看,野兔没套着,倒是套了一只肥硕的的野兔,估摸着在入冬前就攒足了过冬的肥膘。

细铁丝套子是活套,越挣扎勒得越紧,那野兔的脖子都要被勒断了,血水渗入周围一大片的雪里,纵然如此,那野兔子还在奋力挣扎,端是有力。

曹枭兴奋的拿起野兔,大叫着说:“姐,你快看,好肥的兔子!今晚咱能吃顿好的。”

秦纤笑着骂曹枭:“小馋猫,没出息。”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秦纤吧唧吧唧的小嘴巴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相比于家里条件相对好一些,又身为男娃能吃到肉的曹枭,秦纤平时活干的多不说,还要挨打挨骂,除了过年时,秦实弄一块半块肉给她尝尝味儿外,平日里是想都不要想的。

回到家里,把兔子交给曹枭奶奶处理,处理这种野物还得看家里的老人,不然做出来会有很重的土腥味。

曹枭奶奶看见快及老母鸡大小的兔子,也是开心的不得了,手脚麻利的把兔子处理了,喜滋滋的炖了口兔儿汤,又烙了饼。

老太太自己只喝了两口兔汤,吧唧吧唧嘴,回味了一会儿那醇香鲜美的汤味儿,就强行忍下了大快朵颐的冲动。

将两条兔腿分给两个孩子,其余的留给曹山和曹泰俩父子。

曹枭和秦纤挤在一起,津津有味的尝着鲜嫩的的兔腿肉,不住的咀嚼,想要将其中汁水尽量的挽留在口腔中,不舍得咽下去。

一边用曹枭奶奶烙的的饼子沾点汤汁,搭配着吃下,又美味又充实,难得的吃了顿饱饭。

晚上,两孩子抱着几捆晒干的杆子,把小厢房的土炕烧得滚烫滚烫的,又趁着火将息未熄时,跑到屋顶堵住烟囱口,防止热气跑掉。

两人爬到炕上,刚脱下外衣,曹枭就想钻到秦纤被子里去,被秦纤用纤细白嫩的小腿踹了出来,曹枭也不恼,死皮赖脸又往里凑,秦纤又手脚并用把他推了出去,反复几次闹得没了力气才互相妥协:曹枭回自己被子里去,但秦纤同意两人隔着被子搂着睡。

两人在屋里闹完了安静下来,外头却热闹起来。

秦实估摸着时辰,来曹家找姑娘,却见老曹家今晚有肉吃,有些想尝尝肉味又不好意思的秦实被曹山硬拉着坐下,就吃了两块,跟曹山曹泰两父子喝了点小酒,侃了两句,被闹得昏了头,啥也不记得啥也不想了,哼着小曲儿径直回家去了。

小厢房里刚眯起眼的曹枭被外头三个汉子吹牛打屁的的声音惊醒了,小眼睛咕噜咕噜一转,乘着秦纤不注意,一下子钻进秦纤的被窝,紧紧搂住她,再也不肯放手了。

秦纤也被外头的声音弄醒了,刚想听听是咋回事,就被曹枭挤进被窝抱住了,皱着眉头,推搡着曹枭,嗔怒道:“滚蛋!小流氓!怎么又进来了?不是都说好了嘛?都答应给你搂着了!你非要进来干啥?”

曹枭搂住秦纤,哀求着说:“姐姐,姐姐,就搂一会儿,就搂一会儿。哎哎哎,这样这样,我睡了,你再把我掀出去,那我肯定不反抗。”

秦纤却不上当,这把戏曹枭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哪次不是一搂一夜?这曹枭力气又大,睡起来跟个死猪一样,谁推的动啊?

秦纤不住地推搡曹枭:“你每次都这样说!一搂就是一晚上!出去!你给我出去!”

听着秦纤似嗔似怒的娇喝,曹枭只是觍着脸赖着不走,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两人一直闹到后半夜,秦纤也没能把曹枭轰出去,无奈的认命了。

秦纤长大了,已经知道男女之防这个概念了,尽管这是乡下农村。

所以已经不想和曹枭待在一个被窝里了。

可曹枭还不明白这些,而且曹枭手还不老实,动不动问一些让秦纤抓狂无比的问题。

“姐,你怎么这儿长肉那儿不长啊?”

“姐姐,我有些想喝奶,你能不能让我咂一口?”

一把推开曹枭作祟手,又赏了曹枭一个脑瓜崩,秦纤恨恨地骂道:“小流氓!”

曹枭让秦纤把脑门弹得生疼,也有了火了,开始挠起秦纤的痒来。

秦纤怕痒痒,是曹枭多次摸索后得出的经验。

果然,秦纤一开始还能反抗一下,口中恨恨地骂着:“小流氓!臭流氓!死流氓!等你长大了,肯定不是好东西!”

可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

只能眼角带泪的盯着曹枭说“你总说你长大了要保护我,可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这一说,曹枭一下子就老实了,郁闷的转过身去。

秦纤也不理他,同样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后背给曹枭。

没一会儿,曹枭就又转回来搂了上去,秦纤也只是颤抖了一下,也不理会曹枭。

闻着那淡淡的清香,曹枭觉得非常充实,好像拥抱着全世界,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被尿憋醒的曹枭郁闷的发现,不知何时,秦纤又把自己给踹出来了。

放了水,曹枭又理直气壮地钻进秦纤的被窝,搂住熟睡的秦纤,接着睡觉。


到了春天,曹山找到关系,将曹枭送去了乡里的私塾,一周才回来一次。

可就在曹枭第一次放假,一路飞奔回村,急着去见纤儿姐时,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李泼妇把秦纤许了人家,已经收了聘礼银子了。

这个消息让曹枭呆立当场,母亲离开他时,他还不懂事,只知道跟着哭。

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生命中又一个至亲之人要离开他,他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呼吸很困难。

李泼妇不知道在哪里找的门路,居然把秦纤许给了县太尉家的二公子,这个消息让村中老少们嫉妒不已。

县城,对于小小的小河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而县尉是县里的大官,大家不知道有多大,只知道很大很大。

秦纤面无表情的在众人寓意不明的视线中走过,拐着筐,拎着个小铲子,准备上山抠菜,回家喂猪。

“啧啧啧,这李泼妇还真有些本事,居然能把丫头卖到县里去,肯定挣了不少银子吧。”有同样是泼妇模样的妇人感慨李泼妇的运道。

“哼,头发长见识短,一点银子算什么?这秦纤以后可是县尉的儿媳,那可是高枝。李泼妇一家怕是都有好日子过咯。”这妇人的汉子不屑的讥讽妇人没见识。

那妇人刚想怼回去,旁边一看热闹的老汉摇头叹息“哎,就是可怜了这丫头了,都许了人家了,李婆娘还要让姑娘去抠菜,真要把这姑娘榨干净才肯罢休么?做的也太绝了。”

又有人不同意“那可不一定,做这点事算什么?李泼妇可是给她找了富贵人家,以后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净享受了。”

曹枭在人群后走过,对众人的讨论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秦纤长得极美,就算是在村里长大,她也不像村里人。

村里人都说,秦纤和村里人就不是一类人,是城里人才对。

随着秦纤的年龄越来越大,村里的半大小伙子们在看到秦纤时,眼里的光芒也已经不像是孩童时那样了。

本来还有胆子大的敢对着秦纤嚎两声,甚至绕着秦纤打转。

可这时候曹枭就会像疯狗一样发威,不要命一样用石头、棒子的招呼那些人。

小伙子们不敢也不想跟曹枭拼命,渐渐就不再上前了,但看向秦纤的目光,像山里的狼一样,绿油油的很瘆人。

秦纤正蹲在小山头上抠着野菜,肩头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在哭泣。

曹枭缓步走到秦纤身后,抱住她。

秦纤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是转过身来搂住曹枭,什么话也没说。

曹枭看到秦纤红肿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只觉得心中疼痛无比,他很喜欢秦纤白中透粉的滑嫩脸庞,哪怕染上了风霜,也是那样的清丽脱俗。

可是这一刻,他甚至不敢看那张脸,每多看一眼,就仿佛心里多挨上一刀。

他轻轻抹去秦纤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姐,你放心,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要保护你。”

秦纤疑惑的抬起头,发现一向嬉皮笑脸的曹枭竟然也有严肃的时候。

这一刻,她觉得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子后面晃悠的小弟似乎……长大了?

秦纤刚想说些什么,曹枭却已经松开她,向着山下走去,边走还边摆手,说道“姐,我回乡里去了,不用送。”

秦纤伸出手,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知从何说起,这会儿功夫,曹枭已经走远了。

看着曹枭的背影,秦纤心里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曹枭……不一样了。

晚上,秦纤正坐在炕上发呆,李泼妇和颜悦色地走进来,还端着一小碗稀饭,对秦纤说:“这是妈给你煮的,快暖暖肚子,然后就早些睡吧。下个月县里应该就来人迎亲了。”

秦纤皱起眉头,李泼妇几天前刚把事情告诉秦纤和秦实,而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半了……她不禁又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事。

那天,李泼妇一天都不在家,秦纤刚把事情忙完,秦实就拉着她坐到炕上歇一会儿,可没过一会儿,李泼妇就回来了,秦纤本能的抖了一下,刚想起身,李泼妇就开口了,“有人家看上了秦纤,俺答应了”。

听闻此话,再老实的老实人也忍不了,秦实出离愤怒了,当场就给了李泼妇两个耳光。

可谁知一向泼辣的李泼妇却没有恼怒……只是不屑的说道“对面是县尉家的公子,人家给了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够咱家凑合个八九年了。银子呢,俺已经收了。这事儿呢,你要是不肯,也行,等着衙役下来拿人吧。”说完冷哼一声,就起身进了里屋。

秦实呆住了,秦纤也呆住了。

早就知道李泼妇歹毒,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恶毒至此。

知道秦实肯定不同意把秦纤许人,就先把事情定了下来,聘礼钱也收了。

这要是不把人送过去……那可是县尉啊。

秦实和秦纤呆坐在炕上,秦实只是闷闷的喘着气,秦纤的眼泪像脱线的珍珠一般滴落,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苍白。

好半响,秦实才悠悠道“纤儿,是爹害了你……”刚说了第一句,就被秦纤打断了“爹,别说了,我只想静静。”

秦实的头又闷了下去。

又是半响过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秦实缓缓起身,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一样,步履唯辛的迈步出了屋子,步入了那漫天大雪之中。

从那天起,秦实就没回来。

李泼妇也不在意,秦纤则无暇他顾。

收回思绪,有看到手中的稀饭,这一会儿还微微冒着热气,秦纤不禁惨笑一声。

要搁往常,李泼妇绝对不会这样的。想必是自己要到县城里去了,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李泼妇肯定动了借这层关系往上攀附的心思。

秦纤抬起头,眼角犹有泪痕,一脸淡漠的凝视着李泼妇那张脸,像是要用指甲将其模样刻在心里,这眼神看得李泼妇心里也是一阵发毛。

秦纤却只是颤声说:“好好照顾我爹。”

李泼妇只当是秦纤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连声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爹爹的。在城里过上好日子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夜晚,秦纤直挺挺躺在炕上,土炕冷了下来也不在意,只是一直盯着屋顶。

时而可怜自己……

时而痛恨李氏……

时而怨恨秦实……

时而又觉得秦实能把自己拉扯大已不容易……

时而又想起从未谋面的娘亲,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否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知她会不会心疼……

直到想起和曹枭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凄婉苍白的脸上才会浮起一丝丝的笑容,却无人有幸欣赏此刻这绝世容颜。

想着曹枭,她是多希望曹枭现在能在自己身边,她是多希望现在能抱一抱曹枭……

想着想着,她翻身下床,就想跑去曹枭家,可早已经冻僵的身子却没能让她如愿,脚一歪就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这一跌,眼泪再也止不住……


“嗙嗙嗙!”

“咚咚咚!”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进了阳谷县城。

队伍中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身穿大红衣袍的胖墩儿,此刻正春风得意的向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摆手,也不管他人在不在意,只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自从偶然见到那小娘子,就惊为天人,一直铭记在心。

前段时间终于求了他爹,他爹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让姜元到现在这一刻,还觉得是做梦一样。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却没有什么祝福的心思,均是一脸淡漠的看着这胖墩儿少年。

现在的大齐国各地灾荒不断,流民四起,饿殍遍地,哪怕是城里人,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位于河南道内偏北的齐州阳谷县,虽说河南道上边还有个河北道,可现在河北道那么乱,说阳谷县已地处边疆也不为过。

而这县尉家的二儿子却能吃的膘肥体胖,让众人如何接受?

面上谁也不会多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众人心中自然有一把秤。

……

夜晚,县尉姜川府上披红挂彩,灯火通明。

阳谷县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前来祝礼,人群川流不息,一箱箱的礼物让县尉府的下人们跑的腿都要断掉了,绸缎、奇石、金器……甚至还有直接送银子的。

“啧啧啧,这县尉大人可比县令大人还要有排面啊。”有人看着这门庭若市的大场面,摇头感慨道。

“那可不,县尉大人的大公子可是在齐州知州大人帐下做事,县令呢?可没听说有什么大背景。县尉上面有人,当然不怵县令咯。”这一听就是县尉派系的人物。

“是也,是也,抛开大公子不谈,县尉大人主管捕盗之事,这阳谷县现在可是越来越乱了,县尉大人手下那上百名衙役才是我等的护身符啊。”有人咂吧着嘴附和着。

“哎,对了,听说这回娶的新娘子是村里来的?这怎么想的?”有人好奇问旁人。

“嗨,县尉大人三个儿子,大儿子最有出息,小儿子还小,但听说读书很不错。唯独这二公子就……呵呵。”

“呵呵啥呀,阳谷镇谁不知道那位二公子的事迹?县尉大人估计是懒得管了吧。”

……

与外界的吵闹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的婚房内却是寂寂无声。

望着铜镜里化着精致妆容的娇美面庞,秦纤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美丽。

乌黑的三千青丝被挽成庄重的发鬓,被烛火映出微光的金冠上垂泻着七彩琉璃珠帘,搭配着端庄的大红嫁衣,平添了一份贵气。

秦纤在小河村长大,记事起就在小河村生活,从来没有接触过胭脂水粉,更别提化妆了。

轻轻触摸一下自己略施粉黛却难掩白皙的脸颊,一滴情泪滴落下来。

清早,县城里来了嬷嬷、仆从、丫鬟……衙役开道,用轿子将秦纤送到县城,一众嬷嬷丫鬟沉默着将提线木偶般的秦纤摆弄来摆弄去,然后头盖一盖,就送上了轿子。

像是烹饪好的美餐一样,点缀后等待着被享用。

秦纤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凤凰琉璃金钗,握着藏入宽大的袖口中。

她早已下了决心。

就在今晚!

外面的热闹声越来越小,秦纤知道,就要来了。

不久,婚房大门就被推开,一身酒气的胖墩儿姜元步履瞒珊的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发出“嘿嘿”、“嘿嘿”的淫笑。

“娘子,今晚怎么只来了你那后妈,娘子的爹爹呢?怎么不见人?还有你这盖头,怎么自己就掀起来了?”

秦纤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回话,一脸淡漠。

姜元也不在意,贴上去准备动手动脚。

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就见秦纤手里多了那把金钗,用力刺了过来。

姜元愣了一下,但瞬间回过神来,猛然后退,同时伸手抓住金钗。

“嘶!”

金钗并没能扎到姜元的胸口上,却扎破了他的手,直接穿透而过。

秦纤终究没有经验,再加上身心俱疲,憔悴不堪,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她顿时陷入慌乱,一边用力将金钗向前顶,一边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就在此时,姜元一把夺过金钗,心有余悸之下,脸上却露出一丝戏谑。

“淦!特么的臭女表子!跟你爷爷玩这一套是吧?”

他一巴掌就甩在秦纤脸上,直接将秦纤打的跌落在地。

“啪”的一声,却没有听到秦纤的惨叫。

秦纤也是从小就能打架的,刚刚只是第一次要动手杀人,难免生疏,加上多日来茶饭不思,难以入眠,才失的手。

这会被甩了一巴掌,才像是回过神来,捏起拳头就朝着姜元的脑袋砸过去,一拳一拳虎虎生风。

姜元也被唬了一跳,显然没想到秦纤这么彪悍,手忙脚乱的开始格挡。

可秦纤确实体虚,提不起力气,打出的拳头并没有往日那般的威力,姜元找准时机一把掐住秦纤的脖子,恨声骂道

“给脸不要脸!既然你非要作死!老子成全你!”

正准备再动作,突然眼睛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床底下窜了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胸口上多了一把……一把菜刀?

“你!你……”

看到那人是个少年郎,想开口叫人,却被那少年猛的一拳砸在了喉结上,耳中最后听见“咔扎”一声,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看见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姜元,再看看秦元胸口不断溢出的汩汩鲜血,秦纤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曹枭,没错,正是她至今为止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曹枭。

看着第一次杀人后,陷入慌乱的曹枭,秦纤心中五味杂陈。

但她不想在此刻去想别的事情,她冲入曹枭的怀中,紧紧的抱住曹枭,泣不成声。

哭着哭着,她又匆忙离开曹枭的怀抱,抓住曹枭的手臂就说道“快跑吧,不然被发现了就跑不了了。”

曹枭正要回话,却突然听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的外院又嘈杂了起来。

嗯?

难不成这就被发现了?

可是刚刚没让这胖子发出声音啊!

不对,好像是马蹄声……

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传进屋子,这下子曹枭和秦纤都听见了,两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茫然。

马蹄?马?


这里是县尉府,又是深更半夜的,哪来的马?好像还不止一匹。

“小枭,你是怎么进来的?”秦纤这会儿也渐渐冷静下来,趁着外面乱起来的时间,开始为曹枭思考退路。

“后门矮墙,一翻就翻进来了。”顿了顿,曹枭又说“这样吧,姐,待会儿我跑出去,你就大喊,说有人与县尉家有仇,趁今晚人多混乱,摸进来杀了姜元。”

又解释“我进城时就听到,坊间百姓都说这县尉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很多人和他们家有仇。”

秦纤双手攥紧,思考着曹枭给的方案是否有缺漏,在屋内转了两圈,事急从权,没想到别的办法,就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屋外头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纤儿?”

这声音有些熟悉,秦纤吓了一跳,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顾着一边推搡一边用眼神示意曹枭先躲到床底下去。

看到曹枭钻到床底下后,秦纤强行镇定下来,刚想去开门,又灵机一动。

冲过去推开窗户,就地倒下,放声大哭“救命…救命啊!有贼人……”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来人身影的那一刻,秦纤很是意外。

居然是她爹,秦实。

然后她不自觉的看向踹门的人,那个走在秦实身前的中年人像是热源吸引着她的目光,长眉似剑,身如玉树,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很帅,但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茬和黝黑粗糙的皮肤让他像是饱经风霜一般,尤其是这人左脸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虽然已经淡化了,却还是看得出来的。

中年人穿的是铠甲。

不是捕快、衙役穿的那种官差布衣。

不是曾经路过小河村的士兵们穿的皮革甲或者铁片甲。

而是真正的铠甲。

密集内敛的乌黑细鳞包裹着肩腹和甲裙,胸口是一头似龙非龙,似牛非牛的神俊凶兽,雕刻的栩栩如生,有些……有些像传说中的麒麟,仿佛是活了一般,凶狠的盯着自己。

可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个仅是中年的将军,居然是一头白色。

“纤儿。”

秦实开了口,才将秦纤从打量麒麟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但整个人还是懵懂的状态。

“爹?”

可秦纤这一声“爹”叫出口,秦实没什么反应,身穿铠甲的中年人却是身子一震。

秦实此刻躬着身,比平日里躬的更加低,看了一眼屋中姜元的尸体,却并不在意,只是爱怜的看了秦纤一眼,说道

“小姐,老奴曾是忠勇伯府的奴才,听从伯爷的命令到小姐生母身边做事。后来小姐的生母生下小姐后,就长辞于世。将小姐托付给老奴时,最后的遗愿就是让老奴不得将小姐的身世告诉任何人。她想让小姐过平凡的生活,所以老奴将小姐带在身边扶养。”

“这些年虽然老奴做的并不好,可,可还是想着让小姐一直安稳度日、平安一生。却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老奴蠢笨,实在没法子,只得去寻伯爷,幸得老奴身上还有伯府的牌子,能见到伯爷。虽然还是晚了一些,但还好赶上了。这位,就是伯爷,大齐国忠勇伯,镇国大将军,也是,小姐的生父。”

说完,秦实不去看呆愣当场的秦纤,就躬身出了屋子,并关上了门,秦纤这才注意到屋子外面站着的全是身着甲胄的魁梧大汉。

等屋门关上,那气质儒雅却颇具威严的中年人才走上前,蹲下身扶住秦纤。

“纤儿,本将……爹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秦纤那像极了她母亲的脸上布满泪水,我见犹怜的模样,秦子青那早已坚毅无比的心都罕见的疼痛起来。

指挥过大军厮杀,见识过尸山血海的场面,手掌几十万人生死的大齐镇国军大将军秦子青居然也红了眼睛。

这一幕若是被朝堂上的人见到,不知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这一晚给秦纤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先是杀“婚夫”姜元不成,曹枭又突然出现杀了姜元,紧接着秦实带了人进来,说是自己的亲爹……

秦纤本就好几天没怎么睡觉、没怎么吃东西,虚弱不堪,此时更是一肚子疑问。

幸好秦子青很有耐心,一一回答秦纤的问题。

秦子青就是齐国的忠勇伯,也是新上任的镇国军大将军。

齐国立国二百余年,天道庇佑,出过不少贤明之君,二百年来不断阔大国土,终于在当今圣上的手中一统寰宇,尽得天下十五道。

当今圣上极重武事,起年号为万武,就可见一般。

其在位四十七年间,七次率大军亲征。

万武四年,万武帝率领耗费四年时间组建的“征国军”,第一次亲征。因国内政敌作祟,粮草供应不及,使征国军遭遇困境,而且还在山西道起兵造反,堵住了征国军的后路。

但国内政敌却未曾料到征国军战力之强,竟然能够打穿山西道,扫清障碍,平安归来。

万武十四年,万武帝花费十年时间稳固政权,第二次亲征,可蜀道难行,战争持续了半年,无功而返。

万武十八年,万武帝准备好后,再起兵戈,终于征灭东蜀,划东蜀国为大齐剑南道。

万武二十年,吐蕃东侵剑南道,万武帝第四次亲征,打退吐蕃。

万武二十八年,东蜀灭国十年后,东蜀余孽再次反叛,立国西蜀。万武帝愤而亲征,行至半途,万武帝病重,无奈退军。

次年,柱国公温岭代天子出征。期间,柱国公临阵病危,天子门生、平民出身的秦子青临危受命,率精锐奇袭蜀都,逼迫西蜀国少年天子投降,秦子青授封忠勇伯。

万武三十一年,万武帝第六次亲征,北伐靺鞨,收复河北道,自此,天下十五道归于一统。

万武四十二年,突厥扣边,万武帝第七次亲征,正压着突厥打的时候,万武帝却被刺杀了,伤情成迷,结果就是双方议和。

齐国三大军,征国军、镇国军、戍卫京畿的禁军。

征国军是万武帝亲组,乃天子亲军,征调各地精锐兵卒组成,多次出征。

镇国军乃是万武帝在原有边军的基础上改组的,为了应对越来越复杂的边疆局势,将所有边军整合,统一指挥。

禁军负责卫戍京畿。

二十万征国军、三十万镇国军、十万禁卫军共同构成大齐国基。

这六十万军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原本三军均由万武帝直接统领,但万武帝自从五年前病重以来,越发无力。

尤其是不在京畿,镇守边疆的镇国军,越发难以控制。

相对于老牌勋贵和鲁莽武人,素有儒将之风却出身平民的秦子青无疑是最佳人选。

万武十八年时,万武帝征灭东蜀国,龙颜大悦,收养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百名蜀地少年,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秦子青就是其中之一,并很快脱颖而出,被万武帝收为义子。

秦子青也不负众望,于万武二十九年立下擒王灭国之功。

本来万武帝要封个公爵,可朝廷上抗议之声太大。

最终,万武帝只给秦子青封了个伯爵。

这次秦子青出任镇国军大将军,秦子青在军中威望甚重,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大齐祖训,公爵不得独领一军,只能代领。而镇国军这样的国之重器,万武帝也不能让侯爵染指。

所以,万武帝给秦子青封爵时,就想到了这一茬,戏耍了众臣一把。

年前黄河决堤,齐国内出现多支起义军,朝廷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北边的靺鞨人趁机作乱,河北道告急。

老皇帝命秦子青率军进河北道平乱,正巧路过阳谷县北面,又正巧被赶路半月有余秦实寻到,赶来救秦纤。

而秦纤的母亲是西蜀国公主,秦子青于万武二十九年攻入西蜀皇宫时救下,本应压作俘虏。

但爱情来的猝不及防。

一位是有着倾城之色、身份高贵为公主的靓丽少女。

一位是少年成名,手握大军立下大功的青年将军。

那一年,桢楠树下,绝美少女让青年将军有了一生仅有一次的怦然心动。

那一年,兵荒马乱,青年将军给了少女最大的安全感。

但年少的公主再不谙世事,也懂得了什么是亡国之恨、什么是灭门之仇。

而且秦子青还是蜀人!

领齐军灭蜀的蜀人!

面对秦子青的示爱,她毅然的拒绝了。

她绝不会接受秦子青!

可,当一位少年成名的青年,一位手握大军的将军,一位立下不世之功的战神。

征服了一国,却被一个女孩拒绝……

秦子青做了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强行占有了那个少女。

事后,少女多次自寻短见,均被秦子青或者秦子青派去盯梢的人救下。

后来,万武三十一年,秦子青跟随皇帝北征,老实的秦实被派去照顾少女,且防止少女再寻短见。

可秦子青人都走了,老实的秦实怎么能有公主聪慧?

但是,少女在准备好了要自尽时,却悲催的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母亲?自己要做母亲了?

猝不及防到来的生命让少女犹豫了。

作为母亲的天性让这个饱受折磨的少女选择生下这个孩子。

就这样,秦纤出生了,是公主起的名字。

纤,细也。

微小。

柔弱。

就像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一样。

也像国家的国祚一样。

都是那么的脆弱。

诞下秦纤后,抚养了秦纤几个月,在听闻秦子青远征结束,即将归来时。

她求了秦实,让把孩子带走,带到无人认识的角落里,带到微小的小村去。

而忠厚老实的秦实,也早就在日常的相处中,被心性善良、为人淳朴的公主折服了。

贵为公主,却从来和善待人。

看似柔弱,却外柔内刚。

在秦实的眼中,公主就像一朵梅花。

任风吹,被雪打。

却能在苦寒之中盛开。

不顾自身处境的艰难。

依旧散发清香。

秦实带走了秦纤。

公主香消玉殒。

秦子青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夜之间白了头。

当时年仅二十六的他,是打仗的天才,是政治的庸才,是爱情的蠢才。

他喜欢那个女孩,他爱上了她。

他知道女孩也喜欢他,但绝不会接受他。

如果他是普通人,那他不会做什么,或者做不了什么。

可他是三军统帅,是战神,被众人拥趸。

士卒们的崇拜、将领们的尊敬、国公的欣赏、太监们的谄媚、陛下的圣眷……

这些让他飘到了天上。

若不轻狂,愧对年少。

对待他爱的,却得不到的女孩,他选择了占有,而不是放手。

在那以前,除了打仗,他没有别的爱好。

尽管在他出征前,已被赐婚,他不喜欢那个女子,却不敢也不想也不能违背陛下的意愿。

可那个女孩是无辜的,他不能把过错怪到女孩头上。

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不贪财物,不好酒色,不恃强凌弱……

他曾经认为,他生命的意义就是战争。

他在战乱中出生,他为战场而生。

他将此当做志向。

他成功了,他灭了一国。

但他迷失了,人生的下一站在哪儿?

他陷入了黑暗的那一刻,光亮就在前方。

他很幸福,他遇到了那个桢楠树下的青衣女子。

他很不幸,那是西蜀公主,西蜀被他所灭。

他身为蜀人,灭了蜀国。

可他确定,那就是他余生的意义。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他的余生。

回朝后就辞官,带着家人隐居。

找个院子,种下桢楠木。

公主抚琴,将军武剑。

可就算他血液上涌,冲动的强占了公主。

刚烈的公主也不愿意从了他。

恢复冷静的他内疚无比,却依旧死死的拽住公主,不愿意让她离去。

他很痛恨自己的占有欲。

他已经后悔了,却还是不愿意放手。

没了公主,他的人生将黯淡无光。

内心的煎熬和公主的折腾让他头疼不已。

本想用时间和耐心来抚慰公主伤口。

他从未因为公主一刻不停的折腾而生过一次气。

但在蜀地滞留一年,等局势稳定后,刚回朝,战事又起,靺鞨人侵入河北道。

陛下对他有大恩,他不能在这种时刻辞行,只能随军出征。

临行前,选了忠心耿耿又忠厚老实的秦实带领丫鬟招呼公主。

谁知回来时,只留下了丫鬟和一封血书。

公主用血警告他,他已经祸害了她,若是他敢将他们的女儿拉入权贵的漩涡,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多么无力的狠话。

秦子青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怕过这个?他手上沾了数十万人的的血,鬼是什么东西?鬼算什么东西?

可他还是从了公主的遗愿。

他不愿让那个被他伤害的遍体鳞伤的公主再伤心了。

他只是时常告诫手下,只要有奴仆求见,就让进来叫他,尽管为此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他不在乎。

因为他的人生,再次陷入了黑暗。

这一暗,就暗了十六年。

终于,十六年后,光亮再次出现!

……

这个白发的中年人缓缓说出了他的经历,可能是太久的孤单,无法倾诉。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语气平缓,神色平静。

只有不断涌出的泪水诉说着他的悲伤。

秦纤也早已泪流不止。


藏在床底的曹枭也惊呆了。

这一切对于这个乡村少年来说太天方夜谭了。

与他一起长大的纤儿姐姐,居然有这么复杂的身世……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又是什么人呢?

还有,这个世界居然这般的大?

……

秦子青许久没有这样吐露心声了,说完想说的话后,才看向地上姜元的尸体,以他的智慧,一眨眼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怜的姜元,现在才引起秦子青的注意。

秦子青又看了秦纤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赞叹之意愈盛。

这丫头不仅长的像极了她娘,这性子也不能说像吧,简直一模一样。

至于姜元死了,那又如何?

一个小小的县尉之子罢了,秦子青提一嘴的兴趣都没有。

秦子青温声问道“纤儿,跟爹爹走吧?现在这世道越来越乱了,你不在爹身边,爹爹很担心你。也给爹一个机会,以后好好照顾你,好吗?”

秦纤有一些纠结,倒不是因为秦实。

归根到底,秦纤过去的人生中,受了李泼妇那么多年的折磨还不够么?秦实于她而言,有恩,也有怨。

恩,秦实听了自己娘的话,带走自己抚养,不管怎么说,也把自己拉扯大了。

怨,多少个日日夜夜,秦实窝囊的看着自己被李泼妇辱骂、殴打,谁能不怨?

所以她最多在以后有能力时,多给秦实一些银子,报答他养育之恩。

但真的恨死了那个噩梦般的“家”,和那个恶毒的妇人。

秦纤纠结的是曹枭。

她不想和曹枭分别。

但是她还不知道秦子青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跟秦子青走后,会有什么样的境遇。

自己的命运都是未知的,又怎么能拽上曹枭呢?

而且,曹枭也有自己的家人,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有慈爱的曹奶奶和善良的曹爷爷。

难道让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爹”将曹枭一家都安置了?

曹枭的家人会不会愿意呢?

秦纤还是没有向秦子青张嘴,也隐瞒了躲在床下的曹枭。

秦纤已经决定独自跟着秦子青走了。

“秦…爹…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让我缓缓?”

秦子青表示理解“好,爹就在门外,等你。”

等秦子青走出去以后,曹枭才从床底出来,整个人还有些懵,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秦纤上前抓住曹枭的手臂,曹枭才回过神来。

“小枭,姐要走了。”

“姐,你能带我走么?”

“小枭,那你爷爷奶奶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曹枭反应过来,是啊,自己要是走了,爷爷奶奶怎么办?

没等曹枭再犹豫,秦纤就说“再者说,姐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等姐安定下来,就托人给你送信。不过,姐现在也算嫁过人了,你嫌弃么?”

听秦纤这么说,曹枭着急忙慌的要解释,就被秦纤按住了嘴巴。

“嘘!外面还有人。姐知道的,姐知道的。那你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来找姐,好不好?”

曹枭郑重点头。

秦纤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顿时如雨后初晴、半夏花开,惊艳无比。

秦纤又深深地看了曹枭一眼,仿佛要将他刻进心里去。

从曹枭两三下就杀了姜元那一刻开始,秦纤就感到,曹枭是真的长大了。

突然发现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子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长的也是蛮帅的。

时间不多,秦纤推了推曹枭,曹枭明白她的意思,两人的默契早已不是一般的深厚。

曹枭走到窗边,又转回来紧紧抱住秦纤。

“姐,等我,一定等我。”

…………

向身后看去,看不见尽头的大路上,除了被微风卷起的尘土,路边歪歪扭扭的不知名树种,没有任何的人影。

曹枭心中突然觉得空落落的,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他觉得很难受,很迷茫。

不仅仅是因为他杀了人。

秦纤的离开,对曹枭的打击,比他母亲离开时更大。

母亲离开时,曹枭根本就不懂事。

而且很快就有了秦纤出现在曹枭的生命中,填补了曹枭缺失的母爱,缓解了曹枭对母亲的思念。

秦纤像是曹枭的姐姐,也像是曹枭的母亲,在他冷时温暖他,在他脆弱时照顾他,在他调皮时揍他……

尽管有时被秦纤揍的很疼,但他从不回手,只在夜里爬到炕上折腾秦纤。

现在秦纤走了,相当于曹枭又一次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那一份温暖。

尽管很相信秦纤,但还是忍不住担忧,纤儿姐会不会忘了我啊?

曹枭呆呆地站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

剩子、狗子从村里走出来,俩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出场方式。

一路走来就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弄得人家鸡飞狗跳,家家都是怨声载道。

问题是还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俩瓜娃子跑得贼快,根本逮不住他们。而且他们天天无所事事,可自己家总有忙不尽的农活啊。

两人一到村口,就见到呆呆的曹枭正往村里走来,两人今日正好被揍了,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剩子想要找茬,当即就过来推搡曹枭,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小寡蛋,大寡蛋嫁人了……啊!你打我?你特么的敢打我?狗子,揍他!”

曹枭本来就不爽快,看到有人送上门来,一点就着,直接动了手。

而且根本不顾防守,直接以伤换伤,拳拳打肉,打的狗子剩子嗷嗷直叫。

可惜,从城里走回来,走了一晚上,心力交瘁。

刚退了一步,准备发力,走了一晚的小腿却软了一下,狗子逮住机会,趁机把曹枭摔倒在地,准备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住手!”一道壮实的身影飞速跑了过来。

狗子剩子一看,是薛云飞。

两人暗叫不好,一个曹枭就很难对付,两人已经挂彩了,这薛云飞又是个能打的。

狗子剩子对视一眼,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放狠话“你们俩等着!俺们还会回来的!”

薛云飞的爹以前是和曹枭他爹曹泰一起混的。

薛云飞和曹枭又意气相投。

自然而然,两人就成了兄弟。

但是与性子野的不行的曹枭不同,薛云飞性格沉稳、懂事顾家,大部分时间都帮着家里忙活。

但这并不影响他和曹枭的情义,一般曹枭得了什么好玩的也会去找薛云飞。

彼此有什么事了,对方也是随叫随到,当然,一般都是曹枭喊薛云飞。

两人性格不同的原因可能也在于家境。

曹枭他爹不靠谱,却还有爷爷奶奶顶着。

薛云飞虽然父母健在,但爷爷去了,奶奶病了。

这年头,穷人是不敢生病的,饭都吃不起了,还看病?

但薛云飞一家都是孝子,始终坚持给薛奶奶看病。

曹枭父亲曹泰年轻时还是存了些银子的,前段时间曹奶奶说银子没了,曹泰还有些疑惑,其实是曹奶奶拿了一些接济给薛奶奶看病了。

两家是四代的交情,曹奶奶薛奶奶的父辈就认识,曹奶奶薛奶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薛父和曹泰是一起打架拜过把子的,薛云飞和曹枭同样是在一个壶里尿尿的兄弟。

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能接济一些是一些吧。

所以,曹枭家的日子还是过的下去的。

薛云飞家却是揭不开锅了。

曹枭自然有资格野一些。

懂事的薛云飞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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