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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难宠:清冷王爷缠不休

猫吃螺丝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们呐,不仅是一见倾心,还是见色起意,更是同类相惜。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也不想再有误会猜忌。我费尽心思回到你身边,便是想这辈子与你合葬。

主角:   更新:2022-11-17 05: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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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医妃难宠:清冷王爷缠不休》,由网络作家“猫吃螺丝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们呐,不仅是一见倾心,还是见色起意,更是同类相惜。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也不想再有误会猜忌。我费尽心思回到你身边,便是想这辈子与你合葬。

《医妃难宠:清冷王爷缠不休》精彩片段

年关过后,本就热闹的皇城清和变得愈发热闹。

原因与江南的祸乱有关。近几年江南一带山贼频繁出动,官府也时常出兵镇压,初始尚有成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才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这几支山贼虽各自占山为王,可他们武功高强,有编制、行动有章法,人数众多且等级分明。前期的小打小闹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们的目的是逐步蚕食小城镇,最终呈包围之势开始进攻主城。

几名太守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是联手也落败的光景了。

这山贼不是乌合之众,说是精兵也不为过。

于是太守们转攻为守,尽其所能地保护当地百姓,然后上报朝廷等待援兵。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数月,便有消息来称,一名西北平叛有功的年轻将军要来江南平乱。

消息传开来后,别说江南人,就连皇城清和的百姓都一头雾水,西北什么时候有战事了?

玉卿听力极佳,混在人群中仍能在嘈杂声中捕捉到她想要的信息。

阿娘也随军去了西北,所以那位平叛有功的年轻将军,极有可能是他。

大概是身子虚弱,玉卿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只能扶住一旁的树干稍作休息。此时的树后,传来几个路人的对话:

“那位将军年轻俊美,夺回西北彬川仅用了数日,平定江南的动乱应是轻而易举。”

“早知道就在江南好好待着了。”

“省省吧,万一他们打上三五个月,我们还不是过回从前的日子?”

……

他们都是不堪其扰北上投靠亲朋好友的江南人。从江南走来,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少数不幸的人,甚至连清和的影子还没看到便撒手人寰。遇到这种情况,玉卿在身体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替他们好生安葬,再趁机偷走死者的过所,用独特的药水把人名那一栏换成自己的,最后凭借这伪造的过所,她成功混进了清和城。

但看了这一路看到不少人的惨状,玉卿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那群山贼净不干人事。

那他……此行能平复江南的动乱吗?

玉卿虽混在北上的平民之中,可她却是从西北来的。

掐指一算,玉卿来到清和已有五六日。这几日她没有固定的居所,成天变着戏法地打听消息,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现在的她虽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走,脑子却在胡思乱想个不停。

很快,前方不远处那两抹红色的窈窕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就是她们。清和的大街小巷这几日玉卿已经摸熟悉,她看着那两个背影默算好脚程,转头走进一旁的巷子,快步绕过一个拐角后,她默念三声,直接闭上眼睛冲了出去。

“姑娘小心!”一声清脆的呼唤后,迎接玉卿的便是充满力量的一脚。

这一脚的力量不容小觑,玉卿知道自己飞出去了好远,胸口更是火辣辣地疼。如今她这副身子……真是糟糕极了。

她凭着残存的意识想睁开双眼看看来人,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已是模糊一片。不过很快,一只纤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好……好温暖呢。这是玉卿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受。

玉卿是被吵醒的。悄悄打量过后,玉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她成功来到了想来的地方,可外头在吵什么?

“舞儿,你躲在房间里做什么?里面的人到底是谁?你快出来好不好?”

“四爷,姑娘她暂时不想见您呢……”

玉卿凝神,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大概能分为两拨:一是男人想进来,二是女人试图阻止。

此时的床边还坐着一位明艳大气的红衣女子,她发现玉卿醒了,便伸手擦擦她额角的汗珠,脸上写满了歉意,“姑娘抱歉,我的侍女失手伤了你,在这里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这里是我的房间,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姑娘在这养伤还是没问题的。”

红衣姑娘的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人用力推开,把玉卿吓了一跳。

随着房门移动,一张熟悉的脸也映入眼帘,看清来人时,玉卿的呼吸忽的一滞,竟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舞儿,你躲着我做什么?”那是一位二十出头,生得高大俊朗的男子。他衣着不凡,手里拿着一柄精致折扇,只是身上看不出一丝书卷气,行为举止少了几分气度。

“四爷,属下当前没有要务在身,便在房内为旧时好友看看病情。”红衣姑娘起身朝四爷福了福身,态度恭敬且疏离。

“旧时好友?”这时的四爷终于发现躺在床上的玉卿,两人只四目相对了一瞬,玉卿已经转头不敢再看他,而四爷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一旁的红衣姑娘与候在不远处的红衣侍女见状,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最终是四爷冷冽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我还愁着怎么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计划的进展超乎了玉卿的预算。如今她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无奈地捂着胸口坐起身来。知道她伤得不轻,红衣姑娘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姑娘小心。”红衣姑娘温柔的嗓音与她的外貌明显不符,玉卿看着她出了神,又在四爷的咳嗽声中回过神来。

“舞儿,你与燕儿先出去。”四爷神色缓和了些,声音却还是硬邦邦的。

两位红衣姑娘快速做了一番眼神交流,最终还是离开房间。

她们一走,屋内的气氛如同跌入冰窖一般。

玉卿揉了揉胸口,最终还是起身下床,整理好衣袖衣摆,才给眼前的人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民女玉卿,见过四皇子殿下。”

“你还知道我?”夏侯傅之冷笑,“这就是你找上舞儿的原因?”

“殿下英明。”玉卿的态度恭敬得有些卑微。

“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夏侯傅之打开折扇摇了摇,饶有趣味地看着玉卿愈发低下的头颅。他回来之前就听说过与她相关的事,也派人调查了不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小姑娘果然有趣,明明是同一个人,才不过两年,长相不同了可以理解,怎气质与行事风格也和传闻中大相庭径了?

既然夏侯傅之开了这个口,玉卿也不再卖关子,“听闻夏侯将军在西北一役中受了伤,民女略懂医术,望殿下给一个机会,让民女为夏侯将军治病疗伤。”

可夏侯傅之却像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我不管你是俞卿还是玉卿,还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我只想知道,你的医术会比玉门医仙高明么?”

此话一出,玉卿猛地抬起头来,眼眶已微微泛红,“连她也束手无策么?”

夏侯傅之只是挑眉,神色平静得可怕,也没有说话。

“那他如今……”

“他如今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时刻忍受着伤势带来的剧痛,却始终隐忍不发。”

“那怎么还……”

“他封锁了消息,清和中唯有我与舞儿知晓他的伤势。”不知怎地,夏侯傅之看着她这副痛心的模样就来气,“你若真担心他,怎么不去江南寻他?你可知夏侯宸风那厮在知晓我身份后,开口便求我的云霁楼不惜代价地为他寻人。可你当初的所作所为,是你该做的么?”

玉卿紧咬着下唇没有吭声,眼泪早已决堤。

夏侯傅之还要说什么,玉卿已经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地。

“啧。”他收起折扇,也不管地上的人如何,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两位红衣姑娘还在房间外头的院子里坐着。夏侯傅之出来看到她们还在,便招呼红衣侍女去找大夫给玉卿看病,自己则拉上另外一位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傅……四爷,您这是要做什么?”玉舞想要挣开他的束缚,结果一个天旋地转后,人已经被摁在了床上。

“舞儿,我马上便要回江南,只能长话短说。”夏侯傅之的手肘撑在床上,与玉舞离得很近,灼热的呼吸直落在她的颈脖处,“除非我亲口告诉你,旁的你一个字都不要信。我认定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你才是云霁楼的女主人。”

看惯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让玉舞哑然失笑。

“别生气了好么?”见她终于笑了,夏侯傅之忍不住俯身在她唇畔轻轻一啄。

“嗯。”玉舞笑着点点头,然后示意起来再说。毕竟两人现在的姿势……着实有些暧昧。

两人刚坐好,便听到外头燕鸾带大夫给玉卿诊治的动静。想到那位莫名其妙的姑娘,玉舞问道:“那位姑娘便是将军要找的人?”

得到他的肯定,玉舞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如此……那为何俞姑娘的武功,没了?”她是替玉卿把过脉的,所以对她的情况还算是了解。

夏侯傅之闻言一愣,方才他只觉得玉卿身子虚弱,再加上本身就对她印象不好,并未多想她这副模样到底经历过什么。

见时间已不早,玉舞起身理理衣摆,又不舍地回头看他,“傅之,俞姑娘便交给我吧,你先回江南。万事小心。”

知道这几年两人聚少离多,才给了有心人离间的机会。夏侯傅之看着她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旋身从一旁的窗户飞身跃出,几个起落间已不见了人影。

玉舞收回目光,提起裙摆快步朝原来的房间走去,正好看到燕鸾付诊金给大夫。

“大夫,这位姑娘身子可还好?”玉舞按捺下喘息柔声问道。

“唉。”大夫这反应,答案也不言而喻了,“玉姑娘,实不相瞒,这位姑娘脉搏极其微弱,就像……命不久矣之人。老夫无能,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一旁的燕鸾惊讶地捂住嘴,“怎、怎么会……”

“有劳了。”玉舞摸出一小锭金子塞到大夫手里,“我这远房表妹早便说自己命不久矣,是我不死心……玉舞在此谢过大夫了。”

让燕鸾送走大夫后,玉舞来到床前坐下。此时的玉卿还未醒来,见她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玉舞便掏出手帕轻轻为她擦拭,只是没两下玉卿便被惊醒。

“宸风?”她惊叫着猛地坐起身,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见身旁是方才那位温柔的红衣女子,她的心忽地就安定了下来。

“姐姐。”

她这乖巧的模样让玉舞有些诧异,“俞姑娘,你是特地找上我的么?”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都不爱拐弯抹角,玉卿点点头,“姐姐,俞卿本就是化名,我如今叫玉卿,你唤我卿卿便可。而我也确实是听说了一些事,才决定接近你的。”

玉舞笑了笑,抬手为她擦完汗才开口道:“卿卿但说无妨。”

“姐姐云霁楼花魁的美名我早有耳闻,四殿下的风流韵事更是人尽皆知,这便是外人眼中你们俩的唯一联系。”玉卿坐直身子轻笑。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却清澈明亮得很,“可有心之人对于一位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皇子,不尽然会相信他无心权势,想探清其虚实,唯有对其身边之人下手,其中便有玉舞姐姐。而姐姐你作为一名舞女,又是清倌,在四殿下的相好中无疑是特别的存在。你会引来挑拨离间,自然也免不了我的有意接近。”

她这一番话算是说服了玉舞,“你是料定我与四爷关系匪浅,才想通过我获得四爷的帮助么?”

玉卿点点头,“我想为夏侯将军诊治,却不想被他识别出身份。借太医院之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四爷只是位风流皇子,怎会有如此大的权力帮你这个忙?”玉舞话音刚落,燕鸾便敲门而入,手上的托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见药好了,玉舞也不着急听玉卿的答案,接过药碗就轻轻吹开热气,这阵仗怕是要亲自喂玉卿喝药。

这味道闻着就知道里面加了不少好东西,玉卿也不扭捏,乖乖地喝下玉舞送到嘴边的汤药,末了还不忘卖乖,“姐姐这汤真是救命良药呀。”

玉舞没说话,身旁的燕鸾倒是开口了,“俞姑娘,我也是护舞姑娘心切,没想着要伤你的。”

大夫那句“命不久矣”估计是吓着她了,此时燕鸾的声音里满是心虚,看得其他两位姑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燕儿,卿卿没有怪你。”玉舞把碗放回托盘上,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是呢燕儿姑娘,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你别自责,过两日便好了。”玉卿朝她嘿嘿一笑。

如此,燕鸾悬起的心勉强放下了一半。她是夏侯傅之安排给玉舞的贴身侍女,武功高强,对玉舞存有坏心思的人半分都没法靠近,更别说是玉卿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不明物体”。可以说,燕鸾只给她一脚已经算仁慈了。

燕鸾离开后,玉卿才继续说道,“我去过西北,见到四殿下与将军同行,便猜到四殿下平日的风流行径可信度极低。”

“你不是……武功尽失么?”玉舞知道夏侯宸风与夏侯傅之不是等闲之辈,随行之人实力也不容小觑,玉卿是怎么接近他们而不被发现的。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玉卿脸上的笑容不变,“姐姐既然清楚我的身份,便知道玉门的独门轻功可以不依赖内力,只对身体有一定的耗损。”

这就是她身子如此虚弱的原因么?玉舞恍然大悟。

“姐姐,我与宸……夏侯将军缘分已尽,可相识多年,我实在不忍心见他遭受伤痛的折磨,才斗胆恳请四殿下与姐姐帮我这个忙。”说到这里,玉卿也不顾身子虚弱无力,翻身下床就要给玉舞行礼。幸好玉舞反应极快地将她扶住,玉卿这礼她可受不起。再说了,夏侯宸风的伤能好起来,也是大家都想要结果。

“卿卿,你既然唤我一声姐姐,这礼便不必了。”玉舞是舞者,虽无武功傍身,手劲倒不小,直接就把玉卿给搀扶回床上。

得到想要的答案,玉卿几乎是热泪盈眶,还来不及道谢,玉舞便紧接着发问:“两年前你可是有苦衷?你不打算与夏侯将军说清楚么?”

“没有苦衷,确实是我对不起宸风,更是我辜负了阿娘的厚望。我……我没脸再见他们……”

哪怕这两年过得如水深火热一般,也丝毫没有减少玉卿心中的愧疚。


夏侯宸风好久未睡过安稳觉了。

这几日他带人捣毁了好几个山贼据点,整体形势也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即便如此,大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吃过晚饭后,夏侯宸风与副将等人研究好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待众人离开后,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尽管行动不便,他也没有留人伺候的习惯。夏侯宸风摇着轮椅来到窗前,想吹吹夜风自己清醒些,思绪却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你是清风门的人?”

初见之时,他偶然间救下险些失足落水的她。那日阳光正好,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入他的心房。

“如此,以后你便是我师兄了。”

再见时,得知她也要加入清风门,他心里竟是雀跃的。

“师兄不必担心我,要担心的,应是这些恶徒能否承受住我的怒火。”

后来在前往清风门的路上,他们不慎被山贼算计,车夫惨遭杀害。她因外出寻药逃过一劫,而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毒药反杀山贼。那一夜,衬映着血色的火光,她眼里的疯狂竟让他感到着迷,让人忍不住猜测,这十多岁的小丫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师兄,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到清风门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她在寻找适合悄悄习武的地方,便主动带她到师傅留下的地下武场,她也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本以为那晚能让双方敞开心扉,可得到的却只有她生硬的回应。

“你是……宛儿的孩子是么?”

外出历练时她发生意外被他姑姑所救,得知她是姑姑挚友的孩子,夏侯宸风忽地知晓了她的身世来历,也知道她身上背负了什么。

“你的本名,是什么?”姑姑走后两人独处时,夏侯宸风忍不住开口问她。那时的他们相识相伴已有三年,怎么也算得上是好友,让他再多了解她一点,一点也好。

“谢若昕。”这一回她没有犹豫,甚至还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她的名字。

再后来,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夏侯宸风睁开眼睛,窗外还是军营的夜色。一如那夜,他遭了谢家的算计,她以身试毒,拼死救了他一命。

窗外忽然有人影掠过,但身形是夏侯宸风熟悉的,他摇着轮椅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好位置。

“怎么还不休息?”夏侯傅之看起来风尘仆仆,天知道他是跑死了多少匹快马,才能做到在半个月内往返于江南与清和。

“你才更需要休息,表哥。”他笑了笑,摇着轮椅回到了桌前。夏侯傅之才不急着去休息,打开折扇摇头晃脑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把赶路这些天玉舞送来的信件内容默念一遍,才乐呵呵地开口道:“表弟,你托我找的人有眉目了。”

夏侯宸风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也只“嗯”了一声。

“哎,表弟,你觉得我是在逗你玩么?”夏侯傅之见他这反应可不乐意了,“我在清和真的见到一位长相相似,医术也不错的小姑娘。”

“要是真见着,你不应该押着她来见我么?”

夏侯宸风这不咸不淡的声音让夏侯傅之的笑容愈发不正经,“表弟,你这人呀,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只是话还没说完,夏侯宸风已一记眼刀递来,吓得夏侯傅之连忙转移话题,“哎呀表弟,江南的气候并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如今这头形势大好,不如先回去疗伤?剩下的工作交给副将与太守们便好。”

“不可。”想都不想,夏侯宸风便开口拒绝,“这伤不算什么。”

这话夏侯傅之都快听出茧子了。自从彬川一役重伤后,夏侯宸风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虽也算是配合治疗,可又有哪个伤者会这样不顾惜自己身子如此地奔波劳碌?

“俞夫人来信说,疗伤的药物失去了下落,你的伤还得拖上一段时间。”说着,他便摸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回清和疗伤也是夫人的建议,你这样,怕是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咯。”

“是的,我确实辜负了姑姑。”夏侯宸风神色不变,拿起那封信粗略扫一眼内容,才折好夹进一旁的书中。

“那你不回去瞧瞧那人是不是俞卿么?”夏侯傅之不死心地再次问道。

“云霁楼不至于连个人都认不出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夏侯傅之险些吐血,“夏侯宸风,俞卿被江湖人称作什么?你知道什么叫千面罗刹么?她那易容术出神入化的,换作是我们宫中的福嬷嬷都未必能……”

“我能。”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呸,你能不代表我们能啊!”夏侯傅之气得举起折扇就要敲他脑门,行至半途却被截下。论武功他比不过夏侯宸风,只能继续咆哮道:“万一她又起了杀心,岂是我的人能挡住的?你都打不过她!”

“她的武功有一半是我手把手教的,你们确实打不过。”说到这里,夏侯宸风总算有了稍显灵动的表情。是呢,她那一身惊人的武艺,一半是她娘亲俞宛凝的毕生绝学,另一半则是在他的鞭笞与提点之下慢慢累积起来的。他甚至还将夏侯家的独门内功心法都教授予她,可以说,两年前她能在武林比武大会上大放异彩,他功不可没。

夏侯傅之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有人求人办事态度还如此嚣张。

“夏侯宸风,你如此对我,怕是不相信云霁楼真的把人找回来了?”他不服气极了。

见自家表哥真的生气了,夏侯宸风也不再与他开玩笑,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瓷瓶,“你往返一趟都需半月之久,恰好是半月之前,有人混在我们从山贼解救的那群俘虏之中,趁机将这个塞给了我。”不等夏侯傅之开口,他又叹了口气,“算了,表哥,她还活着便好。谢谢表哥。”

这回轮到夏侯傅之一头雾水了。这两个人,莫不是约好的?他能好起来便好,她活着便好,这是不打算相认解除误会的么?

目送夏侯傅之回去休息后,夏侯宸风又回到了窗边的位置呆呆望着天上的弦月。只是这回,他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抱歉,师兄,我们或许是同类,可我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她脸上的笑意是冷冽的,如同漫天飘舞的雪花,只会让人感到心寒。

“我怕是,要辜负师兄的一片心意了。”

随着话音落下,迎接他的便是没入胸膛的利刃。

“卿卿!”夏侯宸风猛地惊醒,反应过来这只是梦后,双腿处传来的钻心剧痛让他冷汗直冒,却始终不及胸口处的揪心之痛。

那个位置,才是最痛的。


玉卿说,她是冲着“玉舞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个身份来的。而玉舞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妹妹,不仅欣然接受,甚至越相处,越发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你和传闻中的千面罗刹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句感慨在玉舞肚子里盘旋几日后,终于忍不住道出。

“名号这东西,都是用来吓唬人的,姐姐听听便好。”玉卿无所谓地摆摆手,依旧专心致志地描绘着眼前的地图。

她手中的笔很特别,样式是一支普通的木簪。玉舞第一次见时觉得这玩意新奇又熟悉,稍稍回忆后便能想到,这不就是清风门最擅长制作的小玩意么?

也是,玉卿和夏侯宸风都师从清风门,会这些小玩意并不奇怪。

自从玉卿来云霁楼,便在这住下了。虽说她没了武功,可每天她都能躲过云霁楼的重重眼线外出晃悠,神神秘秘的,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玉舞不放心,曾让云霁楼的探子悄悄跟去看过,可每回玉卿都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甩掉,让玉舞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如此,玉卿每回画图时,都没有避讳玉舞和燕鸾。

燕鸾这小丫头的武功是高,可她看不懂这些,玉舞却是懂的。玉卿画的是清和的地图,其细致程度是玉舞从未见过的,地图上还有许多用朱砂笔做出的标记,所标注的地方,也是云霁楼平日较为关注之处。

这小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呢?原以为她找上门来,为的是借助云霁楼本身的势力。毕竟这云霁楼啊,表面看只是清和较为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你可以说它是四皇子夏侯傅之私底下的产业,但它的成立又少不了当今圣上的默许与支持。毕竟它的真实用途,是夏侯皇室的秘密情报网。

“姐姐,你们可有查到所谓的叛军头目是何许人也?”这一日,玉卿在描绘地图时忽然抬头问道。

“叛军”两字,其中牵涉了许多人和事。往小了说,这是两年前玉卿与夏侯宸风分道扬镳的原因之一;往大了说,这是瑄国夏侯皇室多年来心中的一根刺。

“叛军兴许与皇室有关,只是范围太大,实在不好查。”玉舞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两年前与我接头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玉卿有些不开心地撇撇嘴。

见她主动提起此事,玉舞忍不住追问道,“两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夏侯将军师出同门,关系又亲近,最后怎么会选择叛军联手?”

听闻这话,玉卿先是柔柔一笑,下一瞬眼神却变得骇人,“姐姐,我虽失了武功,可要一个人的性命,对于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感受到她身上恐怖的气息,燕鸾没有丝毫犹豫便上前把玉舞拉到自己身后,眼里更写满了警告,“卿卿姑娘,你最好不要乱来。”

“傻燕儿,我喜欢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伤害她?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只是一瞬,玉卿眼里的杀气已荡然无存,脸上的和善一如往常。她这变脸之快也看得燕鸾心里一阵嘀咕:这卿卿姑娘怎么跟戏班台柱子似的,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玉卿是不是逗他们玩,玉舞还是看得出来的,“等将军回来,你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是呢,姐姐。到时候我会说清楚的。”玉卿把发簪恢复原样,然后用它把披散下来的头发全部挽起,使得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多了几分英气。

那幅地图又被玉卿完善了一些,玉舞清楚看到,圈起来的地方有赌坊、铁匠铺、镖局,还有一家名气与云霁楼相当的青楼。

“卿卿,你觉得叛军势力已经开始在清和城内行动了么?”玉舞试探性地问道。

这些小事,作为云霁楼的二当家,玉舞怎么会不知道呢?玉卿嘿嘿一笑,把地图折好收进怀里,旋身一跃便从窗户飞了出去。燕鸾见状,有些着急地看向玉舞,之间后者冷着脸轻轻一扬手,两道黑影便紧随着玉卿离开的方向而去。想来玉舞一开始就多留了几个心眼,才会对玉卿的事情多加关注,她一有什么动静,玉舞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虽不知卿卿如今是否还与叛军有所联系,但敌不动我不动,以云霁楼探子的本事,迟早能把他们的阴谋诡计连根拔起。”玉舞面无表情的时候,燕鸾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虽无武功傍身,但本事却不小,尤其是不经意泄露出的气场,怎么看都不像是青楼女子该有的模样,甚至比自家四爷还像皇室中人。

连燕鸾都能察觉到的,玉卿自然也没有忽略。玉舞虽是夏侯傅之的爱人兼左膀右臂,从前是伺候夏侯傅之母妃的宫女,也经历过十多年前的宫廷内乱,但只要是个人,总会有个身份来历吧?玉卿打听过,包括燕鸾都不知道玉舞的身世背景,总之就是神秘得很。

对哦,十多年前那一场宫廷内乱。

玉卿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这件事也得好好打听一下才是。

在离开云霁楼的同时,玉卿也快速用易容术给自己换了张脸,哪怕探子本事再大,也不容易追上一个轻功了得还能随时随地换脸的人。

不然“千面罗刹”的名号真的是白给她了。

不过吧……玉卿很顺手地给路旁的小乞丐丢了几个铜板。千面她承认,毕竟玉门的易容术确实是一绝,可她杀人,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从来没有滥杀无辜过。

转了几个街口,再次出现时,玉卿已变成了一名身穿朴素、只有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她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握住一个钱袋,走进了一个叫“顺宁赌场”的地方。

这里的装潢摆设都很简单,没有旁的赌场那样装饰得庸俗而贵气,这里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桌子前亢奋地吆喝着,也不知谁输谁赢呢。她有些畏缩地环顾四周,最终来到了一张人较多的赌桌前:

“你、你好,我全买了这个……”然后,她把整个钱袋放在了左手边的筹码旁。


赌桌旁站着的都是身形比玉卿高大上许多的彪形大汉,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到嘴的猎物一般。

“小兄弟,你怎么也手痒了?”其中一人问道。

“家、家父卧病在床,又惦记着黄历之说,便让我前来替他试试手气……”玉卿怯生生地回答道。

众人估计是听到这一说法,都忍不住打量这瘦小伙,末了只能得出一个答案:平平无奇。

于是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桌子上,看着庄家掀开盖子,几颗骰子也慢慢停止了转悠。

毫无疑问,玉卿这一注输了。

而她也一副后怕的模样,嘴里还喃喃着,“完了,这回父亲得打死我不可。”

她这白净清秀的模样,再加上满脸的惶恐,对于几名大汉竟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说罢,玉卿还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摸出一颗银锭子,继续喃喃道,“这是给父亲抓药的银两,要不我再试一把?”

一位大汉见状也鼓舞道,“小兄弟,这把你若是输了,我借你几两银子如何?”

闻言玉卿连忙抬头,脸上的惶恐更甚,“不可不可,多谢大哥的好意了。”说完她把那一锭银子放到一旁的筹码上,待庄家掀开盖子,这一把玉卿竟然赢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吸吸鼻子抹了一把脸颊,“太好了,这回父亲总算放心了。”

庄家把她赢得的银两推到她跟前,在周围人的注目下,玉卿开心地收好银子朝大伙鞠了一躬,“多谢多谢。”

转身离开之际,她清楚感受到那几个人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位要借钱给自己的大汉。

先前她还不屑于用美人计呢,没想到还真好使。

这一夜她没回云霁楼,而是住在了一栋破旧的院子中。

这里有几年没住人了,稍微收拾收拾勉强能待。玉卿知道自己离开顺宁赌坊之后便有人一直跟着,虽然人已被她甩掉,但她还是很谨慎地没有点灯,还换了一副中年男人的打扮,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这张脸与白天的孱弱少年还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玉卿和衣躺下,看着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满脸愁容,她一个人的本事不足分饰两角,赌坊这条线她想抓住,又怕一个人容易露馅会打草惊蛇。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自己终究还是鲁莽了,得找云霁楼借个人才行。

唉,自己都这么大个人了,怎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呢?

这一晚玉卿几乎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做回原来的打扮溜进了云霁楼,把睡眼朦胧的燕鸾吓得一激灵。

“哇,卿卿姑娘,您闹的是哪一出?”看清来者何人,燕鸾连忙止住了揍人的动作。

睡在里间的玉舞也被这动静吵醒了,见是玉卿回来,神色可谓是又惊又喜,“卿卿你回来啦?”

“姐姐,我回来可是有事相求。”玉卿嘿嘿一笑。

瞧着她这副卖乖的模样,玉舞无奈地摇摇头,穿好衣服才走出里间,“说吧,需要什么?”

“姐姐,能借我个人嘛。”玉卿也不扭捏。

“借人吗?”玉舞的笑容里多了一抹算计,“卿卿需要什么人,一位姑娘可以不?”

习惯使然,玉卿不习惯搭档是个汉子,于是便连忙点头。

“好,那我去墨间给你借个人。”说罢,玉舞也不管玉卿是什么反应,给燕鸾使了个眼色就离开房间。

而玉卿反应过来时,燕鸾已经堵死了她的去路,让她进退两难。她抱着燕鸾哭丧着脸道:“小燕儿,墨间……墨间我招惹不起呀,让我走吧,我不需要人了……”

“不可,舞姑娘让卿卿姑娘在此候着的。”燕鸾是个死脑筋,除了玉舞,就算夏侯傅之来了也未必能说动她。

墨间可是这两年夏侯宸风一手组建起来的啊,虽比不上云霁楼的情报网,也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重点是,她哪还敢招惹他的势力?否则她也不会选择云霁楼,她就是赌夏侯傅之看她不顺眼,不会把自己的下落告诉夏侯宸风。

没想到,玉舞居然能和墨间扯上关系。

硬碰硬的话玉卿是打不过燕鸾的,两人周旋许久还是分不出胜负,双方都不敢对对方下重手,于是你来我往的,好不快活。

只是这快活没维持多久,玉舞便带着一位身穿红色劲装的年轻姑娘回来了。这位姑娘身材高挑,比玉卿还要高一些,年龄倒是和她相仿,一身简单利落的装扮,看起来倒是很好相处。

“感觉,比你靠谱欸。”兴许是斗嘴习惯了,玉卿忍不住朝燕鸾努努嘴。

“卿卿姑娘!”燕鸾不乐意,但也不敢说什么。

“好啦。”玉舞习惯了两个小丫头的针锋相对,连忙把话题引回来,“这位是碧落,墨间的暗卫,如今就是卿卿的属下了。”

什么?玉卿懵了,怎么墨间的暗卫还能是她的属下了?

她正要开口,玉舞便似有所料地继续说道:“四爷给了我调配墨间的权力,碧落这会儿正好闲着。”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看向碧落,“碧落,跟着卿卿姑娘做事,你可愿意?”

玉卿拼命地摇着头,碧落已快步来到她跟前单膝下跪,“属下碧落,见过姑娘。”

然后碧落还生怕她反悔,与玉舞燕鸾交换眼神后,一手搂住玉卿的腰便从窗户纵身跃出。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燕鸾目光还未收回,人已经挪到了玉舞身后,“舞姑娘,落落当真是将军特地安排给卿卿姑娘的护卫?”

“傅之信里说的,确实是这个意思。”玉舞点点头。

在玉卿的指引下,碧落带着她回到了那栋破旧的小院落。

进屋后,玉卿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贼兮兮地开口道:“碧落姑娘,你确定任我差遣么?你主子不会有异议?”

来的路上她想通了,墨间的人就墨间的人,只要用得顺手,事情做完后,她还是能走得干脆。

见碧落又要单膝下跪,玉卿吓得连忙把人拉住,“诶诶诶,你别跪我,也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了,你唤我卿卿,我唤你落落可好?”

这一番话下来,碧落懵了,这还是她所认识的千面罗刹么?怎么……看着,这么可爱?


“那姑……卿卿,你需要我做些什么?”碧落勉强改了称呼,语气却还是恭恭敬敬的。

“你在此处躺着,假装是一位病弱的老父亲便好。”

玉卿这要求让碧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装成老父亲?只见玉卿摸出一些奇怪的工具与瓶瓶罐罐,碧落猜她要给自己易容。果不其然,玉卿三两下就将碧落易容成一位年过花甲的男人,看起来还病恹恹的,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碧落算是被她这一手艺唬住了。

“呐,这个危险的任务就交给你啦。”玉卿扶着碧落躺好,自己也快速换了一副装扮,变回那个孱弱的少年,“从现在开始,你便是一位十六岁少年病重的父亲。在孩子回来之前,父亲都要乖乖躺在这儿不许乱动哦。若是有奇奇怪怪的人闯进来,就想法子周旋过去,除非对方想取你性命或带你离开,切莫随意出手。”

“卿卿可是得罪了什么人?”碧落性子也直,说话也不带拐弯的。

“落落,你不知道墨间与云霁楼在查什么吗?”玉卿一脸不信地微微挑眉。

“难道你也想……”碧落欣喜地看向玉卿。

碧落自然知道云霁楼和墨间暗地里都在调查,那支叛军在清和到底隐藏了多少势力。他们是查到了一丝叛军势力的苗头,可没有实质的证据,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所以调查目前处于一个有些尴尬的情况。

莫不是,俞姑娘有了新的发现?

可对上碧落的眼神,玉卿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我调查他们,只是为了报仇。”知道碧落会好奇,她只能道出一个早已编造好的答案:“就是两年前呀,我帮了他们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报酬,他们怕是不知我是个记仇的人。”

显然,她这个答案让碧落很是失落。

玉卿确实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否则这两年的罪她就白受了。碧落始终是夏侯宸风的人,玉卿对她必定会有所保留,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脏了他的眼。

交代好碧落相关事宜,玉卿才离开了院落。

她要算的账,不只有她的账。

很快,她来到顺宁赌坊,和昨日一样,战战兢兢地抱着一个小布包走了进去。

今天里头的人多了不少,以至于她转悠许久都没能找到空位挤到桌前,无奈只好先寻个安静的角落站着。

但也不妨碍她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在她“局促不安”之际,有人过来了,“小兄弟,又来替你父亲下注么?”

这人是昨天同桌的其中一名男子,玉卿却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转念一想,倘若他记得自己反而显得奇怪呢,便笑道:“小兄弟,你昨日便有来过。”

玉卿讪讪一笑,也没说什么,仍是那副怯懦的模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朝赌桌那边张望着。瞧见其中一处空出位置来,她欣喜地向跟前的男子微微鞠躬,然后跑了过去,从小布包里摸出两锭银子,“你好,我要这个,谢谢。”

她那张因激动微微泛红的小脸,如同鲜嫩的水蜜桃一般,看起来很是可口,让人险些忽略她男子的身份,好些人都看愣神了。庄家仍心无旁骛地摇着骰子,赌桌周围倒是有些人变得心猿意马了起来。

这一把玉卿输了,但她又摸出两锭银两,放到跟前的筹码旁。

只是她并不幸运,第二把仍旧输了。

“啊……怎么办呀。”她懊恼极了,眉头微蹙的模样更是可人。

“小兄弟,我借你一些?”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玉卿浑身一震,抬头见是昨日开口要借钱给她彪形大汉,她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多谢这位兄台,我不打紧的。”而后她又摸出几个铜板放在跟前的筹码旁。

见她再一次拒绝自己,彪形大汉明显有些不悦,尤其是看到身旁几名同伴都在嘲笑自己,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这些变故玉卿自然知道,可她佯装不知,一脸期待地看着庄家手中的竹筒。说实话,这会儿她身上的钱已经花完,再不赢,她就身无分文了。

身后那彪形大汉与庄家之间的互动,通过赌桌上的筹码与银两的反光,被玉卿看得一清二楚。昨日就是这个人故意让她赢回本金的,不知他们今日是何打算。

于是她看向桌上转动的骰子,待它们停止转动,结果也不言而喻了。

她又输了。

于是她眉头皱得更紧,眼眶也有些泛红,“怎么办,父亲非得打死我不可……”

“小伙子,你这回……”

“这位大哥,能否借我一些银两,待我赢了定会如数奉还。”玉卿泪眼盈盈地看向那位彪形大汉。也不知是她本就是女子的缘故,还是她的易容术早已练得出神入化,玉卿这一眼,竟把那大汉看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肚子酝酿好的话都忘光光了。

玉卿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人什么把戏没见过,自然看得出,这人已然动情。

得不到回应,她脸色颓然,只能失落地离去。

刚走出顺宁赌坊,一只强有力的手忽地把她拽住,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位彪形大汉。

“不知兄台有何贵干?”玉卿一愣,声音虽充满疑惑,但还是有气无力的。

“小兄弟,我身上没带够银子,你可愿随我回家去取?”彪形大汉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道。

闻言,玉卿眼前一亮,像是遇到救星一般地握住他的双手,“真的吗?”

“真的,你随我来。”彪形大汉点点头,然后示意玉卿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很快便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前。这里离大街不远,人却很少,院墙也比周围的房屋高一些。

玉卿忽略彪形大汉愈发通红的双眼,大喇喇地就跟着他来到了屋内。

院门关上后,外头仅有的一丝喧嚣也被隔绝。

屋内也是静悄悄的,玉卿虽失了武功,听力与洞察力仍属于顶级高手的级别,她能肯定,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就连云霁楼的探子都没有跟过来。很快,她便跟着大汉来到里间。

“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关上,玉卿有些惊慌地转过头来,看到彪形大汉已上了锁,并把钥匙藏在了贴身之处。

“大、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她吓得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了床沿。

彪形大汉猛地冲上前来,双手将她四肢禁锢,沉重的呼吸拍打在玉卿的脸颊上,让她下意识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兄弟,我早已知晓你的住处,方才也派人去擒住你那病鬼父亲,你便放心地从了我吧。”

“大哥!不可!你、你快放开我!”玉卿越挣扎,大汉便越用力,豆大的汗滴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玉卿脖颈间,更是让她一阵恶寒。

可很快,大汉便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的容貌似乎有了些变化,变得……愈发熟悉了起来。

“洪湖,你害了我……还不够么?”

少年的声音清幽得如同山上的汩汩清泉,凉凉地,柔柔地,却摄人心魄。


玉卿把那位名叫洪湖的彪形大汉解决后,在屋内翻找了许久,找到想要的东西才离开的。

她绕了些路才回到居住的小院落,发现碧落已经解决掉好几名黑衣人。两位姑娘只眼神对视一番,便知道双方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

“搜过身了么?”玉卿问道。

“搜过了,除了几枚令牌没什么不妥。”碧落不仅搜了身,还贴心地把尸体堆放在一起,心想玉卿应该有法子处理掉。

“他们身上可有刺青之类的东西?”玉卿接过令牌扫了一眼,便还给碧落。

见她摇头,玉卿也知晓墨间的办事能力,便摸出一瓶药水倒在了尸体上。只见一阵白烟腾起,又一阵烤肉般的滋滋声后,六具尸体已化为灰烬。

碧落看得出神,却见玉卿摸出几本册子给她,“我今日得来的,对你们兴许有用,带回去瞧瞧吧。”

闻言,碧落的眼神陡然一变,不是因为这几本册子,而是玉卿让她回去。于是连忙她单膝下跪道:“卿卿姑娘,我既然被指派来协助你,便不能轻易离开。”

玉卿被她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一步,“这……你不是完成任务了么?”

“回姑娘,属下此次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帮姑娘解决叛军的一个据点,在接到下一个任务之前,属下都要待在姑娘身边协助姑娘。”

她这认真的模样惊得玉卿又后退了一步,“不是吧?”

“墨间的规矩向来如此,属下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碧落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掷地有声的话语,除了让玉卿再次后退,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你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见碧落还要再开口,玉卿只能上前捂住她的嘴,“过两日我会去姐姐那,你能否在两日内与墨间的同僚查清楚这些账目有何不妥,然后告知我结果?”

碧落有些怀疑玉卿的话,却见她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犹豫片刻,只好点头答应。待玉卿收回手,她连忙问道:“姑娘可要说话算话哦。”

“乖,我不骗你。”玉卿哄小孩似的摸摸她的脑袋,好说歹说总算把碧落劝走了,才有些颓然地摸索着,到不远处的的椅子那坐下。

她有些时日没杀人了,今日动起手来依旧是干净利落,那洪湖也是罪有应得。若不是刚来清和那会儿,碰巧撞见他在一处巷子后虐杀了一名少年、随后弃尸城外,玉卿也不会发现洪湖还有这样变态的癖好,才想到用“美人计”引他入局。

现在总算能稍微松懈下来一些,玉卿却觉得后怕。尤其是看到自己手腕上紫青的淤痕愈发明显,她心里又是一阵恶寒。思及此,玉卿连忙起身来到屋后,步伐虽有些飘忽,但她却没有丝毫迟疑,来到井边直接一头扎了进去。只听见扑通一声,隐藏在不远处的墨间探子见状也急了,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井边向下望。夏日雨水充沛,井水略有上涨,那人便与玉卿四目相对。

“你是谁?”玉卿并没有感到害怕,她认得这人的衣服,与碧落穿的有些相似,心想他应该也是墨间的人。

“姑娘你……在做什么?”此人是一名长相颇为俊朗的男子,他见玉卿作势要起来,下意识就伸手想要拉她,可想到男女有别,只好讪讪地把手收回。

“我只是想清醒清醒,你无需担心。”碧落刚走,就又有人在这盯着她,而且还是墨间的人。玉卿不是傻子,玉舞怎么可能有调配墨间的权力,夏侯傅之也未必有,所以……是夏侯宸风知道她回来,且有所行动了。

等那人走远,玉卿却没有任何动作。

洪湖那变态男人带给她恶心感还未完全退却,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乱得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她既然有本事让自己彻底消失两年,就有本事一直消失下去,决定重新出现,便是做好会与夏侯宸风再见面的准备,才会主动接近云霁楼,并主动帮他们寻找线索。可如今,玉卿却胆怯了,她想退缩,她没有勇气面对夏侯宸风。

“姑娘,你还好么?”那名墨间的暗卫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还特地加重脚步,好让玉卿知道他要过来了。

“抱歉,想事情走神了,我这就起来。”察觉到暗卫的意图,玉卿连忙出声。听到他走远了,她才使出轻功跃出井来,然后跑回屋内翻出事先藏好的包袱,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再把那位暗卫唤进来。

暗卫知道自己贸然出现并不合规矩,但如今他也没有退路,便如碧落那边单膝下跪恭敬道,“姑娘抱歉,是属下冒失了。”

“谁让你过来的?”玉卿脸色平静得有些可怕。

暗卫看着她也觉得有些犯怵,只好答道:“是舞姑娘不放心,特地派属下过来的。”

“你是墨间的人?”玉卿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见他点头,便又问道:“既然是墨间的人,为何云霁楼的二当家也能使唤你们?”

暗卫微怔,都说俞卿姑娘不好糊弄,他这谎言果然被识破,可他又不能说实话,只好继续编了,“姑娘有所不知,四殿下与我家主子私交甚好,舞姑娘又是四殿下意属的王妃人选,主子特地吩咐我们多帮衬一些。”

玉卿听完险些笑出声,这是把她当傻子么?不过她也没有戳破的意思,“如此,那我还不想回云霁楼怎么办?你在这,又有些妨碍到我了。”

“属下是暗卫,平日能很好地隐藏踪迹,不会叨扰到姑娘的。”

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就回云霁楼?”

“无论姑娘去哪,属下都会暗中保护好姑娘。”

啧。玉卿突然有些生气了,但她又不好发作,只好往身后的床上一躺,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那你便护着,我要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那暗卫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见不着人,但玉卿知道他还在附近。

其实洪湖和顺宁赌坊能让他们忙好一阵子了,如此,她稍微休息两天也无妨。既然有免费的护卫守着,她也能安心许多。

这样想着,玉卿也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就算夏侯宸风回来了,要把她千刀万剐了,她也不会有异议。


结果玉卿这一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暗卫文溪开始还担心她出事了,便悄悄靠近试探她的鼻息,发现并无异样,又无生病的症状,只好作罢。

就这么干等到第三天早上,玉卿终于睁开了双眼。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望着房梁上的文溪问道。

“属下叫文溪,是墨间的暗卫。”文溪对她的举动有些不解。

这暗卫年纪瞧着与她相仿,说他沉稳吧,她跳井时又贸然现身;说他沉不住气吧,她这么不声不响地睡了许久,他倒是淡定得很。捕捉到文溪的欲言又止,玉卿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这身子有些毛病,有时候得睡上几天才能恢复,不会死的。”

闻言,文溪才点点头,似乎还松了口气。

玉卿没再说什么,全当他不存在似的穿好衣服,收拾好包袱就要离开,“我去云霁楼找舞姐姐。”

文溪点点头,见她三两下就给自己换了副长相,惊叹之余也不忘暗卫的职责,随着玉卿离开的步伐翻身出了院落。

她讹上玉舞那天没有特地易容,只抹黑了脸,方便她们能及时认出自己。在那之后她出门都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玉舞聪明,能通过细微之处将她认出,如此,玉卿更是肆无忌惮地地捯饬自己,当作是练手了。

只短短半月的时间,玉卿翻云霁楼的墙已经轻车熟路了,燕鸾听动静就知道是她来了,也没多管。

玉舞只道她来得巧,顺宁赌坊的调查刚好完成,便邀她过来一起看。

“那洪湖包括他手下的人都是出千老手,近几年混迹在清和以及周边的赌场,敛财数目颇为惊人。”玉舞的声音柔柔的,像讲述什么动听的故事一般,“老千们从别处赌坊赢来的钱,都会想方设法地输给顺宁赌坊。至于这些钱财的流向,虽有账目登记,可上面纪录的只是临时点还需要探子们继续调查。”

“呀,我白忙活了?”玉卿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怎么会。”玉舞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顺宁赌坊这条线是你发现的,给我们调查指明了很大的方向。”

“卿卿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坊主洪湖的?”燕鸾有些不解地问道。玉卿来清和不过半月,怎么比他们还要熟悉这里的情况?云霁楼在清和安插的眼线遍布多处,居然没发现这顺宁赌坊居然是一枚叛军的暗棋。

玉卿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算是我幸运吧。”

她这话听得出不是敷衍,燕鸾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都说,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小燕儿,你就别打趣我了。”玉卿难得地娇嗔道。

看着两个小丫头打闹,玉舞将与顺宁赌坊有关的信件收好,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卿卿,你先前不是想找机会为将军疗伤么?”

“姐姐可有机会了?”这两日她虽思绪混乱,但心里最关心的还是夏侯宸风的伤势。听玉舞这么说,玉卿的双眼顿时亮了。

“四爷来信说将军的伤势恶化,所幸江南形势大好,过些时日便能回京。”玉舞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便把夏侯傅之的信拿给玉卿看,上面详细写了他对玉卿的安排。只是玉舞继续说的时候,神色却有些异样,“其实,宫里有件事,你兴许能帮忙解决。”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玉卿也有些好奇了,“什么事?”

“宫中传来消息,说六皇子近日似乎中了邪,御医皆束手无策。卿卿是玉门中人,以你的医术,想必能瞧出六皇子到底是怎么了。”玉舞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六皇子乃皇后所出,虽尚未及冠,但他却是陛下意属的继承人。如今陛下的五个儿子都还未封王,住在宫中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竟还能遭人毒手。这下手之人也忒大胆了些。

“六皇子得了怪病……具体症状有哪些?”虽知做任何判断都避讳先入为主,但玉卿吃过亏,又在街上见过相似的人,很难让她不怀疑是那帮人下的毒。

“据近侍称,六皇子这几日几乎都在昏睡,不睡时也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燕鸾平日也负责云霁楼的信息传递,这事她倒是很清楚。

如此,答案离玉卿的猜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淡淡一笑,“世间哪有如此多的怪病,多的还是不怀好意的人。”

闻言,燕鸾与玉舞便相视一笑,果然,这事找玉卿是正确的选择。

只可惜,夏侯傅之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虽找人打点过,但玉卿进太医院还是要经过重重考核,耗费了两日她才正式成为太医院的一员。只是六皇子的病情仍未有进展,于是玉卿报到的第一天,便跟着太医院的人一起去见了陛下。

此时的正和殿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太医,都跪在地上埋着头,默默忍受着陛下所散发的气场。

玉卿知道,陛下这么生气的缘故,除了六皇子突生怪疾太医院竟然束手无策,还因为有人趁此机会悄悄在宫中散播对六皇子不利的流言。

“都是饭桶!”这位平日待人接物都如沐春风的帝王,此时此刻的脸色却让人忍不住哆嗦:“这么多天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骂完夏侯珏还嫌不解气,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才勉强平复心情。可看到这群太医只顾埋头跪地,他的火气又上来了,“看来太医院要大换血了?”

“陛下……”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张太医刚开了个口,可他还是没底气继续说下去,只好把头低得更低,好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像个簸箕。

“陛下,微臣愿意一试。”话音刚落,一名瘦弱的年轻女子缓缓出列,朝夏侯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

太医们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是今日刚上任的玉卿太医,毕竟这是太医院近十几年来第一位女官。且不说这位女太医能不能治好六皇子的病,就连能不能诊断出病因,大伙都忍不住感到怀疑。


夏侯珏闻言,脸上也露出怀疑之色,可对上她那双写满坚定的眸子,他心底微微一动,竟鬼使神差地抬手召来小福子,“带这位太医去合星殿。”

皇子的宫殿都不大,合星殿亦然,只是瞧这位置,却是离陛下的正和殿最近。

“请问这位太医如何称呼?”行至半路,小福子突然恭敬地问道。

即便是位普普通通的小太监,玉卿都不敢怠慢,更何况是陛下贴身伺候的福公公。玉卿没有停下脚步去,却还是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回福公公的话,小臣姓玉,今日是第一日到太医院任职。”

小福子对于她的反应甚是满意,他年纪虽和这位玉太医相仿,却是自小便跟在陛下身边,深得陛下喜欢,又跟个人精似的。饶是宫里目前最得宠的蕊妃,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玉太医,您在此稍等片刻,奴才先去瞧瞧殿下是否睡下了。”来到合星殿外,小福子微微一愣,便回头朝玉卿恭敬道。

玉卿知道小福子这是在担心六皇子的状态,也没多说什么,回了一礼便乖乖候着。

很快,小福子出来把她带了进去。现下虽是早晨,阳光正好,可这合星殿内却昏暗得很,玉卿又不熟悉内里构造,险些被台阶绊倒,所幸小福子眼疾手快,才没让她出丑。

她有些尴尬地道谢,却闻到屋内有一丝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越往里走越是明显,仔细寻去,发现竟是六皇子屋内的一处熏香。

小福子察觉到她眼神有异,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到玉卿恭敬道:“福公公,六殿下的病情不宜待在封闭的房屋中,熏香更是不利于殿下静养……”

她话还未说完,屋内的一名侍女便打断了,“这可是殿下喜爱的凝神香……”

当然,她的话也没能说完,就被小福子的一记眼刀打断。随后便有懂事的人上来撤掉香炉、打开窗户,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与小福子对视一眼后,玉卿便会意地来到六皇子床前。在她打开药箱的同时,侍女也上前拉起帷幔,她才得以看清六皇子夏侯信之的真容。

她是见过夏侯宸风一家的,他与他大哥夏侯惊风长得很是相似,与父亲夏侯珉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夏侯珉与当今圣上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方才初见圣容也让她不由得感慨皇室血脉之强势。而这夏侯信之,更是比夏侯傅之生得更像夏侯宸风。

想到那个即将归京的人,玉卿便不由得心里一酸。

医者职责使然,她没有愣神太久。仔细观察了夏侯信之的情况,又细细把过脉后,心里也有底了。

“福公公,小臣有一事相求。”玉卿说完,便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

小福子虽狐疑,还是凑上前去。听完玉卿的话,他脸上的神情愈发不解。她这是……治病的法子?

可玉卿的话还未说完,便又把他拽到跟前嘀咕了一番。如此,小福子才皱着眉离开了合星殿,还顺便遣退一众下人,把舞台留给玉卿一人。

待人都下去后,玉卿摸出几根银针就着一旁的烛火烤了烤,给六皇子扎上才把他扶起来坐好。这屋子除了熏香有问题,他肯定还吃下过什么,才会造成如今的模样。

她心里不住地默念着“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最后才心无旁骛地脱掉六皇子的衣裳,开始检查他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不得不说,这六皇子武功底子不错,内力也深厚得出乎意料,不过皇家贵子嘛,生得还是细皮嫩肉的,才方便了玉卿的检查。很快,她看到他后背有几块微不可见的青紫,正细细摩挲着,外头便传来了动静。想来是小福子带着她需要的人和东西来了,玉卿连忙替六皇子穿好衣服。

瞥见他眼皮微微一动,玉卿慌忙解释道:“六殿下,小臣是为了给您解毒,绝非不敬。”

也不知他这会儿能不能听见,玉卿心想,解释一番总是好的。

当她看到小福子带来的人,吓得连忙理好衣摆下跪行礼,“小臣玉卿,见过大皇子殿下。”

好家伙,让他去寻个内力深厚的人来协助,怎么把大皇子给带来了?

小福子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大皇子夏侯贤之,“玉太医,大殿下听闻六殿下宫中的熏香有异,便觉得是身边之人下手,信不过旁人……”

知晓缘由,玉卿也没多说废话,恭恭敬敬地来到夏侯贤之跟前福了福身,“启禀大殿下,解毒需要消耗许多内力,为了大殿下的身体着想,小臣得看看殿下的内力如何。”

见她做出把脉的手势,夏侯贤之配合地抬起手,玉卿也不含糊,很快便查探到他底细如何。

她微微蹙眉,不等她琢磨好如何开口,夏侯贤之神色淡淡道:“无妨,旁人本殿不放心。”

幸好玉卿早有准备,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给夏侯贤之倒了一颗药丸,“殿下,此药乃小臣研制,能护住您的心脉、滋润您的丹田。”

这样的药夏侯贤之没听说过,小福子亦然,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玉卿,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若不是夏侯珏特地交代过这名太医可信,他们很难不怀疑玉卿的用心。

玉卿倒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把药交给夏侯贤之后,便去挪动夏侯信之的身子,毕竟救人要紧,这六皇子的身子可不能再拖了。

如此,夏侯贤之也不再犹豫,吃下药丸便与小福子上前帮忙。夏侯信之的床榻很大,能容纳这两位大男人的同时,还有许多位置供玉卿摆放小福子带来的东西。

玉卿详细地为夏侯贤之讲述等会儿的真气该如何运送,而后待她为夏侯信之扎上新的银针,便可以开始输送内力。小福子也在玉卿的指挥下在两人四周摆上几个香炉并点燃浸泡过药水的檀香,而玉卿则将小福子带来的一些药材研磨成粉,再轻轻撒在香炉四周。

“福公公,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您都要保持镇定,莫要惊到二位殿下。”见时间差不多,玉卿便悄声叮嘱道。

小福子微微一愣,正想问会发生何事,玉卿的袖口已闪出一道银色的光芒。小福子迅速后退一步,心想这玉太医怎能带兵器入宫呢?余光却瞥见夏侯信之七窍中竟有黑色的东西缓缓溢出。原以为那是什么毒液,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东西竟是活物,淌出来后还在不住蠕动,吓得小福子双腿直发抖。

玉卿却是丝毫不慌,手中那银光刷刷两声便朝夏侯信之而去,直接吓得小福子跌倒在地,想叫也叫不出声。

只是那银光只是抽向那蠕动的活物,并无伤到夏侯信之分毫,就连专心运功的夏侯贤之也没被打扰。

这下,玉卿也总算松了口气。她上前把那黑色的玩意清理干净,再把夏侯信之身上的银针拔掉,换了新的银针扎上,才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研磨。

小福子挣扎着起身,发现方才的银针早已染上黑黢黢的毒气,此时的玉卿正在提取上面的毒液,更是将那些黑色的怪东西磨成渣渣。

“玉太医,您这是……”

“以毒攻毒。”玉卿没有抬头,却是简洁明了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玉卿用浸泡银针的汁液,与那黑色怪物混在一起,又加了许多小福子不认识的草药,最后做成一颗药丸喂夏侯信之吃下。没多久,夏侯贤之也收回内力,额间虽沁出一层薄汗,呼吸倒是平稳得很。他睁眼看到玉卿,便欣喜道:“太医,你这药很管用。”

面对夏侯贤之的赞赏,玉卿回以礼貌的微笑,“多谢大殿下的夸奖。”

“信儿身子如何了?”一码归一码,夏侯贤之欣赏这女太医,正事却没忘,“父王母后还在外间候着呢。”

“启禀大殿下,六殿下的毒已尽数清除,很快便能苏醒。再休养几日便可完全恢复了。”玉卿福了福身恭敬地答道。

如此,小福子便去请了夏侯珏与皇后进来,正好,夏侯信之也在这会儿幽幽地转醒。

“父王……母后……大哥……”他醒来后缓了许久,才环视一周,然后挣扎着要起身,夏侯贤之得到玉卿的许可后,便上前扶了他一把。

“玉太医。”夏侯珏在一旁的锦凳坐下,沉声开口道:“六皇子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玉卿连忙跪下,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六殿下这是中毒了。此毒乃蛊毒,会让身子受损,更能侵蚀意志,最终会沦为……痴傻之人。”最后四个字在玉卿肚子里转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还算得体的形容。

话音刚落,玉卿已感受到夏侯珏身上的怒气,一旁的小福子也顺势跪下。

“如此恶毒之物,为何会在宫中出现?”皇后掌管后宫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

“娘娘有所不知。”玉卿刚说完,又惊觉自己唐突了,正要抬头请罪,便对上夏侯珏鼓励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今日如此顺利,应是有陛下的首肯,如此,夏侯珏是知晓她身份的。“不知陛下、娘娘、殿下可知晓两年前江湖的那场动乱,毒心洞与落枫岛联合灵山搅和武林大会,其中的毒心洞,正好擅长此道。”

当年那一场动乱可谓是轰动了武林,不仅让许多与朝廷有来往的门派受到重创,更有不济者就此陨落。当然,也有人趁此重新崛起,比如自称是褚家实则复姓夏侯的新宇镖局。

“毒心洞所在的浮烟山,后来不是被新宇镖局夷为平地了么?”一直沉默的夏侯信之突然开口道。

夏侯皇室向来与武林各派交好,此事牵扯众多,他一皇子也略有耳闻。

此事是……新宇镖局做的么?玉卿闻言微微一愣。

但她还是做了个深呼吸迅速平复心情,才一字一顿道:“小臣刚到清和时,便在大街上遇到一些有着毒心洞特征的人,先前这屋内的熏香、包括六殿下所中的噬心之蛊,又正好是毒心洞的东西。于是小臣斗胆猜测,毒心洞的人不仅混入皇城,更是在皇宫内安插了细作,他们与叛军,定是有关系的。”

“你所言不假,可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夏侯玦淡淡道。

玉卿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小臣自然是以瑄国子民的身份来说这些。”说到这里,她朝夏侯玦深深一拜,“小臣当年确实做过错事,存的私心也伤害过许多人,可出发点……终究还是为了揪出叛军。”

夏侯珏晓得,玉卿与毒心洞落枫岛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为了讨回公道,她当年走的那一步棋,确实让常人难以理解。可夏侯玦作为瑄国的帝王,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理解的,可被她伤害的人能否理解,只能另说。

作为一名太医,玉卿给自己伪造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衬映着她眼里的光彩,竟有种莫名的动人。

二位皇子对她的话有些惊讶,皇后倒是看了玉卿良久,突然起身朝她走近。

“玉太医是吧?你这双眼睛,竟与本宫的一位老友很相像。”

皇后这话,让玉卿下意识抬起了头。

“菁末,她是俞卿。”夏侯珏看向自己的妻子时,竟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皇后顿时眼睛一亮,直接上前把她扶起。对上两位皇子眼里的不解,夏侯珏才解释道:“贤儿当年难产,幸得俞卿的母亲相助。这也是朕信任她的原因,毕竟玉门只会救人,不会轻易害人。”

玉卿谢绝了皇后的好意,再一次朝面前的几位贵人行了个大礼,“小臣愧对玉门宗旨,无颜再用旧姓,还望陛下恩准,望皇后娘娘体谅。”

“如此,卿卿此时应是易容了吧?”得知她的身份,皇后对玉卿说话的语气变得愈发慈祥,甚至还直接喊了她的小名。

此举直接将玉卿吓得一激灵,不过在场的几名男子都习以为常了。皇后只有两位皇子,心里一直都希望有个公主。程婕妤难产离世后,皇后还把五公主夏侯胭雪接到凤仪殿亲自抚养,去年五公主出嫁,皇后为她筹办的婚礼堪比嫡出公主。如今见到故人之女,又是个聪明机敏的巧人儿,难免不会让她心生欢喜。

“小臣的身份不妥,还是掩人耳目为好。”玉卿对容貌之事倒没有隐瞒。

“玉卿家,朕允你这太医的身份,你得为朕好好彻查宫中的污秽之物。”夏侯珏对此并不意外。

“小臣定不辱使命。”玉卿又深深一拜。

“那这几日……本殿的身子,还得劳烦玉太医了。”沉默良久的夏侯信之忽然开口,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听得皇后忍不住回到床沿坐下。

“信儿此次受苦了。”大抵是自己小儿子的缘故,皇后对这个儿子总是疼爱几分。

说到夏侯信之这遭,玉卿恭敬地问道:“不知六殿下昏迷前最后所见之人是谁?噬心并不能通过吃食下毒,毒虫更是不能离开器皿太久,只能通过近身释放来种下。”

这玩意虽然歹毒,但又很麻烦,六皇子能成为储君候选人,玉卿相信他心里定有数。

夏侯信之看了一眼夏侯珏与皇后,才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是……蕊妃身边的女官。”

闻言,夏侯贤之“腾”地站了起身,却被离得最近的夏侯信之伸手拉住,“大哥莫急,虽然毒心洞之人擅长毒理,可还是半个医者,说不定也深谙易容之术。我对后宫之人不算相熟,兴许是有人故意假扮也不一定。”

他的话也是玉卿想说的,她拼命点头,“六殿下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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