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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

平凡大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魔,有些人,只是在善恶抉择的时候,选择了后者。曾经被最亲的人骗到走投无路,所以走错了路,现在我想把那段隐藏在内心的经历写下来。我很庆幸,我现在的生活很安稳。事件无法还原到百分之百,但尽可能还原到百分之八十五,请勿对号入座,谢谢。

主角:   更新:2022-11-17 11: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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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金盆洗手》,由网络作家“平凡大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些人天生就是恶魔,有些人,只是在善恶抉择的时候,选择了后者。曾经被最亲的人骗到走投无路,所以走错了路,现在我想把那段隐藏在内心的经历写下来。我很庆幸,我现在的生活很安稳。事件无法还原到百分之百,但尽可能还原到百分之八十五,请勿对号入座,谢谢。

《金盆洗手》精彩片段

我是一名番茄的读者,近期因无意间看了一本自传体小说,我抽了一夜的烟。

回想起了当年那段黑暗的过往,我想尝试把它写出来。

PS:没写过小说,也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因为他太长太复杂了,大家可当成一个故事慢慢看。

我出生于东三省浑江一个普通家庭,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爸爸,父爱在我的童年是是一个很陌生的词语。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同学放学都有自己的家人来接,有的开豪车,有的骑摩托车,甚至有走路陪伴的我都很羡慕,我妈要赚钱撑起这个家,所以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独立的性格。

我很庆幸我有一个很好的妈妈,她能很好的照顾到青少年时的心理期,她不止一次的告诉我:“王志,你记住你有爸爸,并且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现在只是在为自己的过往赎罪,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会真真正正的团圆在一起。”

也正是母亲的叮嘱,单亲家庭的我并没有走上歪路,我性格开朗,并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妈说了,她希望我变得很好,希望我能改变这个家庭的现状,也希望有一天我的爸爸回来了,能因为我而自豪。

我要变得很好,我要在我爸爸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出息的儿子很骄傲,正是因为这份信念,13年,我考上了北春大学。

而我努力的换来的人生,也毁灭在这里。

那个东西叫校园贷。

我相信现在这个名词大家并不陌生,但当时刚从小县城走上大学的我,真心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而正常,我也根本不会去碰这个东西。

原因是那会儿我有个哥哥,是我四舅家的孩子,我妈那一辈儿四个哥哥,一个姐,我妈最小,所以是我妈四哥的儿子,跟我关系正经不错,从小一起玩儿,比我大三岁,早我三年考到了北春其他的大学。

北春是我们这的省会,几乎大家都会往这考。

那个时候我就经常看到他朋友圈发一些文字:有想要苹果手机的找我,正经货源,后顾无忧。

当时也仅仅是内心好奇,寻思我哥这是做了什么兼职,我连问都没问过,直到那天他微信问我:弟弟,你想要苹果手机不?

都问到这了,再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了,我就问了一下怎么回事。

我哥说现在新兴起了很多分期平台,比如某乐,某趣,某贷等等,他们为了迅速扩大影响力,需要刷单,他有个姐夫,科技公司的大老板,就是跟这些平台合作的干刷单这事的。

需要找大学生,在这几个平台挨个分期购买一个苹果手机,然后在寄给他姐夫,由他姐夫返还给平台,因为这些平台都是发展初期,要找很多人,所以在烧钱抢市场,每个平台都会给他姐夫一些酬劳,他姐夫很大方,就直接给帮忙刷单的人留一个苹果手机。

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懂,说白了就是,找同学A在七八个分期平台,分期下单七八个苹果手机,然后自己可以留一个,其余的邮寄给我哥的姐夫,由我哥的姐夫返还给平台,而留下的那个手机,就是自己配合刷单的福利。

我现在自己听着都感觉像煞笔,但当时真的一个是因为年纪小,确实没见过世面,另一个那是我哥,我相信他不会骗我,我就同意了。

事后有专门的人找到我,那个人叫什么我确实忘记了,时间太久远,只记得长得挺帅一男的,他要走了我的身份证跟做一些配合,当时我一个人大概0元首付分期了七个苹果手机,其中有两家还是线下的。

那天他带我去了一个0元分期的实体店,叫壁虎,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那个店长跟他说了一句悄悄话:这里的店员都是自己人,话都可以正常说,没事。

我当时也没明白啥意思,只听说都是自己人,我心里更把握了,果然是刷单,都自己人。

一切都搞定后,也真的给我留下了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没拆封,转手就被我低于市场价五百块钱卖了。

我缺的不是手机,是钱。

在后来我哥跟我说,我可以发展下线,就是我再去找别人做这件事,他姐夫给他两千块钱,他在给我一千,但因为我们是亲戚,他直接把他姐夫的微信推给我了,也就是说,我找一个人,两千块钱直接给我,我哥不抽我的。

那个人叫马洪亮,我现在朋友圈都挂着一句十年前发的,马洪亮我草你血妈,我一直都没删,这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加上马洪亮的微信后, 一听我是我哥的弟弟,对我特别好,我还没找人呢,就给我转了两千块钱,让我在大学吃点好的,后来我也跟着叫姐夫,对外也宣传这就是我姐夫。

因为确实拿到了手机,加上亲戚关系,这事我跟了我两个发小说了。

有一个叫孙彬,跟我是同一个大学的。

另一个叫林旭,学校就不透漏了,是北春知字开头的一个动漫学院。

俩人跟我关系都很好,听说到这事,也都觉得这是好事,说实话当时有点比我还感兴趣,一阵配合后,俩人都拿到了自己的福利,我也同样拿到了四千块钱抽成。

再然后我跟我哥一样,跟他俩说了可以代理的事,直接把马洪亮的微信推给他俩了,后面的事我就没在管,也没在拉任何人,因为我总感觉隐隐的不对劲。

直到一个月后,我忽然收到了一条还款信息,我当时问马洪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很正常,不用怕,刷单吗,是要还点走流程,还三期就行,这钱都是我们公司来出,不用你们出。”

说完他真给我转了第一期需要还款的钱,随后的几天,我挨个收到了还款提醒,他也都挨个给我转了,包括林旭,孙彬他们的,也都给转了。

这期间我安心的感受我美好的大学生活,说到大学必须聊聊好看的女生,大学时候的女孩都长开了,也学会儿了穿搭,我们班就有一个特好看的女孩儿,叫林依,我俩还同桌过一阵子,但她学习总挂科,我还很好奇的问过她:“咱们这不是重点大学吗,你咋考上来的?”

杨依朝着吐了吐舌头:“我家里花钱找人上的。”

我直接惊了,问她你家里是干啥的呀?

杨依努了努嘴:“也还好啦,我爸还凑合,当个管事的。”

这样美好的生活进行了三个月,直到三个月后才发生了一件天塌了的事,马洪亮跑路了。


其实早在此之前,我就已经隐隐的感觉事情不对劲,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一步已经迈入,就没有退出的余地。

从第三个月开始,马洪亮就开始不给我们还款的钱了,那时候他人还没跑,只是告诉我们,催款短信电话都不用管,都是正常流程。

眼看着催款信息已经从提醒,变成了恐吓,我们几个心里每天都只剩下了慌张和提心吊胆。

直到有一天,这种慌张彻底成了噩梦,那天是中午放学,我跟室友张建行在学校餐厅吃盒饭,忽然我收到了另一个室友发的短信,提醒我别回去寝室,寝室有人找我。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声,吃饭都变得没心情,跟张建行说了这件事,我们俩分析了一下,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干脆就回去看看,不行就干。

我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初高中的时候,大家混的也都不错,谁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但这次我真错了,我跟张建行回寝室的瞬间,寝室里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头发喷着发胶根根立的男人问了一句:“谁叫王志?”

我刚说了一声我是,那小子直接从手包里掏出一根电棍,眼看着就要往我身上怼,嘴里呵斥道:“草你妈还不还钱!”

之前也打过架,最多用的就是甩棍,哪见过这磁拉磁拉冒火星子的电棍,当即吓得有点毛楞了,嘴里一个劲的喊着:“还,还还还!”

那个时候大脑已经空白了,但我仍记得一个细节,关键时刻张建行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挡在我了我的面前。

听我说还钱,那小子把电棍收了起来,拎着我的衣服坐在下铺,另一个椭圆形脑袋,寸头,身体很结实的男人坐在我的身边,淡淡的问道:“这么小就开始学人当老赖,不好吧?”

这个大哥的语气很和善,但很有威严,显然他才是领头的,我赶紧把实情跟他说了一遍,我说我可能是被骗了,这钱不是我借的。

带头的男人听完,皱了皱眉:“你给你姐夫打个电话。”

我赶紧拿出手机,给马洪亮拨了个电话,那时候他还是正常接我电话的,我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句:“要账的来我寝室了,他让你接电话。”

随后马洪亮跟我身边的大哥对峙了一下,大概交流如下:

马洪亮:“怎么的,道上的呗?”

大哥:“你别管道不道上的,这钱你出不出就完了。”

马洪亮:“你说话给我客气点,东北不是就你有人,你告诉我你在哪,叫什么。”

大哥当时说了一句:“周正强,你就来你弟弟的学校,我在这等着你。”

马洪亮:“草,你给我等着,煞笔。”

骂完之后马洪亮就把电话挂了,大哥也耸了耸肩膀看着我:“我信你是被骗的,但他肯定是不能给你还钱了,自己想办法吧,奉命办事,我们是x分期的,今天不拿了钱,我肯定是不能走。”

当时大概是七千多块钱,我身上也实在没那么多钱,我说我想想办法,那个时间段我几个室友出去了一趟,后来十来分钟后,其中一个室友开门叫了我一声,我看了一眼我旁边的大哥,他示意的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走出去,几个室友把我围住,一人给了我一沓钱。

“这是我们刚才出去凑的,你先把钱还上吧。”

“凑得最多的是春水,他把助学贷款的钱取出来了。”

当时的一瞬间我特别感动,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收了大家的钱说了一声谢谢。

再次回寝室的时候,我把钱递给了带头的大哥,大哥把钱给旁边的根根立数了一下,根根立说了声正好,当我把钱还上之后,大哥朝着我摆了摆手:“看得出来,你小子不是那种流里流气的小地痞,你留个我电话,以后再北春出啥事了,我能给你摆平。”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出了这事,我心里已经大概确定马洪亮这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根本不存在什么合作刷单,就是利用传销心理去坑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而之所以给还三个月,是他们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从而压制住不爆发,去有充足的时间骗更多的人。

现在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线下门店的店长跟带我去办分期的技术员说这都是自己人了,他们之间肯定是有合作,店长带头坑老板,反正店长只是签单子,至于分期的人还不还钱,跟他没任何关系,他肯定参与了利益分成。

而现在,正是暴雷的开始。

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我要把这钱给室友们还上,他们凑的都是自己全部的生活费,我走到操场楼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我哥打了个电话。

我哥一听这种事情,他也预感到了不好,说你别慌,我给我姐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他姐说的,反正最终这笔钱,她姐确实转到了我的支付宝,我把室友们的钱还了。

自那以后,我整天都提心吊胆,整天都活在噩梦里,既然x分期有暴力催收,别人家肯定也都有,我每天都无时无刻的害怕有人去寝室找我。

我每天躺在寝室上,只要但凡寝室门口聚集的人多点,或者有点很大的动静,我心里都很紧张。

那时候马洪亮也跟我彻底摊牌了,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科技公司大老板,他也就是个代理,那些手机寄给他,他看都不看,直接转寄给了上面的人。

甚至他还说,我们前三个月还款的钱,都是他个人垫付给我们的,那人根本没给他钱,现在他也没钱了,手机也不在他那,反正大概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伴随着一天又一天的开始,暴雷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我收到了无数的恐吓短信,恐吓邮件,甚至是律师函。

孙彬跟林旭他们因为是比我晚办了一个月,但他们也开始逐渐暴雷了。

最让我绝望的是,他们俩都跟我说了一个消息。

“完蛋了王志,我代理的时候,还拉了一个朋友……”

“他妈的,我拉了我们寝室五个,跟大二的一个学生会的……”

那一瞬间,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躺在寝室的床上,脑海里数着人数,孙彬,孙彬的朋友,林旭,以及他的六个朋友。

这对我来说,就是九个人。

每个人平均下来大概四五万块钱,这大概是一个小四十万的缺口,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 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我先把两个人都安抚了一下,我说这事交给我解决,出啥事我都顶着,你们不用担心,但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一点办法,甚至我每天也活在提心吊胆中,我也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大一学生而已,但他们俩是我兄弟,跟我一样家里条件普通,我宁愿让我自己抗更多的压力,让他们心里轻松一点。

我拿起手机给我哥打了个电话,我哥现在也知道了这事是个骗局,准备带我们大家一起去报案。

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这事我们都办理了,你没办呢?”

我哥很真诚的告诉我:“他们这个校园贷,是针对大一到大三的学生,大四的不知道为啥,不给办理。”

其实现在这事很好理解,大一到大三的学生,他跑不了,他终究要在学校待,要在寝室住,而就算学生想因为这事不念了,家里肯定不让,最终家里也会把钱还上,但大四的就不一样了,随时可以离校,人都找不到。

第二天中午,我让孙彬跟林旭把他们的朋友都组织了起来,我们一共是十一个人,我们这帮人都没有报案经验,先是来到了北春公安市局,结果市局的大门我们都没进去,保安直接拦住我们:“你们干什么的?”

我跟我哥赶紧上去解释:“大哥,我们是来报案的,我们遇到了诈骗。”

保安一脸的不耐烦:“保安你们打110,在这报案不好使。”

我们也不知道保安说的是真的假的,但还是站在原地打了110,客服听完我的描述,说其余的都是虚拟店,不好找,让我们去实体店壁虎分期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客服的指挥,好像让我们找到了希望,赶紧打车来到了壁虎分期附近的派出所,民警一见我们这么多人,压根没有让我们进的意思,在门外大厅就把我们拦住,问我们什么情况?

我把这件事又跟民警说了一遍,民警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我们把学校挨个说了一下,民警眼神忽然一亮,就好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一样,脸色大变“那都是二道的(区名),我们这管不着,你们得去那边报案。”

我们就这样被赶了出来,我们这十一个人分两个学校,林旭那边学校占的多一些,所以我们决定去他们学校附近的派出所,依旧老流程,有民警把我们拦了下来,问我们干什么的?

依旧是我走在最前面,把已经倒背如流的前因后果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民警让我们进办公室了,我心头大喜,但走进去后,民警坐在桌子淡淡道:“你们这个报案立不了案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问我:“第一,你说你们被诈骗了,他们骗你什么了?你被骗的是什么?那钱是你的,还是那手机是你的?那都是人平台的东西,不是你的。”

“第二,你说你们被骗了,但这里面的流程,哪一样不是你们自愿的?他不是只拿你们身份证就能办下来吧,不也得你们签字点头同意吗?”

民警这一番话,把我们十来个刚满二十的小孩子说的一愣一愣的,觉得说的好像挺有道理,这要换现在,我直接一句滚你妈的,煞笔。

毫无疑问,最终我们又是书魂落魄的走出派出所,经过这一脸折腾,一下午的时间都过完了,我哥提议今天就先到这吧,回去再想想办法。

临走的时候,我哥拉着我给大家鞠了个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碍着孙彬跟林旭的面子,大家也都没说什么,打车回各自的学校。

那个时候的心情已经沮丧到极点,我哥又说了一句:“咱俩再找个律师事务所看看吧。”

我赶紧点头,折腾一天说不累是假的,并且刚上大一的时候本就是秋天,过了几个月,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在外面冻得要死,但一听说还有希望,我比谁都抱有期待,又跟我哥打车找了个附近的律师事务所。

在律师面前,我把事件第五次重复了一遍,律师还拿了个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我说的人物关系,最终听完我描述,律师直接断定:“是诈骗,这绝对诈骗。”

“可警察说不是啊,您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律师歉意的摇了摇头:“这我走不了,我出去是要花钱的。”

我叹了口气,问律师多少钱,他说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的数字,最终这次咨询要了我二百块钱。

有了专业律师的肯定,我跟我哥底气足了一些,再次回到林旭的学校附近的派出所,我是真不知道警察跟律师是不是沾点不和,我刚说完律师说这就是诈骗,民警直接炸了:“谁说的?哪个律师说的?你直接让他过来说来!”

十分钟后,我跟我哥再次无奈的出现在派出所门口,身心疲惫。

“今天就到这吧,咱俩也撤了吧。”

我哥点了点头,我刚准备拦车回学校,我哥忽然把我叫住:“小志!”

我转身回头:“咋了哥?”

我哥严肃的跟我说:“这事咱别管了,咱管不了,你是我弟弟,我想办法把你的钱补上,你那几个朋友的都别管了,也根本不管咱们的事。”

听到这话,我脾气有些止不住了,有些生气:“那怎么可能啊?孙彬跟林旭都是我找的,我怎么可能不管他们?”

“就算他俩是你找的,那就最多在带上他俩,其余的那七个,让他俩自己想办法去,那七个人是他俩自己贪,这管我们什么事?”

“人警察都说了,咱们每一个人都成年了,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咱们也没逼他们吧?”

我哥说的话也许可能不无道理,但这种事是我绝对不能想的,我王志虽然不是大善人,但绝对是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从小到大,我宁愿自己吃亏,我都不愿意跟我关系好的人吃亏。

我觉得情义很感情,比这笔钱重要的多。

孙彬跟林旭家里我都了解,跟我一样普普通通的家庭,让他们俩的家庭承担这么大一笔钱,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

包括我哥给我带来了这件事,我都没有怨恨过他,但他让我别管他们了,我心里挺赌气的,当时可能是觉得他自私吧,直接拦车走了,回去的路上把他微信都直接给删了。


我哥也知道我生气了,一直添加我好友,毕竟是我哥,我也不能真这么绝情,到学校的时候就给加回来了。

加回来后,我哥又给我发了留言:我不是不让你们管他们,是我们真没那个能力,我们什么家庭你不知道吗?

看着心烦,我也没搭理他,直接把聊天框关了。

一整天没吃饭了,我一个人坐在学校的食堂一楼吃盒饭,忽然感觉到一道亮丽的身影坐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了一眼,是我们班那个挺好看的女生,杨依。

此时她穿着一身粉色的休闲装,戴着一个鸭舌帽,对我好奇道:“王志,你今天怎么又逃课了?”

我有些尴尬,敷衍了一句:“最近有点私事儿,处理完了就好了。”

“那你可惨了,今天英语课上老师点名点到你了,你没在,说要给你挂科,这可影响你以后考四级诶!”

这事虽然听着像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但当时听完我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有一丝苦涩,这跟我现在遇到的快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事来说,这貌似很微不足道吧,最起码英语老师不会去我寝室打人吧?

见我愣神,杨依还以为我是被吓倒了,赶紧补充道:“诶诶诶,不至于,不至于的啊,你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我不知道杨依想干啥,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他了,那时候我的手机还真不丢人,我家里虽然条件一般,但我妈知道上大学不能太寒酸,给我买了一个两千多的当时是小米的最新款2S。

我不知道杨依在摆弄啥,大概过了三分钟,又把手机递了回来。

我正好奇杨依干啥了,手机忽然传来一个震动短信提醒:“行,知道了,下不为例。”

这时候我也终于知道杨依干啥了,她拿着我的手机给英语老师发了一大段长篇大论的好话和甜言蜜语,甚至有几个词语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直立。

我白了她一眼:“大姐,你发的时候也考虑一下措词啊,那美的不可方物,闭月羞花,梦中情人,是我能发的吗?”

见我不领情,杨依也没好气道:“切,真农夫与蛇啊,那我不是学渣吗,哪像你们这学霸,能想到那么多高大上的词儿?”

说完,杨依把面前的鸡公煲推到了中间:“一起吃吧,我吃不完。”

鸡公煲跟黄焖鸡不同,至于到底不同在哪,我也不知道,反正整个大学生涯我就吃过一次,太贵了,吃一顿得三十四左右。

有女孩子在我面前,我也不好意思吃,就象征性的夹了几块,出食堂前我还给杨依买了一瓶水。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安静,除了收到一些恐吓短信跟律师函倒是没什么,我记得有一条最让我心态崩盘的短信:

“王志,你欠钱不还,我张龙虎已经抵达北春市,于晚上之前到北春大学一寝516,退订回T。”

我当时气得直接回了个“T”。

我们本来心里基本上已经能接受这件事了,但接下来我们所有人又面临一个恐慌的事情,那就是在签约分期合同的时候,我们是留了父母联系方式的。

当时带我们办理的那几个傻缺技术员(暂且还叫他技术员),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我们留假的,我们都二逼呵呵留的真的,很快我们的家里人就能收到这些电话,到时候就真的瞒不住了。

纸包不住火,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把这件事都坦白告诉自己的家人。

趁着周末假期,我,林旭,孙彬,张建行四个人包了一辆跑线车回到了浑江,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车程。

我妈事先知道我回来,给我准备了好几个菜,我到现在都认为我妈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女人,而我也出奇的懂事。

上初中的时候,大家都得瞒着家里出去上网包宿,我整个初中的时候都没进过网吧,直到毕业的时候,我跟我妈说:“妈,我没见过网吧里什么样,想跟张建行去网吧玩一夜,看看啥样。”

我妈是笑着点头同意的,还给了我二十块钱,让我给张建行买点好吃的。

上高中的时候,所有家长都是禁止早恋的,我每次收到女孩子送的情书跟礼物,我都大方的把东西带回家,每次我妈都会问我:“这个有照片吗?我看看长啥样。”

最重要的是,从小到大,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蹬鼻子上脸,我妈都从来没骂过我,甚至还会跟我一起想办法面对。

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妈,整个饭桌上我都在找机会,直到饭都吃完了,我还是没敢开口,见我妈要起身收拾碗筷,我才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妈,你等一下。”

我妈差异的看着我,为了缓解氛围,我先是自我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妈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害怕哈,反正事儿都发生了,咱慢慢想办法解决。”

我妈点了点头说行,等着我说下文,我就把校园贷事件跟我妈说了一遍,但我没敢说有黑社会去我寝室堵我这些细节。

我妈听完后脸色很担忧,想了半天,开口道:“这事这样,家里还有个几万块钱,你小姑那还欠咱一万,我给你凑五万块钱,你留着给他们还分期用,先应付着,别耽误大家学业,明天我陪你去四舅那,咱们一起去强的(我哥)他姐那,我认识她家。”

我妈的话,又让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那是我哥那边的亲戚,我不认识,但我妈跟我四舅是亲兄妹,所以我妈认识,既然能找到我哥的姐姐,那这事还有希望。

在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妈带我去四舅家,我哥没回来,我妈跟我四舅说了一下这事,我四舅家里也挺困难的,四舅妈因病去世的早,四舅一个人干矿井工人供我哥上大学。

这次听说因为我哥引导出这么个事,我四舅也没逃避,老实巴交的问:“这手机多少钱啊,我这还攒了点,给孩子们买下来。”

我妈因为四舅没见过世面给气笑了,白了我四舅一眼:“就你攒那点钱,也就能买一个半,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婷婷(我哥的姐)那吧。”

长时间的干重活,我四舅的背有些驼了,但这一个背确实扛起了一个家庭,我四舅带我跟我妈走路去了一个小区,都在一个镇上,但也挺远,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地方。

我长了个心眼,进门之前我把手机开了录音,我们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人开口,直到我妈拿出手机给里面的人打电话,里面传来响两声,招架不住,才有人出来打开门,是一个年长我几岁的姐姐。

我四舅直接问道:“张婷,这事怎么回事啊?”

张婷赶紧走出来,把门关上,压低着声音:“小叔这事别让我妈知道,我也根本不知道咋回事,马洪亮不让我管这事,我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那天小强打电话找我要钱,我就给他了,后来马洪亮还生气了,说这钱不应该我们出。”

我有些忍不住了,上前语气不悦道:“姐,你能把马洪亮叫出来吗,我想见见他。”

我当时真有一种冲动,但凡我要是见到他了,我能直接上去锤死他个by的。

但张婷忽然说的一句话,我直接心态炸了,她说我跟马洪亮就是谈恋爱,还没结婚呢,没同居啊,他不在这。

我脑子嗡的一声,回头看了我妈一眼,我妈也点了点头,确实没听说张婷结婚了。

我心里顿时无数个草泥马在翻腾,真是对我哥服了,没结婚你叫尼玛姐夫啊!


张婷看着我们祈求道:“这事真别告诉我妈,我妈也啥都不知道,马洪亮他现在也不咋跟我联系,我是真没办法,等我能联系上他,我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

我整个人都泄了气,确实,人家跟马洪亮都没结婚,就是谈个恋爱,还帮我给了几千块钱,也很够意思了,这么逼迫人家确实没用。

临走之前我也很真诚的跟张婷说了一句:“姐,这事就算我求你,跟马洪亮好好说说,这笔钱负担太重了,我们真的承受不起。”

张婷一个劲的点头,说一定一定。

在家里待了两天,假期也结束了,周天下午回北春的时候,我妈给我从存折上取了五万块钱,说让我拿着,谁出事了扛不住,就先还一期,然后在慢慢想办法。

我知道这是我妈这辈子全部的积蓄,但我现在确实没办法,我妈对我好了一辈子,我却干出一件这么不懂事的事,我鼻头酸了一下,强忍着眼泪往下流,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我妈温婉的笑了笑:“别哭,这才多点钱,你要做的是好好努力,将来以后当大老板,赚大钱,那时候你才会发现,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快速让你成长,都是宝贵的财富。”

我含泪点头答应,更激发了自己要好好赚钱的决心。

我们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大家的话术也都差不多,意思让家里别着急,说这事自己能解决,因为我们把事情告诉家里,谁也不是想让家里还钱,而是告诉家里接到催债电话别害怕。

当然,这帮人也还是够意思的,他们都说这事自己能解决,这样家里人就不会为难林旭跟孙彬,毕竟出了这种事,谁家里能甘心自己还钱,不都得往上找。

但有一个小子的家里是那种不好惹的家庭,名字叫孙鸿鹏,林旭大学大二学生会的,她家里在北春开五金店的,有个哥哥是社会的小地痞,他家里知道了这事,丝毫没有让自己家孩子抗的意思,直接通知了孙鸿鹏的哥哥,整天去林旭的大学堵他。

人倒是也不动手,就是恐吓,给林旭曾一度吓得不敢去学校,一直在老家待着,他家里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跟林旭家里的关系是很好的,从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去,在得知这件事后,我赶紧跟导员请假,坐大客车回到了浑江林旭老家。

他爸妈也是本分老实人,爸妈都在镇上瓦厂打工,刚开始我去的时候还聊的好好地,后来聊着聊着林旭的妈妈情绪有些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旭的妈妈身体有些胖,心脏不好,这一哭父子俩怎么都哄不好,眼看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其实这事我当时很能理解,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却经历这种事。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下面有六个人,每个人都会找自己儿子的麻烦,这大学上的不会消停。

林旭的爸爸一直在旁边安抚着,那哭声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后来我直接跪在了地上:“阿姨,这事您别管了,我一定能抗住,我肯定不会让大家出事的,你们千万别再操心了!”

我说了半天,林旭的妈妈都没听进去,还是哭得很凶,我默默的站起身,下楼给马洪亮再次打了个电话。

电话依旧能打通,但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说了吗,我真没钱,手机不在我这。”

我没理会他的话,只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把钱还给我们,林旭的妈妈心脏病犯了,都快扛不住了。”

马洪亮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他妈心脏病犯了管我什么事?”

“行,草你妈你就是不给钱是吧,那我告诉你张婷你别想娶,但凡我要是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我让你婚礼能举办下去我他吗是你养的。”

我们俩互相骂了几句挂了电话,我没想到马洪亮竟然真的这么绝情,人命关天都一点不为所动,我在楼上超市买了一盒烟,我是不抽烟的,但现在心里太烦躁,需要缓解一下。

我依靠在楼墙边,闭着眼睛嘴里叼着烟,我不会过肺,就只能任凭它冒着烟,连着抽了好几根后,我再次回到林旭家里。

这时候他妈妈已经缓过来了,脸色很憔悴,朝着我说了句:“对不起,阿姨刚才情绪太崩溃了。”

“阿姨你别着急上火了,这事你就交给我跟林旭身上,我们俩肯定能处理好,别这么难受。”

我话虽然这么说,但谁都知道我也根本没有办法,大家都叹着气没说话。

林旭的爸爸提议道:“要不你们俩去外地躲躲吧,平时别回来,过年偷摸回来看看就行。”

林旭摇了摇头:“那不至于的,先慢慢扛着吧,等扛不住了再说。”

林旭的爸妈都点了点头,忽然林旭的妈妈疑惑道:“你们不是都给马洪亮寄过手机吗,那我们去那个地址看看能不能抓到他人。”

听到这话,我跟林旭对视了一眼,说的有道理啊,怎么大家都没想到这一茬呢,我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给马洪亮邮寄手机的地址,在隔壁盛产红酒的通城,坐客车也就一个小时。

决定好后,我跟林旭以及他爸妈匆匆去车站赶车,路过五金店的时候,林旭进去买了两根甩棍放在袖子里,他跟我一样对马洪亮恨之入骨。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马洪亮的地址,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在楼上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我站在原地给马洪亮打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后,马洪亮接通了电话。

我直接开门见山:“谈谈吧,我们在你们家楼门,开门。”

但马洪亮却说道:“我不在家啊,我现在在别的城市了,我不是告诉你们我也就是个代理,手机根本不在我这,我出来帮你们要手机来了。”

“你别跟我们扯犊子,赶紧开门,我刚才都听到你手机响了。”

草,“我骗你干什么?你要不信就在那等着,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出来。”

那个时候微信还没出位置共享的功能,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马洪亮说的是真的假的,在门口站了半天,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转身走了。

走之前林旭掏出甩棍,在马洪亮家门口一顿砸,直到把甩棍都砸断了,门也划出不少痕迹。

把林旭的爸妈送回老家后,我们俩买了客车票回到北春,这两天总逃课请假,导员已经严厉警告我好几次了,我想着这次回去给导员送点礼,十年苦读的大学别荒废了。

我跟林旭在客运站就分开了,走之前我跟他说,要是你那个大二学生会的家里人再来,你就让他在那等着,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

林旭也是不知所措,只好点了点头。

大概我回归校园的第三天,我就接到了林旭的电话,说孙鸿鹏的哥哥来了。


我跟林旭说了一声我马上到,挂断电话就自己一个人打车赶了过去。

我谁也没叫,如果对方真是北春的地痞混混,那肯定认识不少社会人,我就算叫了朋友过去也得陪着我挨打,事到如今我真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从我这打车到动漫学院大概四十块钱,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我进去学校大门的时候,林旭正站在教学楼下面,身边有两个同寝室的,之前报案的时候见过。

我走到林旭身边,问了一声:“人呢?”

“在车里了,一会儿就进来了。”

林旭身边的室友也有些窝火:“去他爹的,不行就动手吧,咱几个还打不过他一个了?”

这话刚说完,就从校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应该是孙鸿鹏的家人,另一身留着寸圆头,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裤,夹个小包,瘦的跟猴子似的男人,估计就是孙鸿鹏的哥哥了。

说实话当时看他那个瘦逼样,要真动起手来,肯定打不过我们,但可能是年长几岁,多吃了几年大米,也可能是压根没把学生放在眼里,身上那股狂傲的劲儿,确实让人看着害怕。

男人直接走到林旭的面前,狂傲道:“几把多长时间了都,人来没来啊?”

林旭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我直接站出来说道:“哥,我就是,这事是我告诉他们的。”

男人冷眼看了我一眼,随即看向身边的妇女:“小姨这事你看着来吧,需要我动手就说一声。”

说完这话,他就走到一旁蹲着抽烟,眼神扫着校园里来来去去路过的女大学生,妇女走到我面前强势道:“小孩儿,这事我说一下我们家的立场,前两天已经有一个催贷律师函寄到我们家了,那家我们已经还完了,我就不提了,还剩下五万块钱,你马上给补上,要不这事不能算完。”

听到这个数字,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我妈给了我五万,但这钱是应急用的,肯定不能直接全给她,但要是不给钱,今天这事肯定不算完,还会耽误林旭的学业。

想了几分钟,我眼神坚定起来:“阿姨,你也知道,我们这都是穷学生,这钱现在肯定是拿不出来,我先给你两万,剩下的三万,我给你打欠条,半年之内还清行吗?”

妇女家里在北春做生意,自然是不缺钱,就是遇到这种事不想吃亏,听说我打欠条,妇女简单想了一下便同意了:“可以,阿姨不为难你,你把两万跟欠条给我,我自己垫付钱把我儿子的欠款全还上,欠条还清后,从此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我点头同意,拿出手机加了妇女微信,先给转了两万块钱,随即拿出纸笔,给妇女写了个欠条,做完这一切,妇女跟瘦猴儿满意的转身撤了,林旭当时看着我都懵逼了:“卧槽,你哪来的两万块钱?”

“我妈给的,没给太多,剩下的三万慢慢还吧。”

林旭叹了口气:“没事,这欠条咱俩一起还,我每个月给你打两千五。”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上哪弄两千五?”

“说那几把废话,那你上哪弄?不都一个想法,打工呗,我跟新宇联系了一个酒吧,以后晚上放学去那做销售。”

林旭旁边站着一个室友叫新宇,小伙长得特帅,他也是日后唯一一个暴雷没管林旭要钱的人……

我留下跟他们几个一起在食堂吃了个饭,走之前林旭低着头跟我说了一声:“哥们对不起,但你放心,这欠条我肯定跟你一起承担,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我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问题不大,大学时间充足,使使劲一个月几千块钱咋的也还上了。”

来的时候着急,我花了四十块钱打车,回去的时候我坐的公交车,在公交车上我手里握着那张欠条,心里五味杂陈,很沉重,但又想到直接解决掉了一个人,心里又无比的轻松。

在快到学校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了导员的微信,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我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在大学里表现的并不好,很多为班级争光的活动我都没参加过,导员这时候找我,肯定没好事。

下了公交车,我直奔导员办公室,当导员看到我后,直接一个档案袋扔在了我面前:“自己看看,这都什么玩意?”

我拿起档案袋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就心凉了,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这是律师函。

律师函里还夹杂着校园贷合同的复印件,上面还有我当时手持合同身份证的照片复印件。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导员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这玩意接连两三个寄到了系主任的办公室里,今天下午还有一伙校外人员在学校里溜达,恰好让校领导看着了,问他们干什么的,又说找你的,你这到底是借了多少钱?你是吸毒了花这么多钱?系主任放话了这事能不能解决,解决不了就勒令休学,整明白了再回来!”

我当时脑子慌乱一片,我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跟别人说了太多次了,我真的累了。

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加上导员说的话,让我迫切的想逃离这所大学,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只要我走了,就不会再有催账公司找到我,但我不会逃,未来五年的时间,我都愿意打工去还清他们跟我有关的所有人的钱。

我现在才二十,五年之后我才二十五,正是一条好汉,想到这,我抬起头跟导员说了一句:“慧姐,我不念了,麻烦帮我办理退学手续吧。”

“啥?”

这次轮到导员懵了,她没想到我竟然直接选择了退学,诧异道:“你不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了?”

我摇了摇头:“不商量了,就退学吧。”

我刚说完退学这几个字,导员的办公室忽然进来一个人,导员错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恢复,只能夹杂着笑容冲着来人点头:“谢了啊杨依。”

听到这个名字,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杨依手里拿着一个快递文档递给导员,那时候导员竟然让班级同学帮忙取下快递,倒是很正常的事。

但杨依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跟导员闲聊了几句,转身离开。

杨依走后,导员现在气也消了,安抚着我:“王志,我看过你的高考成绩,相信你肯定是个好孩子,这事你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退学可不是小事,跟家里好好商量商量,遇到什么困难你跟学校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还有了脾气,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没什么商量的,我已经决定了,姐你帮忙走流程吧。”

说完这话,我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出办公室门口,竟发现杨依在门口站着。

她问了我一句:“你要退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杨依满脸震惊:“为什么啊?好好地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

“我……”

我想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顿了顿,无奈的笑了一声:“也没啥,大学生活不适合我,我想去社会上看看。”

杨依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急切的追问:“你有病吧,你是不是缺钱啊王志,缺钱你可以跟我,我有私房钱!”

从我认识杨依,她就是一个很开朗、很热情的女孩,此时她说的话我真的很感动,但我说了一声谢谢,不用了,然后擦肩走下楼梯。

杨依不依不饶的从我身后追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发现动作有些不对劲,又把手放开,严肃道:“王志,我请你喝奶茶,你把事跟我说说行不行?”

我一听这话,想着我来大学几个月了,还没喝过奶茶呢,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跟杨依接触了,就说了一声行。

然后我就在学校塑胶跑场旁边的塑料观众席上坐着,不一会儿杨依从奶茶店里带着两杯奶茶出来,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坐在我旁边:“来,说说吧。”

我当时决定,这将是我最最最最后一次再说起这件事,说完我就把他彻底忘掉,往后余生就只有还钱。

我很完整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听得杨依脸上充满了愤怒,当听到我报案碰壁的时候,杨依直接气的爆粗口:“这他妈的,哪个派出所啊,他疯了吧?”

“王志,我能帮你,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先别退学,我去帮你问问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行不行?”

看着杨依认真的神情,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杨依说让我明天等消息后,起身就快速走了。

我,也走了。


是的,我没等她。

第一,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麻烦别人,我之所以跟她说这件事,是因为杨依人很好,我也想有个朋友方面可以倾诉的人。

第二,我确实过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不想再过这种,寝室门口稍微聚集的人多点,我都紧张害怕的日子。

所以回寝之后,我连导员的流程都没等,谁没也告诉,收拾东西就直接走了。

在坐上车的时候,我跟导员说了一声,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但当我坐在车上,司机问我去哪的时候,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同时我也很委屈,我苦读了十年换来的大学生活,就这么成为了幻影,是不是说我这十年都浪费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说这件事,她一定会很失望的,她最好的期待就是我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

想着想着,我在车里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好好地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让司机给我找了一个市区的酒店,外面寒风刺骨太冷了,我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让自己冰凉的心温暖一点。

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我想了很多,最终也想通了,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往前走,我还年轻,我就不信那么几十万能把自己压死。

三年不够那就五年,五年不够那就十年,无所谓啊,谁又能说我中途不可能遇到机会暴富呢?

想到这,我下楼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卡,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把熟悉的几个人加了一下,然后跟我妈说了一声我换号了,我瞎编了一个理由,说那个号因为中有催债的打骚扰电话,不要了。

随后我把旧的电话卡掰了,把旧的微信也注销了,开始了新的人生。

我跟孙彬和林旭说我退学了,他们两个都很震惊,非要找我,说这事他俩没怪我,他俩也都有责任,大家一起扛,出来好好聊聊,聊明白。

我没让,我说事情已经决定了,谁也改变不了,我又让他俩把他们找的那几个室友的微信挨个推给我,我挨个加了一下。

我已经退学了,我可以把所有的压力全抗过来,我跟他们室友挨个说,以后在关于校园贷的事,直接找我就行,我不会跑,我随时都在,不用再去找林旭跟孙彬了,让他俩好好生活。

他们也都说了一声好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都在努力的打工,工地,发传单,烧烤摊,倒腾二手手机,只要能赚钱的活我都干,而且我干的比谁都勤奋。

我租了一个半地下的房子,八百块钱一个月,每天要是干活的地方管饭,我就吃,不管饭,我就回来吃泡面,饼干,面包,反正对付一口就能饱。

我身上的校园贷我一家都没还过,我只想把钱攒下来还欠条,那个时候我算过,一个月三份工下来,能赚六七千,除去房租和简单对付的吃喝,我刚好够还欠条的五千。其实那段日子过得还挺充足的,没事的时候我还给我妈打电话,说大学生活挺好的,也会坑张建行来找我,请我喝一杯改善改善生活。

但这宁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下去,因为太努力,竟然也会遭人眼红。

原因是我白天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当时找我的人是这么说的,有三条街,四千张传单,一条街发一千三百张,给一百块钱,问我想去哪条街。

我听到这话,直接说三条街我全包了,我挨个发,给我三百块钱。

带头的人一听,原本他要找三个人,现在只需要找一个,他也省劲,就直接同意了。

于是我背着一个超大的书包,里面背着一千三百张传单,在东街发了四个多小时,又回去重新装了一千多张,再到下一个街道,来来回回三次,我一张都没扔,全都发到了路人手里,也成功拿到了三百块钱现金。

后来老板看我这么努力,竟然有任务就找我,还把别人发传单的任务也给我牵线,有一次我发传单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杨依。

她那天穿着白色的毛绒外套,在大街上溜达,时不时的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人。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找我,但我还是躲了起来,把自己的衣领拉到最高,从小路穿到了下一条街。

因为耽搁了时间,那次的传单还比平时多干了一个小时,那天晚上下班,我手里拿着刚发的三百块钱,想着回寝室休息休息,刚走到一个胡同口,忽然被三个小混混拦住了路。

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走到我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烟,在我胸口上怼了两下,骂道:“你他吗的,小臂崽子不懂什么叫给人留路吗?”

我当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把他的手扒拉一边去了,怼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吧。

黄毛冷笑一声:“就他妈你小子,我注意你好几天了,原本这一片的传单都是我们哥几个接的,象征性的发发然后找地方随便一扔,一人到手一百块钱,现在你他妈是一点活路不给啊?”

在那个时候,像这种社会上没啥赚钱来路的地痞流氓,都是去混传单发,发着发着,直接找地方一扔,拿钱喝酒混日子。

我知道我得罪他们了,赶紧服了个软:“不好意思哥,我最近确实挺缺钱的,这样以后我不跟你们抢了行不?我去别地方找任务。”

“光道歉就行了啊?就他妈你缺钱啊?你这阵子在这一片没少挣啊,拿出来一千块钱给哥几个买条烟,这事拉倒了,要不你今天就别想走!”

听到这话,我直接摇头:“钱我是凭本事自己挣得,我肯定给不了,最多就是我不跟你们抢了。”

那个时候我把钱看的比我命都重要,想找我要一千块钱,那真是穷疯了。

但我这话刚说完,黄毛直接急眼了,一个嘴巴子就打了上来,我没来得及躲,被打了个正着,紧接着那两个小子也上来拽着我隔壁,三个人给我按地上一顿踹,不知道踹了多长时间,才拿着我刚领到的三百块钱走了,走之前还指着我威胁:“by的,以后我他么看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我蜷缩在地上,感觉身子骨快散架了,钱被抢走了,相当于一整天都白干了,想到晚上我还得去烧烤摊当服务员,我赶紧爬起来回住的地方换身衣服,我刚到家,就接到了烧烤店老板的电话:“小志啊,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刚来了一伙小孩威胁我说,在聘用你就天天来捣乱,那你今晚就别来了,我把工钱发你微信,我这再找找别人。”

我一听就知道是黄毛那些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狗,把人往死了整。

一时间我两份工作都没了,坐在床上我有些失神,那瞬间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疲惫感瞬间冲击上来,有种想跳楼的冲动。

但仔细一想,我他么住的是半地下,我想跳楼都还得往上爬几楼。

我拿着手机默默发呆,想找人往上出来喝点酒,翻着通讯录,我无意间看到了周正强的电话。

那个去我寝室要账的大哥,忽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瞬间坚定了我的内心。

本就想本本分分的赚点钱,可生活非得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咬了咬牙拨通了这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沙哑着嗓音问道:“谁啊?”

我深吸一口气:“是我,强哥,王志,我想跟你混。”


提起我的名字,强哥还记得我,差异的问道:“你小子不是在上大学吗,遇到麻烦了?”

强哥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赶紧跟强哥解释了一下我退学,以及最近在找工作的事。

强哥听完后给我说了个地址,让我过去找他,当面聊一下。

我在租的房子换了个身衣服,打车来到了强哥给我发的位置,是一家叫名扬的安保公司。

我刚到公司门口,就看到之前跟强哥一起去学校找我,拿着电棍在寝室怼我的那个胖子,带着七八个小弟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紧接着强哥穿着纯黑色的休闲貂皮大衣从公司门口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朝着我摆了摆手。

我那个时候对强哥还是心生畏惧的,他们跟普通的地痞混混儿还不一样,我感觉他们好像是真正混得那一类的。

我走到强哥面前,强哥把我的衣服领子的拉链往上提了提,让我捂的更严实点,打趣道:“年轻就是火气旺,大冷天的穿这么单薄,怎么退学了,就因为那事儿?”

强哥知道我校园贷是被骗的事,通过给马洪亮打过电话,也相信我说的话,我羞愧的点了点头:“嗯,整天提心吊胆的,念不下去了。”

“那还是当哥哥的错了,给你吓着了,真决定不念了?你要就是单纯害怕别人去找你,就给我打电话,好好地学不上了将来能不后悔吗?”

我能听的出来强哥语气里有些惋惜,可能他们这帮人都没上过什么学,对学习还是挺看中的,我直接摇了摇头:“不回了,我想挣钱,然后把朋友们贷的款都还上,等我无债一身轻的那一天,再说后不后悔吧。”

听了我的话,强哥骂了一句:“草,你小子还挺瘠薄仗义,我挺看好你,你可想好了,我们这行可没啥前途,刀口上舔血,遇到不要命的没准还得少点零件。”

有没有前途对我来说无所谓,什么有前途,我送外卖有前途,还是发传单干服务员有前途?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月收入而已。

可能是真不想看到我这么小的年纪误入歧途,强哥给我递了个烟:“这样,你跟我走一趟吧,当你真正了解透彻了这一行,再做决定。”

我不会抽烟,但我还是接了下来,跟着强哥一起挤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里已经没有位置了,我蹲在过道里,那个根根立看着我,有些惊讶:“草,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强哥替我解释了一句:“大弟来找我玩的,我带他见识见识世面。”

根根立调侃的瞅了我一眼:“待会儿要打起来了,看情况不对自己腿儿麻溜点,快点跑。”

我有点懵逼的点了点头,心里大概知道他们这好像是要去打群架。

面包车停在了一片荒废的郊区,挺多房子都拆了,但还是有零零散散十来家平房矗立在那,显得很突兀。

强哥带着大家找了一个烂尾楼里,朝着来的小弟们说了一句:“你们去把人都叫来。”

大家点了点头,在根根立的带领下都走了出去。

现在就只剩下我跟强哥两个人,我懵逼的问了一句:“哥,咱这是要干啥呀?”

强哥淡然的笑了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出去后的小弟们,带进来差不多十四五个男人,穿戴长相年龄都各式各样,从中年到老年,从男到女,从富到贵。

大家似乎对这个场面见惯了,带头一个老头硬气道:“你们也是哪个催拆公司的吧,告诉你们,除非一人给我们一百万,我们是不会走的,催拆都来了好几波了,我们不怕你们!”

老头的话说完,人群大家都附和道:“没错,我们这里面在公安有人,现场上了八十的老人也不少,你们敢打我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旁边的根根立胖子气够呛,直接踹飞一个汽油桶,呵斥道:“他妈的,第一次见着这么牛逼的钉子户,就几把你有人啊?”

看到根根立这气场,人群里有些人眼神慌了,但显然他们来之前都商量了,特别团结,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狠狠地握了握拳头。

根根立直接把眼睛瞪的跟牛眼睛似的,上前顶着对方的头:“怎么的啊,你要打我啊?”

眼看场面有些混乱,强哥坐在一张椅子上,始终都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就跟第一次去找我一样,很风轻云淡。

“军的,你先回来。”

听到强哥的话,根根立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气呼呼的走到强哥身边:“强哥,动手吧,谁不服就往死了打,打服为止,这里边肯定几把有守迁队的!”

强哥摇了摇头,让根根立到一边待着去。

随即自己站起身,在这帮钉子户面前走了一圈,开口道:“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我都能理解,但赚钱讲究个底线,昧良心的钱不能拿,也拿不长久,北郊这片地偏僻,原本跟拆迁没有任何关系,是旁边水泥厂怕污染了空气,对大家身体造成伤害,才好心出钱把大家的房子买下来,但这,并不是你们坐地起价当钉子户的理由。”

“大家不能把别人的良心,当成煞笔,对吧?换句话说,人家的水泥厂是各项都达标的,他们就算不买你们,空气污染你们也得受着,投诉都没人管你们。”

强哥这一番讲理,并没有唤醒大家的良知,之前开口那个老头继续反驳道:“你别说那么多,这是我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凭什么让我们说搬就搬,我们就要一百万,什么他怕空气污染,他就是想把我们都撵走,然后扩大水泥厂地盘赚更多的钱!”

“对,说得对,不给你一百万绝对不搬!”

“不搬,就不搬!你们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强哥带来的小弟都有些生气了,强哥是他们的大哥,不允许被别人威胁,根根立甚至从兜里已经把匕首都掏出来了。

“怎么的,你们真敢动手啊?小张,你给你公安局里的姐夫打个电话!”

“我草你妈的,我捅不死你!”

根根立彻底被激怒了,拿着匕首就要上前捅人,原本还团结一起的居民,被这一幕直接吓散开了。

“军的,我他妈让你动了吗?”

强哥忽然呵斥一声,根根立才停下动作,强哥伸手把根根立手中的匕首接了过来,朝着大家笑了笑:“别慌,我这兄弟有些鲁莽,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完,强哥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带着强大的震慑力,忽然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用匕首迅速滑过,直接切下了自己的小拇指,爆呵道:

“来,今天谁能做到跟我一样,我就给他一百万,做不到的全都他妈拿着三十万给我滚!”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大半根血淋淋的小拇指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少人都吓得尖叫出声,这其中也包括我,直接腿就软了。

自己砍下自己的一根小拇指,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而这时候强哥脸上只带有微弱痛苦的表情,然后很淡然的接过根根立递上去的纸巾。

强哥身上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把匕首仍在桌子上,环视众人:“该你们了。”

简单的四个字,这次却没人敢回答了,沉默之后,人群中开始有人动摇了,一个妇女看向自己身边的老爷子,妥协道:“爸,咱们退出吧,这帮人狠起来不要命,三十万就三十万吧。”

士气是会传染的,有一个人开口,其余的人也纷纷开始妥协,到最后就剩下两三个人还没表态。

强哥也不着急,轻笑道:“你们不用想着还有后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们呢,就算把你们打残,我找找人最多也就进去两年,出来我接着逮你,一根手指换一百万,我觉得挺合适,试试吧。”

几个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拇指,脸都吓白了,最终也选择了妥协。

强哥给根根立使了个眼色,根根立马上去车里拿了十几份合同,盯着大家签上字,才放大家离开。

钉子户们走后,根根立才脸色大变:“强哥,你这……”

强哥摆了摆手:“别废话,把合同带回去给梁总吧,我让王志陪我去趟医院。”

我当时也想装装犊子,假装自己见过世面风轻云淡,奈何走路都费劲,到最后被两个小弟搀扶着上车的。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走了挺长一段,我才缓和了一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强哥,你为啥要用这种方式催迁啊?”

强哥给自己点了根烟说:“他们只是普通居民,不是混的,没办法下手,世道变了,现在的社会不再是打打杀杀,你死我活,曾经我也很推崇暴力催收,直到后来有一个小弟在催收的时候,命没了,兄弟们是跟我混的,我得为兄弟们负责。”

“可是……为这公司值得吗?”

强哥目光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名扬是北春梁家的产业,梁总对我有恩,只要我周正强还在,就只能为梁总效命。”

强哥现在说的这些话,我还听不懂,见我沉默,强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你还想跟我们一起混吗?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名扬名义上是安保公司,实际上就是催收公司,催贷,催老赖,催钉子户等等,就是我们的工作。”

“另外北春梁家你应该没听说过吧?”

我点了点头,我刚来北春几个月,确实没听说过这些。

强哥解释道:“东三省80年的时候,以黑省乔先生为主,共有十六个人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其中北春有三个,梁正文先生,郝震先生,孙耀民先生,也被大家成为北春三王,目前全北春的赌场,浴室,夜总会,酒吧,催贷公司都被这三个家族包下来了。”

这如同小说故事的情节,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脱口道:“我擦,那我这不是接触到真正的黑……”,我顿了顿,最终那两个字没说出来。

强哥却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在两大商会的施压下,现在大家都洗白了,江湖也不再是之前的江湖,遇事大家都先讲数,讲不明白手段也都光明正大,要遵守法治,不守法治的大多都进去了。”

我心里琢磨着强哥说的话,如果梁家在北春地位这么高,产业那么多,我跟着强哥在公司好好表现,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我把我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强哥,接触下来其实发现强哥人还挺好的,特别像个老大哥。

强哥在名扬应该地位不低,也没跟上面请示,直接点头允诺:“你要真想找个工作没问题,我给你挂个普通保安,一个月六千块钱,出任务的奖金另算。”

“行!”

我赶紧点头答应。

就这样我找到了一份踏实的工作,强哥在医院里也就是做了缝合包扎,就带着我回到了名扬公司。

里面大概是一个一千多平的大平层,非常大,强哥刚进去,就有人对强哥说:“强哥,梁总找你。”

强哥点了点头,把我往前推了推:“带着这个小兄弟去做一下入职,领两身衣服和工牌。”

把我安顿好后,强哥便推门走进了一个办公室。

后来强哥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五万块钱现金,强哥自己收了一万,剩下的四万块钱给今天出任务的兄弟们分了,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强哥说:“正常这钱没有你的,出来混得明确自己的定位,切记天上不会掉馅饼,跟着捡钱的好事更不会有,但你第一次来,很多地方需要打点,给你分点。”

看着眼前的几千块钱,我没敢要,强哥拍了拍我我的肩膀:“拿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接下来的一阵子,我就像是个透明人,每天在公司里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打扫卫生,偶尔公司接的一些小任务会带着我一起,比如某商场有网红演出,需要保安维护现场秩序啥的,这种活带了我几次。

这期间我也知道了根根立的名字,他叫赵立军,但是跟他关系不咋的,他始终就觉得我是个小屁孩,跟我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后来我也才知道,原来我们公司的梁总是个特漂亮的女的,叫梁颜,她在梁家排第三,有两个大哥,大哥负责赌场,二哥负责浴室、夜总会这些,而梁颜手里只有这一家催收公司。

我在名扬待了一个月,一共就见过梁颜三次,一头长直发,身材高挑,跟杂志上的明星一样,走路带风。

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时候,我请强哥喝了顿酒,给孙鸿鹏的妈妈转了五千块钱,月初的时候林旭给了我一千,我没收,都是学生不容易,让他留着谁出啥问题的时候在还点。

喝酒的时候,我趁着酒劲问强哥:“哥,我都在公司打扫一个月卫生了,能不能带我出出任务啥的?”

强哥倒了一杯啤酒,一口干了:“缺钱了?”

我摇头:“不是,我也想跟你们混一混。”

强哥带着笑意:“行,下次有合适的任务带着你。”

这顿酒喝完,第三天我就听说公司接了个任务,是找当地大老赖要五十万块钱,有欠条。

强哥也不知道我咋听说的这件事,见我死缠烂打要跟着,严肃提醒道:“王志,你听我说,这次真不能带你,对方是候三,跟郝家沾点关系,这钱不好要,估计得锤起来。”

“哥,我不怕,你就带我去吧!”

我一直缠着强哥,强哥看了一眼这次带的人不少,最终开口:“你记得在后面待着,看看行,别往上走,这次很可能拼起来。”

我赶紧一个劲的点头,心里无比激动。

这次一共三辆面包车,公司的人出动一大半,候三是开汽车修理厂的,我们二十多号人闯进侯三的修理厂,里面的工人手里拎着扳手和其他工具,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们。

依旧是根根立的赵立军先上前喊话:“候三在哪呢?”

修理厂的一个小弟骂了一句:“煞笔,三爷的名字是你叫的?”

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两个小弟偷摸进去传递消息,赵立军狠话还没说出来,从里面就走出来一个男人,质问道:“你们是谁?”

强哥从兜里掏出一张欠条,在候三面前亮了一下:“去年年初,你找黄志国先生借了五十万,答应半年内还清,至今未还,有没有这事?”

候三恍然大悟,大笑道:“原来是催收公司的啊,这事确实是真的,但你知不知道,我候三现在是跟着郝……”

我当时心脏怦怦跳,跟打了兴奋剂是的,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兴奋还是害怕,只知道再不发泄出去,自己就要过度紧张死了,所以候三的话还没说完,我只听到他说事是真的,就直接手里一个砖头砸了上去:“我草你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在这说你妈个比!”


我下手一点没客气,一个砖头稳准狠的砸在候三脸上,我出其不意,谁也没想到这时候能忽然有人动手,候三被我砸了个结结实实。

我之所以敢动手,是来的路上我分析过,候三跟郝家有关系,这种情况强哥不可能擅自接单,而既然接了这个单子,那肯定就是梁颜同意的,也就是说梁颜不怕跟郝家撕破脸,那我动起手来也就没了顾忌。

但我突然动手,也打乱了强哥的节奏,大骂了一声:“草,都上去护着点小志”,说完,也直接带头冲了上去。

候三被我开局一个王炸就砸懵了,紧接着被强哥盯着踹翻在地,为了保命,没打多长时间直接哀嚎:“还钱还钱,别打了,我尼玛还钱!”

听到这话,强哥让兄弟们停手,候三满脸是血,从地上爬起来到屋子里取钱,现金取了二十万,然后给了一张卡,说卡里有三十万。

强哥让旁边的小弟拿pos机划了一下,在确定里面确实有三十万后,把卡装进兜里,威胁道:“我们是名扬安保的,东家是北春梁家,要是我听说你敢去找黄先生报复,我就弄死你,黄金南岸你老丈人的详细住址跟外国语学院的孩子不用我多提了吧?”

候三听完直接慌了,赶紧摆手:“不了不了,你们这兄弟往死了招呼,我认栽。”

打架这东西,是能分泌多巴胺的,打起来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停下来的时候,身上就跟散架了是的,哪哪都疼,回去的路上我躺在面包车上直接睡着了。

因为我这次的表现积极,强哥回去第一件事就跟梁总给我申请了一笔奖金。

名扬的性质就是催收,所以每次出动都会有可观的利润,否则公司不会接单,上次对付那些钉子户那单,我后来听说水泥厂那边给名扬的底线是四十万一个人,强哥压到每人三十万,相当于一个人身上赚十万块钱,那十几户就是一百多万的收入。

有了这次的表现,强哥也终于稍微认可我,后面每次出动任务都带着我,而我打起架来一次比一次狠,最牛逼一次我一个人挑翻了五个小混混,直接住院一周,在名扬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谁都知道来了一个明牌大学退学的,跟个小老虎是的。

但我依旧记着强哥说的话,现在的社会不是打打杀杀,暴力不能一直解决问题,总有失手的时候,哪怕就一次,也会带来惨痛的代价。

所以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我都会跟强哥提前商量,巧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

强哥是实在人,不会耍阴招,要不然也不会在上次对付拆迁户的时候,因为不舍得对普通居民下手,而砍掉自己的小拇指了,但我不一样,我不在乎那些良不良心的,我是被骗过的人,别人骗我就舍得骗那么惨,我凭什么怜悯别人。

上次我们在候三那要了五十万回来,后来候三把这事跟郝家人说了,强哥跟我说候三的靠山是郝家这一代排行第二的郝顺发,早些年混的时候让仇家把脚踝砍伤了,后来落下了残疾,这逼给自己搞了一副铁拐,外面人都叫他郝铁拐。

郝铁拐跟名扬下了战书,在二道郊区讲讲数,梁颜对这事很重视,跟强哥说打不过就撤,郝家人也不敢逼太狠,两边上面都有老爷子面子呢。

强哥当天晚上跟我商量了一下这事,这要是换几个月前,听到这种道上大家族,我都得吓死,但现在心里已经坦然面对了,反正打不过就跑,出事上面顶着。

我朝着强哥问了一句:“这次对面能有多少人?”

强哥说:“不知道,但现在道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讲数不能超过五十人,五十人以内大家带的人胜负自己认,五十人以上,性质就不一样了,梁家底蕴在这摆着,郝家不会坏了这个规矩。”

我点了点头,脑海里思考着自己的计划,最终朝着强哥问道:“哥,你有关系能借到消防车吗?”

强哥没明白我的意思,摇了摇头:“消防车肯定弄不到,那是公家的,但是我在城市绿化大队有人,洒水车能借的到,这俩性质使用方法都差不多,你要干啥?”

我嘿笑了一声:“这你先别管,洒水车也行,最好整两辆,找两个会开的兄弟今晚提前停到北郊。”

“干啥啊?救火啊?”

“救啥火啊哥,谁说洒水车车里只能放水了?你找你哥们借两辆空的洒水车,我今晚去联系两家高度白酒厂,明天咱让郝铁拐好好喝一壶!”

“靠!”强哥瞬间明白我的意思,朝着我竖起了大拇指:“真几把损啊,不行在放点辣椒面呢?”

“这……”我脑海里已经出画面了:“如果能给人清洗干净的话,也不是不行。”

强哥马上拿出手机,朝着外面走去:“你等会儿,我先给我哥们打个电话问问,这他娘的,想想就刺激!”

强哥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成了,我哥们说没问题,但是得快借快还!”

“妥了,我去联系酒厂,我刚查了一下,小型洒水车能装满一千斤水,两辆买个一千五百斤差不多了,买点劣质的白酒,也就两三块钱一斤,买这么多肯定要打折,预算在五千块钱以内。”

“行,我转你微信,你去安排,等事成了我去找梁总报销,这事记得干漂亮点,借车可是花了大人情了。”

我点了点头,收了强哥的钱,带着几个兄弟去安排这事,几乎忙乎了整整一晚上,光是把一千多斤白酒灌满洒水车车就装了五六个小时,装完之后,人都有点醉了。

我让他们提前把车开到郊区,一前一后停着,堵住所有的去路,另外每辆车都安装了水栓,一个水栓能接四条水管,也就是到时候前面四条水管,后面四条水管,谁来了都跑不了。

为了防止不被发现,我就带着他们在车里过夜,等着明天讲数的人到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强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两边的人差不多都快到了,我赶紧把兄弟们叫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两边人哗啦啦的来了百十号人,带头的人拄着一条铁拐,小矮个挺丑的,但我在车里听不到外面人说的啥,咋咋呼呼的反正要干仗的意思,强哥这边就带了二十人,这是我让的,跑起来方便。

我给另一辆车的兄弟发了信息,让他们做好准备,随后我确定对面来的人里没有认识我的候三,那小子估计还在住院,我走下车,装作路人招呼道:“两边的兄弟,你们这是要干啥啊?这近期要施工,我们这是负责清理浮尘泥土的,要开始干活了啊!”

郝铁拐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滚你妈的,碍着你什么事了?干你们的,别他妈怪我们兄弟招呼不长眼误伤就行。”

我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行吧,我们这都是有工期的,今天最后一天了,不干不行了。”

说完,我朝着这帮人身后车上的兄弟喊了一声:“兄弟们,下来干活吧!”

强哥这时候为了帮我引开注意力,又开始跟郝铁拐讲数,为了把他们带入最佳的包围圈,强哥摆了摆手:“咱们讲咱们的,别耽误工人干活,你让你们的人往后撤撤!”

郝铁拐也怕施展不开,招呼着小弟往后撤,嘴里还嘟囔:“奶奶的,哪来这么大白酒味。”

所有人转身往前走,也就全成了背对着我,这时候我们这边也做好了准备,就差放闸,我赶紧示意强哥让兄弟们撤,随即我们四个人直接开闸,把超大水管冲着背对着我们的郝铁拐等人狠狠地喷了出去。

“兄弟们,给我开到最大,老子让你们喝个够!”

说话间,四条喷水管,铺天盖地的从郝铁拐身后喷射出六十多度高度劣质白酒,瞬间淹没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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