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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上了小叔的花轿小说

发财花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进退两难。宋杳知是被热醒的,汗涔涔的身子仿佛正架在炉子上烤。一睁眼,对上一双晦暝幽深的眸,黑洞似的像要把她吸进去。最重要的,是这个撑着双臂山岳一样压过来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端王世子谢云昭。而是谢云昭的七皇叔,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肃王谢蘅。她正在和夫君的皇叔……宋杳知脑袋嗡的一声响,在翻涌而至的惊恐中,立刻伸手捂住嘴,把差点喊出来的尖叫声死死地堵在掌心。怎么办怎么办?她和谢云昭青梅竹马,及笄后便成了亲,如今不过半年。大婚夜,尚未来得及洞房,一封密报从边关传来,宋杳知的长兄宋衍在嘉峪关外被敌军围困,生死难料。谢云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率领援军出征解救宋衍,他走前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杳杳,等我回来!”如今半年过去,兄长成...

主角:谢蘅宋杳知   更新:2025-06-10 17: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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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蘅宋杳知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后,我上了小叔的花轿小说》,由网络作家“发财花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进退两难。宋杳知是被热醒的,汗涔涔的身子仿佛正架在炉子上烤。一睁眼,对上一双晦暝幽深的眸,黑洞似的像要把她吸进去。最重要的,是这个撑着双臂山岳一样压过来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端王世子谢云昭。而是谢云昭的七皇叔,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肃王谢蘅。她正在和夫君的皇叔……宋杳知脑袋嗡的一声响,在翻涌而至的惊恐中,立刻伸手捂住嘴,把差点喊出来的尖叫声死死地堵在掌心。怎么办怎么办?她和谢云昭青梅竹马,及笄后便成了亲,如今不过半年。大婚夜,尚未来得及洞房,一封密报从边关传来,宋杳知的长兄宋衍在嘉峪关外被敌军围困,生死难料。谢云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率领援军出征解救宋衍,他走前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杳杳,等我回来!”如今半年过去,兄长成...

《穿越后,我上了小叔的花轿小说》精彩片段


进退两难。

宋杳知是被热醒的,汗涔涔的身子仿佛正架在炉子上烤。

一睁眼,对上一双晦暝幽深的眸,黑洞似的像要把她吸进去。

最重要的,是这个撑着双臂山岳一样压过来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端王世子谢云昭。

而是谢云昭的七皇叔,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肃王谢蘅。

她正在和夫君的皇叔……

宋杳知脑袋嗡的一声响,在翻涌而至的惊恐中,立刻伸手捂住嘴,把差点喊出来的尖叫声死死地堵在掌心。

怎么办怎么办?

她和谢云昭青梅竹马,及笄后便成了亲,如今不过半年。

大婚夜,尚未来得及洞房,一封密报从边关传来,宋杳知的长兄宋衍在嘉峪关外被敌军围困,生死难料。

谢云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率领援军出征解救宋衍,他走前对她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杳杳,等我回来!”

如今半年过去,兄长成功获救,谢云昭连战告捷的好消息也不断从边关传来。

九州失地终于全部收复,他明日就可抵达京城了!

宋杳知面色惨白,她分明正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为即将见到夫君而雀跃不已。

怎的一睁眼,自己却红杏出墙,和夫君的皇叔躺在一张床上。四周的环境更是陌生得不得了,根本就不是端王府。

至于眼前的男人,她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肃王谢蘅,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驻守北地边关的缘故,整个人冷得如同冰封的冰川。

冷硬如石的面容之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也像寒冬的冰湖一样,冷彻高傲,叫人望而生畏。

虽然他的五官极好看,眉骨锋锐,鼻梁高挺,身量也很高,足有八尺余(1米9),这两点又很好地弥补了他的性格,也让不少世家贵女争着抢着想要打动他冰冷无情的心。

宋杳知却不喜欢,相比起来她还是中意谢云昭这样热情开朗,并且听她话的。

此刻,她惊惶得不得了,扭着身子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别乱动。”

谢蘅冷喝一声,额头布满薄汗,手背青筋更是一根根暴起,鼓胀着延伸到古铜色的小臂上。

宋杳知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湿漉漉的杏眼水意摇晃,细嫩如柳的手指更是把被褥抓得皱巴巴的。

谢蘅也握紧了拳,咬着牙艰难起身后,脸色已沉得可怕。

他在边关征战九年,终于把大庆朝前几任皇帝割让出去的土地全都打了回来。

大军凯旋,皇上在宫里大摆庆功宴,为众将领接风洗尘。

谢蘅作为统帅,虽然被灌了不少酒,但他酒量极佳,从未有醉倒的时候,更别说失去理智轻薄女子。

他居高临下,凉凉地瞥了身下女子一眼,认出她是侄儿谢云昭的青梅竹马兼新婚妻子。

前年回京述职时,偶然在宫中见过他二人。

阿昭巴巴地跟在小青梅身后,心甘情愿地被她呼来唤去,笑得就没值钱过。

这一幕着实令他印象深刻。

皇上年年都问他:“边关战事虽吃紧,你的终身大事却不可再拖下去,可有心仪之人了?”

谢蘅只道:“如今云州、新州尚未收复,臣无心儿女情长。待九州一统,再作打算。”

他天生冷情,想来就算娶妻生子,日子大概也是过得平平淡淡,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这就够了。

看着小辈黏黏糊糊谈情说爱的模样,不理解,但他尊重。

谢云昭成亲时,谢蘅在关外抽不开身,特寻来极其稀有的和田羊脂玉,打了一对白玉同心结并一副二挂玉禁步,派人赠与两位新婚小夫妻,寓意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怎料吃了一场酒,他竟与侄儿媳妇搂在一起,污了她的清白。

谢蘅眉头拧紧,抓起一旁的中衣飞速套上,翻身下床。

“本王会查明缘由。 ”他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微哑,“定给你夫妻二人一个交代。”

宋杳知还算冷静,就是有点不想活了。

她的思绪飘出很远很远,仿佛看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她与夫君皇叔私通苟合的无耻之事,从此家族蒙羞,夫妻和离,普天之下再无她容身之地。

没逝的~没逝的~以肃王的铁血手段,此事定不会传扬出去,他想要保住名声,只需杀人灭口即可。

想到这里,宋杳知身子一抖,露在薄被外头的玉白香肩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娘亲!娘亲!”

这时,屋外却传来孩童的哭喊声,声音由远及近,递至门前:“爹爹开门!我要娘亲!”

啪!啪!啪叽!

是小手拍在门扉上的声音。

谢蘅与宋杳知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随之而来的是老嬷嬷着急的声音:“王爷,王妃,小世子许是梦魇吓着了,一直哭喊着要见王妃您呢!”

“王妃?”谢蘅眉头拧得更紧,他尚未娶妻,哪里来的王妃。

“王爷,您就让小世子见见王妃吧!”

小世子嗓子都要哭哑了,眼泪委屈巴巴地挂在粉白面团似的脸颊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门外的王嬷嬷急得团团转,不明白王爷怎么还不开门。

许久,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高大的男人站在门框内,挺括伟岸的身形完全遮住室内光景。

谢蘅垂眸,眼下覆着薄薄一层阴鸷,与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娃娃大眼瞪小眼。

小世子抽抽噎噎地盯着来人,看到不是他想见的对象,虽有些发怵,声音却哭得愈发嘹亮:

“坏爹爹,又把母妃藏起来了!砚儿要母妃!要娘亲!”

谢蘅面无表情地发问:“你娘亲是谁?”

“呜呜……娘亲是下凡的仙女, 全京城最美丽的女人,世间所有美与好的创造者,安国公家的独生女宋杳知!”

这话像是早就被他重复过无数遍,小奶音背得滚瓜烂熟。

谢蘅虽有些无语,仍不动声色:“你爹又是谁?”

小世子继续奶声奶气:“我爹是下凡的仙女, 全京城最美丽的女人,世间所有美与好的创造者,安国公家的独生女宋杳知的男人,丈夫,追随者,捍卫者,守护者,大坏蛋肃王谢蘅!”

说得更熟练了。

谢蘅:“…………”

他目光落在小世子圆嘟嘟的脸蛋上,瞧得一清二楚,这小娃确实与自己孩童时有七八分相似,就是性格实在聒噪。

突然想到什么,他终于问道:“今夕是何年?”

今日的“爹爹考考你”没完没了,小世子一脸难不倒他的小骄傲,挺起胸脯自信回答:“璟德十三年!”

话音刚落,谢蘅瞳孔骤然一缩,眸中暗光闪过。

父子二人的对话,宋杳知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她心绪越来越乱,当听到璟德十三年时,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会……

现在不是璟德八年吗?


怎么一觉醒来,给她干到五年后了?

宋杳知定了定神,轻轻捏了下手臂娇嫩的肌肤,好痛!

不是做梦。

好在她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安国公夫人难产,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下的女儿却还是一落地便没了呼吸,宋杳知就是这个时候穿来的。

穿的还是她睡前看的一本宫斗小说《妖妃好孕,绝嗣皇帝宠疯了》,讲述了一代祸国妖妃洛茵茵凭借易孕体质一路开挂的上位史。

书中女主洛茵茵本是战败国献给大庆朝的美人之一,大庆皇帝正值壮年,宫中妃嫔无数,然而生的儿子全都活不过三岁。

直到洛茵茵出现,进宫不到一年,她就怀上了双胞胎,没过几年,又是三胞胎,龙凤胎……

且生的孩子个个脉壮如牛,一下子充盈了后宫皇嗣不说,更是狠狠打了前朝那些说”皇帝生不出儿子”的谏官们的脸。

洛茵茵凭此获宠,再到固宠,最后一举成为宫斗冠军!

就在宋杳知感叹着“我的脑子就是看这些书看坏的,但是真上头啊”,眼睛一闭一睁,好了,她穿进来了。

幸好穿的不是一连生了十几个孩子的女主,也不是皇宫中天天都在勾心斗角的妃子,而是书中背景板安国公家的女儿。

一回生,两回熟,她在古代生活了十五年,再穿一次到五年后,好像也不是多么离奇的事情。

依照现在的情况,她应当没有红杏出墙,甚好。

可夫君怎么换人了,她的阿昭又去了哪里?糟糕。

新夫君还是全京城最冷漠的男人,一看就不是疼人的。糟糕透顶!

宋杳知又惊惶,又无措,不禁悲从中来。

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又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她自小就在爹爹娘亲以及两位兄长的万千宠爱中长大。

青梅竹马的谢云昭也对她有求必应,言听计从。

并且谢云昭论模样,身高八尺,眉眼霁明,丰神俊朗。

论家世,他是皇上亲哥哥—大王爷端王的嫡世子,拥有整个京城绝顶尊贵的身份。

论结局,反正书中没有说端王府有什么坏结局。

原著作为宫斗文,充满了各种阴谋斗争,几乎每一章都在死人。

为了成功苟到大结局,宋杳知早早地为自己谋划好亲事,并在及笄之年如愿嫁给了谢云昭。

前面十五年过得太顺风顺水,她以为这一生都会和少年夫君相依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命运怎么突然拐了个弯,让她又嫁给了阿昭的七皇叔,还与他生了一个孩子!

宋杳知赶紧回忆剧情,书中对肃王的着墨不多,只有零星几句……

肃王谢蘅骁勇善战,杀伐果断,一举收复了失去百年的国土,才有了后来洛茵茵作为战败国的岁礼入宫一事。

谢蘅短暂的一生似乎都奉献给了战场,一生无妻无子,后来更是战死沙场,壮烈牺牲。

想到这里,宋杳知心乱如麻,没注意到屋外的小世子扒拉了两下谢蘅,灵活地越过他钻了进来,哒哒哒扑进她的怀里。

“娘亲!”

宋杳知下意识搂住软软的小团子,终于对自己无痛生娃有了实感,又有点恍惚。

这……这就是她生的小家伙?

真的是她生的吗?

足足五年的空白记忆令她很是不知所措,娇美的面庞之上,亮澄澄的美目写满了迷茫。

好在谢蘅已屏退众人,合上房门,一屋子只剩下一家三口自家人。

他是会套话的,三言两语已得知:小世子名砚之,年龄三岁半,尚未开蒙。

闻言,谢蘅与宋杳知又是一怔。

他们生的小孩,竟这样大了!

也就是说,距离谢蘅回京/谢云昭回京前夜不到九个月,宋杳知就有了谢蘅的骨肉!

宋杳知:难不成她四年前还是红杏出墙了?

而在谢砚之的小奶音里,谢蘅似乎对她并不怎么好。

“爹爹,不许你再把娘亲关起来!更不许你打娘亲!”

宋杳知:他还是个家暴男!!!

感受到来自身旁女子审判的目光,谢蘅下意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很陌生的感觉,又有点熟悉。

同时他心头也升起几分有趣,这女子刚刚还一副瑟瑟发抖、六神无主的模样,看着胆子挺小,但也小不到哪去。

谢蘅有清楚的自我认知,他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囚./禁、欺./辱女人,于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爹爹什么时候把娘亲关起来了?又是怎么欺负娘亲的?”

谢砚之亲昵地依偎在宋杳知身上,藕节似的手臂搂着她纤白的脖颈:

“您把娘亲关在床上,不让她下床,也不让她抱砚儿!您还打娘亲屁股,娘都被你打哭了!”

“……”

“……”

这是什么童言无忌呀!宋杳知顿时羞得脸颊绯红,宛若熟透的蜜桃,这些话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心理上)能听的吗!

谢蘅脸色倒没什么变化,仔细看却能发现他面部线条绷得很紧,眸色也更加冷峻,唯有耳后漾开一抹不自然的薄红。

安静的室内,一时无言。

谢砚之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他的父王和母妃身上转来转去,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人很不对劲,平时自己这样赖着母妃,一定会被父王揪着领口提溜出去,可他今日怎的无动于衷。

他小小的脑袋想到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也没想明白。

“砚儿是不是困了,娘亲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宋杳知迅速捕捉到儿子的困意,刚发出声嗓子就不自觉地夹了起来。

她的声音本就甜而软糯,此刻放慢了声调,落在男人耳中绵软酥骨,娇得能滴出汁。

天哪,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温柔的声音和谁说过话!

谢砚之迷迷糊糊,乖巧点头,就被谢蘅接手过去,单手抱着他走向卧室的床榻。

他们的床是很大的拔步床,内置一张足以躺下四五人的架子床,床外还设有浅廊,床头柜、小桌一应俱全。

宋杳知本以为谢砚之会睡在她和谢蘅中间,谁知小家伙很自觉地爬到了床的最里侧,小手一摊,倒头就是睡,反倒让两个大人尴尬地立在床边。

一炷香之前,他俩还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此时却成了最陌生的熟悉人。

宋杳知很想让谢蘅出去找个房间睡,偌大的肃王府,总不可能就这一张床。

但她也明白,堂堂肃王大半夜和王妃分房而睡,这太奇怪了,就怕有心人以此做文章。

谢蘅的想法同她一样,记忆里自己刚从边关回到京城,尚未任职,明里暗里无数只眼睛盯着自己。

他在短暂的错愕后迅速冷静下来,也不知五年后的京城是何光景,更不知肃王府如今的情况,现在能做的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摸清局势,再作筹谋。

谢蘅沉吟片刻,说道:“你我既已是夫妻,又有了砚儿,便是一家人。”

“明日我会去查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然五年太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的,需要一段时日。”

“在此期间,我希望你我二人在外人前依然维持夫妻身份。”

宋杳知点点头,她知道谢蘅的能力,这可是把割让了近百年的国土统统收回来的男人!

他办事,她放心!

谢蘅见她如小鸡啄米,紧绷的神色稍稍舒展,又道:“你放心,你是肃王府的王妃,在这里,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

宋杳知稍感宽慰,又点了点头:“皇……”她差点同从前喊王爷辈的人一样也喊他皇叔,话到嘴边,又生生地把“叔”字咽了下去。

“王爷,可否拜托您一件事?”

谢蘅以为她会提到谢云昭,面无表情道:“你说。”

宋杳知却道:“我想知道我的家人如今怎么样了,是否都安好。”

也不知道五年过去,爹爹娘亲是否都康健,还有大哥大嫂,二哥……

谢蘅闻言,眸中掠过一丝异样,随即颔了颔首:“好,明日我会去查探国公府的情形。”

宋杳知不是忘了谢云昭,反而她很想念他,很迫切地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一切都太荒唐了,完全和书里写的不一样,让她不安,也让她生出几丝委屈。

为什么她会和谢云昭和离,是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吗?

她又为什么嫁给了肃王,莫非是在她婚姻存续期间,谢蘅看上了自己的美色,强取豪夺,生生拆散了她和阿昭?


宋杳知不敢说出心里话,但她还是相信肃王人品的,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肃王妃,与肃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无论她、谢蘅、谢云昭三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前尘往事暂时不敢追究,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杳知很快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立刻就想开了,声音都变得欢快起来:

“时候不早了,王爷您早点休息,明日方有精神调查……您睡里边还是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体力消耗太大,她有点累了,也困了。

谢蘅目光落在略微凌乱的床榻上,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暗,紧着嗓子说了声:“外面,你和砚儿挨着睡。”

宋杳知轻轻地“嗯”了声,褪下罩在中衣外的薄衫,带出几缕幽甜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谢蘅喉头微动,他没有告诉宋杳知,这是他的卧房,已住了二十余年,每年短暂返京的日子他都歇在这里。

从未想过,这间房会多出一个女子。

至少在他先前的规划里,即便娶妻,也应当另外再备一个单独的院子作为夫妻二人共同居所,而不是让一个女人就这么直挺挺地闯进他的私人领地。

他打量过房间,整体布置和记忆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张拔步床却是新做的,甚至比原来那张要大得多,结构也复杂得多,看上去暗藏不少机关。

房间里还多出了许多女人的东西,比如床边琳琅满目的梳妆台,堆叠得眼花缭乱的女子衣衫,以及许多精致的小玩意,一下子把他平淡无奇的生活填充得很是丰富多彩。

宋杳知弯着身子爬上床榻,快要入夏的天气已有几分热意,她仍穿着长袖中衣与长裤,把每一寸肌肤都遮得严严实实。

但量身定做的中衣还是将她纤秾合度的身材完全展露出来,不盈一握的腰肢落在谢蘅眼底,他迅速移开视线,心道这女子当真如花一般娇柔易折,一只手就能包裹住她的腰肢拧断掉。

宋杳知没注意身后男人不自然的神色,满脑子都是这张床真的好深,好大。

她手脚并用,翘臀轻撅,又往前爬了两步,用最快的速度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王爷,我睡了。”她对谢蘅礼貌一笑,立刻背过身去,对着里侧的儿子。

谢蘅神色极淡,脑海中却闪过一颗饱满多汁的蜜桃,他闭了闭眼睛,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摒弃掉,这才吹熄蜡烛,躺到了宋杳知身旁。

二人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宋杳知大抵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谢蘅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却失眠了。

他躺得四平八稳,双目凝重地直视头顶的床帐,思绪万千。

他这一生循规蹈矩,即便边关漫长的九年,不少女子曾被抬进他的营帐,他都无动于衷,甚至严厉呵责这种行为,后来才渐渐的少了,但无一例外这些女子全都被他赶了出去。

怎的回京不到一年,他竟与……

身旁萦萦幽香浮动,撩拨得他再次心浮气躁起来。

谢蘅只能闭上眼睛,脑中不停地排兵布阵,用各种军形战术对抗身体的燥意,这才缓缓睡去。

夜阑人静,柔软的月光透过窗棱淌了进来。

宋杳知睡着了也不安稳,迷迷糊糊间,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身旁的男人,依偎着他劲瘦结实的手臂,像是在寻求安全的港湾。

谢蘅自睡梦中,感受到手臂摩擦着某种温热绵软之物,生起酥酥麻麻的微妙触感。

他的气息跟着紊乱了几分,那沁人心扉的幽香趁机闯入梦中,肆无忌惮地扰乱他的梦境。

谢蘅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揽,想要抓住这缕调皮的香气。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紧簇的眉头终于舒展。

有力的双臂收紧,桎梏,把这一缕柔香牢牢地箍在怀里。

宋杳知熟练地窝进宽厚有力的怀抱,迷瞪瞪地用脸颊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动作习惯得像是做过八百遍。

纤柔的腰肢也被男人一手掌住,虎口一掐,轻而易举地箍住她的腰身。

明明能睡四五人的大床,两个人抱在一起,加起来也没睡满一个床位。

谢蘅做了一晚兵荒马乱的梦,最后的梦境,是自己被藤蔓缠住,无数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枝条从身前穿到身后,紧紧地攀在他的脊背上。

他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藤蔓化作的妖精正被自己压在怀里,毛绒绒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得格外香甜。

一张白皙而娇嫩的脸蛋在眼前放大,谢蘅垂眸,看着她脸颊上睡出一层薄汗,晶莹剔透的皮肤犹如被晨露滋润的花瓣,透出一种天然的妩媚。

他微微出神,一抬眸,对上床里侧一双乌溜溜清透明亮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

“嘘。”谢蘅食指抵住唇,示意谢砚之别出声,这才轻手轻脚地把八爪鱼似的吸附在自己身上的宋杳知扒下来。

宋杳知睡得正沉,娇嘟嘟地哼了声,好在没有醒过来,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酣睡。

谢蘅这才一把提起床里侧的小家伙,把他拎了出去。

等到宋杳知醒来,房间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摇了摇铃,在外面待命许久的丫鬟立刻端着洗漱的水盆走了进来。

宋杳知一眼看到对方胖乎乎的圆脸盘子,“一天”不见,又圆润了不少。

这是先前跟着她到端王府的陪嫁丫鬟香凝,最是贪吃的性子。

在宋杳知的记忆里,明明“昨日”还在和香凝研究夏食,盼着吃她做的蜜煎樱桃,雪霞羹(由荷花瓣与豆腐同煮羹而成),莲房鱼包,再来一碗酸甜清凉的冰镇雪泡缩脾饮。

她一入夏胃口就不怎么好,喜食清淡,又贪凉,所以经常派香凝去端王府的厨房里拿些食材到自己的小厨房烹饪。

昨日,香凝却两手空空地回来,鼓着的腮帮子又气愤,又委屈。

“小姐,厨房那些人太过分了!”她气呼呼地说道,“荷花与莲房明明是您命人摘下来放在那儿养活的,却被云安郡主抢了去。”

云安郡主是端王的嫡次女,谢云昭的亲妹妹,从小宋杳知有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有。

只要二人同处一片空间,谢云安便会想方设法地压宋杳知的风头,势必要将她比下去。

香凝说着,眼眶越来越红,显然气得不轻:“我又让人拿些冰来。他们更过分,说是第一批冰块向来都是先送去王妃与几位侧妃的院子,这是端王府的规矩。”

冰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宋杳知已然明白,这不是端王府的规矩,而是她的婆母端王妃在给她立规矩。


端王妃邹氏对自己有怨念,宋杳知是知道的。

毕竟新婚当夜,邹氏盛装打扮,正喜气洋洋地招待着宾客,猛地被儿子穿上盔甲的模样吓了一跳,得知他立刻就要出征后,更是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砸得她晕头转向。

更别提谢云昭还是为了宋杳知的兄长而奔赴那凶险万分的战场。

邹氏只有谢云昭这一个儿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他从小跟在宋杳知屁股后头到处跑的时候,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头就有些不悦,只是儿子喜欢,她忍了。

眼下倒好,宋杳知刚进门,向来听话的儿子娶了媳妇就叛逆起来,命都不要了!

邹氏拦也拦不得,劝也劝不住,眼睁睁看着他策马奔出皇城。

这半年来,她吃不好睡不好,一直牵挂儿子,日夜提心吊胆,对宋杳更是知处处刁难,就没好脸色过。

宋杳知向来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也不知忍气吞声为何物,不过阿昭为救她兄长,毫不犹豫地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自然将心比心,也把邹氏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尊重她,体贴她。

日头尚未过去,吹来的风温热而黏腻,她不紧不慢地摇着罗扇,吩咐香凝用小厨房现有的食材烹饪几道菜肴,待会给邹氏送去。

香凝大为不解:“小姐,您就是人太好了。这半年来,前线消息时好时坏,王妃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她心情一不好就把气全都撒在您身上。可您在国公府时,谁敢这么对您!太欺负人了!”

“稍安勿躁,还想不想拿到冰块了?”宋杳知轻轻地拿罗扇点了下这小丫鬟的脑袋,让她赶紧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

等到宋杳知带着吃食去到王妃的院子,邹氏依然如往常一般挂着脸,不过阿昭不日就要抵达京城,她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眼底的喜色已呼之欲出。

“天气炎热,暑气愈发重了,母妃您可要注意身子。“

宋杳知微微屈膝福身:“儿媳特制了些香薷饮,可解湿热,缓胸闷。”

邹氏睨她一眼,一到夏天自己就胸闷气短的老毛病,她倒是清楚。

平心而论,这个儿媳在孝道方面挑不出半点错处,甚至比她的亲生女儿还要妥帖。

她不冷不热地道一声“有心了”,正想端起杯盏,又听宋杳知说道:

“香薷饮需放凉饮用,热饮可能会导致呕吐。如今天气炎热,儿媳愚笨,无降温的好法子,只能劳烦母妃等上几刻钟。”

邹氏似乎被她自嘲的“愚笨”二字取悦到,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有何难,王府刚进了一批冰……嗯冰……”

她战术性停顿,神色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王爷一早就让她把冰块给各个院子送去,尤其强调了世子妃院落,叮嘱她切不可厚此薄彼。

邹氏一想到儿子在外面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宋杳知却能在小院里惬意地享受清凉,气就不打一处来,因而故意扣下,也让她热上一热。

就这点热气,难道能把她热坏不成,远不及阿昭半点辛苦呢!

“怎么,我一早就吩咐了下人把冰块送到你的院子,他们没送?”邹氏连忙甩锅。

宋杳知乖巧摇头。

邹氏眉毛一拧:“一群没用的废物,怎么做事的。”她神色稍缓,又道,“你且先忍耐一晚,明日一早我就让送冰的给你们院子第一个送过去。”

原来是要踩着世子回来的点送。

宋杳知乖巧点头,又故作苦恼道:“世子兵马就在城外,他定然归家心切,快马扬鞭地赶路,兴许半夜便可抵达家中。”

“儿媳想着将院子收拾清凉些,他一回来就能感受到宜人清爽,也可宽慰半年来的征战之苦。不过眼下没有冰块,只得明早再作布置,母妃放心,我定早早地起来候着。”

邹氏闻言,心头一颤,暗道自己光顾着立婆婆的威风,怎么没想到儿子可能提前回来。然而属于儿媳的那份冰早就不知嚯嚯到哪里去了。

她咬咬牙,只能先把自己院子里的匀出来。

宋杳知孝顺婆母,自然推辞:“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夫君知道世子院用了您的冰块,害您无冰可用,定然怪罪儿媳。更何况世子院大,这些也不够用。”

邹氏向来秉持着“再苦不能苦儿子”的原则,着急起来,当机立断道:“你妹妹那儿也有不少,今晚都先运到世子院备着,世子果真提前回家,也能立刻凉快一番。”

宋杳知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如此,她只能很不好意思地代谢云昭接受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云安心急如焚地冲了进来,气冲冲道:“娘!凭什么把我的冰给她?”

邹氏宠女儿,但更宠儿子,温声斥她:“你这孩子,这些冰块是为了照顾你哥哥,为他解暑用的。你委屈委屈,明日一大早新的冰又运进来了!”

谢云安本就怕热,本来分给宋杳知的冰大半都去了她那里,她一边享受清凉一边幸灾乐祸的时候,噩耗突然降临。

谢云安怎么也不肯:“娘,你太偏心了!”

尤其想到自己的冰反倒送给了宋杳知享受,谢云安更是鼻子都气歪了。

宋杳知在一旁低眉顺眼,默不作声地听着娘俩掰扯,看着这一框框的冰块到底进了她的院子,心道:小小宅斗,拿捏!

但她也觉着挺没意思的,她嫁给谢云昭是过日子又不是搞宅斗的,整天勾心斗角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昨天晚上她还在盼着阿昭立了军功归来,可以分家搬出去住呢!

这下好了,不仅不用宅斗,甚至婆媳变成了妯娌,谢云昭和谢云安见到自己都要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婶婶”。

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超级加辈了!

精致的铜镜映出一张娇美但隐含忧愁的面庞,宋杳知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她最在乎的,当然是有没有变老,生了孩子会不会沧桑许多。

这么一看,刚洗净的面庞宛若出水芙蓉,细腻的肌肤依旧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娇嫩。

虽生过孩子,她的腰肢却没什么改变,依然纤细,腰上的肌肤也是温滑紧致的。

再看梳妆台上摆满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瓶瓶罐罐,看得出来自己这几年仍精心维持着对身体的护理,每一寸肌肤都保养得细致入微。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宋杳知抬起双手捏了捏,很快发现了最大的改变。

怎么原来一只手能握住的,现在就只能握住半个了?


“王妃,昨夜挺热的,您为何穿着长袖的中衣中裤睡觉?”

香凝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您大冬天都只穿小衣和短裤的呀,昨夜是不舒服吗?可是着凉了?”

宋杳知:“……”

她在脸旁扇了扇风,想要扇走脸上的热意:“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这些天没有很热,先这么睡吧。”

香凝应了声,又问道:“福瑞祥的裁缝大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新一批定制小衣送到了王府,需要暂时收起来吗?”

小衣,又是小衣?还是定制的!

她到底有多喜欢小衣啊!

宋杳知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拿过来给我瞧瞧。”

粉色娇嫩。

单是藕粉色不同款式的肚兜就有不少,把宋杳知看得眼花缭乱,这这这……这些她穿一两个月都不会重样吧!甚至一个晚上还能换好几套。

“这么短?还镂空的?”宋杳知随手拎起一件完全镂空的花纹样肚兜在身上比划,小肚兜摸上去很柔滑,针脚细腻,造型也很别致 ,就是用的布料未免太节省了些。

对于五年前的她来说都有些小了,更别提现在。倒三角状的肚兜下摆连肚脐眼都遮不住,想必穿在身上和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整个腰身一览无余,那地方更是若隐若现的,想想都羞死人了。

让宋杳知更为脸红的是,大部分小衣都是这么的奇形怪状,有的在布料中间偏上的位置开了个大洞,看着倒是挺方便哺乳的,可谢砚之都那么大了!

而布料最少的小衣,甚至没有布料,只有几条镶满了珍珠与宝石的链条组成,提起来叮当作响,声音倒是清脆动听。

请苍天,辨清白!她真的是黄花大闺女(心理上)啊!

怎么这五年,她和王爷……这么会玩吗?

宋杳知赶紧让香凝把东西收好,目光掠过敞开的衣柜,在看到里面一排排半透全透、各种颜色、薄如蝉翼的纱裙纱衣时,她赶紧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

“王爷和小世子已经吃过早膳,王妃现在用早膳吗?”终于到了香凝最喜欢的环节,她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

宋杳知梳妆打扮后,确实有些饿了,点了点头。

香凝中气十足地喊了声,于是各式各样的早餐如流水席一般,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既有各种包子,糕点,还有粥类,羹类,佐以酥骨鱼、假煎肉、素蒸鸭等特色小食,再配上若干种饮子与餐后水果,分量都不大,但种类实在太多了,摆了满满一桌。

宋杳知昨日还在因为小厨房被克扣食材而不高兴,突然看到如此琳琅满目的早餐,还有些不适应。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香凝仔细观察自家王妃的神色,嘿嘿嘿露出质朴的笑容:

“昨日您说太和居的东西好吃,王爷立刻把掌勺的厨娘挖了过来。她老人家不知道您的口味,因而多做了些,您尝尝!”

美食的香气窜入鼻尖,宋杳知的胃口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其实她晨起时都会犯一会儿懒,食欲不佳,根本吃不下什么。

可今日的胃口却特别好,一连吃了好几种,同时没忘记叮嘱香凝:

“日后准备吃食,还是以适量为主,别浪费了。”

宋杳知吃一道香凝就跟着吃一道,这是她俩私下里的主仆日常。

香凝嚼嚼嚼,腮帮子鼓鼓:“王妃放心,有香凝呢!浪费不了一点!”

宋杳知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小丫头会胖这么多了。

谢蘅这边。

他起了一大早来到书房,首先查看军印,尚在。

也就是说,皇上并没有收回他调度六十万大军的权力。

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一个枢密院枢密使的官印,正一品,节制内外军事。

旁边的衣架上就挂着朱红色的武官官服,上绣一只体态威猛的雄狮,‌炯炯有神的双目迸射出犀利威严的光芒。

谢蘅一眼看出他的官服被精心打理过,格外的干净柔顺,看不到一丝衣褶。

他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一个画面,一双柔腻细嫩的手轻轻抚过这身官袍,从领口至腰身再到蔽膝,温柔细致地熨烫过去,每一处褶皱皆被她一一抚平。

谢蘅闻着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又唤来心腹商羽,简单问了几句,心下已了然。

这五年的形势布局和他五年前料想的并没有什么偏离,胡人虽被赶到关外,仍时不时地骚扰边境,只待有朝一日能重振旗鼓。

朝堂之上,又以文官居多,看到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主和派们蠢蠢欲动,又想恢复从前的重文抑武,以文官管理武将。

谢蘅冷笑,他不会再让杯酒释兵权再度重演,权力,只有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

五年间,唯一的变数,恐怕只有他的妻子和三岁半的儿子。

毕竟在谢蘅刚回京时的规划里,他所有的目标都在朝堂之上,娶妻一事顺其自然,至于生个孩子什么的,他以为这至少是两三年后的事情。

而在谢蘅身着官服,在朝堂之上镇定自若地与文官们博弈,看不出半点破绽时——

宋杳知正聆听谢砚之的小奶音背诵《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背完千字文又开始背诗,如今已有百首诗能倒背如流。

牛逼啊小孩哥!

玩儿子玩累了,宋杳知又逛了一会儿肃王府。

最让她惊喜的,是她在端王府时想让谢云昭打造的花园,因为他去了战场而端王妃又花粉过敏而作罢。

如今竟然在肃王府瞧见了,与她在脑海中勾勒的画面不差分毫。

行走在花丛之间的小径上,放眼望去,娇艳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优雅的百合亭亭玉立,繁花似锦,争奇斗艳。

不远处,一泓清泉潺潺流淌,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欢快地游弋,一如宋杳知此时心境。

等到谢蘅从军营回到家中,看见的便是他的“新婚”妻子着一席轻盈的罗裙,手持一把精美的罗扇,正屏住呼吸盯着一只停驻在花朵上的蝴蝶,轻手轻脚靠近的模样。

他的花园很艳丽,这显然不是自己的风格。

可不知为何,在看到的第一眼,谢蘅只觉满园春色全都沦为了陪衬。

他的妻子很美,超群绝伦,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同时谢蘅心中也有淡淡的不安,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娶一个美绝人寰的妻子,甚至是排斥的。

这对于回到京城需要暂时收起锋芒的他来说,太招摇。

更别说她曾经还是侄儿的妻子。

更别提他已查到五年前关于谢云昭的一些事。


“王爷,你回来啦!”

宋杳知很快注意到花园入口的谢蘅,眸光一亮,莲步生风地朝他奔过去。

谢蘅极力克制住身体的条件反射,强行压下伸出双臂把人接住的冲动,只淡淡道一声:“小心。”

宋杳知停在男人高大的身体前,他体格健硕,双开门的肩背,但肌肉并没有很夸张地膨出,而是鼓起得恰到好处。

虽然那古铜色的肌肉完全被官服罩住,没有露出分毫。

但不得不说,谢蘅确实是宋杳知见过的,穿官服最好看的男人!

挺拔颀长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清清冷冷,但气质卓然,风雅不掩英挺,儒冷不失倜傥。

妥妥的制.服.诱.惑!

宋杳知专注且期待地凝着他,眼底的光芒炽热而纯净,仿佛能穿透他冰冷的外壳。

谢蘅不自觉地避开她的视线,但他清楚宋杳知为何这般凝望自己,于是说道:

“你父母都安好,安国公……岳父身子健朗,岳母也康健。”

话说回来,他比宋杳知大八岁,与她的父亲却是同辈,从前二人都是以“贤兄贤弟”相称,一想到日后要喊兄弟“岳父”,他的嘴巴就像被纸糊住,心里也别扭极了。

谢蘅出征前,宋杳知年岁尚小,并不知道他与自个儿父亲昔日好友的关系。

她继续巴巴地盯着他,等着他说两位哥哥的近况。

“宋衍如今在枢密院任职院事,从二品,育有一子,比砚儿大半岁。年初你大嫂又有了身孕,已快要生产。”

宋衍是在宋杳知十岁的时候去边关的,在关外也待了五年,期间回来过一次,风尘仆仆地与大嫂了成了亲,没几日又走了,现在终于阖家团圆。

宋杳知打心里为他二人高兴,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二哥呢?”

要说整个国公府最让她爹头疼,挨毒打最多的人,非她二哥莫属。

和武将出身的父亲与作为军师的大哥不同,二哥从小就是细皮嫩肉长大的,他不喜习武,更不好读书,总是在捣鼓一些奇形怪状的玩意,还很喜欢搞发明,好几次差点把国公府炸了。

犯了错被关禁闭,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大哥,捞捞!”后来宋衍去了边关,就变成了:“妹妹,救救!”

宋杳知失去五年记忆,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天马行空的二哥了。

谢蘅看出她的担忧,宽慰她:“你放心,宋瑜并未闯下什么祸事。相反,今年春闱,他高中榜眼。你我刚送去一套文房四宝,作为庆贺之礼。”

宋杳知听完很惊讶,没想到最讨厌功名的二哥还是走上了考公的道路。

家人们这几年都过得很好,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家三口一同吃了晚饭后,夜色渐深,又到了夫妻俩关起房门说悄悄话的时间。

在正厅吃饭时一屋子人,尚未觉得有什么。

等到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宋杳知立刻觉得卧室好逼仄,空气好稀薄,心跳得好快,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谢蘅一眼看出她的窘迫,直接打开话题:

“过两日我休沐,可需要我陪你回娘家?”

宋杳知听到可以回家,果然充满惊喜地看着他,点头如小鸡啄米。

她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可现在的她对安国公府一无所知,反倒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

又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为肃王府惹来麻烦,所以尽管谢蘅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仍一整日都没有出府,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失忆之事,哪怕是最亲近的香凝。

现在的世界对宋杳知而言,明明那么熟悉,却处处充满了陌生感,令她十分迷茫。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还有谢蘅,因为处境相同的关系,能思她所思,感她所感,并为她排忧解难。

宋杳知不自觉地对刚认识的夫君生出几分依赖,却又立刻把飘浮起来的亲近感强按下去,毕竟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与阿昭和离,又为何二嫁他人。

她一会儿晴一会儿晴转多云的小表情被谢蘅尽收眼底,看得男人唇角微勾。

“王爷,你先洗还是我先?”宋杳知飞速地看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只是问谁先洗澡,又不干什么,她怎么还害起臊来了!

“咳咳。”谢蘅战术性咳嗽,不免想到今早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囧境,沉吟片刻道,“今晚我可能会在书房忙到很晚,留宿书房即可,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这么一说,宋杳知反倒舒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儿子在,三个人睡一张床上,她还能放松些,没那么紧张。

如果只有两个人同床共枕……这太吓人了!

“好的!”宋杳知的喜悦毫不遮掩,一笑起来明艳动人,晃了晃谢蘅的心神,“那王爷早些忙完早些休息,我也不打扰你做事了!”

她说完就溜进浴室,一下子没了人影。

谢蘅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淡淡幽香,强行集中精神,前去书房处理公务。

他需要把这五年的工作重新回顾一遍,任务极其繁重。

结束后果然已是子时(半夜),谢蘅带着倦意揉了揉眉心,移步至书房内室,正准备沐浴休息,却发现角落的床铺竟不翼而飞。



这些年只要他在王府,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书房睡的,所以床呢?

“商羽!”谢蘅冷声。

“唉!”商羽闪现过来,他年纪虽小,但十岁起就跟在谢蘅身边,已有八九年光景,忠心且机灵。

他看一眼王爷阴沉沉的脸色,已然明白过来。

“主人您忘了,当时您刚成亲不久,有一回惹王妃生气,她把您赶到书房里睡。”

“第二天您就撤走了书房的床铺。不仅如此,您院子里除了主卧,所有没人睡的床都已经被处理干净。”

“恐怕今夜您只能打扰王妃,回主卧休息了。”

作为跟了肃王最久的下属,王爷上车他掀帘,王爷口渴他递水,王爷皱眉他担忧,王爷发言他喝彩!

商羽深谙职场法则,那就是在上司需要一个台阶下的时候,立刻!马上!毫不迟疑地把台阶递过去。

小小职场,拿捏!


朦胧的水雾中,美人轻解罗裳。

待衣服完全褪去,凝脂般的肌肤呈现在铜镜中,似新雪洁白,比绸缎还要光滑。

好美的人儿,就是偷感略重。

宋杳知这一天过得太谨慎了,都没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现在的身体。趁着四下无人,赶紧仔细瞅一瞅!

正好浴桶前后各有一面可以三百六十度翻转的全身镜,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浴室里摆这么多镜子。

想到王爷说他晚上不会回来,宋杳知这才放心地脱去衣物。

显然她与谢蘅在这间卧房共同生活了很久。

那个男人虽不在房间里,可处处充满了他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松木、龙涎香与淡淡檀香的味道,又霸道,又深沉。

宋杳知赤着身子站在其中,感觉一下子就被腌入味了。她娇躯一颤,捂紧了红透的双颊,试图遮掩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透过指缝,仍可以从镜中看到脸颊上那如霞的红晕。

一低头,又看到身上好多红彤彤的印子,尤其是那里。腰窝最纤细的两旁还各有一个掌印,她撑开五指对比了一下,比自己的手掌足足大了一大圈,掌心贴在上面,蓦地升起一截滚烫的温度,烫得她立刻移开了手。

现在宋杳知整个人都红温了。

惊羞之间,她手足无措,一头扑进水桶,咚的一声,溅起一滩绚烂的水花。

宋杳知啊宋杳知,你和王爷都好几年的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她心理上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宋杳知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风情万种老司机,另一个纯洁如纸小学鸡,直到她洗好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内心的躁动依然没有平复下来。

原来她和谢云昭一直是小学鸡式恋爱,别说没亲过嘴了,就连拉手的次数都很少。

还是谢云昭实在按捺不住,偷偷地攥她的手,又很快被她拍开。

即便在现代,宋杳知也是母胎单身。

她是孤儿,上大学时为了学费和生活费,一心捣鼓自媒体赚钱,可惜大学没毕业就穿到了古代。

此刻,宋杳知软绵绵地摊着水做的身体,好想说一句话本里的经典台词:

“真是讨厌死这具敏感的身子了。”

一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加上环境太陌生,她才会翻来覆去,胡思乱想,难以入睡。

对!就是太热了!

宋杳知想着反正今晚王爷是在书房睡的,自己也没必要再穿着长袖。

她索性解开衣带,脱去外衫与长裤,只穿着轻透的藕粉色挂脖小衣与绸缎短裤,清凉的皮肤露在空气中,让她感到了一丝舒爽。

她重新躺下来,舒服地“啊”了声,睡意渐渐回笼,这才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眸。

谢蘅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宋杳知呈八字形躺在床榻上,小衣服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白到发光的细腻脖颈上,视线缓缓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离开。

空气中,从她身上传来的幽幽体香似乎又浓了些。

宋杳知正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听到床边动静,她缓缓清醒,却看见面前站着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

对方山峦一样巍峨的影子投射在床上,也将她小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宋杳知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就听见谢蘅冷沉的一声:“是我。”

“王爷,你要吓死我!”

宋杳知嗔他一眼,眼眶红红的,眸中果真吓出几分水色:

“王爷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在书房睡吗?”

谢蘅看着她惊惶的模样,尽量压制住自己惯有的冰冷语气,缓缓解释:

“是我记错了,书房不设床榻,今夜只能回来就寝。”

又想到自己把所有床都销毁的莫名举动,他着实怀疑,这真的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吗?

宋杳知被他的目光锁住,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低头一看,小衣的肩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散开了,原本系紧的衣襟垂落下来,露出大片的……

她瞬间花容失色,慌乱地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娇羞的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后,心里不停默念: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是夫妻!早就面对面看过无数次啦!

这么想着,身子却像着火一样,更加红得发烫。

谢蘅又是战术性咳嗽,沉默地侧过身去。

宋杳知在被子里手忙脚乱地系好肩带,整理好衣襟,脸上的红晕却迟迟消褪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声音细若蚊蝇:“王爷,我好了,你过来睡吧。”

说完,她往里缩了缩,背对着谢蘅侧躺进床的最里侧,鼻尖几乎快要触到床板。

谢蘅没说什么,只和衣躺下,他下意识地也躺在大床另一侧的最边缘,二人之间几乎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你莫怕。”他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道,“你我如今虽是夫妻,但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动你。”

宋杳知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大半夜的身边躺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她还是紧张得不得了,身子绷得紧紧的,心脏依旧砰砰直跳。

听到谢蘅的保证,宋杳知突然想到谢云昭经常在她面前说的:

“七皇叔又打了一场胜仗!镇州那样易守难攻的地方,都被七皇叔打下来了!”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七皇叔那样的——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

在谢云昭的影响下,穿越过来的宋杳知对谢蘅一直都是敬畏多过害怕的。

她轻轻地“嗯”了声,不自觉地对新夫君生出几分信任,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夜更深了,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嗯~”

有点痒。

宋杳知闭紧了眼睛,想要忽略那带着粗粝质感的痒意,然而整个人却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因为只穿着小衣的关系,后背只系了一条细细的带子,露出白到发光的整个脊背,白嫩的细腰更是一览无余。

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只大手手掌滚烫的温度,仿佛在腰窝上点燃了一团隐秘的火。

不是……王爷不是说,不动她吗?

宋杳知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着身子背对身后的男人,一动也不敢动。

她根本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情况,更不敢回头。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试图逃离男人的手掌。

她的动作很缓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不容易往前挪出几厘,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只是睡着后无意识的动作。

宋杳知稍微安心下来,同时又生出几分羞恼。

真是的,都隔开楚河汉界了还能碰到。

王爷的睡相,怎的如此糟糕!

她只能再接再厉,继续往前扑腾,搭在腰窝上的手却突然动了动手指,像是把她当做了一架琴,粗糙的指腹轻柔地摩挲,弹奏出几个缱绻暧昧的音符。

???

这一下快要把宋杳知吓死了,心跳急剧加速,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王爷醒了?怎么突然在她身上弹琴???

好在谢蘅只弹奏了几下就停下手指,再没有动作。

同时在宋杳知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她终于躲了出去。

男人的手指顺势沿着她的后腰缓缓滑落下来。

谢蘅长年舞剑弄枪,指腹上带着一层粗糙的薄茧,那是岁月与历练留下的痕迹。

而当那层薄茧粗粝地从她光滑细嫩的后腰滑过,宋杳知只觉一股异常酥麻的感觉沿着后腰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被抚过的皮肤更是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让她轻轻颤抖。

她白皙的面庞已然胀得通红,只能用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努力克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娇吟。

宋杳知真的要怀疑谢蘅是不是在故意逗弄她!

然而身后男人均匀而低沉的呼吸声不似作假,她只能试图平复自己那颗紊乱跳动的心,再可怜巴巴地把小小的身躯缩进角落里,尽可能地离他越远越好。

“逃到哪里去?”

却在这时,谢蘅冷不丁幽沉地来了一句。

正蜷在床角的宋杳知:!!!

她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男人高大的影子投在床板上,一点一点压过来,他的气息也在逐渐逼近,缓缓将她笼罩。

男人大手一伸,单臂揽住她的腰肢,一下子就把她拖了回去。

“呜呜……”

宋杳知被谢蘅从背后搂着,身子不停发抖,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没有看见,谢蘅依然双眸紧闭,察觉到怀中人儿轻微的挣扎,他眉头紧蹙,似是不悦。

粗硕有力的手臂却愈发收紧,形成一道坚固的铁箍,没有给她留出一丝一毫的逃脱空间。

宋杳知的背就这样紧紧贴在男人滚烫的胸膛上,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衣衫清晰地传来,与她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一强一弱,一缓一急。

除此之外,谢蘅倒是没有另外的动作,只有平稳而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摩挲在她的颈间。

他竟然仍在睡梦中!刚才那一声也只是他的梦里呓语。

……太过分了!

这老男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蘅在梦中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事实上他是一个十分警觉的人,在军营里睡觉更是只睡三分,以随时应对可能到来的各种危险。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躺在宋杳知身边,身体就会脱离掌控,做出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此时的谢蘅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触感却绵软。

倒是苦了他可怜的小王妃,紧紧攥着被子一角缩在他怀里,在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

宋杳知被谢蘅弄得睡意全无,这下逃也逃不掉,睡也睡不着,只能气呼呼地选择摆烂!

反正等到早上,谢蘅醒过来就能明白他都做了什么,他的手又放在哪里!

她要让他亲眼瞧见铁证如山!

宋杳知这么想着,陷在谢蘅充满力量的怀抱里,看着床板上合二为一的影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终于又觉出一丝困意。

就在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快要睡过去时,谢蘅突然毫无征兆地翻了个身,以平躺的姿势继续沉睡。

那一直搂着她的有力双臂骤然松开,宋杳知:“……”

她微微转头,目光落在男人的睡颜上,月光为他冷峻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平日里那总是紧蹙的剑眉此刻微微舒展,高挺的鼻梁依旧英挺,薄唇轻抿,仿佛在睡梦中终于放下了戒备。

算他有几分帅气,放他一马!

宋杳知气鼓鼓地钻进一旁的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翌日,谢蘅神清气爽地醒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奇怪,突然失去五年记忆,他应当满心忧虑,更睡不着才对。

不知为何,这两晚都格外好眠,就连梦里都很久违地不再兵荒马乱,也没有尸横遍野。

就是自己在梦中好像一直揉着什么东西,即便醒来,那软嫩的触感依然在指尖留存许久。

身旁传来细微响动,谢蘅侧身,看到宋杳知正悠悠转醒,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双眸似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惺忪迷离。

他喉结微滚,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罕见的慵懒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宋杳知正睡眼惺忪,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未散去的迷蒙,被他一问,瞬间联想到昨夜的种种。

她又羞又恼,樱唇微张,想了想又闭了回去,只递给他一个满含嗔意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谢蘅:“……”

这是在撒娇?

不然他为什么心神涤荡了一下。

*

白日,王爷不在家,宋杳知和儿子玩了一会儿后。

香凝凑上前来问道:“福瑞祥新进了一批新奇上好的料子,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宋杳知望着不远处独自玩耍的小世子,眉头微蹙:“又是小衣?”

“王妃您……”香凝的圆脸瞬间红透,说话都不利索了,“昨日刚进的小衣,您和王爷一晚上就试完了?只是今日这批料子,更适合做外衫呢。”

想歪了。

宋杳知轻咳一声,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晕:“那便去瞧瞧吧。”

香凝欢快地应道:“哎,奴婢这就去请李大娘!”

宋杳知却拦住她:“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们去福瑞祥店里瞧,顺便上街玩一玩。”

也不知道五年后的京城是何光景,好好奇呀。

等到主仆二人来到福瑞祥,掌柜的又惊又喜,当即迎了上来:“王妃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说着,她连忙将刚进店的新料一一展示出来:“王妃您看,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香云纱,刚到店里小的就想着送去王府呢。”

宋杳知仔细打量,不时用手抚摸衣料的质地,确实和她从前穿的材质很不一样,竟在纱中织进了一层星空似的流光感,摸上去也更加细腻柔滑。

她正挑选间,心明眼亮的女掌柜突然注意到店门口的大马车,又是一喜。

今天什么好日子,一下子来了两位贵客!

她再次高声迎道:“郡主大人驾到,小的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一道衣饰华丽,满身熠熠的身影在一众丫鬟小厮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高昂着头,下巴微扬,尽显骄纵之态。

宋杳知一眼就认出来人,这不是她的前小姑子,云安郡主么!


谢云安趾高气扬地踏入店内,目光随意一扫,瞬间定在宋杳知身上。

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敌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从前宋杳知碍于谢云安是她的小姑子,还算客客气气,如今装都懒得装,根本不想理她。

她依然垂眸,继续挑选心仪的锦缎,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谢云昭那张英气俊朗的面容,想起他不羁洒脱的身姿,还有临行前深情坚定的誓言。

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宋杳知突然很想问谢云安关于阿昭的种种,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这种冲动,只顾埋头消费。

谢云安却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咬牙切齿。

察觉到对方的不善,甚至是满满的厌恨,宋杳知倒不害怕,因为谢蘅派了十几个暗卫保护她。

她只是瞬间脑补出十几种宅斗剧情。

谢云安走过来干什么,准备抢她看中的布料?

还是发动语言嘲讽?

最好自爆点关于阿昭的消息,以缓解她此刻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好奇心。

就在宋杳知头脑风暴时,谢云安已然来到跟前,这小郡主脸上的怨念也已经攀升至巅峰。

然而,在宋杳知无比惊讶的目光中,对方竟微微屈膝,很是不甘地行了个礼,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生硬的字来:

“云安……拜见婶婶。”

“……”

宋杳知:哈???

她嚣张跋扈、恣行无忌、整个京城都无人敢惹的前小姑子,怎么这么窝囊了?

宋杳知差点被她整不会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忍着笑意道:“侄女免礼。”

谢云安看着宋杳知这一副暗爽的模样,更来气了,可想到七皇叔,她又害怕得发抖。

她只能默默在心里说道:‘宋杳知,你别得意。等到皇叔厌弃你的这一天,有你好受的。’

宋杳知没想到超级加辈还有这种好处,同时意识到能把云安郡主改造出变形计一样的效果,定不乏某人的手笔。

他还挺护着自己的。

宋杳知乐呵呵地挑完布料结账走人,快要上马车时,却听到谢云安又喊住她:

“宋……婶婶。”

谢云安虽不情不愿,但她知道如今除了拜托宋杳知,再无别的法子,也顾不得皇叔的警告了。

她强压住滔天恨意,红着眼眶恳求道:“请你高抬贵手,让皇叔准许阿兄从北地回来……就当念在你同他青梅竹马的情分上!”

“北地?”

谢云昭竟在北地?他怎么会在北地!

宋杳知被这则消息惊得一颤,又被日头晃到,眼前发白,扶住马车才勉强站稳。

谢云安越说越激动,几乎嚎啕大哭:“我阿兄从小就为你鞍前马后,后来又因为你流放北地。宋杳知,你不能没有良心!”

*

宋杳知被谢云安一番话搅得心乱如麻,极力忍住询问她的冲动,但也早已失了逛街的兴致,草草打道回府。

一进门,她就把自己紧紧关在了卧房内。

这可把香凝急坏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在门外来回踱步,竖着耳朵倾听屋内动静。

这些年,端王世子在王府里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谁都不能提及分毫。

谢云安也被勒令,禁止在宋杳知面前再提起她的兄长任何事情。

今日她不管不顾地说了一通,无异于在肃王府炸响一道惊雷。

谢蘅回来时,早有暗卫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禀报给了他。

他面色凝重,步伐急促地朝卧房走去。

当他踏入卧室时,宋杳知静静地坐在那儿。远远望去,她的面容还算平静,姿容端庄,仿佛一切安好。

然而,当谢蘅逐渐走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王妃身子正微微发颤,那颤抖是如此细微,若非他目光犀利,恐怕难以发现。

阳光斜斜地照进室内,男人高大峻拔的身体投下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谢蘅的眼神很淡很沉,没什么感情地落在宋杳知苍白的脸颊,还有她微红的眼尾上,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缕妥协的轻叹。

“今日之事,暗卫已告知于我。”他淡道,“我也调查到一些,但阿昭所犯之事涉及皇家秘辛,早已被勒令不可传出分毫,所有公文也均被销毁,外人只道他是自愿去的北地,在那里镇守边疆。”

他没有说,那个堵住所有知情者的嘴巴,销毁所有证据的人,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谢蘅也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云昭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正直不阿,善良至极,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令皇室蒙羞之事。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谢蘅本来坚信自己绝不可能如此卑鄙,但他现在却有些动摇了。

因为宋杳知突然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

她贝齿轻咬朱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滑落,可她的悲伤还是变成了决堤的洪水,谁也无法阻拦。

当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谢蘅的时候,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凄美的湿痕。

谢蘅面对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心如坚石;面对朝堂上的权谋争斗,也不曾有过丝毫心软。

然而此刻,眼前女子的脆弱,却让他的心弦为之一颤。

谢蘅伸出手,指腹轻轻扫过她那比花瓣还要娇嫩的脸颊,声音很冷:

“别哭,我会尽快查明缘由。至少我的人在北地看着,可保阿昭生命无虞。”

他收回手,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着那一抹山温水软的湿润柔腻。

他看不得她的眼泪。

比起怜惜,谢蘅满脑子想的却是:她的眼泪正为另一个男人而流。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在心中蔓延开来,胸中好似有一头野蛮的凶兽,正愤怒而嫉妒地狂吼,想要挣脱束缚冲出来撕碎一切。

谢蘅面色越来越阴沉,阿昭被流放边疆,若不是他犯下滔天大祸,那只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自己这个做皇叔的,觊觎人妻,为了拆散他夫妻二人,不惜把亲侄儿流放。

谢蘅越想,越觉得心惊。


宋杳知止住了眼泪,但情绪的波动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她依然抽抽噎噎,身子也随着哭泣的余韵不时颤着。

男人指腹上的薄茧带来些微刺痛,她的肌肤本就娇嫩如丝,那样粗糙的触碰,在她敏感的脸颊上留下些许异样的感觉。

她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谢……谢谢王爷。是我失态了,可我就是……呜呜……控制不住……”

带着浓浓哭腔和颤抖的声音,让谢蘅好一阵呼吸发紧。

宋杳知听了谢云安的话后,脑子便乱得一塌糊涂,她努力整理混乱的思绪,想要思索出谢云昭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从小就一直待在京城,偶尔带兵也只是清扫京城周边的流寇,唯一一次远行,就是救她兄长那次……

若阿昭果真在边关闯的祸……宋杳知的懊悔与自责瞬间如潮水般淹没心口。

谢蘅垂眸,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也在极力克制着那无端躁动的情绪。

许久,他缓缓伸出手,骨指分明的修长大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你我是夫妻,无需见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杳知听到他明显加重了“夫妻”二字。

谢蘅又道:“你莫要太过忧心,伤了自己的身子。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你的夫君不是摆设,更不是一个连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废物。”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带着身居高位的强势与霸道,其中却又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肩膀被他的手扣住,宋杳知感受着那只手的力量,心中的不安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谢蘅手指微微收紧,他也感受到了手掌下那不可思议的柔软,仿佛微微施力,就能在她的玉白香肩上留下鲜明的掌印。

他为脑中突然冒出的画面而心脏猛跳,迅速收回手,语气也变得生涩起来:“明日休沐,我陪你回安国公府。”

这项行程他们早就商量过。

宋杳知点了点头,经过阿昭的事后,她格外想念家人,很想瞧瞧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王爷放心,我已经平复好情绪了。明日见到爹爹母亲,还有两位哥哥,我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

谢蘅颔首应她:“嗯,早些歇息,莫要想太多。”

夜深,屋内一片寂静。

夫妻二人背对背侧躺在床上,谢蘅眉头紧锁,脑中不断浮现出宋杳知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好像这两日,他的情绪都在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线的另一头便是他的王妃。

可越是想要摆脱这种感觉,那根无形的线却拉扯得越紧,叫他无可奈何。

宋杳知同样难以入眠,事实上她现在依然有种半梦半醒的感觉,总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

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的妻子,提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整个成亲的过程都是同谢云昭一起经历的,甚至前天晚上,她还在等着阿昭从战场归来!

偏偏现在和她躺在一起的又变成了另一个男人,就连儿子都是和他生的!

宋杳知感觉自己好像被拆成了两瓣,一半是谢蘅的王妃,另一半是谢云昭的世子妃,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样,一夜过去,二人皆是无眠。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一家三口坐上前往安国公府的马车。

一路上,宋杳知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五年过去,爹爹头上会不会冒出不少白发,娘亲的脸庞恐怕也会多出几丝皱纹,她一想到这画面就觉得眼睛好热,快要尿尿了。

不行不行,忍住!

不能露出破绽!

宋杳知深吸一口气,又不停地给脸颊扇风,想要驱散眼眶的热意,满心的忐忑却全都写在脸上。

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幽沉的低笑,她柔柔地瞪过去,水意荡漾的杏眼含着一抹嗔怪的风情,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威慑,反而十分惹人怜爱。

谢蘅唇角微勾:“你这般模样,岳父岳母定觉得我在肃王府总欺负你。”

一旁的谢砚之安安静静地坐着,心里却是无比赞同的,爹爹可不是天天欺负娘亲么,他终于认识到错误了!

小砚之很欣慰。

宋杳知听不得欺负二字,尤其在儿子面前,小脸像被热风撩过,烫得绯红。

关于安国公夫妇的近况,很多消息还是从谢砚之小嘴里叭叭地说出来的。

比如他的外祖父现在不好耍枪,倒是迷上了书法,下棋。

他的外祖母依然喜欢赏花弄草,听戏听曲。

宋杳知若有所思。

祖父老安国公战功彪炳,威名远扬。她母亲郭氏嫁过来之时,正是安国公府最显赫的时候。

然而过了几年,老安国公仙去,父亲宋泊辛继承爵位,却因为连打了好几次败仗而从前线退下来,惹得皇上对他失望透顶,回到京城也只能领个闲职打发时间。

安国公府在京城的权贵圈里越来越边缘化,郭氏也渐渐地不再和那些文臣的夫人们走动,只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在宋杳知的印象里,自从祖父去了后,老安国公威名犹在,但国公府也只剩下祖父的威名了。

重文轻武的京城,似乎哪个世家权贵的长辈遇到父亲母亲,都可以装作玩笑般挤兑两句,父亲母亲表面上笑吟吟的,其实心里也憋了不少气。

宋杳知当时嫁给世子谢云昭,一方面是俩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住国公府的体面,让一家子少些轻视。

正想着,谢砚之趴在车窗上,远远地看到安国公府的牌匾,激动地挥舞藕节似的手臂,大声喊道:“外祖母!”

郭氏早就在门口等着盼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是欢喜与慈爱:“我的心肝宝贝哟,可把外祖母想坏了!”

宋杳知被谢蘅牵着下车,本以为看到母亲脸上的细纹,自己多少会有些受不了。

可郭氏一抬头,好家伙,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不见一丝皱纹,她满心好奇地凑近了瞧,肌肤依然光彩照人,哪里看得出这竟是连孙儿都有了的老妇人。

宋杳知瞪大杏眸,满是惊讶与欣喜:“娘,您看上去怎么越发年轻了!”

郭氏被她夸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的小嘴就是甜,惯会哄娘开心!”

宋杳知连忙拉着她的手,贴在她身上黏黏糊糊地撒娇:“我爹呢?”

她声音娇滴滴的,听得谢蘅骨头缝里都是酥的,目光不自觉落过去,看着他的王妃没骨头似的黏在她娘亲身上。

再看一眼被自己单手抱着的儿子,终于知道谢砚之为什么也这么喜欢贴贴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安国公宋泊辛从府里出来,宋杳知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

郭氏也有点不好意思,努力克制住去屋里揪那老不死的冲动,贴着宋杳知的耳朵轻声道:“你爹还在屋内捣鼓他那头发呢。”

宋杳知更加疑惑,安国公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的头发了?

难道说……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爹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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