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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年轻人,因重病改变了生活轨迹成为富家公子。两种处境,两种生活,让感叹人生无常。故事涉及野外生存、饮食菜谱、神鬼迷信、药理病理等内容,仅供茶余饭后观看,特别是其中药理病理,无从考究,不可以效仿引用。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主角:程序远,陈程 更新:2022-12-27 1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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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序远,陈程的其他类型小说《恍若隔世》,由网络作家“马守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年轻人,因重病改变了生活轨迹成为富家公子。两种处境,两种生活,让感叹人生无常。故事涉及野外生存、饮食菜谱、神鬼迷信、药理病理等内容,仅供茶余饭后观看,特别是其中药理病理,无从考究,不可以效仿引用。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来家里探望程序远的至亲有大伯,姑姑和两三发小。程序远想趁弟弟在家,和家人说说自己的想法和病情:“爸爸妈妈,我今天摊上这病,我不想去住院了。理由是,家里并不宽裕,亲戚朋友无论怎么尽力帮助咱们度难关,就是卖房卖地,家里人不过日子了,钱全给我拿去医治,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还拖累所有能连累到的人。我种田人用种田的比喻。如今的我就像是一丘田,干涸了水源头,已无地方引水,我只能改变种地模式,改种旱粮。是对这丘田拯救办法。所以,大家别劝我去住院,我就是住到医院里,也无心养病,只能加重病情,对我有无形的压力。接下来,我要好好想想,什么办法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命;清欢,我最对不起你和没出生的孩子,现在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你”;“爸爸妈妈,生死不是自己能决定,我现在已很看得开,希望你们也想得开,照顾好自己,清欢是要靠你们大家帮忙,我真的是愧对她。”
此时的妈妈和清欢已失声痛哭,那绝望的哀嚎,难以言表,爸爸用手捶打着胸口,那份痛和无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鸡已啼头轮,一家人都已躺下,程序远难以合眼,孕妇多觉,清欢已深睡。初冬高海拔的山村,下半夜寒气持别刺骨,程序远索性起床穿上厚厚的衣服,拎上从省城住院还没打开的背包,感觉还是特别冷,顺手拎起妈妈亲自做的羽绒被,包裹在身上。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像只高大的熊,茫然地朝村外走去。
公路沿着山脖子一山一山蜿蜒向下。通往县城的路,最峻峭的地方是“蚊虫落”,意思是蚊子从这里掉下去,都无法生还,也无法飞上来。
拂晓,雾罩在“蚊虫落”悬崖峭壁上,夹着毛毛细雨。程序远机械地走,感觉乏了。坐在公路外侧的水泥拦墩头上歇力,一阵阵寒风迎面扑来。他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气。程序远把羽绒被从后背披到头上,再用左右两个被角从背包的带子穿过,紧紧地打个死结,坐在墩上发呆,墩外头有棵好大的伞状的猕猴桃,大大小小的果子挂在藤的下面,很是诱人。
农村人讲:猕猴桃得病,柿子送命,程序远想,我反正是病的,吃不吃都是病人。想到猕猴桃的香味,立刻口嘴生。挨过霜冻的果子特别甜,于是就去拉长在外面的藤条。久病身子非常乏力,加上身后有背包羽绒被,笨重的身子往前扑去:嗖!沿着“伞”面飞下去了。
我没打算自杀,上天却让我跳崖!命也!
程序远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残酷的一刹那,耳边风呼呼的响,心已飞到嗓子眼,世界不转了……
暖暖的太阳照在大地,耳边有小鸟的叫声。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潺潺的山涧水声。程序远仿佛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眼,看到猕猴桃了。对了,我在摘猕猴桃吃来着,我怎么扒在猕猴桃藤上了。殊不知此桃藤已非那棵藤了,他完全没意识到他已如蚊子一般下了“蚊虫落”。
羽绒被象个降落伞一样,一头挂在肩上,脚那头尾巴一样,挂在从岩壁上横长出来的一棵赤枫树,树上挂着几片红叶,显得有点孤单,不过这树柔韧性最好了。
程序远不想动弹也动不了,嘴唇起了厚厚的皮,渴得能喝一桶水,这里真好,躺着睡吧!一直到永远。
又迷糊上,他感觉自己的眼睛上翻,舌头不受控制往外伸。我,今夜,将风干在这里!
太阳已开始西斜。程序远试着动了动脚,想起了不知几时的一幕。歪过头去找羽绒被,由衷感谢它,是它象降落伞一样将他挂在这棵藤上。
上帝给了我一个好运,我必须要让我的双脚,实实在在踏在土地上。他依稀感觉他的头部是朝着岩壁的外面,脚是朝着岩壁方向,顺着藤条缓缓下滑,应该是能找到实地的。他用右手小心翼翼扯羽绒被,担心扯破,羽绒被飘下来正好盖在他身上,接着双脚慢慢地向下一点一点的滑下来。
几个芒草花从程序远的左边伸来,轻抚着他的脸,使他顿感亲切。农民对山上树树草草,特别有感觉,那是从小熟悉的朋友,犹如发小,他要着地了!芒草不可能悬空生长得这么粗壮,这几个都可做一把笤帚了。
他用吃奶的力,手撑在粗干上,用力往后躺,借助背包羽绒被的重量,重重地摔在芒草上。往年草枯,再添来年新草,这草变成了大垫子,给程序远大大的拥抱。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响。程序远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想或许他已经是死了,被家人葬在坟墓里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静还有草丛?那我怎么会有思想?是不是每个出窍的灵魂,在阳间飘动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
柔软芒草象床,芒花的幽香还是清欢的发香?他梦到了他和清欢的孩子在家门口的公路上撒野;爸爸妈妈拿着赶牛的竹鞭子,看护着他们家的小牛仔;清欢在楼上的长廊上冲着他甜甜的笑。
程序远很冷,蜷缩成虾状。下意识地去抓边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似乎还摸到一个圆圈状的什么玩意。
他梦到了山涧,山泉叮叮咚咚地响。水很清,泛着水花,他一捧一捧地掬起,却怎么也喝不到水。清凉的山涧水,蜿延着流下山,直到看不见尽头。
妈妈做的白米饭太香了,红烧的霉菜干扣肉、卤水点豆腐,都是程序远的最爱。爸爸放石臼里捣的糥米麻糍,滚上芝麻豆粉,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门对面八十岁的叔公,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已雪白了。每天都坐在门口抽旱烟,吱吱地响。那呛人的味,程序远受不了,每次都要逗他几句话。叔公总是举着他的烟斗说是要打这臭小子,没大没小;东家婶娘叫邻居们喝咸菜茶了。这些大妈婶子,总是能变戏法一样,弄出一桌子好吃的。这美好的世界,让人心醉。
安静的世界,一丝丝微风吹来。一两片树叶飘落,发出苟延残喘叹息,和程序远呼吸相生相衬,倒也多了几分和谐。
却说,一夜鼾睡的清欢,慵懒地伸了伸腰,哝哝地问:今早你想吃啥呢?叫老妈下点面条如何?发现程序远不在屋里,起床下楼洗漱道:“妈,看到序远没?"
“他不是还没起床吗?”
“这孩子,回来第一天就出去,外头这么冷!他爸,去看看大儿,这么冷的天,一人出去了。抵抗力这么低下,出去也不讲一下,我好给他拿个口罩戴呀!”
程爸爸从叔公家找到发小家,又从村头找到村尾,找遍整个小村子,都说没去过。
个把小时光景,程序远离家出走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村子。程开远回想起头天晚上哥哥说的话,心中有不祥的感觉。马上叫村里的亲朋帮忙寻找,一面安慰着妈妈:“这么大的人,丟不掉,一会就会回来了”。
一面悄悄拉过清欢:“嫂子,回房间看看,我哥的东西都在吧?”
回到房间清欢折回说:“穿了昨天那套衣服和住院带回来的背包,还有那床羽绒被”。
程开远调整一下思绪,梳理了自村的交通网络,除了一条通往县城公路和一些小些通往邻村的山路,再就是田头地角山上的路。
程开远马上召集了村中的亲朋好友,马上分工找。一人一村,二人一组一山。他自己马上联系村中有三轮车小四轮的人家,问是不是搭载过程序远?通往县城的班车还在村里没出发,也问过驾驶员了,都说没看到过。
程妈妈从一开始焦急,现在已经开始抹眼泪了。清欢趴在桌子上,不知所措。
乡政府、110接警中心在全县范围内扩散消息,按凌晨至现在计算,一个重病号估计是没走远,况且没带现金。
太阳快落山了,在田头菜地山上找的人也陆续回来,均没发现有程序远走过的痕迹。
对门抽旱烟的叔公说:“问一下灶神吧”。农村人有什么事不明了,就会请来灶神问一问,叫“笃锅灶窟”。有人说是迷信, 有人说真的灵验,反正,信则有,不信则无。
大妈婶子拿来一把稻草,扎成一个“人”字形,然后一圈一圈的扎紧,“人”字的顶部扎成头部形状,这就是灶神的化身。只见大妈在灶头上点上三支香,大妈和婶子各拿“人”字稻草的两只脚,抬着这个稻草架子在香的烟火上轻轻摇晃,嘴中念念有词:“灶神随香烟来,灶神随香烟。想请您帮忙找一下程序远在哪里?请您带我们去找找”。说罢只见那个稻草把飞快的摇动,带着大妈和婶子在各个房间找寻。
有人轻声说:“是俩妇女用力摇晃”。旱烟叔公狠狠瞪了一眼说,威严地轻声道:“出去”。据说,这个架子自己摇动的厉害,所以得选俩个手劲大的人抬。
最后灶神带着俩人,进到程序远的房间,床头床尾、上下全都仔细摇了个遍,领着俩人又回到了灶台前。大妈问:“程序远在那个方向”?灶神领着两个人头朝向东边,问:“去县城方向了对吗?对就点点头!”俩人吃力地抬着灶神在灶台上敲得“噗、噗、噗”地响,大妈又问:“他是不是还活着”?灶神还在灶台上敲得“噗、噗、噗”地响,再问:“他自己会不会回来”?这下是摇头了,灶神的头摇得飞快,不一会,稻草架子也摇散了。大妈和婶子脸通红,喘着粗气说:“灶神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大妈大婶传了灶神的意思,对程妈妈说:“他往县城方向去,人平安无事。只是要接他才会回来,你就放宽心吧。他带了被子衣物,说不定他是去打工了或者是去找那个中草药医生了”。
此刻,各邻村的人都回复没找到程序远,县电视台播放了寻人启事,110接警中心和各乡镇均报,没发现有程序远的活动痕迹。程序远的安危牵动着大家的心。
草草吃过晚饭,程妈妈和清欢憔悴地斜在沙发上,五六个邻居陪着。程序远的发小们商量着,今夜整夜守在这里,或许要帮什么忙。
旱烟叔公对程爸爸说:“可能被山中的什么脏东西给领走了,你去叫张道士晚上带上响器,来震一下”。
程爸爸拎着红色塑料桶,将半桶粳米用温水泡上;从冰箱中拿出一块肉;叫程开远到鸡埘里抓那只红色公鸡。差人去挑张先生的做法的行头,准备着晚上的法事。
跟在挑进来两个竹箩后面的是近七十岁的张道士。他精神矍铄,身材挺拔,走路带风。据说是何八公第29代弟子。当年何八公除了法术了得,还有一身功夫,不知道这张先生得了多少真传?
婶子用拇指和食指掐了掐泡的粳米,看看米已吃饱水分,于是捞出放在饭甑里蒸;叔叔已将大公鸡褪好毛,鸡血用碗放温水中慢火温成饼状,在鸡的肛门用剪刀剪出一小孔,在鸡嗉囊部剪一小孔,小心翼翼地掏出内脏的整鸡、清洗干净的鸡肠盘成蚊香形、胗、肝、心也一一放温水中慢火定型,然后放在托盘上,一一将鸡血及内脏摆在这只公鸡的背上。一番整形,这只大公鸡也成了昴首挺胸的高傲鸡。
饭甑里的饭香已四溢。几个发小推过石臼拿出木杵一一清洗,力大的抱过饭甑,将米饭扣在石臼里。边上放一盘开水,木杵捣饭时粘住了就在开水里蘸一下,就不会被粘牢。大妈拿过来竹匾,将米粿倒在上面,张先生将粿其搓成九个锥形、九个墩形的、九个圆形。
八仙桌已放在马路边的宽广处。摆在桌子左边是猪肉块;右边是高傲鸡;在肉和鸡的前面放的是九个墩形米粿,墩形前面是九个圆形米粿,圆形前面是九个锥形的米粿。相对应插上红、黄、绿色小旗子,旗子上剪着缕空花纹。鸡和肉块上分别贴了用黄表纸画着符。
张先生头打道士髻,身披道袍,下着红色道士裙,脚穿青布鞋,右手持震铃,左手拿拂帚;锣、鼓、镲、钹、板五位司鼓手已就位。
张先生手上的震铃:铃、铃、铃,接着鼓:嗒、嗒、嗒,全场:咚、咚、镲,咚、咚、得,铃、铃、铃,咚咚起咚咚咚得......
一场法事,做到深夜一点多钟,说是开了天门,让上天的天兵天将帮忙看着,如果那个小鬼领走程序远,请速速放他回家;如果想吃了他,天兵天将不会放过各路妖魔鬼怪。张先生一会跳上桌子,一会地上打滚。唱的、敲的都非常卖力。
散场时,大妈小婶用那块肉炒了米粿,给大家做宵夜吃。张先生拎上大公鸡,拿上大红包,程爸爸差人送回去了。
清新的高山空气,唤醒了沉睡一夜的程序远。或许是近两天没有任何外界的打扰,或许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放下了任何思想包袱的原因。总之,今天清晨醒来,他没感觉身体有多少不适。
程序远缓缓地挪了挪屁股,屁股咯得生疼。厚厚的冬衣,给他很好的呵护,手上被芒草割了一条,血流不止。再生障碍性贫血由于血小板少,凝血功能很差,一时半会血凝不住。
程序远抓住一根草,借力坐了起来。厚厚的枯草,被坐成一个圆圆的洞穴,怎么会这么圆的东西?他扒开枯草一看,居然是坐在一个车轮的车胎中间,怪不得被咯得这么疼。
隐约记得我是摘猕猴桃掉下山崖,现在到底是在那个位置?他坐在草丛,只看到头顶上的蓝天和一些树枝藤条。
山里的孩子对大山的感觉是犹如回家一般。他爬出草丛,一米开外有棵掉光叶子的三角枫树,草丛掉满叫路路通的枫果。他爬上树辨别一下地理方位,枫树枝丫很密,一步一登象上楼梯。
不上去不知道,一上吓一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上不见顶是乌黑的悬崖;下深不见底。不知是啥鬼斧神工,也如同刀切下去一般的悬崖。
程序远所处的位置在半山崖腰,是那种断层崖。断层象根腰带,往东西两端延伸。“腰带”上长着各种草木,东西两边各有一山弯,西边的山弯的树比东边的绿,程序远所在的位置在崖岗上。凭着在大山里混的经验,他判断,如果到了那个山弯,就能喝到水。
他下了树,背上被子和背包,拿了个木棒当拐,决定往西边去。“腰带”上草木很茂密,可以说是从草木底下钻过去的。最宽的地方有一间房子那么宽,窄的地方如家中的走廊那么窄。他紧靠崖边走,生怕一脚踩空,掉下山崖。
此时的程序远用一成语形容最恰当:饥寒交迫。在岩壁上抠了点岩耳吃。近几天都是晴天,岩耳很干。嚼了嚼夹着沙子的岩耳,实在难以下咽。又揪了一棵吊兰,也就是石斛,放嘴中嚼,他贪婪地吸着有生津功效的吊兰汁液,还是没能缓解那种骨子里的渴。
走了十多米,被一个盖着各种植物的方形大石头挡住了去路,他想挨着岩壁那头爬过去。先用拐打一下那些藤缦枯枝,看看从那踩脚,敲打时,发出金属的咚咚声。敲打石头怎么会是这个声音? 他扒拉开草草藤藤,竟是一辆三轮车箱。小心翼翼地走到外头一看,发现前头少了一个轮胎。少的轮胎,是刚刚他坐过那只轮吧?飞得那么远?
看到这辆三轮车,让他想起两年前,他村子里百货商店的程跃柄,到县城进货回来,途经“蚊虫落”出车祸的事。那天是阴冷天,山顶雾凇,路面很滑,车子失控冲下山崖,幸亏他被甩出车外,才捡到一条命。当时讲,车子找上来的价值,不如整车扔了的价值,高危险的活,也没人愿意接。也就不管他,想不到今天却让程序远给碰上。
程序远一点一点拉开车屁股外面的杂草枯枝,一个车门紧关着,另一个还有一个铰链,门是斜挂着。程序远用力拉开斜挂着的那扇门,拿拐杖挑开蜘蛛网,里面有袋装的,有箱装的各种各样的百货。先找点吃的吧,他不敢上车去找,担心车子不稳往前滑下山崖。好在车不高,站车尾也能拿到后面的东西。
在左边车门口的那袋,蛇皮袋子已老化,袋子都瘪下去了,里面是粉干,基本被虫、蚂蚁啃了,粉末加上段状,不能吃。右边那三件货也是袋装,外袋子也老化,三袋横码在那。轻轻解开其中一件的绳子,里面是精包装的筒装面条。粉干里面是一个大的厚重的塑料桶,乡下人用来酿红米酒的,桶上面扣着五个二尺八寸大铁锅,铁锅下面扣的是不锈钢脸盆,桶子里是竖着放的农具铁器类:单手锯、柴刀、斧子、剪刀、菜刀等...... 都是本地铁匠打的那种。再往里的是纸板箱装的,整齐地叠放着。
里面百货很多,刚刚没来得及观察前面地的宽度和安全度,不敢冒失上去。程序远又绕到车前部观察,确认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况且没了前轮,地面满是乱石头。
三轮车是没有驾驶门的,其实这车二年前已是面临淘汰那种。程跃柄一直舍不得报废,在乡下运货,交警也查不到,就一直使用至前年冬天。
程序远猫着腰,将车箱门不能吃的米粉干先拖到地上,三大袋面条拖到粉干的位置,这样就可以翻找里面的货物。毕竟是开百货店的,物品几乎应有尽有:光食盐,五十包装的就有五箱;二箱西洋参口服液;二箱黄芪生脉,都是新光牌子的,康师傅方便面,还有棉纺织品等等......
急忙打开西洋参口服液箱子,拿出一盒,用颤抖的手插入吸管。甘甜的液体瞬间滋润着他的舌头、他的口腔、整个肺腑,他总算缓了口气。
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一口气一盒十支全喝了。他瘫坐在石块上休息一会儿。太阳从正上方照射下来,非常暖和,闭上眼凝神静听,期待着能听到有汽车或其它什么声音。灵魂深处自有爬上公路的欲望,还是那么的强烈。
打过一个小盹,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心想:如果我再不去找水和一个容身的地方,今晚我不是饿死就是被冻死。求生的欲望,马上指挥自己行动。从后箱内拿出一把柴刀、一个脸盆、一筒面条,二盒黄芪生脉饮。幸运的是,那小盒的打火机内的气体还没跑掉,还能使用,也拿上二个。还在驾驶坐垫底下,找到一双旧纱手套,手上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血,幸亏口子不深。关好车门,盖上枯草保护车内百货,背着一包一被一盆一刀,披荆斩棘向西边而去。
前行了二三里地光景,岩壁就渐渐变得湿润,高山上耐寒的草也显得嫩绿了。再往前斩割一里地左右,一个大山弯呈现在眼前。山弯的最凹处是个大水潭,水从很高的地方扑下来,他想象不出水的源头在那?应景诗:飞流直下三千尺!
曾听老人们讲过,“蚊虫落”往西边走,野猪、山羊经常从公路外面的缺口掉到下面一个潭子里,所以有个地叫“野猪潭”。上面则叫“山羊寨”,想必就是这了吧?听听这地名,就可想象出它有多少险峻。
程序远捡几块石头垒了灶,拾来干树枝,用不锈钢脸盆,烧了半筒清水煮面条,总算吃上这两天的第一餐饭。
太阳已完全下山,眼看暮色已近,程序远赶紧往来的路返回,因山弯这边太潮湿。
因开了路,回去容易多了。程序远选了个断层崖上边的往外凸出,类似屋檐下边的地方避风挡雨。他砍了树枝遮掩在外边,里面铺上厚厚的干草,吃了一盒生脉饮,草草早早歇下。
面对现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程序远,不得不学会思考。他考虑了好多。高山地区多雾,判断是烟火烟还是雾,有难度,会出现误判情况。假如他求助外界,只要点上火,烧出烟,估计总会有人看到的。
但是出去了,我还能活多久?给家里带去多少负担?估计家中的人,也认为我不在人间了吧?回去后,家人看到我,像点油灯一样慢慢熄灭,他们伤心我也伤心。
清欢啊,真的不是我对你不负责任,孩子是留还是去,就交给你决定了!爸爸妈妈,儿子不孝,这份孝心也只能给老弟完成了,你们自己保重!
程序远决定留在这里,享受余生岁月,就是活一天,我也要将每一秒钟过得有滋有味。
几声小鸟的叫声,唤醒了程序远。四周有薄薄的雾,视线看不远。他想,如果象今天此时的这个天气,我打不上水,拿不到吃的,就得挨饿了。自己要在这住多久、能活多久,是个未知数。所以,今天我得将几天不能出窝棚的食物备下,几时不能吃,不能动,我就一人安静地在这走,了无牵挂也很好。
程序远在草窝中坐起,学着武侠电视剧中的侠客,试着深呼吸,吐气,感觉通体舒畅。起身点火热昨天的剩余面条吃,无油无盐的食物,勉强吃几口罢了,况且是个没胃口的病人。
当太阳再次冲破云雾,程序远感觉如同初次见清欢时的振奋,立马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是选址建棚,住棚就是他的家。这山崖坐北朝南,象这“腰带”般的页层崖,必定有如同走廊般的岩廊。我只要找个宽的地方,堵上东西两端,再在向南这面做上篱笆墙,就是一间屋子了。同时也要满足第二个条件,离水源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离水源近的地方,除了湿气重外,待到来年惊蛰后蛇出洞,与蛇共眠,毕竟有点恶心。程序远自个苦笑了一下:我还能到春天吗?离水源也不能太远,远了去洗个衣,打点水也太累了。
程序远在离“野猪潭”一里地内徘徊。最终选择在一个上山冈,前面有一片较大的茂盛树木、藤蔓杂草的地势,因这类地势意味着,植被下是不小的实地。像帘子般的藤蔓靠崖壁往下垂,用柴刀扒开,里面的空间足有一间民房子那么宽敞。明亮的阳光透过藤蔓,斑驳地洒在乱石上。南北朝向的地方,一般都冬暖夏凉,他一阵欢喜:“这里将是我的归宿”。程序远将岩壁外下垂藤蔓,象剪刘海一样平整的剪掉一段,留一截在那,供下雨天引雨水用。
先到岩廊里整理一高一低两块区域。准备设计成,在高的那块地做石板床;低的那块地,做个能容二尺八寸大锅和一个烧食物脸盆的灶台,用石头垒引烟囱,从石板床底下穿至另一头。灶里烧的火、暖气就能贯穿整张石板床。再到“野猪潭”打泥浆和上草段,用来密封床的四周和灶台。暖气烟雾就可以沿着床下,顺利引到屋外。打算在西边床头这边垒上石头墙,将烟囱隔离在外;在东边床尾垒上石头墙,将灶和床隔离,防止火灾。他对自己设计的住处和土地暖系统非常满意。
就按这构思的工程量,也相当大了,心里盘算着,先紧着睡和吃两项,先安排定居,再逐步完善。
在心里完成设计的这段时间,程序远已将岩廊睡觉区域、烧饭区域、堆食物区域、装水桶区域及过冬的柴火区域,整理出个雏形。地上树木的影子已近乎和树重叠。程序远感觉到饿了,该到东边二三里地的三轮车那边搬家了。
程序远将塑料桶里的铁器堆到三轮车底下;塑料桶里面放上一包方便面,一箱西洋参口服液往回走。扛塑料桶是个危险活,在狭窄的地方,碰到岩壁,连人带桶都会掉到崖底的。
他战战兢兢地扛到“家”里,马上去掬了一盆水,用脸盆煮了一包方便面就着几支口服液开吃。几天没吃到咸味,康师傅的鲜香,激活了程序远的每个味蕾。汗从额头、鼻子尖冒出,让他感到久违的酸爽。他眺望着天空,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空气,忘记了一切,简单的快乐,充满他整个世界。
第二趟到三轮车边,他将十来筒面装在脸盆、放上几包盐、一箱方便面、还有一床床单,一支单头锯往家里搬。他不知道何时会变天下雨下雪。一旦下雨,必有冰霜,不敢过来取东西,必须备够吃十来天食物。关好三轮车门,用枯草盖好里面的物资防潮。走走、搬搬、停停才回到家。
大塑料桶用一盘清水洗净后,程序远准备前往“野猪潭”用盆子将塑料桶装满水。农村人讲下雨接的水是生水,不宜饮用,说有湿毒。
虽然两次前往“野猪潭”取过水,但由于饥饿等因素,都是来去匆匆,没心情认真观赏“野猪潭”的美景
冬季干旱,“野猪潭”上方飘下的水不大。如果是上春多雨季,这水估计是相当壮观的。百来平的大水潭,是被高高砸下的水,长年累月冲刷出的大坎。潭两边是堆积的淤泥;厚厚的草本植物,大多已霜冻了。大大的残叶是野芋,蓼花水芹的更是不在话下。水将山弯冲出一个大平台。厚厚的泥沙堆在中间,水成“八”字形状,沿两边流下,中间的草甸子看上去挺厚,各式枯草树枝没精神头地耷拉在上面。水流下游,十步开外又是悬崖,绿绿的青苔,指定很滑。两边山势,比起朝阳的悬崖,稍稍平缓。靠近里面的应是深潭,绿阴阴地。水很清,有几分清冷。这类水水质多半很好,毫无污染,可直接入口。
一脸盆的水倒在大塑料桶内,才那么一点点,往返五六次,才尺把深。
此时暮色已近,得赶紧备下晚上御寒的柴火。
生活在高海拔的那种寒冷,程序远是从小见识到的。砍柴捡柴更是拿手。晚上要整夜不灭火,得用几段粗的硬度好的柴火,慢火烧着,就不用另外加柴了。幸亏,门口不远空地就有夏天晒死的木柴,锯成短段,堆成一堆备用。
临时用树枝掩了帘口,收拾一些枯草铺在石板上,再将床单铺在草上,床也就有了,家的味道越来越浓。
夜色已浓,程序远用石头做了简易灶,防止风刮走火苗引燃山火。
吃过晚饭,架上大铁锅,烧了吊兰茶。此时才开始翻看双肩包中有些啥东西:一包纸巾,一套洗刷用品,一个保温杯,一包牛奶糖几个饼干。这个包自从省城回来,就没打开过。
看着简易灶中,黄黄的火苗发出“噼叭”声,他闻着这缕烟火味,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闭上眼细数着在山崖住了几夜,隐约觉得是三夜,他捡了三个小石子,放在石壁上的一个窟窿里。以后每升起一次太阳,他就放一个小石子,看看自己能放多少个石子。
或许是昨天的活有点多,程序远这一夜睡得如同二十岁时睡觉的样子,这种感觉已久违了。
微风透过树枝唤醒他时,太阳已高高升起。很幸运,连着的晴天,为他搭窝后续工作争取了时间。
他躺在床上打着腹稿:先砍下十来根木头,备下料。打柱做门、做篱笆墙,再割些草,披在篱笆墙外面。既挡风密封房间,雨水又可顺着藤蔓帘子流到草上,再引流至屋子外面。再去搬回几盆泥土,做混合泥用,地暖床和供暖的灶今天必须完成......。备下的木料,待到晚上出不去时,再慢慢加工,或许可以供漫漫长夜消遣,打发时间用。
锅中有现成的开水,吃了一包方便面。就按计划开始选木料、锯木头。砍一支细长的石竹当尺子,每支木头都比岩廊高出一点点,又割了一堆芒草,整齐码放在廊口备用。门前的那块平地,让他取料后,向外扩展一大块。
野果也不少,被霜打得有点蔫吧,但并不影响口感。过几天得空,去收拾一些,如松鼠过冬一般,存着吃。
前几天,程序远一直觉得畏寒,干活也不想脱掉大棉衣,今天居然感觉得穿大棉衣干活是太热的。脱掉长而大的棉衣,让他倍感灵活。一会要到草甸子中去挖泥土,估计是要趟水的,赶紧去趟他的“仓库”,拿上些劳保用品。他自嘲:我真是命好!掉到悬崖下,还能要啥能拿到啥,上辈子我是修了多少福,积了多少德?
当年程跃炳去县城进货时,也是冬天。临近过年,乡下日用品卖得好。比如:做豆腐用袋子,送老人过七十、八十用的寿礼保暖衣、海带之类的。这一车物品特别齐全,成品食品却很少,即使有也过期了;程序远现在吃的西洋参、生脉饮、方便面也是过期品,只是这些用玻璃小瓶或包装好的,过期了也敢吃。况且他自己是死马当做活马,不计较什么过期不过期。
打开三轮车门,他在里面找了一双高筒雨靴;从整捆的海带中抽出一把;拿上几套老头妇女保暖衫;居然还找到一大瓶的当归,包装得好还没蛀虫。农村人爱在炖狗肉、羊肉时,放一两根当归提鲜去膻;两块肥皂;几个精美的咸菜盘子;将这些物品放在几个叠在一起的不锈钢脸盆里,将车门掩盖好,又返回家中。
原来计划上午半天,要将泥土搬运过来。干了这么久的活,程序远饿了,他喝了几口吊兰茶,扯了半根海带搓洗干净,放在锅内和着方便面一起煮着吃。吃过后,还不忘小憩一会。
程序远正弯腰在“野猪潭”边上挖第四盆泥时。突然“噗通”,一个重物掉到潭,吓得程序远魂飞魄散;溅起的水,将他多日没离身的衣服全泼湿,成了一只落汤鸡。
定眼一看,一个棕褐色的物体,从水底慢慢浮起。我的老天爷,“野猪潭”真的来野猪了。程序远激动得象武侠剧里的侠客,仰天长笑,在潭边手舞足蹈。
程序远马上砍下一根木棍,将野猪往岸边引拉过来,抓住后脚,费力的拉到一块大石头上。他搞不清野猪是昏了,还是死了?担心它会逃走,又狠狠地往它的头上猛击几下,确认它逃不走。赶紧回家去取大锅子烧水杀猪。
回去换上给老人送寿礼那种保暖衣,紧巴巴地套在身上;用藤条穿过大铁锅边上两个小环,扣着固定在背上;大铁锅里藏着不锈钢盆;斧头、菜刀,锯子拎在手上,程序远显得很滑稽,活脱脱的一个武侠剧侠客。
用几块石头架上大锅,捡来一堆干树枝,点上火,烧一大锅水;他熟练地在不锈钢盆里撒上一把盐,将猪脖子架在脸盆上,学着家里杀猪老师的样子,给野猪放了血。
鲜红的猪血汨汨流在盆子里。据说,吃啥补啥;他想到还可以吃上猪骨髓,仿佛觉得猪骨髓就能替代自己的骨髓工作,制造血液,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水开了,热气腾腾地冒着大泡。先将猪头放入锅人烫到可以褪毛,趁热刮去;猪身抱不动,不敢直接放到锅里烫,只好用盆子将热水浇在猪身上,烫一块刮一块。
就这样一头野猪被刀刮得斑斑驳驳。心想没刮完的,等吃时再处理了,先开膛将内脏取出。冬天的野猪如同程妈妈养的家猪一般肥,板油厚实。
程序远除了野猪毛猪粪是扔掉的,其余都如获至宝,一一清洗干净。放在盆子拿回家慢慢清洗。野猪肉按前脚后脚被分成四大块,程序远分七次才将所有的东西搬回家。
太阳已收去所有的余晖。程序远对今天的意外收获,欣喜无比,总算可以开荤了。
他用棍子从灰里扒出早上留下的火种,放上一把干草。烟瞬间弥漫整个小屋;对着火种吹了吹,引燃了干树枝。在大锅里加了半盆水烧开;凝固的野猪血已如同果冻一般;用刀沿着盆边轻轻划开,再用横竖刀划至豆腐块大小;往野猪血倒入沸水,摇晃几下,再缓缓倒入大铁锅,小火焖到“豆腐块”切开,里面已熟至灰色,再一一捞到不锈钢脸盆,再学着妈妈的样子,用猪油烧了猪血。程序远终于可以饱吃一顿。
火堆里烧着的又干又粗的木头,让房间温暖而明亮。晚饭后品吊兰茶,是他这几天的必修功课。可以说是雅俗共存了。
门口那个碗口粗的木头成了他的案板。四个野猪脚被他修理成金华火腿的琵琶形状,撒上盐,一个一个轮流做按摩。多余的盐,封在大口子上,脚朝下放在大铁锅里,盐分就会慢慢渗到猪蹄那头去。野猪头也劈开,取出猪脑,腌上盐,压在猪脚上。肋骨、排骨、猪脖、猪尾等全腌上,整整一大铁锅。
猪脊梁是骨髓集聚部位。用斧头小心整条砍出,再按节砍出段,不腌盐,明天加当归炖了,能不能补出骨髓,全靠它了。
野猪的肚、肠、猪鞭,放在热水中搓去粘液,样样都是大补的上品,平时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明天去采点岩耳,石斛吊兰装在野猪肚内,慢火炖,喝汤吃肉。一生二,二生四,这补汤有祛风养胃,生津滋阴,安神健脾的功效。
猪鞭最补肾,如果有条件加点参须、党参、太子参、白术、红枣慢火隔水炖,或许能补上元气;如今没这条件,就来个清水当归炖吧。
野猪的板油切成麻将大小块,放在铁锅内熬油。不一会就吱吱作响,油渣又脆又香,以后可以油渣烧面条吃了。
猪肉冬天天气冷可以保存好几天;如果是夏天,过一晚上就发臭了。不过腌得很咸,再风干,如同火腿一般,时间越久就越香醇。
程序远寻思着:计划赶不上变化。折腾了一天,早上计划中的床和小窝都没做好;好在一个冬天的荤菜都解决,明天继续加油。
以前,许多人大老远跑到山顶看日出日落。呆在这的程序远,这么多天都没看到完整的高山日出美景。他这几天都生活在,芒草树木一人多高的草丛、树底下。他犹如一只井底的青蛙,抬头只看到头顶上那一块天。他想:过几天将草割到崖的边沿,就可欣赏到一览众山小,神仙踏云去的神奇景色。
悬崖上的“腰带”听起来应该是个没多少土壤的地方。古话讲:骨边的肉,岩边的土。但这条“腰带”却非常肥沃。上千年甚至上万年,从崖上飘落的树叶枯草堆积在这里,养育着这些有生命的花花草草,树木藤蔓。流年岁月、风霜雨雪赋予了它们特别顽强的生命力。
程序远例行做了每天的早课:深呼吸、吐纳调整后,开始做早饭:将猪脊梁、一根当归放到锅里,撒上一把盐,半盆清水没过猪脊梁,慢火炖汤。
骨头汤的香味和美好一天完美对接。在炖肉的大约一个多小时里,程序远已将地暖床和供暖大锅灶做好。混草泥浆的密封性很好,晾干至傍晚,他就能睡上地暖床了。他为自己的作品得意。
岩廊顶像屋檐一样有个斜度。他将十五个木柱子顶端都砍出斜面,再从里面往矮的一面用斧头往外敲打,他将木工的榫卯手艺,展现得很好,只是少了观众;结实外墙,完全能够挡住从高处掉下来的冰溜子或石头。
东西两端的床头、床尾墙要砌得结实,倒下来砸到的是自己。页层岩和河卵石不一样,一片片的,两面都是平的,只是长宽不规则。
一层泥浆一层石头片,墙砌成双面墙,中间酿入小石头,这种墙坚固。床尾墙砌在灶和床之间,烟囱从墙底下通向床,再从床通向床头的墙下面,烟排向屋外,屋内就不会烟熏火燎的。靠东边大灶边,垒个简易小灶,不锈钢盆做饭吃。小灶外边也砌堵墙,防止火星往外飘,引燃山火。程序远在家时,没少给造房子的邻居当泥水工,这点小活自然干得得心应手。
用两根长石竹,绑住两头,将芒草一根根夹在两根竹子之间,成片的草帘,将房子围上,让修剪成“刘海”状的藤蔓顺着草帘挂下,雨雪天的水就从“刘海”引到草帘,流向屋外。可遮风挡雨的家,基本完工,细节留到晚上空闲消遣,再慢慢精雕细琢。
程序远不知道还有几天是晴天,尽量加快节奏干活。早上吃的炖猪脊梁,慢火已煨得肉骨分离,酥烂无比。喝了一盘子的肉汤,吸了半盒西洋参口服液。心里盘算着下午半天时间,先干什么合适?
想了想,决定去趟“仓库”,按一天一筒一斤面条计算,起码得三十斤才安心。因在家时,冬天一霜冻,一个多月出不了门,也是常有的事。一边向东走去,一边观察岩壁上岩耳和石斛吊兰,那个地方长得好点,那个地方容易摘采,那个地方需要工具。多次的往返,二三里地的路,已整理得很好走,那几个地方要特别当心,也了如指掌。
几次运送物品到家,车箱已空出小半。他找到了做豆腐的袋子,这种袋子细密结实。四十筒面条装在两个袋子中,又拿了一把海带、一把纱线手套、半盒打火机、几盒黄芪生脉饮。砍了一根木头,组成一挑。此时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西游记”中挑担子的沙和尚,于是扯着脖子唱到:“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歌声响彻山谷!
回到家中,抛开身体状况不说,程序远再次设想,假如被大雪霜冻封一两个月,我还需要什么才能生存?他一一盘点:吃的够了;水可以接雨雪水;家够防风;对,多备点柴火取暖。
程序远拿上单手锯、斧头、柴刀,从门口开始找耐烧的,较粗的干柴。
前几天被割了门前那片宽广的平地,太阳已能照射下来,也够防火,不能向外扩展了。昨天晚上是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声音相当吓人。
假如再往外砍掉树木芒草,更是将挡风墙给拆了一般。他打定注意:凡是立着,有生命的,一概保护。
因风大,崖上的树木大多都是鹤骨遒劲,容不得修长挺拔的。每年夏天经烈日的洗礼,大自然都会将根基浅的树淘汰。程序远将自个包裹成蒙面人,穿梭在草木间,专挑粗的砍,一捆捆堆在灶间东边的长岩廊里。
西边离家二十来米处,有几棵矮松树,树底下有许多松毛松枝。松树有松明子,是最好烧的木头。走近一看,横卧着一棵铁干虬枝的松树,虽然不长,从露在上面的部位看,有脸盘那么粗大。就这一棵,估计也能烧一个冬天吧?不由一阵狂喜。
农家孩子虽从小砍柴出生,但要枝解一棵大松树,还是相当费时费力的。他绕着树盘算着:先从树枝开始全部锯掉,再将主干锯成两扎左右的木段。主干纹理纵横交错,锯长了劈起来吃力。
他用柴刀将松树两边堆积厚厚的松针杂草耙开,居然挖到一个小番薯。准备用柴刀削着吃了,一刀下去,断成两截,还带出一根松枝。哇塞:茯苓哎!那个松枝就是茯神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座山真的是土地爷爷赏赐给我的。他小心翼翼地从左边开始刨挖,树两边枯枝杂草被发酵得非常松软。他如同考古工作者一样认真挖、用芒花扎成扫把扫。
太喜人了!松树如同一头生了崽的母猪,茯苓如同小猪崽一般趴在两边,如蓝球般大小的,就有十多个,怎么说也有百多斤;小的如红枣鸡蛋一般。
湿润的环境,松软的覆盖物,冬夏昼夜温差幅度,四季多雾等因素,都是菌类生长的好条件。由此可见,等到第二年夏尾秋初,这里将有捡不完的菇类。程序远暗暗发誓:来年,我一定要吃上这里的山珍——“老鼠脚”、“培蒲”、“苦蕈”、“天箩花”。
程序远将大的茯苓全部挖出,小的重新排列放在松树两侧。盖上新的松针、松树皮,最后将原来那些覆盖物刨在最上层。松树被深深埋下。种下种子,种下希望,期待来年更大丰收。
程序远分两趟挑回茯苓,暂时摆放在烟囱口。等待后续剥茯苓皮,切茯苓片,抽茯神。以前在家,妈妈喜欢往炖肉里加茯苓,吸收了汤汁的茯苓,变得粉绵爽口,饱腹感十足,是程序远的最爱。
忙碌了一整天的程序远,借着松明灯微弱的光,补好屋子的洞洞缝缝。夜深时,他钻进被灶火烘得很温暖的床,简单的幸福,让他感觉到非常惬意舒适,一会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家中人一直都没放弃寻找程序远。公安、派出所、乡、村干部、社会上的志愿者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毫无关于程序远的任何信息。
临近崩溃边缘程爸爸程妈妈,只能从搞迷信、占卜、算卦得到些许宽慰和寄托。临村的表姑婆告诉清欢说:“囡囡,县城边上黄老仙问神很准呢。拿上黄纸,备下香烛,去卜一个”。
清欢一五一十和婆婆讲了这事,程妈妈马上叫人帮忙挑了日子,头一天就住到了县城南,仙殿边的人家。备下的用品有:三个熟鸡蛋,一包利群香烟,一壶老酒,一叠黄纸,一把香,一对红烛和一个小红包。
据说经过一段时间休整的仙人,刚到殿时仙气最足,第一个问神的是最灵验的。冬天的下半夜,寒风刺骨。四点不到,程爸爸妈妈就占领了第一个位置,等待仙人来占卜。求神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一个接着一个排队等候。
天亮了,听到后面的人说:“黄老仙来了”。只见一个眼斜头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进了殿。此时的程妈妈已站在八仙桌边静静等着。突然“嗖”地一声,“黄老仙”飞到了八仙桌上盘腿坐下,朝着程妈妈伸出剪刀手;马上有香客提醒程妈妈:“快,快,点烟”。程妈妈马上动作麻利地敬上香烟。“黄老仙”发声了:“凤凰蛋”。边上的人马上提醒:“快剥鸡蛋”。程妈妈马上敬上鸡蛋。只见“黄老仙”翻着白眼,两口将一个鸡蛋吃了。
“黄老仙”说:“对着三张黄纸哈三口气给我,上香烛”。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请了天仙。还在一平米见方的八仙桌上翻了几个跟斗。
“今天你有事求我,我定会保你的人平安。你可放心,那人没事,在你家的东边,转回家的时间没定,你听得懂吗?”
程妈妈马上连忙点头应道:“懂,懂。那他干嘛不回家”?
“黄老仙”说:“土地公公留他喝酒,不让他回家”,“你放心,我会保他,等他回家了,你要送上凤凰来感谢我”。
边上来问神的香客提醒说:“意思是让你到时候拿鸡来感谢他”。接着“黄老仙”做了个喝水的动作,边上马上有香客提醒:“他渴了,快敬酒”。喝了酒的“黄老仙”睡着了,香客又对程妈妈说:“红包递上放在他前面”。程妈妈一一照办。
半柱香的功夫,“黄老仙”伸了个懒腰说:“选个日子,在家的东边,三碗饭,饭上盖鸡蛋,各插红、黄、蓝旗子,土地公公会叫你家人早点回家;我会保他的,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回去了”。“黄老仙”打着饱嗝,又睡着了。
梅清欢憔悴地躺在沙发上等待公公婆婆回家。她在两老面前装坚强,对以后的路非常迷茫,她不知道程序远会不会回来?肚子里的小孩会不会遗传爸爸的病?如果不回来,我该如何养小孩?想着想着,又垂下伤心的眼泪。
程爸爸妈妈回来后,将“黄老仙”的话复述了一次,并宽慰说:“‘黄老仙’很灵验的,耐心等吧,序远很快就会回来的”。“退一万步讲,他不回来,你也安心生孩子吧!任何事有爸爸妈妈在呢。到时候招个人进来我们也当儿子的,如果你想嫁出去,我们也会象嫁女儿一样嫁你的”。
梅清欢的爸爸妈妈来看望女儿了。程爸爸妈妈热情地招待,双方父母唏嘘了很久,俩位妈妈又痛哭了一场。
清欢爸爸妈妈借故将女儿约出门去散步,实是说些贴心话。带清欢到偏僻无人处,梅爸爸开口了:“清欢,序远现在生死都不知道,小孩会不会遗传他爸爸的病也不知道 ,生了这病,他回不回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现在怀孕月份肚子还小,我看你还是先考虑自己”。梅妈妈也迟疑了一下说:“说句不该说的话,假如你生了小孩,以后还怎么嫁人,爸爸妈妈是为你着想”。
清欢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爸爸妈妈,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过几天再说吧”。
程爸爸妈妈已猜出几分,清欢爸爸妈妈此行的目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寻思着:序远出事都没几天,就这么着急要办事,是人干的事吗?再说清欢嫁过来,是我程家的人,动员流产怎么也得和我俩老商量下吧?这么一想,本来就精神负担很重,自然也没好心情好脸色给清欢爸爸妈妈了。
清欢爸爸妈妈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去,临走前还悄悄拉过女儿:“要抓紧时间考虑了,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了,以后有了小孩,找个人家都不好找,我们都是为你好”。
梅清欢跑到后山的小树林嚎啕大哭,她问程序远:“你到底在那里?我该怎么办”?她问苍天:“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该怎么办”?无奈,两者都不回答,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留下梅清欢一人独自呜咽。她叹命运的不公,她怨程序远的不辞而别。
清欢回家后,直接进了自己屋子。程妈妈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日渐消瘦的身影,非常心疼。程序远不在的日子,清欢和她肚里的孩子,就是他们全部希望。一面希望她给序远留个种,一面又担心孩子的健康,虽然医生说,那个病不会遗传。
堂姐夫李舒和堂姐程方圆过来探望叔叔婶娘。程方圆安慰道:“叔叔婶婶,我猜想大弟他可能自己一人去寻医问药去了。说不定不久就会回来”。堂姐呷了口茶继续道:“现在关键是你们自己要养好身体,别等他回来了,俩老却病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还有弟媳还指着你老照顾,小弟在省城这么远照应不上你们”。
程爸爸说:“我们两人是能扛得住,就清欢肚子中的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程妈妈凑近程方圆耳根:“昨天亲家公亲家母来了,早上刚回去。清欢没和我们说起他们的来意。她刚刚哭过,我们猜是叫她做掉孩子,现在在楼上歇着。我俩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清欢说,照道理来讲,是要给大儿留个后,否则我一点念想都没了”。说完程妈妈哽咽着一边抹眼泪去了。
程方圆:“婶,我是这么想的,亲家那边劝说弟媳不要孩子,弟媳自己想要,他们也是干预不了那么多;假如她不想要这孩子,也没办法,序远回家的日子咱算不到,毕竟带大孩子要靠她一人,你们俩能帮的时间是几年呢?现在关键是要看她,一会我去找她谈心,侧面打听一下她的意思”。
程方圆上楼去看望清欢时,她正在发呆,眼睛肿得象桃子。“姐你来了”?程方圆说:“来一会了。你中饭吃些没?你这样天天哭不行呢,小宝贝在肚子里听得见呢。自己要保养身体,哭坏身体,序远回来该怪他妈妈没照顾好你”。清欢说:“姐,道理我都懂,我努力吃饭,不管将来如何,目前爸爸妈妈跟前只有我一人,我别的事干不了,暂时只是想着将孩子生了,走一步看一步”。
见时间不早,程方圆和叔叔婶婶又交待了几句,告诉他俩清欢想生下孩子,让他俩别多想,夫妻俩回城里去了。
外太祖父是个草药郎中,外婆从小耳濡目染,知道许多中草药的知识。小时候去外婆家玩,外婆总会说一些关于中草药的故事给程序远听。程序远从小对山上花草树木非常感兴趣,那些知识也不经意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今年的冬天特别暖和,谚语说:暖、暖天上孵雪卵。或许天上正在孵化着一场大雪呢。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程序远将棉衣和棉被等,抱在门口的空地晒。
吃过早饭后,穿上雨靴,拿着两个豆腐袋,去“野猪潭”了。前几天在“野猪潭”的草甸子上,发现有许多野芫荽躲在厚厚的草丛底下,就是挖起来非常的费劲,决定今天去挖一点回来煲猪肚。野芫荽本地人叫养胃草,具有健脾胃,去邪毒,扶正气的功效,药菜双用。
水边石头上成片的石菖蒲,更是祛风湿活血、促进血液循环的好药,适合煲猪心汤。也是烧水泡脚好材料。
野芫荽细小,只挖到一脸盆,暂时寄养在脸盆;而石菖蒲装了整整两袋子,在潭中洗去杂质,趁太阳正好,赶紧挑回去晒。
采草药的药农,最怕采收野生岩耳和石斛。这两种草药都长在悬崖峭壁上,药农要用结实的绳子吊着箩筐里的人,从高崖往下慢慢放,危险系数很大。因难采收,价格昂贵,丰厚的回报,总能诱惑着药农去冒险。
程序远将柴刀绑在一根木棍上,制作出采收高处的岩耳和石斛工具。他如同一个理发高手,剃头发一样将岩耳和石斛剃下来,再在地上捡。气候原因,适合菌类生长。这里的岩耳干燥、沙少、朵大、质量好。野生的石斛药效,要比如今药农种的好上几倍。程序远采得袋满盆满,收获的喜悦不言而喻,喜形于色,上头的花鼓戏又唱了:花鼓公啦花鼓公,头上带着个半边帽,无人要你当老公......
一棵猕猴桃肆意毫无拘束地长在树底下,半风干的猕猴桃挂在藤蔓上,晚收了的果子柔软甜糯,他吃出了酒足饭饱的感觉。程序远惊喜地发现,这个猕猴桃藤和一棵野葡萄的藤缦缠绕在一起。因这两种的藤蔓和叶子长得非常相似,不是对这两种植物特别熟悉的人,根本是分辨不出来的。猕猴桃的叶子偏圆红,扯开后没有丝棉的质感;野葡萄的叶子相对娇小、白净一点,扯开能拉出白白的丝状,类似艾叶的艾绒毛。
野葡萄这味药很生僻,正规中医医生很少用,中药店也好像没这味药卖。是江湖郎中和菇客,出门防打防刀伤特效用药。它有止血、生肌、活血、通络、消炎、祛毒等功效。
很早以前,外太祖父特别指导外婆用这个药,是给外婆应急的精髓技能。当时外太公的医学只传给儿子舅公,做为女儿的外婆是没资格传的。她老人家到死都视它为神药。滑稽的是,外太祖父忽略了,外婆是从高山嫁到沿溪边的,低海拔地方根本不长这东西。
程序远将这棵野葡萄的所有叶子,全部摘下。两个做豆腐的大袋子压得紧紧、满满的。还挖了一些根和砍了一些藤备用。今天的收获真少。
这里石橄榄也特别多,这东西清热养阴,成片成片的长,顺带一点就够用了。
程序远想到,农民种地育苗有多种方法。比较特别的是,用较高温度或较低温度刺激这两种。
春天里的谷种,它要经过热水的刺激,要放在高达50-60摄氏度温水中浸泡3-5分钟,再放入38-40摄氏度的黑暗处,才可以催出芽;
晚秋的香菜,菠菜,大蒜,葱之类的种子,就要经过冷温度刺激:如浸泡后的种子,放到冰箱里几个小时,再拿出来播到地里,才会发芽或达到发芽率高的效果。
那么,人的身上骨髓的细胞,会不会也和种子一样,经过冷热的刺激后会发芽吗?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人在困境联想特别丰富。
农村里的母鸡下蛋,下到一定的时间,它就不会再下蛋了。程序远曾经见过妈妈给鸡断食,用饥饿法将它饿个几天,又能重新激发出它的生蛋的那种功能。那么我是不是也能通过适当饥饿疗法,来刺激刺激我的血细胞?
刺激人身上的细胞,让它启动一个再生造血的功能!程序远在解决了基本的生存条件:备足吃、喝、拉、撒的必须品,就准备实行这些计划,拿自己做实验,万一运气好,或许能成功。
“成也那啥,败也那啥”。闲着反正也是闲着,试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好。将自己这头死马当做活马医治,能医治好最好,治不好他也认命。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对于自己这个病的这把“锁”,钥匙或许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将会把干农活时,所有解决问题的土办法,都用到自己身上。
曾经去咨询过医生,是什么原因会生这种病?可能是那些方面引起的?医生说:“原因复杂也很多:象化学药品、装修的一些材料;皮鞋厂的胶;一些西药也会,比如绿霉素;有些病也会引起,如肝炎就会诱发这病;还有的人是过度疲劳,免疫力下降”。
程序远细细回忆,对自己已往的饮食起居农作等生活细节,一一排除,希望能找出生病的原因。先回顾住的:房子是祖先留下的混泥土木制结构,家具叫师傅上家里打的,油漆也是选好的,并且充分挥发,晚上有开窗睡觉的习惯;饮食:吃的是农家自己种的有机菜和稻谷,肉类也是农村养的家猪,唯一爱好就是中午和晚饭,都喝一杯白酒消消疲劳、祛风湿。白酒是也是自家酿的米糠烧;再想了想劳作:农民风里来雨里去,练就皮糙肉厚的,早就适应了,稻田打虫,口罩、披背都很小心的,没遗漏的地方。
最后程序远最后总结了一下,问题可能出在喝酒上。有时风寒了,或头疼脑热的,他担心是风湿,就会吃一到二片“安乃近”。难道是体内的酒还没排完,吃了药会起冲突中毒了?反正,他自己几乎确认就是这两种东西引起了。他想:我现在也不喝酒了,也无西药吃了。我不信,我用山上的药,清洁体内毒素,再用熏蒸、艾炙这些办法,解不了毒。农村人的蛮劲,没文化的无知,给他的与天地斗的勇气。
程序远先将野芫荽捡去杂物,几块茯苓,一根当归,石菖蒲,放一把盐,塞进野猪肚子里,再用削尖的树枝固定好。放在锅里慢慢煨。微弱松明灯,散发出好闻的松香味;鲜香的草药野猪肚,让冷清的夜晚,染上些许人间烟火味。剥茯苓、挑石菖蒲加速了时光的流淌,他静待明早的阳光再次升起。
陆陆续续将房子外面的窄岩廊堆满了柴火。有劈开的柴爿,有切成段的小木段,整齐堆放像个艺术品。浓郁的木头的香味,让他想起了家的味道。
程序远家临街而居。家窗外的长廊,过冬的柴堆,堆得又高又结实,非常漂亮养眼。木头特有的香味,飘到屋内,使人心旷神怡。村子里的人经过他家门口,经常忍不住停脚夸上几句,点评一番,还时不时给点建议。邻居也喜欢在他家门口吹牛、聊天、谈农事、摆乌龙。
一大早,程序远将头天采摘的草药,拿到太阳底下晒。他担心轻、薄类的叶子被风刮走,特意扯了几根藤条,织了个大“网”压住,安心去“野猪潭”准备烧点炭。
程序远砍了根直木棍,用柴刀把木棍削刮光滑,给锄头片安上了柄;脸盆,锯子,斧头这些工具是必备的。烧炭是个技术活,没点技巧得不到好炭。
潭边不泛树木。栎木最硬,继木坚韧,野桂、杜鹃木比比皆是。野梅已开出嫩粉的花,幽香阵阵。看到了梅花,他想起了梅清欢:不知道她现在可好?不知道他的孩子是不是还在肚子里完好?但马上立刻让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告诫自己:我已不是阳间的人了!我得停止思想!!
重新调整了思绪,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后花园,期待着春暖花开时。单纯朴实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能够如此修炼的往往是两类人:道行特别深的人,和特别没想法的人。
程序远在潭边离水稍高的空地,刨出一个大圆形坑,一个简易的炭窑就制作好。坑底放下一脸盆的特别干燥的松毛和一些枯枝备用。
岩边的柴,木质特别坚硬,却不会太粗。碗口粗大的木材,是烧炭的首选。锯成尺把长,竖着围在中间的松毛枯枝引火料边上,一层一层地往上码放,堆成一个高高的塔形,底部留一个点火口。
点上火后,看火焰已将边上的木段烧至一半左右,说明火不会灭掉了。慢慢地,就能够引燃外边的木段,再用木柴段将点火口封上。烟,在木柴段的缝隙袅袅往外钻,程序远酣醉在这缕缕烟雾间。此时,他忘却了自己,吃五谷时得的病。仿佛化身成一个得道的仙人一般。
哪个缝隙出了烟,程序远就在哪个缝隙加一个木段,木段越垒越高;烟,也越冒越多。看顶部冒出明火时,就不再加木段了。此时开始改用小石块填明火和烟了。程序远在边上放小石块、刨好泥土备着。
窑内的温度渐渐上升,程序远冒着汗,紧盯着窑,掌握着火候和温度。时间没到就闷窑,木头没烧到心,会变成生炭,烟大味大;如果烧的窑过了,木炭质轻,不耐用,质量差。
程序远丝毫不敢松懈。此时的炭窑内部已通红,火焰从木段缝隙往外钻,外围越来越热。当内部的热一刹那释放出来,程序远手疾眼快,马上一盆泥土接一盆泥土,朝炭窑的木段埋上去。炭窑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小土包,那里上烟就往那里再埋一盆,闷窑结束,就等傍晚时分开窑看成绩了。
此时的程序远将手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出了一身汗,整个人甚至每个毛孔都获得新生一般,非常舒坦。
累了半天返回家中,按常例,用热水毛巾落了把汗,换件干衣服、整点好吃的,小憩去了。
几声鸟叫,几片叶子飘下的轻微声,程序远都用心去聆听。安静的世界是这么的美好。他睡得很好,那怕是梦,也自觉地过滤选择了美梦。
忙碌的样子,却感受到一种优哉游哉的闲情逸致。
伸伸懒腰,发现这一觉睡至太阳都开始偏西了,匆匆起床,收起早上晒出去的草药和衣物,拿上袋子去看他早上的战果。用手摸了一下外面,还挺烫手的。
通常农村自制土窑烧炭,大窑炭要经过一夜冷却才可开窑。象今天这样烧一很小窑的,经过四个小时封窑冷却后开窑,用锄头耙开晾一下,再用松枝洒点小水就可背回家。高海拔农村,每家都有两个挑炭的炭箩子。有的人没处理好刚烧的炭,就装进箩子,结果经过一挑担子,风一吹,在箩子里又死灰复燃,停在半路重新杀炭也是常有的事。
程序远小心地耙开上面的泥土,用松枝洒了一点象毛毛雨一样的水,再用锄头刨开,使中间的余热散发开来。
木炭很好,默黑铮亮的。拿起两块敲了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叮、叮。折断一根看一下里面的成色,从里到外都是透亮发黑,而且很脆,一折就断。
袋子下面垫了青草树叶,从窑边上能用手拿的,都放在袋子里一一摆放好,然后又在上面和边上都盖上青的树叶,防止复燃。
刚出窑的木炭,还有没挥发掉的气体,需放置在通风处。在烤火时也必须防止“火闭”,也就是现在说的一氧化碳中毒。所以在居所烤火,必须有通风口或窗户。程序远将挑回来的木炭,暂时堆放在柴火旁边,上面盖上树叶防潮,随用随拿,非常方便。
据老人讲有几个品种的木炭可辟邪。木炭还能聚风水调磁场的作用。在做坟墓、造房子、建庙宇,风水先生都会一一指导用场。电视里也有讲:竹炭、木炭能够调节人体内的微循环,吸去一些有害物质,减少尿酸等作用。有过滤水和吸房间废气等作用。反正程序远似懂非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时的他,只要是有人讲过,他觉得有理的,都要试一下。反正有些东西用科学解释不通,他就用迷信和自己的想当然来理解。
起风了,久晴起风必雨,久雨起风必晴。明后天就要变天了。
小灶里的火焰被风吹的左右摇晃。不锈钢脸盆里的野猪肝面条一半是沸的,一半是静的。程序远赶紧掩了掩柴门,将大铁锅内倒满了水,灶里添满柴火,用石板封好口,灶内的柴就能缓缓地燃一个晚上。
坐在灶边,烤着火,吃着加了岩耳和海带调味的猪肝面,程序远非常的惬意和享受。
确认过火苗不会往外飞走后,端了一脸盆的水放在睡房,坐在烧得很温暖的床上,盘算着,明天早上如果还没下雨,再去趟”仓库拿点东西过来。今夜松明灯也不点了,早睡早起。
昨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妈妈身体不舒服,今早要进城去看病,叫梅清欢去城里陪妈妈去医院,三人在医院门口汇合。
程妈妈给她烧了清爽的白米粥就咸菜;程爸爸问:“我陪你去好不好,这山路十八弯的,你一人坐车又会晕车,我很不放心”。“爸,没事呢,我一个可以的”。
梅清欢到医院时,远远就看到爸爸妈妈,已在医院门口东张西望,已等候一小会了。看着妈妈挺精神的,梅清欢放心了一大半:“妈去看那科呢?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梅妈妈说:“不急呢,先陪你去妇产科看一下吧”。
梅清欢自从上次和程序远来孕检后,就没做第二次检查,心想查一下也好,孩子好她就可以安心养胎。
妇产科医生看了看病历存档说:“我先给你做下检查。”带她进到挂着帘子的诊疗室。医生用手摸了摸说她的肚子:“先做个B超吧,你这个月份做流产,胎儿太大了,要做引产,怎么没早点来”?
“什么引产?是孩子有问题吗”?梅清欢“噌”地站起来,疑惑地看着医生。医生说:“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刚才你妈妈讲的,不过放心,你自己没确认签字是做不掉的”。
梅清远气急败坏地冲出了门诊室,冲着坐在走廊上等她的爸爸妈妈吼道:“你们俩个是什么意思?今天是不是存心骗我下来的?你根本没生病是吧”?“你别急啊,你别急啊。我们俩是为你好。你一直都下不了决心,我们俩就想着帮你一把。你看你肚子中的胎儿月份越来越大,拖下去不是办法”。
母女俩都大声嚷嚷,引来了走廊上的病人和家属驻足围观。梅清欢哭着说:“你让大家评评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居然骗我来医院流产”?围观的有的说女儿不懂事,这么大声和妈妈讲话;有的说当妈的懵懂,流产这种事都替女儿做主。护士来了:“医院里不能这么大声说话,有什么事出去说”。
梅爸爸压低声音对梅清欢说:“你也不想想,你生了孩子以后,怎么再嫁人?你一个人能带大孩子吗”?说罢又用没商量的口吻说:“今天做不做手术都由不得你,你糊涂,我们可不能糊涂。”说罢又转换了一下口气说:“听话,来都来了。程序远生了这个病,他回不回来,你都不能生这个孩子。你做掉孩子,就算是他回来了,也是无话可说。他没音信这么长时间了,人估计是没了”!
梅妈妈马上也附和到:“你爸说得对的,你这么年轻,好日子都还没开始呢,乖一点,听老爸的话,手术做好后,和我们回老家养着,你公公婆婆那边,我们和他们交待”。
梅清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想,今天这俩老的是和我杠上了。我还不如假意答应,做个检查再讲。擦了擦眼泪:“你俩在这等着,我去问一下医生”。
她进去后,往门口看了看,那俩个有没有跟上来。悄悄和医生说:“你帮我开孕检的单,我体检一下”。医生意会,开了B超和胎儿早期筛查指标给她。
今天医院病人不多,检查和筛查报告马上就出来,医生支开她的爸爸妈妈,对清欢说:“宝宝很好很健康”。并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梅清欢和爸爸妈妈说:“医生早上半天的班马上要下班了。手术中午过来再看,咱们去吃快餐吧”。俩老的跟在她后面,一路小声叨叨:如何为你好,如何为她打算,说她不知好歹。
正值午饭时间,快餐店人很多。梅清欢要了三菜一汤和三份米饭,三人在一张空桌坐下吃完饭。
“爸爸妈妈,你俩等我一会,我去上厕所”。避开他们的视线,坐上人力三轮车,直奔车站。她躲在车站候车室不起眼处,等待班车出发。她猜想爸爸妈妈肯定不罢休,发现了会追过来。
离发车还有二十来分钟,梅清欢焦急地祈祷着:时间过快点,爸妈不追过来,快点,快点!但是车站门口还是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她见无处可躲,急急地和车站内小货店老板讲,:“我蹲在你柜台里面蹲一下下,我爸爸妈妈来找我,谢谢”。说着不等老板回复就蹲了下去,一声不敢吭。
梅爸爸妈妈进了候车厅,东瞅瞅,西望望的。就是没发现梅清欢的身影。小货店柜台外面也停留了一会,她想:完蛋,要给发现了。梅清欢还隐约听到:怎么和任来汪交待的交谈声。任来汪是梅清欢的远房表哥,快四十岁了还没老婆。会不会是爸爸妈妈叫我做了流产,嫁给他?
想到这,梅清欢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潸然泪下。爸爸妈妈是想叫她做了孩子,然后嫁给任来汪,再收取一次彩礼钱。
梅清欢没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保护着孩子。在她看来,人与人的相遇、母与子间的存在都是缘分。她说不出太多的大道理。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自然直,她想到时总会有办法的。
她偷偷摸摸上了回家的班车,躲在最后一排,把头埋得很低;她担心突然间,爸爸妈妈从那里冒出来,将她拽下车去。以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他们抗衡的。
班车缓缓靠站,望眼欲穿的程爸爸妈妈早已候在车门边。车上的村民都快下完车了,梅清欢还没出来,问先下车的邻里:“看到我家清欢没”?“好象没坐班车回来,车上没有哇”。另一个说:“在呢,坐在最后角落里,快点上去扶一下,一路吐回来的,这么会吐都有的咯”。
程爸爸上去时,她已快到车门口,一手上提两塑料袋的呕吐物,皱眉蹙眼的。见程爸爸上来,马上将两塑料袋递过去,自己飞快地冲下车,跑到路边草丛,一阵翻江倒海。程妈妈马上跟过去,轻轻地为她拍打着后背。
回到家,程妈妈让清欢洗了把脸,马上端上一碗早已炖好的红枣花生桂圆汤,加了少量的糖,清欢吃着感觉正好。
休息了会,梅清欢道:“妈,我今天有点累了,晚饭不吃了。今晚我上小屋睡去。如果我爸妈来的话,你们不要招待,就说他们家里忙,不留他们住夜了。就说我去串门了,还没回来”。
果不其然,临近天黑时分,张叔家的皮卡车停在程家门口,从车上下来梅爸爸妈妈。进屋就问:“清欢到家没”?程妈妈说:“到家了,刚刚又和她婶出去玩了”。没等程妈妈说完,径直就往楼上清欢房间去,果然没在房间。程妈妈递给他们一支手电筒讲:“清欢说你们家里忙,今天就不留你们过夜了,她说过段时间会回来看你俩”。
梅清欢今夜能不能睡得稳,别人不知道,但四位父母指定是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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