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旻林长安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驸马疯了本公主却不奉陪了苏旻林长安》,由网络作家“林花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男主的名字“旻”读作min,二声~女主小字姩姩和“年”同音。以下是很重要的排雷:1.本文双洁+双重生+追妻火葬场+HE,不洗白男主,男主犯下的错误是切切实实的,火葬场到最后都会偿还,包括命。两个非正常人恋爱,请别代入现实。2.女主并不是完美女强人人设,会慢慢成长的3.男主不是端方君子,是真正的疯狗,端方君子是他上辈子的事情了4.书中人物有自己的感情观三观,当然并不健康,读者朋友们阅前请将脑子寄存在此处,阅后再取~最后谢谢读者宝宝们的支持~“公主殿下,驸马回来了!”林长安猛地从贵妃软榻上站了起来,苏昱之自从领了皇命下江南后她便再也没有他的音讯,只能靠着暗中跟随的暗卫传来的一点消息聊以安慰。眼下驸马终于从江南回来,她当即也顾不上绣了一半...
《重生后驸马疯了本公主却不奉陪了苏旻林长安》精彩片段
男主的名字“旻”读作min,二声~女主小字姩姩和“年”同音。
以下是很重要的排雷:
1.本文双洁+双重生+追妻火葬场+HE,不洗白男主,男主犯下的错误是切切实实的,火葬场到最后都会偿还,包括命。两个非正常人恋爱,请别代入现实。
2.女主并不是完美女强人人设,会慢慢成长的
3.男主不是端方君子,是真正的疯狗,端方君子是他上辈子的事情了
4.书中人物有自己的感情观三观,当然并不健康,读者朋友们阅前请将脑子寄存在此处,阅后再取~
最后谢谢读者宝宝们的支持~
“公主殿下,驸马回来了!”
林长安猛地从贵妃软榻上站了起来,苏昱之自从领了皇命下江南后她便再也没有他的音讯,只能靠着暗中跟随的暗卫传来的一点消息聊以安慰。
眼下驸马终于从江南回来,她当即也顾不上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荷包,坐到妆镜前细细打量自己。
“这颜色可以吗?”
“这颜色极衬殿下。”
“本宫的气色如何?”
“奴婢再为殿下上一些唇脂。”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林长安又突然停下了向外奔去的步子,“把那只簪子簪上,就是驸马在生辰宴送给本宫的那支。”
一支青白玉竹节簪很快出现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在金饰繁复的点缀之中一支玉簪的存在尤为显眼,却将林长安衬托得如同清水芙蓉一般,于富贵之中却不媚俗。
公主府前已经聚起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裳的中年妇人,那是苏昱之的母亲,郑氏。
郑氏见林长安来了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公主”,没有上前迎接也没有福身行礼,这都是她特许的。
刚刚嫁到苏家来的时候感念郑氏一个寡妇将苏昱之带大不易,她便免了郑氏应有的问安。
后来成亲没多久她便曾下令不允驸马纳妾,郑氏得知后直接跪在了她的院门前,婆媳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后林长安出于某种补偿心理,也是害怕驸马生气,便又下旨郑氏见到公主时可以不用行礼。
这样的旨意慢慢变成了习惯延续到了今天,郑氏脸上表情冷冷的,林长安也没有功夫追究什么,因为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和车辙声混合着传入府前众人的耳里。
所有人都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林长安的脸也重新扬起了笑容。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个坐在马背上向他们而来的人影也映入了众人眼帘,剑眉星目、体态挺拔、英姿俊朗,是庆国长公主的驸马,苏旻(min)。
苏旻的马匹和身后的侍从纷纷在府前停了下来,林长安想上去迎接却被郑氏抢了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几个婢女将正在深情拥抱的母子围了个严严实实,林长安根本找不到空隙上前。
她按住了身旁愤愤不平想要上前教训这几个婢女的侍女春水的手,摇摇头:“不要在驸马回府的日子惹了大家不快。”
春水不甘的站回了林长安身后后她才挑起一双含情目望着正处于人群中心的苏旻:“昱之。”
苏旻抬起头:“公主。”礼貌但冷淡,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君臣,更没有注意到那只特意为他而簪的玉簪。
不知道苏旻对郑氏说了些什么她脸上带着笑意退了开来,让儿子朝着他的妻子走了过来。
“昱之,一路还好吗,可有遇到什么危险或是什么有趣儿的见闻?”
“禀殿下,臣一路安好,只另有一不情之请。”
林长安刻意忽略掉驸马生份的应答,笑着扶他:“夫妻之间说什么不情之请,有什么事你直接——”
刚刚跟在马匹身后的马车帘子终于被撩了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也堵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是驸马的表妹,郑晓莲,也是郑氏在公主与驸马大婚后没多久就想抬进门的妾室,是她心中一直中意的儿媳妇。
林长安望向了驸马,想从他的眼神或者表情里得到一些解释或是更多的情绪,但苏旻还是如同几乎每一次面对她时的那样,一张脸上只有冷漠和客气,是在面对她的父皇时都不会有的冷漠。
没有更多的反应时间,郑晓莲很快就走上前来向她见礼,不同于郑氏有些敷衍的颔首礼,她一下了马车便作势要跪。
刚与苏旻成婚时她不但免了郑氏的问安与大礼,同样的爱屋及乌免了自小就被郑氏养在身边的郑晓莲的礼,她爱苏旻,自然也愿意爱护他的家人。
只是郑晓莲即使被免了大礼也总会不顾旨意,每当面见公主时便要行下跪叩首礼,只是每次都会被林长安拦下来。
久而久之连不关心后宅事的驸马都会多问两句表妹在公主府上住的可习惯,有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
这次林长安不打算拦了,她看着穿着桃粉色长衫的女子在她的面前俯下身去,然后结结实实跪到了地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间,郑氏和苏旻都将目光转向了正理所当然受着这一拜的林长安。
苏旻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多了些微不可查的困惑,而郑氏眼中的不满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射向她。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很符合纲常礼制的场景大感震惊,但这样的震惊反而有一种荒谬感,不合常理的行为持续了太久,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快忘了眼下这样的场景才是正常的。
这一刻苏家的众人才想起来,这不止是他们的苏家主母,更是被先帝捧在掌心长大的庆国长公主。
原本准备上前去搀扶的丫鬟停住了脚步立在郑氏身后,想开口说些什么的老嬷嬷也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即使是被如今的帝王提防疏离的长公主,也是天潢贵胄,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得罪得起的,主子的事情还是让主子自己解决吧。
就在气氛越来越糟糕的时候地上的郑晓莲终于叩首起身,郑氏一脸心疼的迎了上去帮她拍拍外衫上的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几眼林长安,最后还是心疼的摸摸侄女的脸,忍不住开口道:“我可怜的莲儿啊,在夫家过得不好回娘家怕是也不好过,看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憔悴了不少,真可怜见儿的,放心,以后姑母一定护着你不受委屈了,要有人不待见你咱们不见就是了。”
指向性极其明显,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
倒是郑晓莲脸上看不出一丝愤恨的情绪,恭恭敬敬低垂着头,还拉拉郑氏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周围的婢女奴仆们心下对郑晓莲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都觉得至少这是个知分寸的。
只有公主府几个心腹对她这幅作态都有些暗戳戳的犯恶心。
春水悄声的唾了一声:“我呸,还娘家呢,公主府什么时候成了他们郑家的娘家了。”
郑晓莲是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嫁了人,嫁的是益州同知刘家的儿子,虽比起京城天子脚下来说刘家的从六品毫不起眼,可毕竟也是主管一方民政事务的大员,益州也是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沃土,条件也算不上入不了眼。
何况,苏家早在皇祖时期就已没落,只剩了苏旻和郑氏一对孤儿寡母,空留了一个爵位承袭到苏旻时也只是个无甚价值的子爵了。
直到他一朝中第上金殿,才算是他日卧龙终得雨,苏家又重新在京城的小角落里悄悄有了名头。
而在昔日风流韵致、雄姿历落的探花郎尚了公主后,苏家彻底回到了京城的世家名流之列,而破落户郑家的女儿也有了机会嫁与地方六品大员之子为妻。
说起来这桩婚事本就是郑晓莲高攀了,还是用的她公主府的名头高攀。
当初郑氏一心想亲上加亲把自己的侄女配给自己的儿子,却不曾想公主一道旨意便要为郑家小姐招亲,提起这事郑氏便是一肚子气。
“当初你爹娘也都是没个眼界的,一听是同知大人的儿子便上赶着要答应这桩婚事,却不曾想想有旻儿在,哪须得自降身价到那个份上,旻儿就算尚了公主也颇得今上宠信,自是前途无量,偏偏听信了望舒院那位的话,简直耽误自己女儿一生。”
郑晓莲听到姑母毫不在意的评论贬低自己爹娘,有些不快的抿了抿嘴,但又不得不承认从内心深处她是认同郑氏的,她也怨爹娘把自己嫁了那么普通的世家,嫁的夫婿还只是一个白身。
但想到表哥,她忍下了对郑氏言语的那点不满,面上仍旧是顺从与恭敬。
“好在那刘家的儿子也是个不长命的,否则你这一生就当真耗在那家人屋里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已经给你爹娘去了信要你长伴在我身边。”
闻言郑晓莲的那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能长留在京城对她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要知道出嫁前她也只是偶尔能来表哥府上小住一两个月。
她轻轻给郑氏捏着腿:“只是难免劳姑母费心了。”
郑氏哼笑着:“有姑母在你就只管放心罢。”
不同于慈安堂的和乐融融,望舒院内气氛有些冷凝,直到一句“驸马来了”才打破了寂静。
苏旻已经更了衣沐了浴,洗去尘埃后还带着水汽的男人带着世俗的气息,仿佛不再是那个居于庙堂行事得宜的帝师,也不是温润如玉恪守礼法的驸马,而是她林长安的夫婿。
她起身迎了上去:“昱之。”
苏旻恭敬的垂首:“殿下。”
“我已说了数遍,昱之不必再如此,夫妻之间如此客气未免太过疏离。”
“礼不可废,殿下。”
林长安没有再坚持,成婚五年只除了第二年夫妻间气氛稍有融洽,而无论是此前还是此后她再未与苏旻像正常夫妻一样相处,仿佛在他眼中,他们只是君臣而已。
她本应习惯了,可还是忍不住想听他唤一声她的小字,也罢。
“臣擅带外人回府,特向殿下请罪。”
林长安没有想到苏旻如此着急要来她院中原来只是为了来请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当然已经知道郑晓莲为什么会同他一起回来。
虽说“请罪”有些生疏,但是想到驸马还是亲自来解释了嘴角难免噙上了一抹笑意。
何况,在他的口中那还是个“外人”,她的那点不满也可以被忽略不计了。
“我已知晓原委,想必是母亲心疼侄女才让你绕路接她回来,人之常情罢。”
“臣必早日与母亲商量为表妹定个好去向,这段时日的叨扰还望殿下体谅。”
“我说了昱之不必如此与我生疏。”
按照礼法来说郑晓莲应当在夫家守寡,想必是郑氏又搬出了她公主府来刘家那边才老老实实放了人不敢有怨言。
她总是如此,一边嫌弃她以势压人嫁与苏家既无所出又不允许纳小,一边利用着公主府的权势在外谋求利处。
但二人间难得的相处,她不想把这些事说与苏旻听。
两人说着话间天色渐晚,苏旻赶路的疲惫也渐渐显露在了眉眼间,林长安唤来了春水:“掌灯送驸马回前院吧。”
春水闻言立即接过了洒扫侍女递过来的提灯,准备引苏旻离开。
两人从成亲起就不曾长住在一处,即使在新婚夜送走宾客后驸马也是第一时间去了书房而不是回到望舒院的洞房。
在第三年她擅自为郑晓莲相看夫家和郑氏闹得不欢而散后两人同房的次数就更少了,她并不再试图留下他。
闻言苏旻放在外裳衣襟处欲解衣带的手不动声色的垂了下去,行了礼后便随着人往后走去。
留在前院刚准备和衣睡下的陆青见着苏旻又回来赶紧招呼奴才去打水,忙前忙后重新为他准备寝具,“我的爷啊,您怎么又回来了呢?不是说今晚要歇在公主院里了吗?”
苏旻没有理他。
陆青没得到答复又继续恨铁不成钢:“您不会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吧,难怪公主殿下不想把您留下了,这次下江南的时候不是都说得好好的吗,别再把殿下越推越远了。”
苏旻摇头笑骂:“你不过就是想着望舒院里的春水罢了,还在这儿教训起我来了。”
陆青赔笑着为他更衣,“大人心里知道就行怎么还说出来了呢,我这也是为了大人好,爷不是也想同殿下缓和关系吗?”
“罢了,来日方长,明日入宫的朝服都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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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完全破晓时一辆马车就从公主府出发往宫中去了,而尚算年幼的帝王早已等在了御书房中,坐在帝王下手的是辅政大臣宰相陈恪言。
“微臣旻恭请陛下圣安。”
“苏爱卿坐罢,安茂实,给苏爱卿上姑母前些日子送进宫来的龙井,爱卿只管将你在江南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苏旻闻言心下却是一惊,小皇帝提防着手握先帝圣旨掌控兵符的庆国长公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此次派他下江南是为民生经济,历代帝王最忌便是财政与兵权挂钩。却在此时刻意提起长公主,怕不是为了让他品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而是有刻意警告之意。
“回禀陛下,微臣回府后已将一路见闻一一记录呈上,不曾有瑕与他人谈论此行。”
小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下首的陈恪言便温和笑道:“陛下没有别的意思,苏太傅不必紧张。”
先帝是一个守成之君,祖上打下的太平盛世在先帝的手上平稳过渡着,然而先太子去的太早,皇位交到皇太孙手上时他还只有七岁。
太年幼的帝王给了这天下暗中观望的势力一个喘息之机,各方都开始蠢蠢欲动,朝堂之上属于帝王的权势也被自小陪着太孙长大的太师也就是先帝去前而临危受命的宰相陈恪言把控。
至于先帝圣旨中为小皇帝留下的另一道保障——庆国长公主,也早已被划入了帝王卧榻之侧的“他人”之列。
姑侄俩离心倒也罢了,偏偏小皇帝格外倚重太傅苏旻,是以京城中对这夫妻二人的关系有诸多猜疑。
更有甚者猜测苏旻还没有和长公主和离是因为要帮小皇帝监视自己这个手握兵权的姑姑,否则两人不和的传闻由来已久,一个又成了新皇的肉中刺,早就该各自飞了。
而御书房内的政事谈完后小皇帝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问道:“听闻苏太傅昨日回府时带回了一个女子?”
陈恪言闻言皱了皱眉,但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
苏旻恭敬道:“禀陛下,微臣表妹丧夫三月有余,家母实在挂念不下,此行便应家母之请将表妹接回家中。”
“虽已成亲但此女毕竟丧夫,恐怕还是不要在府上长住,对太傅和此女声名也不见得有何益处,太傅你说呢?”
“微臣惶恐,多蒙陛下关心。”
林鹤白还想说些什么,下首的陈恪言却轻咳一声:“陛下,后日的宴会……”
他稚嫩的脸上还不太能藏住表情,被堵住了话后明显有了一丝心虚,只能顺着宰相的话头道:“后日太后寿辰,太傅明日便先在府中休息整顿,后日同姑母一同来赴宴吧。”
苏旻离开后的御书房气氛显然有些不太好,陈恪言看着明显不敢看他的小皇帝无奈的叹息一声:“陛下,与臣子谈论太多家事实在不是您应该做的事情。”
“可那…毕竟是朕的姑母。”
陈恪言的声音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陛下您忘了吗,庆国长公主不但是您的姑母,更是手握兵权随时可以起兵拥立自己的皇室嫡传血脉,女子为帝虽然少但不是没有,陛下,为帝王者首先要抛却的便是对威胁者无用的温情。”
林鹤白还想继续辩驳的话被咽了回去,看了宰相的脸色一眼,应了一声:“朕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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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旻刚回到府上就被郑氏院里的丫头叫了去,到了后发现郑晓莲也陪在郑氏身边,冲他福了福身,“表哥。”
他点点头,对于这个小时候曾做过一段时间彼此玩伴的表妹他其实算不上熟悉,只是童年的情谊还在,母亲也喜欢她,他对她便也多了几分包容。
“莲儿也在,在府上住的可还适应?”
“表哥愿意留我在府上已是莫大的恩情,哪还有不适应的说法。”
“留你在府上?”苏旻转头看向郑氏,欲开口却被按住了手,“莲儿就当是在自己家,再如此同姑母和你表哥客气姑母可就要生气了。”
郑晓莲羞怯的笑了笑。
郑氏看着不言不语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也真是的,一回来就忙个不停,要是我不派人到府前去请你,还想得起到慈安堂来看看我这个母亲?”
“母亲言重了,儿子怎敢不挂怀母亲。”
“我倒还是次要的,在这府中谁闲的欺我这么个年龄大的老太婆,倒是你表妹,年纪轻轻又是外来的,要她来的还是我这说不上什么话的老夫人,自然是谁心情不爽利了都能来踩上一脚。”
坐在郑氏身边的郑晓莲带着些劝说的意思拉住了她的衣袖:“姑母……”
郑氏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呀就是性子太软了些,姑母说了是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苏旻微微蹙眉:“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即可。”
“旻儿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自是知晓你对公主殿下保有诸多对皇室的敬重。只是,有时候未免太欺负人了些,我们莲儿不过是身子虚了些想从掌事嬷嬷那要些木炭来烧,谁知却被一口回绝说是府上没有那么多炭,”郑晓莲应景的轻咳了一声,被打断的郑氏停顿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可恨那掌事的王嬷嬷,山竹都还没走呢就当着她的面往外送了两大框银丝炭说是公主要的。”
“不过是看莲儿独自一人上京无依无靠的,我郑家又没落了才敢如此欺人。”
郑氏说到这儿气的直咳嗽,她的心腹丫头和郑晓莲都赶紧帮她轻轻拍着背顺着气。
苏旻坐在原位道:“母亲不必多心,王嬷嬷不是如此势力的人,否则殿下也不会格外倚重于她,正直夏末秋初,时下还不是烧炭的季节,宫中的炭还没来得及分赐到各府倒也正常。”
郑晓莲也赶紧劝慰着郑氏:“是啊姑母,殿下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府中内务大概也不曾想到采购炭那一方面去,为殿下抬去的那些炭许是陈年省下的积存,御用之物大概也是顾不上给我这么个外来的身贱之人用的,”她再次轻咳两声,“我这身子大概也是归途时急着见姑母赶路亏空了些,多休息两日也就好了,姑母莫要再为我动气,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什么身贱之人,我看啊,这种事要不是有上面人的应允,谁敢这么随便把一个主子当身贱之人对待。”
苏旻闻言未再多言,内心却也因郑晓莲这番话多了些考量。
她提到的内务采购让他心里立时警惕了起来,想起来公主府的内务是当年先帝亲自挑的,最是周到不过,眼下天气逐渐转凉,即使宫中煤炭还未下来也会自己先去采购一些民间用炭以供主子们消耗,怎会供给不了府中用度。
公主想必也不清楚底下人的这番作为,若下人们是阴奉阳违克扣采购用度贪墨府中银钱,这么继续下去像今天这类“苛待上京省亲的表小姐”这类话一旦传出去怕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想到这儿苏旻面色越发严峻,近些年来随着殿下与陛下不和的传闻甚嚣尘上,对于殿下不利的任何一点小小的流言都足以掀起京城攀附权贵之辈的攻讦。
尤其是近来林长安所受的言论围攻愈加频繁,苏旻当下就坐不住了,匆忙向郑氏告了个礼后就起身往望舒院里去。
苏旻到的时候林长安刚喝完药,听闻驸马来了连忙将空药碗随手搁在了桌上,急踱到铜镜前检查自己的妆发。
而后才赶快出了屋子迎他,却见苏旻面色严肃,照往常那样见了礼后便直接开口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前几日臣妹想要些炭却未能要到的事?”
林长安面色一僵,见到他后心里的开心和期盼宛如被一盆水迎头浇下的火,瞬间熄了个干净。
语气也跟着冷硬了起来,“本宫知道,驸马此来就是为这点小事?”
苏旻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春水打断:“殿下,外面有些起风了,咱们还是进屋子里吧,身子要紧。”
林长安冷冷瞥了一眼苏旻,转身回到屋里。
等两人都在桌前坐下后春水提上了一壶茶,却只有一个杯子,为林长安斟了茶后便自顾自退了下去,仿若没看到苏旻这个人。
苏旻也并不尴尬,只是继续温声问道:“殿下,府中炭怎会供应不足?那炭是去年积存还是今年采购?内务的——”账本可有何问题?
他的话并未说完,一道冷冷的女声直接打断了:“苏昱之,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是本宫的臣子还是我的夫婿,亦或者是郑晓莲的情哥哥?”
“公主殿下!怎可口出如此秽语,此等揣测不但对我还是对莲儿来说都是妄言,切莫再中伤您自己的声名。”
林长安冷笑一声:“好,是我污言秽语了,是我妄加揣测,既然我在自己府上用炭也会被质问,那是不是还应该把这公主府空出来给你们郑家人住?”
苏旻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似乎是被这样的语言中伤了,“殿下,我没有质问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不必担心,本宫没有你的担心也好的很,你还是拿着你的关心去给郑家那丫头吧,本宫不稀得。”
两人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春水和秋山二人也愤愤不平,收拾到放在桌上的空药碗时却也忍不住问林长安道:“殿下,何不告诉驸马您的身体……也许他能心疼一些,不再那么气您了。”
“方才本宫将这药碗就放在他面前他也能视而不见,就算告诉他又能换个什么结果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早该认清楚的,他不爱我,他爱的一直是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林长安并没有打算隐瞒驸马自己的身体状况,庆国长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儿自然不是当作传统的娇小姐养在深闺里长大。
她的老师是镇国大将军,她的陪练是响彻天下的文家军,从15岁开始她便上了战场,后来更是曾领兵出征,是整个大晟王朝唯一一位可堪为将、敢率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公主。
后来要不是被先皇发现隐瞒的伤势,她还会继续征战下去。
而这些伤势成为了数年后的今日的隐患,伤口感染、发炎…一切在战场上留下的粗糙处理的后遗症都在一个月前爆发了。
先只是咳嗽头疼,后来是开口说话肋骨周围便疼,再后来便是咳血了。
她早已召太医看过,无论是谁都只有一个结论,早年的伤没养好,表皮好了内里却仍旧未愈,长此以往已经伤及心肺。
为她看病的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从小便为皇子公主们请脉,甚至可以说是看着林长安长大的,是以并不畏惧她:“从前总是依仗自己年轻的身体便胡作非为,现在好了吧,未来您这药可就不能轻易断了。”
但并非无救了,只是难免会身子弱些,比旁人更容易病些,只需用名贵的药材好好温养着,最少十年内性命是无忧的。
但苏旻一来既没有注意到自己妻子的桌上放着还残留着药渣的空碗,也不在意妻子为什么需要用这么多的炭,只是着急的在冷风中就质问她为什么不肯给郑晓莲用炭。
连她甚至会在这样的寒流中出现轻微的颤抖了也未曾注意,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表妹,若非春水提醒苏旻怕是根本想不起来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站在院中会不会冷。
罢了,五年前他想娶的本来就是他的表妹不是吗,不过是迫于一道圣旨压下才尚了公主。
一阵痒意再次涌上心头,林长安握紧了绢帕咳得撕心裂肺,春水忙为她轻轻拍着背顺着气,秋山则赶紧嘱咐着奴仆们把剩下的炭全部烧上,整个望舒院再一次手忙脚乱了起来。
而和咳出的血一起留在绢帕上的是几滴透明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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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生辰宴这日林长安早早就起身梳妆,过分苍白的气色和唇色被脂膏晕染上色彩,少了病气后看起来仍旧是那个雍容华贵、天生贵胄的长公主殿下。
只是难免有些瘦弱的身子让她的身形看起来还是略显单薄了一些,但在和候在府外的郑氏一行人对上视线后她仍旧费力的挺直了背脊昂起了下巴。
而等在马车边的苏旻更是一个正眼都没得到,他为她撩起帘子,林长安径直坐了进去。
即使前日他们还不欢而散,苏旻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着坐了进来。
林长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因他的主动靠近而像往常那样内心充满喜悦与期盼,只是单纯疑惑的看着他:“驸马今日怎的不骑马了?”
除了一小段时间,他们出门时苏旻总是不愿意和她一同坐在马车里,即使是入了内宫后不得不下马步行也不愿意同她共乘。
被看着的人无奈的叹口气,仿佛是一个包容着任性孩子的父亲:“殿下,下次切勿让全府上下候在府外如此之久,今晨街市中就隐约有了您我行我素、苛待府中人的流言,还望殿下自持。”
林长安连反驳的话都没力气多说,许是这几日忧思太过没能好好休息她心口正疼的厉害,有气无力道:“本宫已知晓了,下次定不会让你的心上人在寒风中苦等这么久。”
“殿下!臣再说一遍,臣与表妹并无丝毫瓜葛,莫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驸马只顾着探听我有多苛待你郑家的人,却不曾想街市上关于你苏太傅和表小姐的传言有多人尽皆知?如今却变成我无理取闹了?”
“若殿下所言为真臣自会处理这些流言,同臣置气便罢了,只盼殿下莫要再意气用事牵连无辜之 人。”
林长安闭了眼,似是一句话也不准备与他说了。
苏旻最终还是从马车中退了出来,打马在旁的陆青见他面色不好就知道这造孽的夫妻二人又发生争吵了,识趣的没有多问,但该交代的任务还得交代:“大人,今晨在市井散播流言的几人抓住了,他们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平常老白姓,路过公主府才随便和街坊邻居聊了几句,没有受谁指使要中伤公主殿下。”
苏旻冷笑一声,一贯无甚情绪的眼中却是有了淡淡的狠厉,“继续审,即使用上一些手段,也把他们的嘴给我撬开。”
“是,大人。”
“等等,”陆青刚要去给手下嘱咐主子的命令就被喊住,“再让人去查一查街坊中是否有我和表小姐的流言四处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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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各府的达官贵人都被侍女们引着在御花园中赏花吟诗、抚琴奏乐。
还有不少青年男女含羞带怯的了解着彼此,这是太后的意思,自从入主慈宁宫后这位正当大好年华的年轻太后便有了一个十年如一日的爱好,做媒。
除了给年轻小辈们牵线搭桥外,她最热衷的做媒对象却是她的小姑子,庆国长公主林长安。
林长安刚进慈宁宫还没来得及给自家嫂嫂见礼便被飞奔下来的任灵挽住了胳膊,“姩姩你怎的才来,我可是一大早便等着你了。”
殿中侍奉的人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此刻只有太后的掌事嬷嬷和春水在,谁也没有提醒她们被忽略过去的礼节。
“这不是为了见你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个时辰,这才耽误了。”
任灵闻言心满意足:“我就知道姩姩很重视我的生辰,其实我也梳妆打扮了一个时辰,今天咱们肯定会是宴会上最亮眼的两朵金花。”
不等答话她就拉着林长安坐到了桌边,桌上正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卷轴,显然在她来之前年轻的太后正在翻看这些卷轴。
她把卷轴稍稍整理了一下便一一摆放在林长安面前,“看看吧,这一批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保准你满意。”
她把放在跟前的卷轴滚开一看,一副俊美的男子肖像图,旁边还配有漂亮的正楷书法对画中人的家世、性格、年龄等信息做出介绍。
她叹口气看向了满眼期盼的太后:“嫂嫂你怎么又来了,就算我现在对驸马的感情已被消耗的所剩无几可他也仍旧是我夫婿呢,我实在无甚心情相看别家公子。”
“你对驸马没感情了?!”任灵只抓到这一句话,“那甚好,若是你不愿休了那负心汉纳几个面首也是可行的。”
她招招手,掌事嬷嬷便另叫了两个小太监上来,每人手上都抱着一堆看起来和刚才那些如出一辙的卷轴。
“这些都是出身不太好的少年郎,但我看了,人才品貌也是个顶个的好只是命不好,你若是喜欢多收几个进府便是。”
见林长安要推拒,太后赶紧补充道:“若你实在更喜欢方才那些世家公子们,也不是不能纳进府里,只是要更费些功夫罢了。”
“嫂嫂,我是对苏旻……有些失望了,但对其他人也并无兴趣,我心不在此。”
任灵终于放弃了,她轻叹一声:“当初便不应让你嫁与他的,若非因你兄长——。”
“是我非要嫁的,怪不得兄长,党争一事总归如此,他…就算还在也无力护住所有人。”
谈起早逝的先太子二人俱是心情沉重,任灵拉起林长安往外走去,“别再提那些往事了,去看看你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不争气侄儿吧。”
林长安无子又自小在父兄与母亲的宠爱下长大,对孩子充满了期待,自然是从林鹤白一出生便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只可惜皇兄离开的太早,没几年父皇又去了。
恰是小太孙开蒙的年龄他们谁也没能顾得上,便被奸人钻了空子,如今林鹤白也早已与这个姑母生疏多年了。
此刻能在不被前朝干扰的情况下去看看自己这个侄子她自然也是极乐意的。
养心殿的门紧闭,任灵拦住了通报的太监,这是有朝臣在殿中与帝王议事。
她不方便面见朝臣索性也不去打扰,好在离宴会开始仍有些时辰,闲来无事便带着林长安去了侧殿等候。
姑嫂二人品茗焚香好不自在,却听侧殿的雕花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清晰说话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入了耳,稚嫩的声音属于小皇帝,另一道温和清冷的嗓音则属于——苏旻。
“姑母……表妹……府上。”
林长安知道自己不应该,但在听到这几个模模糊糊的词时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悄悄靠近了雕花门,俯身侧耳听,任灵坐在乌木桌旁并未阻拦她。
“苏太傅当真如传闻所说那样要娶你那表妹。”
“是,陛下,臣与表妹青梅竹马,一直以来便心悦于她,若非圣命难违,也不会等到如今才算有机会了却这多年夙愿。”
“那你何时同朕姑母提这事。”
“殿下向来不允臣纳妾之事,此事恐怕要待到和离后再议,便也无需告知殿下了。”
“也罢,爱卿既能助朕处理好国事自然也能处理好家事,若是需要便来找朕求一道圣旨罢。”
“谢陛下隆恩。”
门外两人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被“陈相求见”的通报打断,双双折返回了正殿中。
门后的林长安浑浑噩噩回到桌旁,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魂不守舍。
“他要同我和离。”
“他终于承认了。”
养心殿的侧门被打开了,太后轻轻搂着长公主出了殿,回到慈宁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她备好了纸笔。
落笔便是“和离书”三个娟秀研美的小楷,林长安打定主意要在苏旻之前先提和离,即使她仍然心存留恋,但她不想把伤害自己的一把刀再次递到苏旻的手上。
就由她自己捅下去吧。
宫宴开始了好一会儿林长安才姗姗来迟。
见到她出现的身影后一直坐立不安的苏旻才终于放松了些,又变成了那样一副目不斜视君子端方的样子。
郑氏和郑晓莲的席位和他们相邻,林长安捏着袖子里那张薄薄的宣纸,打定主意就在今晚和驸马摊牌,但不是现在,她不想看见郑家那两人得意的嘴脸。
和她和离可以,但郑晓莲一辈子别想光明正大成为苏家正妻,就让他爱的人守着阴暗的妾室名分与他一辈子相守。
苏旻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只在她落座后转头问道:“殿下何故耽搁如此久,太后生辰宴开席后才到于理不合。”
林长安懒得理他,心中暗自腹诽和你的礼数过一辈子去吧。
苏旻见她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犹豫良久还是没有把“今日天冷若方才是在园子中待了这么久也该多穿些”说出口。
宴席过半夫妻俩还是一句话未说,甚至连同高座上的帝王和太后祝酒时也是各自分开。
林长安一杯接着一杯的让美酒下了肚,侍女及时的换走空酒壶又为她奉上了第二壶酒。
晶莹剔透的玉杯在葱白细长的手指里转动,半空中的一轮圆月倒影在了酒杯里,林长安低着头,仿佛是在观察着酒杯中的月亮。
好半晌后才转头对苏旻道:“我曾经也天真的以为过月亮真的属于我了,”杯中酒被一饮而尽,空杯被倒置过来,最后一滴酒也滑落在了地面上:“现如今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苏旻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涌起了下意识的不安。
他踟躇良久,最终还是打算开口劝她少喝一些,但话还未出口就听见一阵风被利器带起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骤然响起:“快来人护驾!”
场面很快便是一片混乱,暗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目标都只是上座的太后与皇帝,但宾客们的恐慌导致不少人被牵连受伤。
好在御前侍卫很快到位,大多数贵人们都被护着渐渐退出这个中心。
但仍有不少人依旧在这个混乱的宴席中央。
许是看目标人物一直没办法得手,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突然从天而降,手执长刀一路向帝王的方向杀去。
前来参加宴席的武将早在进宫门时便把兵器卸下了,尽管武功高超,赤手空拳仍是难敌。
林长安和苏旻等一行人本在御前侍卫的护卫下渐渐往后退去,但随着黑衣人的加入这些侍卫也只能快速去加入战局,他们在混乱中艰难的摸寻着方向。
郑晓莲在一旁哭叫不止,随着一道不知道属于谁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她惊叫一声彻底坐在了地上。
颤抖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这血液仿佛还带着人体的温度,郑氏想拉她起来赶紧走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了。
偏偏很快便有一黑衣人因为这高亢嘹亮的尖叫声盯上了这边,认出了这边黑暗中藏着身形的正是庆国长公主,想起主子“除不掉那个稚童至少也要把林长安给我除了”的吩咐,转头就朝着这边而来。
郑晓莲见着这快速飞身而来的人影,更是惊惧,竟是朝着郑旻和林长安的方向爬去:“表哥,表哥救救我,救救我表哥。”
林长安的身子本来就弱,一番剧烈的奔跑后此刻也正揪紧了心口处的衣裳布料,喉间有着一股浓浓的腥甜味。
苏旻没有时间犹豫,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快速的飞身上前扯过郑晓莲的胳膊让她整个人顺势藏进了他的怀里,随即一脚化解黑衣人的攻势。
谁知道黑衣人此举不过是障眼法,顺着这一脚的力道他却转身朝着林长安刺去。
苏旻手中还抱着郑晓莲,他快步想追上前去无奈速度却被怀中浑身软弱无力的人限制着。
林长安的眼前发黑,刚恢复一些清明便见一柄长刀就在眼前,而她的驸马正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抱着他的表妹站在不远处。
再来不及做出反应,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肤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被刀子捅进身体里是有声音的啊。
“林长安!!!”
苏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听起来太过撕心裂肺了些,她不喜欢。
随着越来越多侍卫赶来护卫,黑衣人们渐渐力衰,得手了至少一个目标后毫不恋战便往外撤去,混乱的场面却仍未被平息。
赶来的太医、宫中的贵人们都围着已经倒下神志微弱的林长安,苏旻第一时间就想过去,早已被放下的郑晓莲仍然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谁也顾不上她。
但见表哥要走她双臂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般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柔弱的声音里是颤抖着的哭腔:“表哥别走,我害怕。”
苏旻满脑子只有刚刚林长安浑身鲜血渐渐倒下的模样,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听不到其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去到妻子身边的步子被拖住了,他看也没看一眼便是一脚踹在了郑晓莲心口上。
地上的女人承受了他几乎是全力的一脚,直接在地上摩擦了不小的距离摔了出去,直到撞到了一张宴会桌上才停下来,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刚刚还面色淡然的郑氏此刻才大惊失色:“苏旻,那是你表妹,你在干什么?”
他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冷冷看了郑氏一眼,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她被他骤然猩红的眼里从未见过的肃杀和偏执情绪吓得闭了嘴。
但他也再顾不上对她们的愤怒,因为他看到他的公主了,躺在一个护卫的怀里,一个老太医正在做紧急的伤口处理。
苏旻想接过他的公主,新婚时林长安最爱躺在他的怀里,现在他要去接过他的公主。
但没有人为他挪出一个位置让他靠近她,即使他是驸马,但是公主的身边没有他的位置,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公主的身边不需要站着驸马,而驸马也不会站在公主的身边。
他粗鲁的拨开几名站在外围的医官终于挤到了躺着的人身旁,也终于看清楚了她此刻的模样,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双目紧闭的她。
苏旻突然恐慌了,他从来没想过林长安会真的被刺中,她不是自小习武吗,她不是可以领兵上阵的女将军吗?
他几乎是跪在了林长安面前,毫无预兆的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脸:“你怎么又在装睡了,真调皮。”
但他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她就被两名护卫拦住,苏旻带着凶恶的目光朝护卫望去,但拦住他的两人即使被这目光吓得一激灵却仍然不为所动。
站在一旁的任灵冷冷瞥他一眼,示意护卫将林长安抬到她的凤驾上,移驾慈宁宫。
而被护卫拦住的苏旻再次被公主身边的所有人抛下。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是夫妻,驸马就是要站在公主身边,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只有林长安才能抛下他。
他们凭什么替林长安做决定,林长安是绝对不会不要他的,绝对不会的。
护卫并没有能拦住苏旻,身为一个文臣他却就像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体极限的疯子,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就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撂翻在地上。
顾不上两条已经使不上力的胳膊,他追上了凤驾,但只是默默跟随在后,像一个深宫中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
林长安需要及时治疗,他不能现在冲上去同那些人死死纠缠,那会耽误她的。
慈宁宫的大门紧闭,一拨一拨的医官医女却又不停的开合着门进进出出,淡淡的药草味和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殿门的开合时断时续的传来。
宫人们紧皱的眉头、医官们严肃的低语,还有那一盆接着一盆的温水,这一切都让苏旻的一颗心宛如在大火上烧灼。
他不想打扰林长安的治疗,可他再也无法忍受作为她的丈夫却要站在所有人的外面,对她的一切都茫然不知。
他走上前便要直接推开殿门,但从刚刚起就一直拦着他的两名皇室暗卫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出手客气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我要去看看她。”
“太后有令,驸马不得进入。”
“她是我的妻子!”
“太后有令,驸马不得进入。”
他再也忍不了了,已经脱臼的两条胳膊用不上力便以腿脚为攻势试图破开他们的阻碍,但他毕竟是文臣,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任灵刚听见动静推门出来时便见苏旻被两个暗卫押着狼狈的趴伏在了台阶上,她似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干得不错,就把他这么押着回府去吧,省的在这儿碍事。”
苏旻听到她的声音停下了挣扎:“娘娘,还请让我陪在……姩姩身边。”
“哦?我还当驸马不知道长安那丫头的小字,原是知晓的。”
“罢了,她的身边不需要你,你便自行回府吧。”
身边的暗卫已经放开了他,他却没有起身,只是挪动着膝盖跪伏在了原地,仿若一尊雕塑。
任灵冷笑:“也好,你爱跪就在这殿外跪着吧,谁也不许扶驸马起来!”
苏旻沉默的跪着,他知道林长安一定会醒过来,她身子一向好,在先帝去世前还总在府里舞刀弄枪,所以母亲才越发不喜欢她……
等林长安醒过来他便把母亲和表妹都送回江州老家,即使落个不孝寡母的名头也免得会让她不高兴。
还有他从江南寻得的那块美玉,还差最后一步那玉簪就能成形了,今天晚宴上林长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希望这支簪子能让她开心一些……
正想着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他急切的抬头朝里面看去,像一个小偷一样悲哀的想偷得一点关于她的情况,视线却被围屏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醒了,要见你。”
苏旻闻言欣喜若狂,却没有注意到任灵语气的不对劲和面上的哀戚。
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绵软无力再次摔坐回了原地,想要用手撑着地但胳膊已经脱臼更加无法用力,急迫的心情让他无法等待自己双腿知觉恢复。
便只能膝行着进了殿,华贵的丝绸外裳被磨破了、膝盖变得红肿,他都浑然不觉,直到进了殿中才勉强扶着雕花椅站了起来。
他不能在林长安面前这么狼狈,他曾经最厌恶林长安对他皮囊的喜爱,如今却不想破坏这样的喜爱。
他如往常那样君子端方的来到了她的塌前,若是忽略那一身狼狈和颤抖的双腿,他还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帝师。只是未如往常那样再恪守君臣之礼,直接坐在了她的塌前。
林长安费力的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终于可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姩姩……”
“驸马…”
没有像往常那样唤他的字,但俯身盯着榻上人的苏旻浑然不觉。
“姩姩我在。”
“我大概是撑不下去了……你……”
“莫要再说这种胡话。”苏旻的声音陡然加大,候在画屏外面的医官被惊得以为驸马又在里面和公主起了争执。
“你只是受了些伤太虚弱了,你好好修养,宫中如此多名贵药材肯定不会有事的,若是缺了什么药材只管告诉我,我无论如何一定寻来。你身子一向好,断不会为这点小伤送命的,”在看着林长安渐渐虚弱闭上的双目,他声音有些颤抖了,像是一个迫切寻求答案的小孩,不依不饶的追问着:“对吗?这点伤不会涉及到性命的,对吗?”
“驸马,在我走之前……还有一桩心愿,枕头……在枕头下面……”
“枕头下面有你要给我的东西是吗,我知道了我来取,你别急。”
他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在软枕下摸索着,是一张薄薄的纸,他取出来一看,叠的方方正正的上好冷金花色纸已经被血色晕染了小半。
在林长安急切催促的目光下他打开了这张她显然很重视的薄纸,右边题头处方方正正的三字“和离书”就这样混合着血色突如其来撞入了他的眼中。
他呆愣住了,一切思考一切情感好像都在此刻划归于零,灵魂好像已经飘出了这具身体回到了刺客出现的那一刻,这一次他没有被他人绊住脚步,而是拼尽全力的挡在了他的妻子身前。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仿佛不识字一般盯着这三个字良久,不知道是被其上的血迹骇住了还是仅仅被这封信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震在了原地。
好半晌苏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姩姩你……这是何意?”
“这封信今日……早些时候便想……交给你,你看了便……签了吧。”
“算是了了…我生前憾事了。”
“不可能,”苏孟猛地站了起来,“我不会同意的,我知道你生气姩姩,但今日一切皆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你别生我气,”说着他又跪了下来,“不,不不,姩姩你生我气吧,打我骂我吧,等你养好伤了怎么惩戒我都行,就是别再提和离的事情了。”
林长安似是疲惫了,闭上眼不再理会他语无伦次的哀求,早已关注着这边情况的任灵见状立马着人将苏旻拉出了殿中。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挣扎一直被人送到了灯火通明的殿门之外,站在殿门前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刚那个在殿中悲声哀求的人不是他一般。
苏旻拎着手中的和离书直愣愣的站在翦翦寒风中,仿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半个时辰过去也仍旧一动不动。
他觉得刚刚大概是做了一场梦,他不能沉陷在这个梦中,他要醒过来,对,醒过来,可这场梦却一直不肯放过他,他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个噩梦。
直到殿中人的声音突然慌乱了起来,医官侍从们频繁出入殿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的表情。
他似有所感,抬头朝里面看去。
“庆国长公主殿下……薨逝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了苏旻的脸上,他茫然的抬起头,任凭雨滴将他包裹在寒流中。
原来这不是梦啊。
小皇帝的嚎啕大哭、任灵的隐忍抽泣和宫人们的低声叹息混合在一起挤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会吵到他的公主。
林长安再次醒来时还有些头疼,是被春水唤醒的:“殿下,殿下,该起了。”
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任由侍女为她更着衣布着早膳,直到春水举着两支她的母亲专为她打的步摇问:“殿下,今日可仍旧是要配这支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娘娘看见了一定高兴。”
林长安仍旧困顿混乱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些,自从嫁给了苏旻,怕他人借着她的名头再攻讦苏旻,怕她会为他的清流之名染了污浊,更因为他与郑氏的不喜,这类太过奢华且形制不合的首饰珠宝她很少再佩戴。
而眼前这支步摇更是在父皇离世以后被她压了箱底,过去那个无忧无虑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也随之消失。
这步摇的形制分明是皇后才能使用的,但母后却觉得她的小公主无论什么都戴得,是专程为她而打的生辰礼物,她也总是在母后生辰宴那日带上这支步摇。
但那是成亲前的事情了。
她猛地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丹红蜀锦裁成的衣裳、满头珠翠也不显得繁琐的发髻,饱满红润的脸颊和一双神采翼翼顾盼生辉的双眼,这是少女时的她,仍未作人妻的她。
这时的她张扬肆意,是一朵王朝开的最盛的牡丹。
林长安透过镜中看向为自己描眉的人,春水的脸也稚嫩了不少。
可她不是被宫宴中的刺客刺中了要害,本就沉疴难治的身子应当是坚持不住了才对,现在是怎么回事?人之将死之际对过往的幻想?
她用力拧了拧自己的手臂,一阵刺痛传来。
秋山见到却惊叫一声:“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就算和陛下赌气也别冲着自己撒气啊,娘娘知道了得多心疼。”
林长安骤然抬头:“陛下?父皇?父皇他……”后面的话没再问出口。
春水收起了自己描眉的手,殿下今日也太奇怪了些,只能先为她点上了唇脂。
而终于平复些情绪安静上妆的林长安也很快在脑子里回想起来了现在所处的时间,十七岁的她因为父皇不允许她再次领兵上战场便和他大吵一架,接着便是孩子气的赌气行为,一直到皇帝松口应允她嫁给苏旻父女俩关系才算好转。
而今日应当就是母后的生辰宴,也是她会与苏旻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她闭了闭眼,曾经的她从不相信此类怪力乱神,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却让她欣喜若狂。
若是没猜错,她应当是回到了曾经年少时,虽不知因何而得这样的机缘,但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父皇还在、侄儿也还未与她彻底离心、她也没有一门心思跳入女子嫁人的火坑。
这是上天给她的又一次机会,她一定、一定要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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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辰,大宴群臣。
也正是世家之子、高门贵女们可以与彼此认识的日子,此刻御花园内为了皇后生辰移植的上百种花朵齐齐绽放,一派花红柳绿的繁盛之景衬得女儿家们的脸蛋更添些美丽。
而林长安的到来却让整个御花园中的花朵黯淡了下来,当开的最盛最美丽的那朵花出现时,其他任何春景均会为之黯然失色。
她入宫后第一件事就去见了母后,但没待多久便被催促着来到了花园中,母后自她从战场回来便一直操心她的婚事,如今已经一年了也没操心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能借着这次机会让她多认识些同龄人。
如今满园子高门大户的贵小姐们被自己母亲带着三三两两走动着,不远处的亭台处则是故作不感兴趣实则耳朵都发红的少年郎们。
皇后也终于是如愿的把这个寿辰宴办成了一个小规模的适龄男女相看宴。
林长安自然是对谁都没有兴趣,前世的姻缘如此惨淡,她并没有做好可能会再跳一次火坑的准备。
不过虽然是厌烦眼下的场合但终究是母后的意思,她只能随意找个幽静的小亭子坐着喂鱼百无聊赖等待着还未开始的寿辰宴。
但作为帝后的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孩子,在这样一群精明的贵妇人中自然是得不了清闲的,即使并无什么所求也免不了来问个安,她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又三三两两结伴而去,其中大部分当然还带了自己的女儿在身边。
但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声音时饶是林长安已经因为习惯而没什么表情的脸也轻轻蹙起了眉头,而这声音的主人很快便随着自己的母亲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参见殿下。”
“韦夫人、韦小姐,都请起吧。”
跟在韦相夫人身后的几名贵夫人也都跟着起了身,林长安正准备假意寒暄客套一下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端起茶杯的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是苏旻的母亲郑氏,但即使是已得皇恩官袍加身、一时天下风光的探花郎的母亲在这宫廷中的宴会里也只能跟在一群妇人的最后面伏低做小。
一时间亭子之中叽叽喳喳的响起了女人们的声音。
“许久不见殿下,竟是又出众了许多,陛下娘娘实在好福气。”
“……”
换汤不换药的恭维听得她昏昏欲睡,直到一个贵妇人突然开口道:“殿下这枚花钿的样式真真是别出心裁,恐怕明日这京城中又要流行起了这种样式了。”
一直落在最后的郑氏仿佛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赶紧也道:“我们殿下实在是九天玄女般的人物,莫说京中女子了,怕是整个大晟的女子都争着抢着想要模仿追随殿下呢。”
林长安觉得有些好笑,上一世她分明还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一世便成了九天玄女了。说到底上一世让她能肆意轻视辱没她的权力也还是她亲手交到郑氏手上的。
她并没有打算理会郑氏,既然已下定决心与他们再无瓜葛便也没有将他们继续放在眼里的理由。
而这一世如今的苏家还不过是一个破落的旧门户罢了,是以谁也没有对郑氏的话未得公主理睬做出任何反应,她能来面见公主也不过是讨好了韦夫人。
只有郑氏狠狠压住了自己抽动的嘴角,捏紧了手中的绢帕努力保持着面上的一片和善,要是她郑家没有没落……
林长安看着郑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心里骂她了,前世便是如此,这辈子也没个新花样。她有些厌倦了,用团扇轻轻掩住了嘴,韦夫人自然是极有眼力见的,见状立马起身要告退。
她也并不留人,只是那从头至尾都沉默着的韦雯恶狠狠的眼神还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林长安也不是个好脾性的,笑了笑用口型轻声说着:“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除了韦雯生气的扭头就走谁也没有听到这句话,或者说是没敢听到这句话。
只有落在最后的郑氏闻言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对她竟然如此残暴肆意极为震惊,轻轻瞥了一眼林长安。
林长安轻挑了一边眉头,歪头道:“这位夫人可有何意见?”
郑氏闻言慌忙告退。
春水啐了一声:“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敢肖像太子殿下,还有最后的那妇人简直不知礼数,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林长安并未阻止春水随意评判主子的话语,即使只是她庆国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地位也是超然的。
况且,春水说的也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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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没那么毒辣了,亭子中的贵人们也三三两两往园子中聚来,一时间整个园子更热闹了些。
而不远处一座假山之后的亭子中却还是聚集了不少人,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当朝新点的探花郎,周围几个看起来与他较为相熟的青年正都劝说着他弹一曲让大家长长见识。
他的才学早些时候便已折服众人,众人便对他的琴艺也越来越好奇了些,只是无论怎么劝说这位新任探花郎都只是坐在琴前迟迟不肯按出一个音来。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假山角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丹红色的衣角,他才骤然拨动了琴弦,琴音潺潺而出,沁润心神。
一曲终了后苏旻放下了抚琴的手,温润的笑着接受着来自其他人的赞叹和溢美之词,仍旧是那副再温和有礼不过的样子。
与他关系一向不错的另一世家公子却是在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另一个青年的时候凑上去疑惑问道:“你怎么了,总觉得今天见到的你不太一样。”
苏旻仍然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细看才会发现他眼里很难察觉的疑惑和茫然:“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些。”
林长安本已经下定决心要避开苏旻,却在避开人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又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小道,等她反应过来时不远处的青年们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而那个即使是在一群极有才气外貌英俊的青年们中间也最耀眼的,不是苏旻又是谁呢?
明明看上去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一曲《广陵散》却充满了战争杀伐之气,前世她便是在这样一支琴曲的时间里对他一见钟情。
而这一次她没有听完便离开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会是与彼此毫无瓜葛之人,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在琴曲刚结束便莽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固执的要开始一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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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仿佛是和苏家的人杠上了一般,她刚刚离开那片假山就听到茂盛的足以遮挡行人的绿植另一边传来郑氏的声音,“这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些,姑娘家家不好好养在深闺里,尽去干一些男人才做的事情。”
林长安本无意理会这些妇人的家里长短,闻言却陡然停下了脚步,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竟还领兵上战场?实在荒谬。”
“是啊夫人,您说陛下和娘娘也真是宠溺,对女子在男人堆里去打仗竟然也容忍了。”
“真是想不明白,妇道人家怎么能去干那些事情。”
“是啊,若是在我们荆州这样的女子名声早已坏了,也亏得是公主——”
“大胆!”
一声娇喝打断了这旁若无人的主仆二人,她们被吓得一转头,看清来人后立马脸色煞白血色全无。
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正是林长安和春水秋山。
郑氏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她身边的宝珠反应极快的拉着她的主子跪了下来:“公主赎罪,民妇并无冒犯之意,只是——”
“哦?都开始议论本宫不知礼数,议论本宫的女子名节了,竟还不算是冒犯?”
“甚至一个小小丫鬟也胆敢议论本宫的父皇母后,郑夫人眼中当真还有天子?”
本就跪在地上的郑氏闻言猛地开始磕头谢罪,人的头骨和青石地砖相撞发出巨大的“砰砰”声,额头已经渗出丝丝血痕却也没听见叫停。
她心下越发惶恐,暗恨自己竟在宫中随意自处了些,同时却也有些埋怨林长安未免太过骄纵,她苏家虽然已经是没落世家了但她的儿子今年刚刚被点了探花,如今朝中也有不少官家夫人一转过往的态度对她奉承讨好,连韦相的夫人也对她客客气气,何曾受过如此的态度。
但林长安仍未发话,她只能继续一下一下磕着头,直到额头已经疼的快麻木才听到上方传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女子声音,“罢了起来罢,还望夫人好生教导府中下人,今日只是冲撞了我,改日再冲撞些脾气不好的贵人可就不是如此简单便过了。”
同样额头印出大片血痕的宝珠赶紧扶着郑氏起来,正告了退转身欲走又听见秋山喝到:“慢着!”
林长安缓步踱向转过身来的郑氏,“瞧着郑夫人这丫头的表情似乎不太服气?”
正在心中将这嚣张跋扈的公主骂的狗血淋头的宝珠面色一僵,垂头道:“奴婢不敢。”
“不敢?秋山,给我掌她的嘴。”
前世这郑氏身边的宝珠便仗着郑氏与驸马对她的不喜没少故意恶心她,她都忍了,可如今她还是那个肆意雍容的公主殿下,却不再是曾经对他们百般容忍的苏旻妻子。
不管这丫鬟刚刚的表情是不是对她不满,她看的不开心了,惩戒一二也再自然不过。
宝珠的嘴被扇的有些红肿,林长安懒得多看拂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仿佛害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郑夫人,丫头还是该好好调教,别弄脏了府上的门楣,若再有下次掌的可就不止是这些小丫头的嘴了。”
垂着头站在原地的郑氏攥紧了衣袖,捏的褶皱一层一层叠起。
皇后的生辰宴林长安当然是坐在上首,是以并不知道郑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向周围眼带好奇的几个官夫人勉强笑着解释:“方才在那花园中赏着花入神了,不留神便跌了一跤。”
“那郑夫人未免也太入神了些。”
跌一跤怎么会是那样的,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都看得出来这额头上的伤痕可不是摔跤摔出来的,恐怕是冲撞了宫中的某位贵人。
与她隔得近的一个官夫人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挪了挪,假意和旁人说话,似乎生怕被人误解了她与郑氏相熟,毕竟下午在御花园中郑氏正是和她们在一起。
而这一头的林长安却是百无聊赖,她偷偷看着上席的母后,不出所料的发现周致柔也在偷偷打着瞌睡,她就知道,即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亲其实也不耐烦这样的场合。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疲惫便朝着凤栖宫的方向而去,父皇这个时候也一定会去找母后,她已经想念自己的爹爹娘亲太久太久了,上一世活的太累,此刻的她终于可以活成曾经那个小女孩扑到爹娘的怀里。
但她刚刚才赶到凤栖宫门口就遇上了才被宫人送出来的父皇,她快步上前,却见父皇甚至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仍然站在宫门口朝着里面望去,伫立好半晌后才缓缓回身准备离开。
“姩姩?”惊讶的男声传来。
林长安定定的看着她如今仍然英俊正值壮年的父皇,眼眶都有些红了,她想起前世形销骨立最后在病榻上永远闭上了眼睛的那个男人,仿佛和眼前的父皇并不是一个人,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了林宇植的怀里,喉咙里哽咽着喊道:“父皇!”
林宇植当即顾不上自己还在因为女儿的任性而生气,赶紧哄着:“这是怎么了,我的姩姩怎么哭的这么可怜,谁敢欺负我们大晟朝的公主,告诉父皇父皇去给你出气。”
“没有,我只是想父皇了,之前和父皇闹了太久的脾气,是我不懂事。”
林宇植闻言更是不忍心再责怪自己这个女儿:“我的姩姩不管闹多久脾气都没事,父皇是你的后盾,就是下次可别再让你母后那么担心了,父皇会真的生气的。”
林长安之前在战场上的一身伤病没能瞒住父皇母后,把母后急得几日没有睡好,还不愿意就此脱下武装,与父皇僵持着还干过偷偷跑回边疆的事情,只是刚出了京城便被抓了回去。
就是这一次她把母后气的落了眼泪,而她也被父皇禁足了大半个月,父女俩的冷战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
现在这个时候的她也已经与父皇冷战了半年了,她有些懊恼为什么没能回到更早的时候,更懊恼前世为什么要这么任性的伤害爹娘。
林宇植被女儿抱了一会儿后轻咳了一声,“来看你母后的?不错,以后也多进宫中来陪陪她。”
父女俩就这样意料之外的缓和了关系,他们站在仍有些寒意的殿外聊了许久,一个是许久未见的留恋不舍,一个是女儿突然懂事的惊喜欣慰。
“前些日子的科举倒是有一子不错,若非朕点了他做探花郎否则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见见,实在是朕心中佳婿的模样。”
听到“探花郎”三个字林长安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原来早在这时候父皇其实就已经看重苏旻了,可上一世得知她想要下嫁于他时父皇的态度明明是坚决的反对。
而皇帝显然对这个天子门生非常欣赏,又是不自禁的感叹了一番他的才华横溢,林长安实在不想理会有关苏旻的话题,兴致缺缺。
皇帝也察觉出来了女儿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换了话头:“姩姩可是有喜欢的人了?无论是状元郎这样的才子还是侯门世家的公子只要告诉父皇父皇就都为你赐婚,朕的女儿便是配那九天之上的仙人都是配得的。”
“父皇莫再打趣我了,我…我进去陪陪母后。”
林长安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父皇爽朗的笑声。
她进了殿内后下意识的转身回望,却见到父皇仍然站在殿门前往里面望着,已经没有了刚才面对着她时的开怀模样,仍是他惯常的落寞和孤独。
她无奈叹了口气,父皇母后的关系似乎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了,幼时还曾听过一些宫中长辈称赞他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后来就连“相敬如宾”都听不到了。
而内殿中的周致柔正在品着茶看着花样,无波无澜,似乎丝毫不为皇帝的来去欣喜黯然,直到听到林长安的声音后她一向冷淡的脸上才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姩姩?快到母后身边来。”
“父皇刚才怎的离开了,我见父皇可是很想陪着母后过这个生辰的。”
周皇后脸上温柔的笑容未减丝毫,只是语气冷了些:“姩姩往后别再说如此任性的话了,你的父皇是九五之尊,怎会有偏好之心,对待后宫妃嫔就如平衡前朝权势一般,今日既已经来过便也该去其他宫里看看,不许为此在陛下跟前吵闹让陛下烦恼。”
林长安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眼里的失落,有些东西果然是重来一次也无法改变的。
而周皇后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她最近的生活,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又提起了那个为人父母都关心的老话题:“今日姩姩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可是遇到什么人了?或者难道是有喜欢的儿郎了?”
林长安故作娇羞的往母亲身上靠去:“母后说什么呢,女儿可还不想嫁人,只想天天黏在母后身边,嫁人了可就要掌事了,我还没在母亲身边玩够呢。”
周致柔闻言有些犹豫,她的确不想她的女儿像她一样看错了人匆匆忙忙便出了嫁,何况林长安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但这一点苗头都没有也实在让一颗属于母亲的心有些焦急。
而林长安眼见着她母后张口欲继续说些什么,只得赶紧抢先道:“不知道鹤儿最近如何了?”
“鹤儿?”皇后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小孙子,但还是有些不悦的回答道:“鹤儿自是同他母亲还在东宫住着,只是今日再见到他总觉得不似往日那般活泼,任氏这些年月也是越发消沉了,我见那模样竟是顾不上多照看着些鹤儿。”
“嫂嫂也不过是……对皇兄用情至深,不若让鹤儿来我府中住上几日,我也好些时日没见着他,今日在席上远远一看竟然也长这么大了,回想起来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是从未好好尽过责任。”
如果她没记错,陈恪言这个时候已经在慢慢接近她这个小侄儿了,而她的小侄儿也就是在这个后来的天子之师的影响下疏远了一切真正想要坚持正统、扶持少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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