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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亩黑土地

一只黑精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老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幼便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爷爷失踪前,留下了两亩黑土地竟然居住着世间最后的神灵-土地公

主角:   更新:2022-11-16 1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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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我有两亩黑土地》,由网络作家“一只黑精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幼便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爷爷失踪前,留下了两亩黑土地竟然居住着世间最后的神灵-土地公

《我有两亩黑土地》精彩片段

“老子不要种地!”

赵清河将一张写有寥寥几字的白纸扯的稀碎。

就在昨天,他还和往常一样,拿着爷爷的养老金和一帮朋友胡吃海喝,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他还依稀记得有人喂他喝水,给他盖好被子。

“你到底去哪了啊!爷爷!”

赵清河嘶喊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起初,他只以为爷爷在开玩笑,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伤心之际,响起了咚咚的两声敲门声,赵清河猛地抬头,他以为是爷爷回来了,擦了擦眼泪,急忙跑去开门。

“你好,我们是法院的,请问赵天江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赵清河开门之后,只看见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没有爷爷的身影。

“他是我爷爷。”

其中一位男子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掏出了几张文件,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天江先生在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将滨河花园3栋2单元301的房子,就是您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抵押给银行,获得了50万的贷款,约定还款期限是今年的六月份,已经超出还款日期两个月,我们也联系不到赵先生,现在依法查封这套房子,三日后进行拍卖。”

赵清河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咆哮道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证件呢!你们的证件呢!”

而在两名男子拿出工作证明在赵清河的眼前晃了晃之后,说给他三个小时从这套房子搬走,转身便走了。

在工作人员走后,赵清河彻底慌了。

他蹲在墙角抱着头泣不成声,在看到爷爷留下的字条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爷爷的安危,而是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爷爷到底去哪了,他为什么要去和银行借钱,五十万不是小数目,这些年他们爷孙二人都是靠那每个月两千多的退休金生活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五十万,是爷爷被人骗了?还是爷爷得了什么绝症?那这五十万有没有可能被爷爷留在了家里

想到这里,赵清河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可他还是起身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结果就是没有找到一分钱或者一张银行卡。

三个小时很快就到了,那两名男子非常准时,白纸黑字的封条已经贴在了门上,赵清河什么也没拿,只戴了一顶帽子,看不清脸上表情,一直到楼梯拐角,他也没回过一次头。

“喂,黑头,我最近碰到点事啊,你看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

“不行啊赵哥,我妹妹最近中考呢,我在家里都不敢出一点动静,怕打扰她学习,更别说带个人回来了。”

“李哥,我清河呀,上次您说买股票能挣大钱,我不是在您那入了两千块钱的股么,您看那本金和利息能不能现在给我,不行小弟我少拿一些呢。”

“平仓了,都拿不出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便挂断了电话。

赵清河在马路旁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可没一个人愿意收留他,也没人答应借他一分钱。

当最后一个电话挂断后,手机被赵清河摔在了地上,指着手机骂道:“他娘的!昨天还和老子一块称兄道弟,结账的时候恨不得叫老子爷爷,都他娘的是酒肉朋友!”

一旁的路人纷纷避开赵清河绕道走,一时心急,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之后,帽子又压低了几分,捡起手机连忙离开刚才这个地方,他平日里很爱面子的。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赵清河躺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昨夜挥霍以后,现在身无分文,他走不动了,也不知道该走去哪,此时刚刚入秋,天气还不算太凉,他打算在这里将就一夜。

“早知道就不该请那些人一块吃饭,早知道就从家里拿些衣服出来,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么多酒,连爷爷离开都不知道,早知道…”

赵清河喃喃自语,用胳膊挡住眼睛,心中悔恨,又说不出来究竟在后悔些什么。

“赵清河!真的是你?”

略带惊讶的声音过后,赵清河坐起身,而那位一直附身在确认他身份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吓死人啦!干嘛突然坐起来!”

女子话语中有些怨气,她嘟了嘟嘴。

赵清河一阵茫然之后,也认出了眼前的女子,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冯慧?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要问你呢,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闲逛,我家就在前面,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话间,冯慧指了指公园后的一栋高楼。

“我的一个朋友在这附近,我在等他。”

赵清河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现在的窘迫处境,而冯慧,还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我记得你家是住在滨河花园吧,离这里可有二十多公里呢,见什么朋友啊,我刚刚都听到你说话了,和家里吵架了吧。”

冯慧双手环胸,眉头微皱,好似一位师长般注视着赵清河。

赵清河脱口而出:“我没有。”

冯慧带着疑问嗯了一声,她凑到赵清河身前,后者本能地向一旁躲避,冯慧还是借着月光发现赵清河的耳朵通红。

“你在说谎吧,我可是知道的,高中的时候你一说谎话就耳朵发红,有多少次你说作业忘在家里了,不都被老师发现了么。”

而就在冯慧凑近时赵清河才留意到,她的头发是湿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只套了一条宽松的短裤,还踩着拖鞋,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

被揭老底的赵清河索性不说话了,当起了哑巴。

“你说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总惹赵爷爷生气,忘了你在学校每次犯错误,赵爷爷是怎么和老师校长求情的了么?你高考没考上大学,赵爷爷还去拜托人去给你找职业学校,这个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感恩!”

冯慧的数落,赵清河没有听进去半分,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幅曾经和爷爷在一起的画面,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脸。

“回去吧,天气冷了,小心着凉。”

冯慧听后愣了愣,有些恼怒。

“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赵清河闭起眼,把头缓缓靠在椅子上,再次当起了哑巴。

冯慧气得一跺脚,扭头便走向公园的一条石板路。

“爱听不听,谁稀罕管你!”

在一阵安静过后,赵清河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冯慧!”

他睁开眼睛急忙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呼喊冯慧的名字。

“赵清河,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赵清河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冯慧。

“我看见一只黑色的小猫,钻进了草丛,就想过来看看,这里好黑。”

冯慧用手揉着眼睛,声音抽泣,左脚脚踝处有些肿胀,连站起身都很艰难。

地上的草坪有许多虫蚁,而冯慧穿的还是短裤,想到这里,赵清河抱起了她,不知道去哪,就回到了自己刚刚歇脚的长椅,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下冯慧长袜,比刚刚又肿胀的几分,赵清河抬起头问道

“去医院?”

冯慧使劲地晃了晃脑袋。

“你的脚踝很严重,可能会伤到骨头。”

“我不去医院!”

冯慧的语气十分肯定,眼神中似乎非常害怕医院这个地方。

“那通知你的家人。”

赵清河脱下外套披在冯慧身上,幸亏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大衣。

“爸爸出差在国外,保姆也请假回老家了,没有亲人在附近。”

赵清河这才想到,高中三年他从未见过冯慧的父母,家长会也一直缺席,没有多想,他再次把冯慧抱了起来。

“我先送你回家。”

“你扶着我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冯慧的声音很轻,握紧了赵清河的衣角,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呼吸声,抱着自己小腿的手臂,很凉,有些后悔刚刚说出的话。

赵清河就当做没听见,也没把她放下来,在一路指引下,走进了一个小区。

冯慧家住五楼,赵清河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呼吸声也逐渐地急促起来。

“卧室的抽屉里有红花油。”

冯慧躺在沙发上,赵清河嗯了一声,在打开卧室门的一刹那,冯慧想起了什么,突然喊道:“等一下!”

没等赵清河反应,卧室门已经打开,映入眼帘的床上,有几件女性的贴身衣服散落着,赵清河愣了愣,低下头,终于在床头柜的最底下翻到了红花油,耳边还传来冯慧的嗓音

“谁让你进去的!赶紧出来。”

在往冯慧的脚踝上涂抹红花油的时候,有时稍稍没把握好力道,赵清河时不时听见闷哼声,他不敢抬头看,自然没注意到冯慧的脸在赵清河触碰到她脚踝的那一刻,便红的厉害。

“今天谢谢你呀!”

赵清河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沙发的一角,离冯慧有一米多的距离,神色疲惫,说道

“再过两个小时,你的脚踝消肿了我就走,要是越来越严重,就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不喜欢那股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赵清河没有多说什么,脑海里想起了爷爷临走前写的那些话。

凤凰村,赵家祖宅,一正二侧三间屋子,两亩土地,锄地得金,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这几句话不断地在赵清河脑海里徘徊,先前情绪过度失控,他没有仔细的想过,如今正好也算是有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冯慧后心好像放松了下来。

凤凰村,十九年来从未听爷爷提起过这个地方,自己更是听都没听说过,难道祖宅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锄地得金,或者说那两亩地下埋藏了些什么,是那五十万?爷爷肯定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没准他自己就藏在祖宅,所以银行才没有找到他。

“我原来还是更在意那些钱和自己以后的生活呀。”

想到这里,赵清河自嘲般地笑了笑。

“冯慧,你听过凤凰村么?”

在许久没得到回音之后,赵清河抬起头,发现冯慧已经昏昏地睡了过去,脚踝处的红肿也已经消了好多,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他的大衣依然盖在冯慧的身上,他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大衣,动作很轻,然后刚刚抬起衣领,露出的是雪白的肌肤。

不对!赵清河停住手,朝旁边一看,那件白衬衫不知何时被冯慧脱了下来,那这么说现在大衣下边岂不是只有一件贴身衣服。

赵清河有些心跳加速,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大衣上,这时就算是稍稍往下移一些,春光乍现。对方也不会有丝毫察觉,要不然就看一眼?

因为家境的原因赵清河一直到高中毕业也从来没谈过一个女朋友,可以说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今天情急之下抱着冯慧,是他第一次和异性有肢体接触,也顾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有淡淡的香味。

内心挣扎的赵清河把爷爷失踪,自己无家可归都抛到了脑后,脸色凝重,仿佛下了狠心,手轻轻往下一拉,冯慧的锁骨露了出来,同时,还有肩膀处的衣物,都被赵清河收入眼下。

赵清河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紧张之下,额头再次渗出了汗水,只要再稍微用力一扯,大衣就会自己滑落下去,冯慧的上半身几乎就暴露在了自己的眼里。

“我已经很惨了,没有爹娘,现在爷爷也失踪,找不到凤凰村没准哪天就会饿死在街头,本来也就是个小混混,冯慧只是我的高中同学,关系一般,因为自己帮了她才心存感激,要是听了自己的遭遇,说不定马上就会嫌弃我。”

赵清河心想着,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公平,既然这样,那他还当什么好人。

冯慧醒了,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了啪的一声,紧接着又听见了关门声,赵清河的大衣还盖在她的身上。

赵清河飞奔出冯慧家的小区,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概是跑不动了才停下,双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

“赵清河,赵清河。”

在叫了数声都没人应后,冯慧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赵清河的大衣内,泪眼模糊。


入秋后的深夜,天气还是有些许的凉意,一家快餐店的门口,有一名衣衫单薄的男子不停地徘徊。

快餐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本来已经在打瞌睡,在发现门口那个一直走来走去的人影后,瞬间没了睡意,不由得想起前天电视里报道的一则新闻,“我市一家便利店深夜遭人抢劫,无人员伤亡,警方目前正在全力搜捕凶手。”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我才刚上班没几天,工资还没到手呢,可别遇到这样的事啊。”

店员心里默念着,吞了吞口水,她把身子蹲下,只探出半个脑袋在柜台后,一直注视着门口徘徊的赵清河。

没穿大衣的赵清河此时上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短袖,不停地用手摩擦着胳膊,这点温度,对于此刻饥寒交迫的他,有些微不足道。

在终于鼓足勇气之后,快餐店的门被推开了,赵清河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貌似有人摔在了地上。

“谁,谁呀?”

年轻的店员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整个人都钻到了柜台的下方。

“那个,能给我一杯热水喝么?”

赵清河有些支支吾吾,尤其是在刚刚那声尖叫后,他知道店员是一个女生,更难为情了,但从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面子什么的,已经要不得了。

“热水?”

赵清河嗯了一声,他的头很低,帽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店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惊讶

“你就是想喝一杯热水?然后就在门口晃悠了那么久?”

赵清河觉得有些羞愧,想扭头就走,却又迈不开脚步。

“你等一下哈。”

不一会,一杯热水被递到了赵清河面前,他双手接过,杯子的温度很暖和。

“小心烫!”店员提醒道。

“谢谢。”

在赵清河喝水时,头稍微抬了几分,女店员这才看清他的脸,以及几乎凌晨,穿着一件白体恤,瘦瘦高高的模样。

“你很饿么?”

赵清河点了点头。

店员从柜台下端起了一个碗,里面是已经泡好的方便面,叹息了一声

“吃吧,这本来是我的夜宵,刚刚光注意看你了,面都软了,等会我重新再泡一份。”

赵清河有些犹豫不决,店员又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是赵清河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泡面,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连汤都不剩了,在这往后的好多年里,凡是赵清河身边的人都知道,他隔三差五就会吃一顿方便面,要泡的很软很软。

“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店员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清河以光速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心想道,这是饿了多久啊。

“我从今天开始,在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亲人了,家也没了,爷爷走之前让我去一个叫凤凰村的地方,离开这里,我现在却连吃一碗面的钱都没有…”

赵清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他今天的遭遇,一直到他从冯慧家离开,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店员。

店员听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愣了愣神,接过赵清河手中的水杯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再递回去。

“我要是你呀,就去找这个凤凰村,因为那毕竟是你爷爷留给你,也是唯一的,至于身无分文,在城西的劳务市场,每天都有人找临时工,就是苦一些累一些,有手有脚的,怎么会挣不到钱呢,还有你那位高中同学,你在最后不还是离开了么?那些钱什么的,是你现在需要,所以你才会一直想,我妈妈在我还小的时候说过,大部分人内心深处都是善良的,可能有些时候会被一些外来因素左右,但这不否定他是一个好人。”

“要是我就是阿姨口中的那一小部分人呢?”

店员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人心都是复杂的,但你不是。”

赵清河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生。

而店员头一次这么被人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

“你盯着我看干嘛!”

赵清河回过神来,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谢谢你的水和面。”

他转身准备走,店员叫住了他。

“你去哪,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早晨六点才算下班,在这之前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赵清河扭头,露出了一个笑脸,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我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先去城西,然后就去凤凰村。”

店员问道:“你的家怎么进去?”

“十五岁的时候,我没带钥匙,爷爷也不在家,我就顺着邻居家的窗户进去了。”

赵清河向后摆了摆手。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赵清河推门走了出去,大概是没听到女店员的话,她紧接着也追了出去,外面的街道除了稀疏的车辆外,空无一人,

“我好像也没告诉他自己叫什么。”

赵清河很顺利地回到了家,往背包里塞了几件衣服,想离开的时候,眼睛扫到的放在墙角的垃圾桶,爷爷留下的那张字条,就被他撕碎了扔在里面。

想了想,赵清河还是把那些碎纸片倒了出来,从抽屉里翻出胶带,借着手机的光亮,一片一片地拼了起来。

“还好一片也没少。”

在字条又恢复成原样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嗯?”

赵清河眉头皱了皱,他发现在那几句话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北纬…东经…这是?经纬度!”

不会错的,这就是经纬度,一定是凤凰村的具体位置!赵清河心想道。

他连忙用屋内的城市地图查询字条上的经纬度,发现位置和城北郊区一个叫坎儿村的村子不远,自己完全可以坐公车到坎儿村,之后的几十里地,可以步行。

赵清河心中疑惑,明明凤凰村距离这么近,为什么城市地图上查不到呢,再转念一想,位置已经有了,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

离开的时候,赵清河是从门走的,这里名义上已经不是他的家,他也没有理由继续住下去。

两个多小时,赵清河步行到了城西的劳务市场,现在是凌晨四点左右,天蒙蒙亮,劳务市场已经挤满了人,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赵清河心中震惊。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在为生活奔波。”

他找了个角落蹲下,不一会便来了一辆大巴车,停稳之后,走下来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大喇叭,轻咳了两声

“咳咳,内个,大件卸车,20个人,十二个小时一百块,管两顿饭。”

话音一落,人群一股脑的向车门口挤去,赵清河的个子高一些,离车的位置也近,最先一批上了车。

赵清河在城西的劳务市场,待了足足有半个月,第一天过后,他发现好多人都是直接睡在劳务市场的附近,之后便买了廉价的被褥,原本约定好一百块的工资,他卸的货少,活也生疏,那名油腻男子只给了他九十块钱,赵清河只收下了八十元。

一周之后,去劳务市场招工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有一个新来的年轻小伙子,高个子,姓赵,干活卖力气还能吃苦,大喇叭总会喊他的名字。

有一天刚从工地回来,赵清河发现自己的被褥都被扔到了垃圾桶旁边,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十五天的时间几乎没什么开销,省下了一千四百多元,应该足够自己去凤凰村了。

“女店员?不知道啊,我今天早上才来上班,是老板直接交代的我,你要是想等她的话,可以晚上十点左右再过来,到时候有人换班。”

快餐店的白天,是另一个人。

赵清河在快餐店解决了晚饭,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打算一直等下去。

晚上九点过后便没什么客人了,十点的时候,快餐店的门被推开了,赵清河抬起头,向门口望去,是穿着这家店的工作服,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女生,但不是她。

赵清河有些失望,而那两名店员窃窃私语之后,白天的那人离开,而夜班的那位店员朝他走了过来。

“先生,您是要找李思语么?大概是一周前左右,她离职了。”

“那你知道她住在哪么?”

赵清河抬起头,眼神中渴望一个答案。

店员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李思语好像不太喜欢和别人聊天,有时候我们两个换班的时候她也就嗯啊的,不说话。”

赵清河起身离开,原来她叫李思语啊,可是,她明明很会聊天啊。

在赵清河打工的这半个月期间,冯慧来到过赵清河曾经居住的滨河花园,她自称是赵清河的远房亲戚,一路打听之后,才从一位遛狗的老人口中得知

“丫头啊,你可别和那祖孙俩扯上关系啊,我们楼上楼下住着,听说老赵头从外面借了一大笔钱,人跑了,留下他孙子一个人,房子现在还被法院贴着封条,正在走程序,已经拍卖出去了,那小子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了。”

冯慧顺着老人的指引,来到了赵清河曾经的家门口,也看到了门上贴着的大封条。

“赵清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冯慧出门时披了一件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大衣,是赵清河的那件。

汽车站里,赵清河背着双肩包,握着一张到坎儿村的车票,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究竟是不舍,还是对前路一片未知的恐惧。

先到胡石镇,再之后换乘另一辆客车,才能到坎儿村,上了车之后,他坐在了最后排靠窗户边的位置,客车的尾部,往往是最颠簸的。

乘客很少,坐的都是零零散散,司机时不时看几眼手机,或点一颗烟。

窗外,从高楼大厦慢慢变成了田地树木,赵清河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从哪里开始有的变化,年幼时爷爷总带着自己下乡收农货,或去郊区挖野菜,村里的咸鸭蛋一块钱一个,比超市卖的三块钱的好吃百倍。

那时候爷爷总会问他,是城里好,还是村子好,赵清河每次都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城里好,而爷爷也都是笑呵呵地说着,都好,都好。

“坎儿村到了啊。”司机嚷嚷着,语气不耐烦。

赵清河下车后伸了个懒腰,太阳光映在脸上,已经中午了啊。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每次昏昏欲睡的时候,行驶到有沟壑的地方,自己都会被颠醒,所以现在脸色有些疲惫。

他需要从南向北穿过坎儿村之后,再一路向北三十里地,要是走的快,也许天黑之前就能到。

在村里的小卖部,他往背包里装了些水和面包,挨家挨户打听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过凤凰村这个地方,赵清河有些奇怪,三十里路也不算远啊,两个临近的村子,为什么会没有人听说过。

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赵清河俯下身,用清凉的溪水拍了拍脸,一阵清爽。溪边,有妇女在洗衣服,孩子在她旁边嬉戏打闹。

他走近问道:“打扰一下,您听说过凤凰村么?是不是在这附近。”

一直专心洗衣服的妇女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思考片刻后说道

“没听过。”

说完又挽起了袖子,继续低头洗衣服。

赵清河正想继续赶路的时候,听到一句惊呼声。

“娘!有蛇!”

忙着洗衣服的妇女站起身挡在孩子身前,她有些慌张,手里拿着一截树枝不停地拍打着地面,眼前那条菜花蛇,时不时吐着舌头,有仰起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孩子已经腿脚发软站不起来了,本就惊慌的妇女更不知道怎么办了,要是抱起孩子就跑,这条菜花蛇会不会趁机咬人?

菜花蛇被一条更粗的木棍挑飞了出去,落到了小溪里,赵清河一阵张望之后,说道

“没事,跑远了。”

有些惊魂未定的妇人转过身去安抚孩子的情绪,在她回过头来想要道谢的时候,赵清河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起刚刚这名青年的问题。

“凤凰村?怎么有些耳熟呢。”

赵清河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走了一半路程之后,用来歇脚的那块大石头旁边,还有一块一半埋入地下,一半被杂草掩盖的石碑,上面刻的三个字,正是凤凰村。


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穿过田地,山坡,树林,现在是在两山中间的大山沟里,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灰头土脸的赵清河一直在朝着北走,他已经快走了三十里路了,依然没有看到过半点有人生活的迹象。

从坎儿村离开之后,没看见什么大路,都是村民们上山打柴趟出来的小路,一个小时前,赵清河便开始走走停停,留下标志或者记号,保证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

破旧的红瓦房顶,赵清河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还在一直暗暗祈祷,不是这里,千万别是这里。

他跑了起来,临近时,头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这间破旧的红瓦房还算有房子的模样,旁边的两间厢房已经全部倒塌,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还有一颗高大的柳树。

赵清河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找错了,一定是走错了路,而当他看见院子旁边有两亩多刚被翻新不久的土地时,心如死灰。

“爷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赵清河的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伤心过后,他试探性的走进红瓦房,天已经要黑了,他要在这里过夜。

屋内空无一物,轻轻一跺脚,尘土满天飞,两个土炕也已经塌陷,屋顶上的大窟窿,不时地滴下水滴。

赵清河神色颓废,靠在墙上。

“锄地得金,按照爷爷的意思,我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么?也是,我还能去哪啊!”

在一番沉默之后,赵清河扔下了背包,来到院子里,一通翻找之后,在倒塌的厢房废墟下,拿起了一把破旧的锄头。

月光下,赵清河还在挥舞着锄头,这片土地他已经来来回回锄了好几遍,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好像不知疲倦。

“咳咳。”

赵清河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人影,哪来的咳嗽声?他咽了咽口水,荒山野岭,说不清会遇到什么东西,躲都没地方躲。

一缕白烟从赵清河眼前的土地里飘出来,他向后退了两步,握紧了手里的锄头。

半空中,有人影若隐若现,赵清河瞪大眼睛,那是一位老者模样,衣着好像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人,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真是一个人双手负后地飘在半空中。

“赵家后人,为何唤醒老夫?”

赵清河举起锄头,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是谁?”

“神灵,土地公。”

自称是土地公的老人,飘到了赵清河面前,他想跑,可双脚就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一步也挪不开。

“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仙。”

赵清河不停地摇头,至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夫于宋代在你赵家先祖的帮助下,成为了山水神灵土地公,后老夫曾允诺,庇护你赵家世世代代,两百年前此地赵家后人不知为何尽数迁走,而老夫只能在这一片土地内苟延残喘。”

见赵清河不出声,老人伸手掐住了他的脸,一番审视之后,说道

“啧啧啧,你这面相,竟然和你赵家的那位先祖不相上下,那可是开国君主啊。”

“你真是神仙?”赵清河语气生硬。

“那还能有假?”老人一挥衣袖,背过身去,好似有些恼怒。

赵清河这时发现腿脚好像可以动了,缓慢地挪动一步,见老人没有察觉,拔腿就跑。

老人嘴角微微一笑,赵清河发现自己跑着跑着竟然飞了起来,像老人刚刚出现一样,在半空中悬空。

“哎,哎,老神仙,你快放我下来。”

赵清河缓缓落地,老人冷哼一声说道。

“小子,你没有直接摔在地上,是你良心发现没有用那把锄头砸老夫的缘故。”

赵清河挠了挠脑袋,跑到老人身边,问道“老神仙,既然您是神仙,那你知道我爷爷去哪了么?”

“你爷爷?姓甚名谁,多大年纪?”

“赵天江,今年六十九岁。”

老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听过,近两百年的赵家后人,老夫就见过你一个。”

“那您能找到他么?”赵清河神色黯淡,依旧不死心。

老人摇了摇头。

“不能,你的爷爷与老夫并无因果,但若是日后有人来问你的消息,老夫只需片刻就能知道你的具体方位。”

赵清河哦了一声,向着红瓦房走去。

老人在赵清河的四周飘荡

“别走啊赵家后人,你唤醒老夫之后就没什么想要说的?赵家这二百多年过得都顺风顺水?快和老夫讲一讲,这两百多年老夫都要闷死了。”

赵清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低着头。

“喂喂喂,老夫和你说话呢,你赵家先祖都尊称老夫一声先生,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说吧,想要什么,老夫今夜重见天日,心情大好,满足你几个愿望就是了。”

“我想知道我爷爷的下落,想让我父母活过来,你能做到么?”赵清河问道

老人好像吃了闭门羹一般。

“此等逆天的行径,老夫自然是办不到的,但是什么金银珠宝,修炼法术,千年来老夫可是收藏了不少。”

赵清河走出来黑土地的范围,发现老人没有跟上来,扭头问道:“是这片土地禁锢了你?”

在黑土地边缘的老人摇了摇头。

“多亏了这片土地,老夫才能活到现在,出去必死无疑,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赵清河回到红瓦房后,老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地上同时再次升起白烟,将赵清河最近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地在眼前描绘出来,一直到他来到红瓦房。

老人表情逐渐放松,点了点头,他笑了。

“一路走来,金钱,美色,吃过苦,到最后,还是最关注他爷爷的行踪么?孺子可教啊。”

赵清河将背包当做枕头,随意地躺在了地上,手机早就没电了,他不去想,脑海里一直在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最后昏昏的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吃了些面包,走出院子,发现老人在阳光下打太极拳,动作娴熟,又和自己曾经看过的太极拳有些不一样。

“赵家后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老夫一起练练,这可是太极拳的祖师爷,亲自传下来的。”

老人冲着赵清河招呼道。

所幸也闲来无事,赵清河便走过去和老人一块比划起来,一收一放,一招不落。

自幼学东西就快,尤其是这些和知识毫不相关的东西,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赵清河已经不需要老人,能够自己熟练地打出一套。

老人有些得意地说道

“小子,学东西挺快呀,如今可还心浮气躁?”

赵清河摇了摇头,心如止水。

“在这山上,常年不见人影,既然觉得这不是你的归所,有何打算?”老人问道。

赵清河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归所。”

在后来的几天里,赵清河都在忙着修复房屋,有时会下山去坎儿村,和村民们买一些农具,不懂的都去问土地老人,比如砌墙用的石头,土炕用的土坯,老人一一作答,无所不知。

院子里的杂草被锄的一干二净,红瓦房的房顶被补上了,土炕也烧了起来,做饭时屋顶会冒出阵阵炊烟,两间厢房废墟被彻底清理干净,在原来的地方搭起了两个结实的草棚,那颗大柳树被赵清河留了下来,依照老人的话说,柳树迎福源,唯一的不足是通不上电,看着自己好些天没有电的手机,好像电也没啥用哈。

“老头老头,这附近还有没有可以耕作的土地?”

赵清河小跑到老人身旁,老人伸手一指

“往东五里有一块地,翻翻土就能种,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当然是种地了,手里的钱确实能买不少的粮食,但还是自给自足的好,再说了,咱俩脚下的这块地就相当于你家,我哪里好意思让你头上种草啊,一片绿油油的。”

赵清河一阵坏笑后,又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在反应过来之后,土地公气的高高跳起,大骂道:“臭小子,有能耐你就别回来。”

已经跑出一里地的赵清河耳边都响起了土地公的声音,还赞叹一声,这老头,挺大个年纪了还真是嗓门洪亮啊。

在赵清河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只烤熟的山鸡,土地公瞧见后顿时两眼放光。

“臭小子,可是用我和你说的那种方法,慢烤一个半个时辰,再撒上野果汁?”

老人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赵清河故意不理睬老人,在黑土地的一旁佯装路过,老人一直在边缘紧紧跟随。

“臭小子,分给老夫半只,先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赵清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那就不要半只了,快给老夫一只鸡腿。”

赵清河距离家门口越来越近,使劲憋着笑,还是不出声。

土地公气急败坏的用手指着赵清河

“姓赵的,你想和老夫一刀两断不成?”

赵清河挥手向身后一扔,烤鸡落在了土地公的手上。

“老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馋的神仙了?”

土地公的手迅速扯下一只鸡腿,嘴上还不依不饶地说着

“咋滴?臭小子你还见过别的神仙?”

赵清河走进了院子,他还要走一趟坎儿村,去换一些种子。

背着一小包种子,赵清河心满意足的从坎儿村离开,家里的米谷也够吃好一阵子,明年春天的时候,一定要在院子里开垦一片菜园子,边走边想,哎哟一声,赵清河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

这不是那天和母亲在溪边的孩子么?赵清河心想到。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山路上?妈妈呢?”

小男孩的眼睛红肿着,看样子刚刚大哭过一场。

“昨天夜里下雨了,早上起了大雾,妈妈说要来采一些蘑菇,可是,都已经晚上了,还没有回来,以前妈妈都是中午就回来的。”

男孩边说边揉起了眼睛,又掉眼泪了。

赵清河抱起小男孩说道

“小朋友,天要黑了,你自己在山上不安全,你在村子里还没别的亲人么?”

“没有了。”男孩带着哭腔说道。

“那你的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

赵清河有些意外,没有追问下去,他想先回坎儿村,把男孩先送回家。

“妈妈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那都是坏人。”

赵清河愣了愣,小男孩继续说道

“上次你帮我和妈妈赶跑了大蛇,妈妈说,你是好人,好人哥哥,你能帮我把妈妈找回来么?”

“会的。”赵清河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

在千叮咛万嘱咐小男孩一定要老实在家待着后,也放下了一路背着的种子,为了节省时间,三十多里的路程,赵清河跑了一路,几乎没有歇息过。

“老头,老头!”

离家还有些距离的赵清河大喊道。

“活着呢活着呢,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咦?你不是去买种子了么,怎么空着手跑回来了?”土地公问道。

赵清河已经来到土地公身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那个啥,能不能感知到这山上方圆百里的人,不是坎儿村,一个女子早上上山捡蘑菇,还没回来,家里的孩子很着急。”

“我当多大的事。”老人闭起眼,片刻后便睁开,手指一个方向,继续说道

“离这里也不远,东南方向一直走个四五里路,有一个地下洞穴,那女子应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还活着,你带着麻绳,过那片荆棘林的时候小心一些。”

赵清河嗯了一声,草棚里拿着麻绳,再次向东南方向跑去。

“有人么?”赵清河向洞里喊道。

不一会传来一句微弱的声音,“救命。”

赵清河将麻绳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点一点的松开麻绳,下了洞穴,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距离,见到了被卡在洞穴中间的女子,是小男孩的妈妈,赵清河还记得她的模样。

“没事,我带你上去。”

女子点了点头,仅仅是伸手这一动作,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已经没有力气抓着赵清河,没办法,赵清河只能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向上爬。


洞穴内的岩壁湿滑,一只手要托着那名女子,赵清河根本使不上力气。

女子昏昏欲睡,眼瞅着就要闭上眼睛。

“你家孩子,真的很勇敢,他见你没有回来,还跑到山上去找你,没有哭,也没有闹。”

大概是听到了孩子的消息,女子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嘴中轻声默念着一个名字

“端端,端端…”

赵清河见女子清醒了一些,感觉有戏,继续说道

“你听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抱紧我,墙壁太滑,我没办法分出多余的力气再抱着你,再长时间下去的话,我会力竭,我们两个都会很危险。”

女子点了点头,她听懂了,把头搭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上,手也顺势抱了过去,抱的很紧。

赵清河双脚顶住墙壁,拽着麻绳一点点爬向地面,他怕女子睡去,嘴上说个不停。

“那天在河边,你要是不拿枯枝,跺跺脚,那条菜花蛇也许就跑了,那种蛇都长在菜花地里,不伤人的,也没毒。”

“嗯……”

“我小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我爷爷抓住了一条撵着人群跑的枣红色小蛇,在我爷爷的手里,我当时还摸了摸,从那之后我就没怕过蛇。”

“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该怎么称呼你?”

“许兰…”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眼瞅着已经快要到地面了,赵清河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许兰力气越来越小。

“兰姐,端端这个年纪是不是要上小学了啊。”

没有回应,本来搂着赵清河脖子的双手缓缓滑落。

“兰姐!端端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赵清河嘶吼着,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许兰的手。

“许兰!抓紧我!”

犹如从噩梦中惊醒,许兰悬在了半空中,唯一的支撑,便是赵清河抓住她的那只手。

“兰姐,离洞口不远了,你现在必须要向上爬,踩着我的肩膀,可以上到地面。”

赵清河的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停地流进眼睛里。

许兰咬着牙,身体传来的巨大疼痛,让她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最后踩着赵清河的肩膀,爬到了地面上。

赵清河松了一口气,他背起已经昏迷的许兰,没有回到坎儿村,这里,还是离自己家更近一些,家里可还有一位神仙呢。

“老头,老头!”

“叫魂啊!把人带过来。”

土地公就好像知道赵清河会回来一样。

“肋骨断了一根,左腿也伤了筋骨,死不了,可能要歇息个小半年了。”

土地公仅仅是看了一眼,从袖口里拿出来两个精致的小瓶子,放到了赵清河手中

“白色瓶子的口服,青色瓶子的外敷,不出两个月左右,就能下床走路了。”

赵清河半信半疑,问道

“当真?没毒吧?你这些老古董,不会过期?”

土地公没好气地说道:“怕死你别用。”

“那现在怎么办?”赵清河岔开话题,两个瓶子被紧紧攥在了手里。

“背她回家,再给她上药,你这里,难不成还能养病人?”

土地公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红瓦房。

“好嘞。”赵清河重新背起许兰。

“臭小子,你要不歇息一会,都说了让你小心那片荆棘林,瞅瞅,腿脚都破了吧,回去的路可不近呢。”

赵清河顺着土地公的眼光低头看了看,这才感觉到腿部传来的痛感,裤子被刮出了好几道大口子,脚底好像还生了血泡。

“没事!”

赵清河咧嘴一笑,再次飞奔而去。

许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环顾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家。

“端端,端端”

一直在屋外的赵清河,闻声之后便走了进来。

许兰此时正在艰难地站起身

“兰姐,端端已经睡了,我看家里有挂面,就给他煮了一碗,你现在还不能随便活动,要小心筋骨。”

脚踝处疼痛不止,许兰还是执意起身,在赵清河的搀扶下,看到了正在熟睡的端端,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在地洞里时,许兰虽说有些神志不清,但也知道是眼前这个男子救了自己。

“没事,端端真的很听话。”赵清河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谢谢你救了我。”许兰重复说道。

屋内安静了起来,许兰和赵清河顶多也就算见了两面,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一阵尴尬之后,赵清河像是想起了什么就走了出去,不一会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你现在身子太虚弱,要是不想吃,就先喝一些面汤。”

许兰靠着枕头坐了起来,赵清河把碗端到她面前,接过后,她盯着赵清河的手,上面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因为总活动还在渗出鲜血。

“是绳子磨的么?”

赵清河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今天走山路不小心摔了个跟头,手擦到地上了。”

“我又不是十指不着阳春水的大小姐,还会不认得擦破的伤口,那附近蘑菇多,可还有一片荆棘林,端端房间的柜子里,有一个小箱子,你去帮我拿过来。”

箱子里有一些消毒的药品和纱布,许兰把面条放到一旁,一边翻找一边说道

“端端淘气,每次出去玩,不是磕破腿,就是不知道从哪弄的伤口,家里就备了这些,把手伸过来。”

赵清河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地开口

“不用了兰姐。”

许兰抬起头,眼神严厉好像一位长辈。

“把手伸过来。”

上药的时候,许兰看着赵清河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

“端端也没有像你这么大反应啊。对了,上次你问我有没有听过凤凰村,我后来仔细的想了想,走山路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过有块石碑上刻着凤凰两个字,估计应该是你要找的地方了。”

“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凤凰村已经荒废了两百年。

“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去凤凰村呢?不想说就不说。”

“没什么不想说的,我的家在那里。”

许兰表情有些惊讶,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那间红瓦房吧?”

赵清河同样有些惊讶

“你知道哪里?”

“我上山捡蘑菇的时候,好几次都在那间红瓦房里歇脚呢,你把它都修复好了?”

许兰拍了拍赵清河的手,被纱布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示意大功告成。

“都修复好了,在那边,已经快小半个月了,好几十里的山路,为什么走那么远?”

赵清河心中好奇,本来许兰给他的感觉就是柔柔弱弱的。

“那边人少,蘑菇多呀,每次去,都装满满的一筐呢。”

见赵清河欲言又止,许兰继续说道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端端的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酒驾,出车祸死了,原来在江城的房子赔给了人家,我就带端端回到了乡下,前些年,他爷爷奶奶也都过世了,我们娘俩,总要活下去啊。”

说完,许兰又端起那碗面条,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在外人看来,吃相很不雅观,许兰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她掉眼泪。

赵清河识趣地走出了屋子,坐在先前搬到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着月亮,一言不发。

坎儿村的许寡妇家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男人,一下子成了村里人议论的话题。

“你听说了么?许兰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个小白脸。”

“我知道我知道,瞅着那小伙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就…”

“那许兰不也才刚刚三十出头,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好这一口,况且许兰那模样也不错,一直都是香饽饽。”

刚刚从城里回来的赵清河,正巧听到了村里几个大爷大妈的闲聊,他没有理会,许兰的生活起居需要人照顾,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是住在许兰家里,在端端的房间打地铺,风言风语早就听到了不少。

“兰姐,钱取回来了。”

赵清河进门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小叠现金。

“你收下,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忙,我们小户人家,虽然日子不宽裕,也知道感恩。”

许兰正在靠在被褥上,织着毛衣。

赵清河把钱放到桌子上。

“我不会收的。”

“端端今天和人打架了。”

“我去找他们要一个说法。”

眉头紧皱的赵清河一拍桌子,转身就走,刚踏出门槛一步,被许兰叫住。

“回来!”

赵清河愣了愣,转身看向许兰,她一直在低头织毛衣,问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对么?”

许兰语气格外平静

“我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路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还年轻呢,这样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在原地呆滞了好几分钟之后,赵清河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在赵清河踏出门槛时,许兰也没有停下手里的针线动作。

不一会,端端走了进来,他睡眼惺忪,问道:“妈妈,清河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你清河哥哥有事,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端端没哭没闹,哦了一声。

赵清河没见到许兰第二次掉眼泪,也没发现她被针扎的满是血洞的手,更没注意到许兰正在织的那件毛衣,是大人的尺寸。

“臭小子,怎么还知道回来?”

土地公看着失魂落魄的赵清河,有些幸灾乐祸。

“那女子的面相老夫看不透,没准日后你们二人还有戏呢,来来来,有多少日子没有打拳了,来陪老夫比划比划。”

“算了吧,今天没什么心情。”

赵清河走进空荡荡的红瓦房,躺在炕上时,他只想着一件事,不停地在想。

许久之后,他的心中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往后的日子里,赵清河每天生活极其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是耕地,打柴,陪土地公练太极拳,偶尔去上山打一些野味,和土地公一起打牙祭。

他想去坎儿村,可又害怕见到她。

一天中午和土地公闲聊。

“臭小子,没感觉到这些日子你身体的变化?”

赵清河面露疑惑,意思就是没有。

“那日你去地洞救那名女子,前前后后一共六七十里路,还不算你在地洞耽误的力气,可都坚持下来了。”

被土地公这么一说,赵清河这才注意到,自己耕地,挑水已经好长时间感觉不到累了,他问道

“是每天打拳的缘故?”

土地公点了点头,说道

“算是吧,灵气在你体内的奇经八脉流通,淬炼体魄,和打拳也有一些关系,毕竟是正宗的太极拳,那位张姓的祖师爷,依靠这手拳法,可是活了足足两个甲子啊。”

赵清河白了土地公一眼。

“再卖关子,下个月你都没有烤山鸡吃。”

一提到烤山鸡,土地公尴尬地咳嗽两声,剁了剁脚下的黑土地,说道

“咳咳,你身体的变化,都是因为我们脚下这两亩的黑土地呀,有极大的可能,这是世间最后一块灵气充沛的地方了。”

“和你之前说的没有同族有关?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有的土地公,为何不见山神或者其他神仙?”赵清河问道。

“神,本应该是不死不朽的呀!”

土地公叹息一声,说起了往事。

“自从盘古神创世,女娲造人,神便一直存在于世间,庇护这人族,千万年来,也有刻苦修行的人族获得神格,进去神庭,像老夫这般,只是末等神仙,庇护一方水土,是没资格去天上和人家平起平坐,约摸千年前,老夫突然就终端了和神庭的联系,地龙翻身,大洪水,战乱,都没有一位仙人下来制止,老夫曾经离开这片黑土地去世间寻找,山神,河婆,都不见了踪影,而世间的灵气好像在被慢慢吸取,一直越来越稀薄,神躯被腐蚀的我,只能又回到了这里,至于为何,老夫也说不出来,外面的灵气少的可怜,已经数百年没有出去过咯,你的身体,也是灵气所导致,要不然为什么从古至今那么多修行法门都失传了,那其实不是骗术,是现在世间的灵气不足以让人修行。”

赵清河点了点头,土地公亲口说出的话,没有让他过多惊讶。

“对了,你现在,也算是在修行了。”

赵清河没当回事地哦一声,再次回忆一下刚刚土地公说的话后,脸色震惊,声音大到惊出了许多林子里的鸟。

“臭老头!你说什么?”


千年前,有人御剑于大江大河之上,有人背负一座小山行走,有人辟谷一甲子后乘鹤西行,有人出生时天降祥瑞,麒麟为首万兽来朝。

“以前,世人修行的终点,便是成仙入神庭,少数能与天道共鸣的人,就会拥有神格,在天上占据一席之地。现在,就算举世无敌又有何用,天道还在不在都两说了。”

土地公苦笑着说道。

“那你所说的修行是什么意思?”赵清河问道。

“最多也就会让你的体魄超出常人很多,难道还能指望你小子和天帝一样再次开创一个神庭么?”

赵清河点点头,此时他心想的是,如果再去劳务市场的话,凭借自己现在的身体,一定会挣更多的钱。

一转眼,赵清河已经在凤凰村生活了三个月,今年入冬之后,早早便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一颗雪球打在了土地公的衣衫上,他回头瞥了一眼赵清河,没好气地说道

“你当老夫是那三岁孩童啊,会玩着小孩子把戏?”

赵清河白了一眼之后,转身想去扫雪,在看到地上有一个大黑影之后,顿时感到不妙,撒腿就要跑。

一个和人一般高的大雪球直接砸在了赵清河身上,片刻后,他从雪堆里挣扎着爬出来,土地公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呸!你个死老头,想要我的命不成!就不怕把我闷死?我要是死了,赵家可就绝后了,到时候你自己就孤独终老吧!”

赵清河一边拍身上沾的雪花一边骂道。

这时,原本嬉皮笑脸的土地公,脸色严肃了起来,赵清河皱了皱眉头,问道

“老头,有事?”

“有人上山了,看样子,应该是朝这里来的。”

话音一落,土地公隐入地面,任凭赵清河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喂,老头,你躲起来干嘛,除了我又没有人能看见你,老头,你哑巴了怎滴,老相好来了啊?把你吓成这样。”

赵清河双手叉腰,重重地跺了两下地面。

“再不出来,老子在你头上拉屎。”

许兰背着一个大包裹,出现在了赵清河的视线中。

“兰姐?!”赵清河心中大骇。

躲起来?不躲?哎呀怎么办啊!赵清河急的直原地打转。

“清河。”许兰已经现在赵清河的不远处,冲他招了招手。

赵清河一路小跑过去,问道

“兰姐,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啊,端端呢?”

许兰卸下包裹,有些气喘吁吁

“昨天夜里下了这么大的雪,我怕你没有过冬的衣物和吃的,就想着给你送一些过来,端端在家呢,最近都很乖,你看你,怎么穿这么少?”

赵清河的衣物都是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几件单衣,而他的体魄也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

“运动来着,不冷不冷。”

“在原地转圈也叫运动?”许兰问道

赵清河低下头,脸红,耳朵也红。

“东西拿进去,以后缺什么,就来家里拿。”许兰说完就要走

情急之下,赵清河一把抓住许兰的手,后者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疑问。

“兰姐,雪天山路不好走,你进屋歇一会,我送你回去。”

许兰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悦,低下头,说道:“还不松开?”

赵清河这才反应过来,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啊兰姐。”

许兰没有搭理他,向院子走去,赵清河提起包裹,一直在身后跟着。

黑土地上露出了土地公的半个脑袋,嘿嘿一笑。

一进门,许兰的表情有些吃惊,屋子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张桌子上摆着些碗筷,一张木椅子,就再也看不到别的家具了,土炕上赵清河的被褥和几件衣服,叠放的整整齐齐,温度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她不知道一个本应该舒舒服服上学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许兰从包裹里掏出了土豆,白菜,还有两件毛衣。

土豆和白菜被堆到墙角,毛衣递给赵清河,说道:“试试,不合身我回去改。”

赵清河脸上掩盖不住的惊喜,接过后,竟然直接当着许兰的面脱下了衣服。

许兰快速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脸,有些气愤地说道:“你干嘛!”

“兰姐,谢谢你,很合适。”

许兰慢慢试探地转过身,毛衣就像为赵清河量身定做的一样,还衬出了宽阔结实的胸膛,她刚刚也看见了,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语气中带着慌张

“挺合适的,那件就不用穿了,都是一样的尺寸。”

赵清河走上前,用自己的双手握住许兰的双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在嘴边哈了哈气。

许兰脸色震惊,赵清河握的太紧,她抽不回来。

“清河,松手!”

“兰姐,刚刚你的手就很凉,你的脚应该才痊愈不久,以后不要走这么远的山路了。”

许兰挣扎着,说道:“知道了,快松手。”

“许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赵清河喜欢你,我回来之后想了好久,也不敢下山去告诉你,今天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了,我成年了,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被直呼姓名的许兰抬起头,赵清河注视着她的眼睛,许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神会如此坚定。

一阵恍惚之后,面红耳赤的许兰再次低下头,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语气很轻

“清河,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的,怎么能去喜欢一个比你大九岁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听话,松手吧,兰姐就当你没说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么?”

许兰话音一落,就被赵清河一把搂进了怀里,他下巴抵着许兰的头顶,许兰的脸贴在赵清河的胸膛。

“兰姐,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时间会替我证明一切的,在你答应之前,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赵清河的声音温和,许兰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她能感觉到赵清河的心跳很快,伸出手搂住他的后背,嗯了一声。

下山时,赵清河几乎是一路都在傻笑,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走在后面的许兰时不时就得提醒一句,看路,看路啊!

许兰哪里跟得上赵清河的脚步,山路曲折,下坡之后就是上坡,看着眼前的又一个大上坡,许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要歇息一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累啊。

赵清河看了看太阳,说道

“兰姐,已经快过中午了,端端在家还没吃午饭,一定饿坏了。”

许兰白了一眼赵清河

“谁让你抱那么久啊!”

“那不是没忍住嘛。”赵清河尴尬地笑了笑,他半蹲在许兰身前

“兰姐,我背你走。”

许兰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回去晚都是因为赵清河,在哼了一声之后,就跳了上去。

“我重不重啊。”许兰在赵清河的耳边说道。

“不重,我背着兰姐走好几个来回呢,抓紧了啊,我要加速了。”背着许兰,几乎要跑了起来。

许兰把头搭在赵清河的肩膀上,嘴角高高扬起。

一直快到坎儿村村口的时候,赵清河在恋恋不舍的把许兰从背上放下来,要不是许兰不肯,他能直接背到家门口。

“回家里坐坐么?正好修一修你的头发,都长的不像样子了。”

赵清河笑了笑,说道:“要是还能再抱一会兰姐,我就去。”

“想都别想,端端还在家呢,再说了,我了还没答应你。”许兰冷哼一声,一脚踢在赵清河的小腿上。

赵清河佯装吃痛,哎呦一声,表情极其丰富,许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咋不疼的你满地打滚呢。”

“那我给兰姐滚一个?”

“去去去,大小伙子别没个正经。”

“我过两天再来,正好有东西给你和端端。”

许兰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兰姐这是关心我么?”

“滚蛋!”许兰伸手又要打,赵清河一溜烟跑到了远处,冲她挥了挥手,大喊道:“兰姐,别忘了,我喜欢你呀!”

路上已经看不到赵清河的身形,许兰还在原地,满脸绯红,心跳的厉害。

凤凰村的赵家祖宅

“不行,绝对不行!两只烤山鸡就想换老夫的玉镯子和吊坠?你做梦!”

土地公一转身,背对着赵清河。

“老头,你就行行好嘛,之前你给我看你这些珍藏的时候,比那玉镯子和吊坠金贵的东西海了去了,你这万贯家财,也不差这一两个了。”

赵清河又跑到土地公眼前,满脸陪笑。

“那可都是距今千年的物件,随便拿出去一个,碰到识货的都得说一句价值连城,你当这是白菜呢?有了媳妇就忘了老的,滚滚滚。”

土地公闭起了眼睛。

“哎哟老头,你这说的是哪家的话呀,咱哥俩这感情哪能是那俩古董能比的,你要觉得两只烤山鸡不够,要就四只,以后每个月四只,好商量嘛。”

土地公微微睁开的一只眼睛

“四只?每个月都有?”

瞧见希望的赵清河连忙说道:“对呀,我还能骗你不成。”

土地公一挥袖子,一个模样古朴的盒子就出现在了赵清河手里。

“每个月四只,月初月中月底各一只,剩下的就看老夫心情,别以为老夫在吹牛啊,就这装首饰的盒子放在当初都价格不菲,你可别贱卖了,要是让老夫知道……”

土地公话还没说完,赵清河就已经抱着盒子回到了屋内,小心翼翼地打开后,一只翠绿的玉镯和一条长命锁形状的小吊坠,他心满意足,自从在土地公那里见到这两个物件之后,就一只想要送给许兰和端端。

赵清河表明心思的这天夜里,把端端哄睡着之后,许兰来到镜子前,细细地打量着镜子中自己,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照过镜子了,心想道,身材还好嘛,体重也不算胖,今天他背我的时候,走了那么远,好像连汗都没出呢。躺在床上时,许兰更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赵清河换衣服的样子,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说道:“真羞!”

赵清河再次来到许兰家时,是两天之后。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许兰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后转过身,赵清河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正站在门口。

“先进屋吧。”

“兰姐,端端呢?”赵清河走进门口。

许兰一边晾衣服一边说道

“村里的小学和镇上的小学合并了,端端一周才回家一次,前天刚被校车接走,要等到周五才回来。”

“给你和端端的。”

赵清河把手里散发着古朴香气木盒递给许兰。

“什么呀?弄的这么神秘。”

好奇的许兰在腰间蹭了蹭湿漉漉的手,轻轻的打开后,立刻合上,连忙摆手说道

“清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祖宅里找到的,打听过了,不值钱。”

许兰不收,态度很坚决,还语气埋怨地说道

“清河,送些小物件也就行了,前些年在江城的时候,见到最好的玉也没有你这只颜色翠亮,还说不值钱,真当我好骗啊。”

赵清河笑了笑,玉镯子在他眼里确实不值钱,几只烤山鸡罢了,说道

“玉佩君子,温文尔雅。玉佩美人,闭月羞花。”

这是他特意从土地公哪里学来的句子。

许兰瞪了他一眼,就准备继续去晾衣服。

赵清河将盒子放到一旁,院子里的衣架略高,他个子比许兰高很多,凉起来不费劲。

“我等会就去一趟江城,路过镇子上,顺路去看看端端,行么?”

许兰点了点头,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一天,慢的话就一周左右,盒子我要带走,里面的东西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扔了算了。”

见许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话,赵清河从盒子里拿出镯子,即将脱手之时,许兰终于开口说道:“别扔。”

得逞后赵清河缓缓收回手,笑道

“那我给兰姐戴上。”

“不戴,你送我的,戴不戴我说了算,我要收起来,端端的现在也不能拿给他。”平日里包揽家里大小活计的许兰哪里舍得呀,要是磕了碰了怕不是要心疼死。

赵清河拗不过,只能眼瞅着镯子和吊坠被许兰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了柜子里。


坎儿村隶属于江城胡石镇。

赵清河在回江城的路上,路过胡石镇时本想去胡石镇学校看望端端,但学校的保安说小学的学生最近在准备月考,不允许家长探望。他只好坐上了回江城的客车,手里捧着从土地公那里得来的木盒子,他想去古玩市场碰碰运气,也是得到的土地公的允许,不然他再过些日子,还是会回到身无分文的时候。

邻座的一名男子,上车之后目光就一直在赵清河手里的木盒上,在过了一小半路程之后,他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赵清河

“兄弟,盒子里放着的是家里的哪位先人,节哀呀,人死不能复生。”

见赵清河没有搭理自己,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又递了过去,说道

“兄弟,有需要就打个电话,我这里的价格最合适,起码比别人家便宜几千块。”

赵清河扫了一眼那张名片,上面写着某某墓地销售经理,合着是当做骨灰盒了啊。

盒子被打开后,里面空无一物,卖墓地的男子见状一时语塞,收回自己的名片,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我要是真有需要的那一天,一定找你。”

赵清河从男子手里抽出了那张名片,塞到自己口袋里,便闭上了眼睛。

江城最大的古玩市场,足足占了三条长街道,路边的小摊小贩,还有数不清的大门脸,摊贩们都不停地吆喝,各家店铺门前也都有人在拉客,大多数人来古玩市场都是抱着捡漏的心理,一些懂行的人很少来这种地方。

赵清河走进了一家名叫聚宝斋的店铺,老板是一位有些肥胖的中年大叔,立刻迎了上来。

“哟,小伙子你是来出货的吧?”

“嗯,出货,打听打听。”

一下被猜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赵清河不惊讶,店铺老板每天阅人无数,自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能买一件古董的人。

聚宝斋的老板捧着木盒从里到外上下一阵端详,随后摇了摇头,说道

“小伙子,你这盒子虽然是黄花梨木,但也是下等的边角料,样子嘛我个人还算喜欢,所以我给你加一些,这个数。”

老板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万?”赵清河问道。

老板笑了笑,说道:“三千。”

“不能再加一些?”

老板摇了摇头。

赵清河拿回木盒走出了店铺,老板没有挽留,走之后,他拨了一通电话。

巧合的是,赵清河走进的第二家古玩店铺,年轻的女老板刚刚放下电话。

又是一阵端详之后,女老板脸色惊喜,说道:“小弟,你这是可是现在市面上不多见的上好黄花梨木,年代久远,还有古朴的香味,你心里可有一个价位?”

“没有,聚宝斋的老板说给出三千。”

女子听后表情有些惊讶,拉着赵清河坐下后,沏了一壶茶,说道

“聚宝斋的人就是欺负你不懂行,三千连一块犄角都买不下来,他们家一年到头可坑了不少人,就上个月,有个人家急着用钱救命,原本八十万的青花瓷他串通了几个店铺后就给了八万,赚的都是黑心钱。”

女子给赵清河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

“姐姐我可从来不和他们来往,自己做自己的生意,你的物件要是真心想出,一口价,十万,小弟你可以去打听,古玩市场里不会再有更好的出价了,我收藏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家的父亲喜欢黄花梨,而且马上就是他的八十大寿了。”

赵清河还是犹豫不决,他不傻,女人的话他没有全信。

“小弟你可以再出去打听打听,姐姐相信你一定会再回来的。”

女人似乎非常自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赵清河点点头,在他离开店铺之后,女子翘起了二郎腿,拨通了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赵清河又回到了女子这里,原因很简单,走了十多家店铺都没有眼前这位女子出价高的,就算是跑遍古玩城所有的门市,可能都是一个结果。

“小弟,姐姐就说你会回来的嘛。”

女子热情地迎了上来,让赵清河有些惊讶的是,在自己离开又回来的时间内,女子竟然还换上了一件开叉旗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也束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精致。

“别意外,接待你这么重要的客人,姐姐肯定要打扮的隆重一些呀,怎么样,姐姐这身材还可以吧。”

女子边说边展示自己的身材曲线,满脸笑意的看着赵清河。

赵清河扭过头,避开女子的视线,拿出了黄花梨木盒后直奔主题

“就按照你说的,十万就十万。”

“哎哟,弟弟你真是痛快人,等一下啊,姐姐去准备合同,顺带给你取钱。”

赵清河嗯了一声,女子转身走进店铺后方。

不一会,女子拎着一个小皮箱子回来,把合同递给赵清河,还提醒道

“弟弟,你要清楚这古玩行里的规矩,东西竟然出手了,就和你再也没有半分关系,要是赔了姐姐我认栽,赚了你也别找后账。”

皮箱被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万元现金,还不到二十岁的赵清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弟弟,签了合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女子又合上了皮箱,她双手扶着箱子,身体前倾,动作妖娆,像是要把上半身都递到赵清河面前。

赵清河看到合同上女子的名字叫黄婉荣,在落笔的前一刻,他停下动作

“我知道,你和聚宝斋的老板都是串通好的,甚至可以说整个古玩城的老板你们私下都有联络,一个人给出极低的价格,巨大的价格差,让在下一个人那里心里更容易得到平衡,也算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吧,说不准,外面的小摊小贩也都是听你们的吩咐做事呢。”

赵清河的语气格外冷静,黄婉荣的脸色闪过一丝惊慌,又瞬间恢复镇定,说道

“弟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姐姐都有些听不懂了,生意结束之后,赏脸让姐姐请你吃个饭如何?”

赵清河瞥见她的表情和眼神,仿佛要勾人心魄,下一秒,合同就签上了他的名字。

“不用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谢谢老板的好意,后会有期。”

赵清河提起皮箱走出了店铺。

黄婉荣靠在门口,在赵清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似笑非笑地说道

“呵呵,有意思。”

从银行的门口出来后,赵清河手里握着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里面存着十万块钱。

走在路上,赵清河心想道

现在是得到了土地公的帮助,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爷爷说锄地得金,意思不就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来生活,来创造财富么,我现在算不算违背了爷爷的意愿呢

可是现在自己能过苦日子,兰姐和端端呢,算了,回去之后,还是和老头多学一些知识,多听一些见闻吧,早晚也要继续出来打拼的。

赵清河来到了曾经和爷爷一起居住的滨河花园,那栋房子如今已经换了主人,在楼道里,他看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走进了自己曾经的家,站在楼下,看见男主人在厨房忙碌,顺着窗户飘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屋子里关了灯,一阵欢声笑语之后,安静了下去。

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赵清河这才准备离开,时间太长,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腿脚已经麻木了,刚迈出去一步就倒在了地上。

在他跌倒后有人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你好,你没事吧?”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赵清河抬起头

“冯慧?”

“赵清河?!”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我回来看看。”赵清河说道

“我随便转转。”冯慧表情尴尬。

“滨河花园离你住的地方可有二十多公里呢,随便转转就走这么远?”

听这话有些耳熟,冯慧低下头急忙转移话题,说道:“你怎么摔了呀,我扶你起来。”

“别,别动!”赵清河不停地摆手

“哎呀,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冯慧已经动起手来,绕到赵清河身后,想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使了一个大劲,赵清河的屁股离地面也就只有几寸高。

“腿,腿麻了!”表情痛苦的赵清河几乎要流下了眼泪,不停地重复着。

“啊?腿麻了?”好不容易听清赵清河嘴里的话,冯慧惊讶一声,随即松开手,赵清河没有防备地再次坐到了地上。

“啊…”

一声尖叫之后,冯慧满脸愧疚的来到赵清河身前,蹲下身,问道

“没事吧?”

“没事,只要你不动就没事。”

从滨河花园离开之后,冯慧和赵清河漫步在路旁。

“我听说赵爷爷的事了。”

赵清河嗯了一声。

“你不要难过,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说一声。”

赵清河朝冯慧露出一个笑脸

“没事了,都过去了。”

冯慧表情呆滞,赵清河的平静让她十分意外,有些犹豫地问道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呀,还有你怎么一副落魄的样子…”

头发很长时间都没打理了,胡子也不刮,衣服好像也好久没洗过,他不会是在哪里流浪吧,冯慧心想道。

“住在胡石镇的一个村子里,山上水源珍稀,没舍得洗头发什么的,就这样了。”

冯慧心中满是好奇,正要继续说话,赵清河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说道

“天冷,赶快回家吧,不送你了。”

在打听过大概路费之后,赵清河付给了司机,冯慧不情愿地坐上车,在出租车发动的那一刻,她摇下车窗,探出头说道

“赵清河,我们还会再见的是吗?”

赵清河点头,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在车上,冯慧气鼓鼓地嘟囔着

“真是的,他让你走你就走啊,耍赖不行么,气死了,又忘记要他的电话了!”

坐在后座一阵埋怨的她,没有注意到司机轻打了一下方向盘,走进了一条车辆很少的小路。

赵清河得知冯慧被绑架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坐在回胡石镇的小客车上,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客车头处悬挂的小型显示器被乘客打开

“我市昨日中午是一名女子从家中离开,至今未归,手机目前处于关机状态,据了解,女子是在校学生,家住某某小区,穿着为白色运动鞋,黑色运动套装,请有线索的市民及时与本台或者公安机关联系。”

小区的名字听着熟悉,联想起冯慧昨天的穿着和电视里描述的一模一样,赵清河猛地睁开眼睛,起身后不停地拍打着后车门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骂骂咧咧地停下车打开车门。

赵清河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冯慧家的小区。

报警的是冯慧家的保姆,在赵清河说明来意之后,原本不知所措的保姆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赵清河的衣领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道

“那么晚,你为什么要让她上那辆出租车呀!都怪你,我等一会就去告诉冯慧的父母,都是因为你!”

正和冯慧父母告状告到一半时,保姆把电话递给了赵清河,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冷静

“孩子,我是冯慧的父亲,这件事不怪你,你现在不能慌,要冷静,想想昨夜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或者司机的特征,然后去告诉警察,记下我的手机号,有事情随时和我联系,对了,不用理会保姆的话,她就是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罢了。”

“我明白了叔叔。”

挂断电话之后,赵清河去了临近的派出所,通过车牌号,警方马上锁定了车主的身份,只不过那条小路上,没有监控视频,在扩大搜索范围后发现,出租车最后一次出现,是距离滨河花园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废弃工厂。

此时距离冯慧失踪,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

“张队,嫌疑人之前登记的地址已经过期了,那里的房子也早就退掉了,两个手机号目前都联系不上。”

“出发,去废弃工厂,所有人必须配枪。”

“张队,不至于吧?”

“老子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赶紧去!”


“师傅,您这是去新庭小区的路么?”

回过神来的冯慧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象。

“是的是的,这条路近,不堵车。”

“好的,那麻烦您开慢一点,我晕车。”

在司机嗯了一声之后,冯慧佯装镇定,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准备拨通报警电话。

而这些动作被前方的司机尽收眼底,急刹车后,手机飞了出去,冯慧整个人也撞在了前座上,头有些发蒙。

司机拿着冯慧的手机晃了晃,笑意玩味地看着她,说道

“想报警啊?那就来把手机抢回去。”

冯慧表情惊恐,她不停地试图打开车门,司机就这么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强烈。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冯慧的语气颤抖。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瞅那穷酸样,身上都一股子臭味,这样,你好好陪陪哥,哥不但体贴人,还给你钱花。”

司机向冯慧慢慢靠近,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

“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冯慧在大声呼救,同时手脚不停地挥舞,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司机的脸上。

司机的脸逐渐狰狞起来,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冯慧吓坏了,她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不停地抽泣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过来,求你…”

这时有人从外面敲了敲车窗,司机骂了一句脏话之后,把原本已经解开的裤子又重新系上,冯慧在里面不停地拍打着车窗,整张脸几乎都已经贴到了车窗上。

司机下车之后,给敲打车窗的那名男子点了一颗烟,满脸堆笑又往他兜里塞了一些东西,点头哈腰地交谈没有半点方才的气焰,而那名被以为会解救自己的男子,在瞥了一眼车内之后,竟然走了。

司机在外面抽完一颗烟,刚打开车门时,冯慧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打碎了车窗,在司机回头的功夫就爬了出去。

被玻璃划破的地方不停地流着血,冯慧忍着疼痛盲目地跑着,她希望能看见一个人,可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那名出租车司机。

冯慧晕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阴冷的房间里,很小,好像是地下室,除了门之外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屋顶有一个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灯泡,她站起身,拍着门,呼救,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疲惫地靠着墙角。

门开了,出租车司机拎着一个装满水和面包的袋子走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

司机指了指袋子里的东西

“吃,喝,里面还有药,涂在你的伤口上,好得快。”

司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冯慧不敢说话,而接下来司机的一番话,冯慧顿时面如死灰。

“别多想,有伤疤的身体,我下不去手啊,你也别想着弄什么新疤痕来恶心我,要是被我发现的话,下场会很惨的,我喜欢女人,不喜欢杀女人,但是也可以破例。”

司机的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话,说完就走了。

冯慧埋起头,带有些许温度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警方将那片废弃工厂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除了那辆出租车之外,一无所获。

一同跟过来的赵清河,抓着一名警员的胳膊

“麻烦你们,再找一找行么?”

在警员无奈的时候,先前的那名队长走了过来,给了个眼神,示意警员可以走了。

“我姓张,张正,刑警队队长,嫌疑人很显然是一个亡命之徒,所以,你一定要通知你女朋友的父母,让他们尽快回来,放心,我们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尽最大可能保证她的安全,有事情随时来刑警队找我。”

张正拍了拍赵清河的肩膀,上了警车,在张正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一只手伸进了车里

“能让我打个电话么?”

一头雾水的张正还是把手机递给了赵清河,他拨通了那个记在心底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赵清河就将事后发生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冯慧的父亲,在片刻的沉默之后

“清河,你不要急,警方说的没错,嫌疑人一定是一个亡命之徒,惯犯,你把电话递给那位刑警队长。”

张正又一头雾水地接过电话,放在耳边

“你好,刑警队张正。”

“你好,我是华夏**局冯为华,稍后你可以去核实我的身份,下面我说的话你要记住,嫌疑人之前的那个住所居住时间已经三年以上,他不会轻易地换地方,很明显是为下一次犯罪做准备,我建议你立刻排查那附近房龄时间长还带有地下室的小区,辛苦了。”

张正情不自禁的下车,郑重说道

“明白!”

在电话挂断之后,张正把冯为华后面的话大概都和赵清河讲了一遍,还说要抓紧回去安排部署。

赵清河回忆了一下,他之前扫过一眼嫌疑人的资料,此时嫌疑人曾居住过的地址浮现在了赵清河脑海里,他比警局的人先到了那附近,一番打听之后,心里也确定了几个地方。

距离冯慧失踪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小时。

赵清河正在某个小区的地下室内,一间一间的摸排,让人头疼的是,好多空着的地下室都被主人廉价租了出去,一间一间的敲着门,他没少挨骂,甚至还被人泼了凉水。

出租车司机这两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冯慧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时间观念,她只知道那名司机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和她一样也是睡在冰冷的石板上,冯慧不敢睡,大腿被自己掐的一块青一块紫。

出租车司机猛然惊醒,过了一会,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你好,这里有人住吗?”

赵清河在门外等了一会,没听见声音就朝着下一间走去。

冯慧被一柄短刀的刀尖抵住脖子,出租车司机就在她身旁,还说只要出一点动静就划破她的脖子。

在听到赵清河声音的那一刻,冯慧好像忘记了自己这两天受的苦,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找你,没办法了,等你男朋友走远,就直接办了你,估计他以后得后悔死,啧啧啧,仅仅一墙之隔呀。”

出租车司机在冯慧的耳边,一边说话一边朝她吹着气,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冯慧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行清泪,面无表情。

出租车司机拿着刀慢慢靠近门口,想确定赵清河有没有走远,在确定外边一点动静没有之后,转过头看向冯慧,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一声巨响之后,冯慧睁开眼睛,她看见出租车司机被木门砸在了地上,而在上方的赵清河一拳穿过木门打在了司机的脸上,一拳之后又是一拳,最开始还在挣扎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没了手脚上的动作,他的脸,虽然血肉模糊,但还在笑。

“咳咳,你怎么能确定我碰没碰她?”

赵清河又是一拳,出租车司机直接昏了过去。

“赵清河!”

冯慧嘶喊着,嚎啕大哭,这是她这些天哭的最惨的一次。

赵清河脱下衣服盖在冯慧身上,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拍着肩膀安慰道

“没事了,不怕,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

冯慧使劲摇了摇头。

“听话,我陪你。”

冯慧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警察赶过来带走了出租车司机,张正走上前,冯慧依旧缩在赵清河怀里

“本来,需要你们跟我一块回警局做一个笔录的,现在证据确凿,过两天冯小姐恢复好了你再带她过来就行,记得和她父亲报一个平安。”

“谢谢你,张队长。”

“是我该谢谢你,赵清河。”

在张正离开后,冯慧抬起头,眼中依旧闪烁着泪花

“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的?”

赵清河想了想,说道

“可能是男人的直觉。”他总不能告诉冯慧是自己听见了屋内有两道急促的呼吸声吧。

“以后别让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冯慧又把头埋进了赵清河的衣服里,本就愧疚的他点了点头。

在医院里,赵清河发现冯慧自从踏进医院开始就浑身不自在,不但手心冰凉,还时不时地身体发抖,赵清河的手被握的很紧。

终于熬到检查结束之后,冯慧如获大赦地一股脑跑出了医院,赵清河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堆报告单子,一边走一边嘱咐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最近要多休息,多注意营养。”

从医院出来之后,冯慧就立刻变了一个人,又恢复了原来开朗活泼的样子,好像绑架就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在送冯慧回家的路上。

“你一定要把手机号给我!”

赵清河挠了挠脑袋,说道

“我的手机在收拾房顶的时候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坏了,哪里还有手机号呀。”

“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写信嘛!”

冯慧双手环胸,语气有些埋怨。

思来想去,赵清河觉得自己确实也需要一个手机,虽然说祖宅那里没有信号,但坎儿村有啊,以后自己在外边也方便联系。

从商场里出来,赵清河拎着一台手机,同时也置办了一张电话卡,冯慧从头到尾没有多问一句,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边,心满意足地存上了赵清河的手机号。

两人在冯慧家的楼下分开,赵清河走后,冯慧打了一通足足有半个小时的电话才上楼。

冯家的保姆姓孙,看见冯慧回来就像看到亲闺女一样,热泪盈眶地上下打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姨给你做好吃的啊,快瞅瞅咱丫头,都饿瘦了。”

“孙阿姨,你走吧,我现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爸爸那边我去说。”

保姆很明显地愣了愣

“丫头,这是哪家子的话呀,姨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么?”

“听爸爸说,你对他发火了,就这么简单。”冯慧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五年,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年轻人?就是因为他你才会被绑架的!是我报的警,是我通知的你父亲!”

“你不可能比得过他,谁也不可能。”

保姆一改刚刚欣喜若狂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遮掩不住的愤怒。

“我们家也没有亏待过你,顺带一提,你是在他出现之后才通知爸爸的。”

冯慧脸色冷漠,保姆摔门而出,临走时还朝屋内吐了口吐沫说道

“呸!有俩个臭钱装什么装,咱们走着瞧。”

在衣柜里,冯慧拿出了那件叠放整齐的男士大衣披在身上,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发呆

“你奋不顾身救我的样子,真帅。”

从警察局录完笔录后,张正亲自送赵清河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也递给了赵清河一颗,后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

“也对,吸烟不是什么好习惯。”

张正点燃后自顾自地吸了起来。

“赵清河,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帮了我很大的忙,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只要不违背组织纪律,随时来找我。”

赵清河想了想,自己还真有一件事。

“能帮我找到一个人吗,她之前在某某快餐店打工,叫李思雨。”

“你给我个联系方式,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用我的人情去找一个人,怎么?很重要?”

赵清河点点头。

“也许她改变了我的一生。”

张正把烟头踩灭后,又拍了拍赵清河的肩膀,在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张正一直目送赵清河离开。

在冯慧家的保姆报警两三个小时之后,张正曾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上话的上层领导,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两天时间,务必破案,冯慧的安全必须保证!

赵清河坐在回胡石镇的客车上,大概是这两天有些劳累,刚坐下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手机收到了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人在财经大学。”张正发来的,效率还真是快呀。

第二条是“我过两天就回学校啦,等我这学期结束,有时间我也去凤凰村看看,别忘了迎接我啊,是冯慧发过来的。

赵清河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好字。


回到凤凰村之后,一天夜里,赵清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身处于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之上,头顶上空天幕大开,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天梯一阶一阶地出现在赵清河眼前,拾阶而上之后,才发现天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周围时而飘着雪花,时而下着小雨,如四季交替。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清河发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每迈出一步都极其困难,伸出手时才发现,这手好像一名八旬老人的手,布满了皱纹,他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一样地皱纹密布,花白的头发已经垂到了地上,赵清河惊醒,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长舒了一口气。

再无半点睡意之后,赵清河走出屋子,在黑土地上轻轻跺了两下,土地公凭空出现,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道

“臭小子,你以为神仙就不用睡觉么?”

“老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赵清河将梦境的内容讲过之后,土地公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老夫神格低微,若是当年执掌梦境的周公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可惜都不在了,不过听你小子的描述,从天而降的天梯,那明明就是凡人登仙的景象啊。”

“练拳吧!”

赵清河摆开架势,土地公惊讶道

“现在?!”

“嗯!”

天明时分,赵清河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土地公站在一旁,望着东方的红日。

“真身在此地数千年,就算元神能在世间游走,也如同鬼魅一般虚无缥缈,老头,很寂寞吧?”

赵清河气喘吁吁地说着,土地公眉头微微皱了皱,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头,我想试试。”

“试什么?”

“要是你说的不假,那就再开创一个神庭,不学那天帝册封万神,只做一件事,撤去你的神位,入六道轮回。”

“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不知道已经姓什么了?”

土地公白了一眼赵清河。

“老头,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以后的千年万年,你怎么办?既然是我先祖与你的约定,也理当由我破除,你要是不想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臭小子,你这话是真心话?”

赵清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搂着土地公地肩膀嬉皮笑脸

“要是不想转世,我封你个弼马温当当,不也比这土地公强了去了。”

土地公一把推开赵清河

“滚滚滚!做你的白日梦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赵清河回到屋内洗了把脸,他要下山,今天是周五,端端的校车下午会到坎儿村。

不到中午的时候,许兰就开始在厨房忙活来忙活去,赵清河脚步极轻地走进了屋,许兰正在专注切菜,丝毫没注意有人从身后在靠近自己。

“啊!”一声惊呼之后,赵清河从身后搂住许兰的腰。

许兰被吓得不轻,慌乱之中拿起菜刀一转身就抡了过去,在发现是赵清河之后,想收手已经来不及的。

赵清河向后一仰躲了过去,他索性又从正面抱住许兰,似笑非笑地说道

“兰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说着说着赵清河就把脸慢慢靠了过来,许兰把头扭向一旁,刚刚真的是很凶险,她有些懊悔。

“别胡闹,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赵清河笑了笑,松开了许兰。

“没受伤吧?”许兰问道

“受伤了。”赵清河模样委屈

许兰神色焦急,问道

“哪里?”

赵清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嘿嘿一笑,说道

“心里呀。”

许兰气地一跺脚,索性不搭理他,转过身继续切菜,赵清河就跟在许兰屁股后面,打打下手,或者闲聊时偶尔开两句荤腔,而许兰的一瞥一笑,都刻在了赵清河心里。

一大桌子的饭菜都被放进了锅里,靠着灶里的余火保持温热,赵清河看了看时间,问道

“校车三点半就到村口,现在都快四点了,按理说端端也该到家了呀。”

许兰卸下围裙,洗了把手,说道

“估计下车之后又和哪个同学去玩了吧,不用管他,饿了就知道自己回家了。”

赵清河嗯了一声,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站起身

“我去村口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刚迈出大门一步,许兰就突然蹲在地上,手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兰姐,怎么了?”

许兰被疼的说不出话来,赵清河坐在许兰身后,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

“兰姐,大口呼吸。”

几分钟过后,许兰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在赵清河的搀扶下站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心头一阵绞痛,现在好多了。”

赵清河脑海中闪过一种不好地预感,母子连心,端端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他将许兰扶进屋里躺下,嘱咐道

“我去村里看看就行,你先在家歇着,看见端端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赵清河故作轻松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许兰有些犹豫,缓缓起身

“可是…”

赵清河又将许兰扶了下去

“别可是啦,要是端端看见你不舒服,会担心的。”

提起端端之后,许兰这才同意。

赵清河刚一出大门就火速跑向了村口。

村口聚集了一大群人,一问才知道,坎儿村的校车今天还没有到,家长们都出来等孩子。

赵清河的心跳的厉害,他走出了人群,掏出了手机,在电话接通后,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警笛声

“赵清河?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可是很忙,你有什么事最好速战速决。”

“张正,你告诉我,胡石镇到坎儿村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出赵清河的语气有些颤抖,张正问道

“你怎么知道?”

“快说啊!”

张正叹息一声,说道

“是山体滑坡,听说埋了好几辆车呢,胡石镇的人手不够,我们现在正奉命赶往现场支援。”

赵清河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间耳鸣不止,手机脱手掉在了地上。

“赵清河,赵清河,你人呢?说话呀!”

赵清河片刻后又使劲晃了晃脑袋,捡起手机,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张正,你听我说,在坎儿村,一辆本应该早就到村口的校车现在还没到,学校方面也联系不上。”

“什么?!”电话那头的张正咆哮着。

“请你快一点。”赵清河蹲下了身子,张正的耳边传来了抽泣声。

“赵清河,你冷静一点,也许只是车被堵住了,没有信号,所以学校也联系不上,我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现场,你等我消息,先挂了。”

赵清河放下手机,心中不停地祈祷。

张正在挂断电话后,一脚踹在前方正在开车警员的车座上,嘶吼着

“给老子再快一点!”

随后,他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局,胡石镇学校的一辆校车,那个时间也在事发路段。”

“你抓紧过去,我马上确认消息。”

赵清河看着张正不久后发来的信息,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我不能慌,要冷静,兰姐怎么办?不行,先不能让兰姐知道,她会承受不住的,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赵清河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

赵清河来到了位于村口不远地一处人家,有老人正躺在门口的摇椅上,闭着眼,手里握着烟斗。

“叔,有事去城里,想用你的摩托车。”

老人未曾睁眼,用烟头指了指院子

“自己拿,用完就还回来。”

“谢谢叔。”

赵清河在骑上摩托之前,还给许兰发了一个短信

“校车坏了,端端还在学校,今天太晚了,我去趟胡石镇,明天带他回来,晚饭我俩可就下馆子了,兰姐自己吃吧,嘿嘿。”

忙活一天,许兰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赶到现场的张正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无数块巨石堆在路上,只能看见一辆被掩埋着的卡车尾部,车辆已经侧翻,要不是这边的道路宽一些,可能就会直接被冲下山崖了。

“重型机器还没到么?”张正问道

“早就出发了,只是路不好走,需要时间。”

“所有人,拿上一切能用得上的家伙,给老子挖!”

“是!”

在救援工作展开半个小时之后,赵清河也到了事故现场的另一边,与此同时,在本地训练的军队也赶到了现场,大型机器也陆续抵达,张正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半分舒展。

坎儿村的村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收到消息之后,等待孩子们的家长都泪如雨下,有人回家拿起了铁锹锄头,有人开出了家里的三轮车。

许兰从噩梦中醒来,她看到了赵清河发来的信息,有些埋怨地自言自语道

“自己跑去和端端套近乎了呀。”

赵清河的手血肉模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块块地搬着石头。

另一边。

“队长,是校车!能看到校车的尾部了!”

“快!清理路障,移开山石,让救护车过来!”

那名卡车司机伤的不重,已经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队长,王局和李书记到了。”

张正抬起头,看见有两个人正跑来这里,他迎了上去,向二人敬了个礼。

“王局,李书记。”

“情况怎么样?”和张正同样身穿警服的男子问道。

“山体滑落一共有四辆车被掩埋,一辆卡车,一辆校车,还有两辆私家车,卡车司机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校车周围也正在清理。”

“老王啊,胡石镇的医疗资源可能不够用,你马上通知市里,所有医院开发绿色通道,随时待命准备接收伤者。”

话音一落,身穿中山装的男子就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看向张正

“给我一把工具。”

张正面露难色,说道

“李书记,现在还不排除山体还在再次脱落的可能,这里太危险了。”

“我再说一遍,给我一把工具!”

已经年过五十,男子说话却是无比威严。

张正看向自己的局长,后者点了点头,说道

“老李,咱俩一起。”

在坎儿村村民到了之后,赵清河这边的进度也加快了不少,一辆白色的车头露了出来,他急忙上前,车子外部严重受损,透过破碎的车窗,才看见车内躺着的伤者。

“快救人!”赵清河大喊道

众人一拥而上,在碎石即将被清理完成之后,赵清河一旁的山体再次有巨石夹带着泥土滚落下来。

“快走!向后退!”

村民和赵清河中间被硬生生隔出了一堵墙。

耳边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赵清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哭声一直没有停止,他再次向车内望去,发现那名受伤的女子身下,竟然还有一名婴儿。

山上零零散散地还有石块落下,车顶的上方,半人大小的石块卡在了一颗松树上,而松树根部已经断裂,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住石块的重量。

赵清河后退几步,松树折断,巨石掉了下来,赵清河一咬牙向前冲去,找到机会一跃而起,自己的身体撞在了巨石上。

巨石掉落山崖,赵清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痛感从全身上下传来,他掏出手机,万幸还没有摔坏。

“张正,我这边有一辆白色轿车,车内估计是一个婴儿还有他的母亲,母亲受伤了,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刚刚你那边山体滑坡,没事吧?”

张正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没事,孩子都找到了是么?”

“是的,车上的九个孩子还有司机,都受了大小不同程度的伤,已经在上救护车了!”

张正的语气激动。

赵清河笑了,将手机扔在一旁,艰难地站起身,前车窗被压的变形,他进不去,在一点一点清理完车门旁的碎石后,变形的车门才被他扯了下来。

女子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将孩子护在了身体下面。

婴儿在看到赵清河时,竟然停止了哭闹,车内的俩人被救出来之后,赵清河找了一个地方靠下,模样极其狼狈,女人和孩子也靠在他的身体上,被他用双手护在了自己的身前,缓缓地闭上眼睛。

朦胧之中,赵清河耳边响起了张正的声音

“在这里!救护车!快!”


江城市人民医院内,赵清河刚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他想起身,才发现手脚有些用不上力,一旁的年轻护士发现后提醒道

“你现在还不能乱动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快躺下。”

“孩子呢?”

护士想了想,说道

“我是跟着救护车过去的,你是说在你身边的那对母子么?母亲受了些伤,不重,现在正在休养,孩子平安无事,就在隔壁病房,刚刚吃下东西,睡了。”

“那些校车上的孩子?”

“这我就不太知道了,是有人给院长打的电话,让我们务必照顾好你,不过你恢复的可真快呀,这也就才三四个小时吧。”

赵清河不顾护士的劝阻,执意坐起身,护士有些着急

“你别这样啊,要是被主任看到我会挨骂的。”

“没事,你带我去看看那些原来在校车里的孩子,行么?”

护士还在犹豫,赵清河已经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管。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行了吧,不过要是碰到主任,你可得帮我说话啊。”

赵清河嗯了一声,在护士的搀扶下,来到了走廊,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坎儿村的村民。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啊?”

“你瞅你,叫我们都躲开,怎么自己就不知道过来呢!”

“也是多亏了你,才救下了那对母子啊。”

“小赵你心眼好啊,以前的事都怪我们大家伙了。”

村民们一人一句地关切着,赵清河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孩子们都还好吧?”赵清河问道

“所幸车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受了一些轻伤,只是端端…”

“端端怎么了?!”

村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说话呀!”赵清河怒吼着

“端端就在那个病房,你自己过去看吧。”

赵清河走进了村民们目光所指的那间病房,发现端端就在病床上躺着,旁边围着几名护士和医生。

一名医生在发现赵清河后,看向他身旁的护士,语气严厉

“李晓兮!我不是让你照顾好他么,怎么能让他随便走动!”

“是他自己一定要过来看看的,我拦不住啊!”

名叫李晓兮的护士目光看向赵清河,满脸委屈。

“不怪她,是我自己要来的,医生,这个孩子情况还好吧?”

医生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我,算是他的叔叔吧。”

“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赵清河语气颤抖

医生拉开了盖在端端身上的被子,赵清河见状险些摔倒在地上,被一旁的李晓兮扶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叹息一声,说道

“左腿变形的太严重,为了保证他的生命,没办法,我们只能截肢。”

“不!不!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清河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兰姐呢?他的妈妈呢!”

“孩子的母亲刚刚出去,估计一会就回来了,手术单子上是他母亲签的字。”

赵清河如同癫狂一般挣脱了护士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刚走到门口,就正好撞见眼眶红肿的许兰。

许兰看着赵清河,上去甩手就打了一个嘴巴。

赵清河低着头,泣不成声。

许兰面无表情,说道

“头抬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巴掌。

“你怎么能打人呢!他还是病人。”

不明就里的李晓兮眼看着自己的病人被打,语气十分不满。

“我打自己家的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晓兮被吓的后退两步,却还依旧不依不饶地说

“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下一秒,许兰就紧紧地抱着赵清河,嚎啕大哭,整个医院的走廊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从听说事故再到医院,一路上她都强忍着泪水,双手颤抖地签下手术单,也未曾出一点动静,就在赵清河进来前不久才去医院的楼梯间小声地抽泣,如今见到了赵清河,她再也忍不住了。

在好多年之后,许兰回忆起来这件事,靠在赵清河的肩膀上,说道

“那天,我差点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许久之后,医生和护士们不知何时都已经离开,许兰这才抬起脑袋,赵清河的胸前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兰姐,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端端。”

赵清河的声音很小,他怕再大一些的话,自己的声音里也夹杂的抽泣声。

许兰使劲摇了摇头

“刚刚打你,疼么?”

“不疼。”

“我生气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去做很危险的事,我听说山上掉下来的大石头,都能砸死人的。”

许兰伸手在赵清河的脸上轻轻揉了揉。

这时门外响起了李晓兮的声音

“赵先生,有一位姓张的先生找你。”

“兰姐,你先陪着端端。”

许兰点点头,松开了赵清河。

门外,身穿警服的张正一手提着一个水果篮,看见赵清河出来之后,上下打量一番后,长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赵清河你真的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甚至都有些看不懂你了。”

“我就当张警官在夸我好了。”

张正环顾四周,说道

“走,去你病房聊聊,你刚送到医院时我就来过一次,那时你还没醒。”

张正把水果篮放在床头,说道

“你救下的那对母子,据说来头不小,就在刚刚已经被转到省里面最好的医院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赵清河问道

张正一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还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大人物都不喜欢欠人情,有恩必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你小子就等着吧。”

“和我没关系,我警告你,有人要是向你打听我,就说不知道,不然,咱俩朋友没得做。”

张正一脸不可置信,上前摸了摸赵清河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这也没发烧啊,难道还有什么病没检查出来,怎么总说胡话呢。”

“我和兰姐不喜欢人打扰。”

“哦?你昏迷时嘴里老念叨的哪两个名字?”

赵清河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行了行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懂我懂,那你先休息啊,我有空再来看你。”

张正起身走出了病房。

闭上眼之后,赵清河就一直在思考

要是我真的有土地老头那样的本事,轻轻松松地就移开碎石,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吧。

赵清河恢复的很快,端端醒后,就一直陪着许兰在医院内在奔走。

端端还没醒来之前,许兰和赵清河还在一直担心孩子会接受不了,多次都在和医生们沟通日后的情况,还准备去找专门的心理医生,可没成想孩子醒后,很容易就接受了发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许兰出去买三个人的晚饭,病房内就只有端端和赵清河两个人,赵清河利索地将一个苹果削好皮,递给了床上的端端。

端端接过苹果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清河问道

“端端,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孩子仿佛在内心挣扎了好久,这才说道

“我说完,清河哥哥可以不告诉妈妈么?”

赵清河点点头,笑道

“放心,我这算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清河哥哥,我知道你喜欢妈妈,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赵清河嗯了一声,孩子继续说道

“爸爸在出意外之前,对我和妈妈一直很好,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清河哥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爸爸,你可以不喜欢妈妈么?”

赵清河没想到这是一名十来岁的孩子说出口的话,愣神片刻后,他摇摇头

“端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孩子随后把头低下,语气恳求道

“清河哥哥,就当我求求你,行么?”

赵清河一时语塞,他看见孩子的眼泪已经流淌到了嘴角,便拿起旁边的纸巾想要上前擦拭,谁料却被端端一把推开

“凭什么!你只是帮助过我和妈妈,为什么妈妈就要也喜欢你,你走,我不需要你,我心里只有一个爸爸,你永远也代替不了他!”

“端端,你还太小,我们不聊这件事了好么?”

赵清河同样也是恳求的语气,孩子伸手一把将苹果扔在了地上,朝着赵清河怒喊道

“你走啊!永远不要来打扰我和妈妈!”

赵清河一时间不知所措,耳边传来一句严厉的声音。

“彭端宇!”

是许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病房门口。。

“妈妈。”

很少被母亲直呼大名的孩子,脸色委屈。

许兰把手里的盒饭扔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站在孩子病床前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立刻!”

而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对已经生气的妈妈,声音依旧不减弱半分

“我不!我就是不想让你喜欢一个住在大山里连家都没有的人,我不想再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许兰的身体颤抖,片刻后,她举起手朝着孩子的脸打了过去,被赵清河拦住。

“兰姐,你先陪着端端,我去外面。”

赵清河在关上病房门的那一刻,好像同时听见了许兰和端端的哭声。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许兰也走出了病房,轻轻关上门之后,环顾一圈,在走廊里都没有看见赵清河的身影,她慌乱的一层一层楼寻找,不停地喊着赵清河的名字,连续被护士提醒了好多次保持安静。

整个人好像失神了一样,许兰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

“兰姐,怎么坐在这里?”

许兰抬起头,赵清河的手里拎着饭菜,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买的那些饭菜洒了一大半,我们三个也不能饿肚子啊。”

“我…我以为…”

许兰结结巴巴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清河坐在许兰旁边

“大老远就看见你在这里怔怔出神了,我先回了病房,发现端端已经睡着了,饭菜放在了他的床头,醒了会自己吃吧。”

盒饭被放在许兰手里,赵清河自己也打开了一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相邻的二人都先是沉默了一阵,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端端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还小,我已经批评过他了,那种话他以后也不会再说一句。”

许兰的语气很轻,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好多事情都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我会用自己的行动让端端看到,我会爱着他的妈妈,也会爱着他。”

许兰听后怔怔出神,赵清河的话让她心里不知不觉出现了一股暖流,一瞬间又占据了她的内心,扭头看向身旁这位年纪比自己小整整九岁的男子,夕阳映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阳光又温和的感觉,二十岁的年纪,是大部分人都不够成熟的一个年纪,是花天酒地,是游戏人间,许兰不知道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现在许兰心里唯一的也是十分肯定的就是

“她相信身旁的赵清河。”

额头传来一股暖意,许兰回过神来,赵清河轻轻吻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身子也几乎要贴了上来,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许兰的心怦怦乱跳,双手握紧衣角,缓缓地闭上眼睛。

嘴唇从额头挪开之后,赵清河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兰姐刚才发呆的样子,我没有忍住。”

“嘘,别说话。”

手指在触碰到赵清河的嘴唇之后,就立刻缩了回去,许兰靠在他的怀里,她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结过一次婚,但面对刚才的情景,却像一个小女生一样的小鹿乱撞,她还有些遗憾,他刚刚,就只吻了自己的额头么。

“赵清河,把那天在你家里问过我的问题,再问一遍。”

在我家的那个问题,不就是下雪的那天,兰姐来给我送东西,等等,那天自己好像就问过一件事,反应过来的赵清河内心狂喜,看着在自己怀里的许兰,她同样抬起了头,四目相对

“许兰,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赵清河的语气几乎颤抖

许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愿意。”

长椅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背后,就是落日夕阳。


往后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端端虽说算不上热情,但也再没有过刻薄的话,赵清河也一如既往地把两人照顾的无微不至,出院那天,已经是腊月的中旬,还有半个月就是大年三十,许兰整个人都瘦了很多,赵清河看在眼里。

许兰家多了一把轮椅,是张正第二次来医院,赵清河托他给买的,回去的那天,也是张正找来了一辆内部宽敞的车子,一直把三人送到许兰家门口。

坎儿村的村民,就像约定好了一样,没人再说许兰是一个寡妇,端端是没有爹的孩子,偶尔有孩子的童言无忌,都被家长狠狠教训了一顿,赵清河走在村路上,碰见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今天是年关之前胡石镇最后的一个大型集市,赵清河从村民那里借了一辆三轮车早早地就去赶集,许兰留在家照顾孩子。

“新鲜的砂糖橘嘞。”

“猪肉,猪肉,早上刚杀的大肥猪啊。”

“现杀的活鸡活鸭,鸡蛋鸭蛋嘞。”

将三轮车停在了一旁,赵清河走进了热热闹闹的集市。

“蒜苗,烧鸡,猪肉,排骨,烟花,豆油和白面,鲤鱼,猪肘,猪蹄…”

赵清河在心里反复地默念,生怕自己忘记了许兰交代下来要买的东西。

他停在一个猪肉摊子旁,桌子上摆着半只猪以及被分割好的各个部位,赵清河的眼光没有在肉摊上,而是停留在那位模样四十来岁五大三粗的摊主身上。

赵清河回去到凤凰村之后,土地公给了他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籍,虽说有些破破烂烂,但好在内容保存的完好,据土地公所说这是他手里唯一的一本修行法门。

在土地公还是凡人的那个朝代,一位而立之年就已经能开辟神格,与天道共鸣的修行奇才,在登上天梯之前,留下了这本书。

赵清河问这本书是如何到土地公手里的,后者只是嘿嘿一笑,让他看就是了。

书中第一章-气行,讲述地如何将天地灵气为己用,如何以灵气淬炼身体,赵清河已融会贯通,他也发现了那片黑土地的不寻常之处,从远处看那片土地在他眼里就像散发着金色光芒一样,让自己本能的想要靠近。

寻常在别处时,赵清河想疾行或者登高,片刻之后便会大汗淋漓,身体吸纳灵气十分缓慢,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而在那片土地上,赵清河曾一拳将半人高的石块打的粉碎。

有一天赵清河走在村子里时,看见了坎儿村一位九十多岁的长者,他发现长者额头有如同黑线的黑色气体环绕,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当回事,当天夜里,长者在睡梦中安静地去世了,赵清河这才明白,这便是书中提到的“明目”,自己现在已经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而现在自己眼前的摊主,和那位老者一样,头顶上方有黑气环绕。

“一共六十八块钱,收您六十六,大过年图个吉利。”

“看一看嘞,刚杀的大肥猪,小伙子,来哪块肉?”

摊主注意到了赵清河,正笑着问他。

一番精挑细选之后,拎着两个大袋子,赵清河从猪头摊子离开,他将需要买的东西都置办齐之后,已经是中午了,集市上的人从最开始的密密麻麻慢慢地稀疏起来。

赵清河再路过那猪肉摊子的时候,摊子前已经没有客人了,桌子上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块肉,摊主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收摊了。

“小伙子,能给我来一小块猪肉不?”

说话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驼背,拄着一条枯木拐杖,一步一步走到猪肉摊子前,在衣服的里怀掏出一些零钱,这个人赵清河在集市上见过好多次,走到哪里都被人们不友善地轰走。

摊主扭头看到老人之后语气有些惊讶

“李大娘,你怎么到这来了,李家村可离这有二十多里路呢,可是搭了便车?”

“我也合计来热闹热闹,一路走过来的,也不远。”

老人面容慈祥地笑了笑。

摊主把桌子上剩下的几块猪肉都收进一个袋子里,递给了老人

“反正也不打算卖了,大娘,你拿回家吃。”

老人有些犹豫

“小伙子,这不太好吧。”

摊主憨厚地笑了笑,说道

“我一个养猪的,还能差了这点猪肉不成。”

“那就谢谢你了啊。”

老人接过之后就想离开,又被摊主叫住

“您等我一会,我这马上就收拾完了,顺道正好给您送回去。”

一番推辞之后,老人还是上了摊主的货车,在不远处的赵清河目睹了这一切,摊主头顶上方的黑气越来越多,好像就是在老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赵清河驻足许久后还是离开了,买来的东西都被放在三轮车上面,在确保不会掉落之后,他坐在了驾驶的位置,拧动车把。

摊主刚准备发动车子,就听见了敲车门的声音。

“小兄弟不是刚才买的肉么?是肉出了什么问题?”

赵清河摆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大哥,我的车坏了,能不能捎我一路,给我带到李家村附近?给您出车费”

摊主一听,笑道

“这算啥事,我正好也要去李家村,顺路,乡里乡亲的,乡里乡亲地谈啥钱,上车。”

赵清河连忙感激地上了车,坐在那位老人的身旁。

摊主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卖猪肉的时候,嘴就一刻也没消停过,在开车的路上也一样。

“小兄弟,你旁边的那位李大娘也是李家村的,这么一说,你们还是同村了,现在都上了我老郑的车,真是缘分。”

赵清河连忙否认道

“我不是李家村的人,只是去拜访一位朋友。”

“一看小兄弟就是重情重义的人啊。”

赵清河尴尬一笑,老人自从赵清河上车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闭着眼睛,双手搭在那条枯木拐杖上。

在一路的闲聊中得知,摊主姓郑,让赵清河叫他老郑就行,住在杨树村,离坎儿村不远,杀猪养猪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买卖,有两个女儿,都在江城读大学,说到这里,老郑有些骄傲,值得一提的是,老郑的家庭和睦,而他本人身体也一直很好,平日里不是在干农活就是在山上放猪。

“就给我放在这里吧。”

沉默许久的老人开口说道。

“大娘,还有几里路就到李家村了呀,您再等等。”

老郑继续开车,执意要把老人送到李家村,片刻之后,老人一改先前的安静,手中拐杖不停地敲击着车门,语气开始变得急躁,说着一些赵清河听不懂的话

“快放我下去,孙儿就要回来了,我要去接孙儿。”

老郑停下车,老人下车之后也没有道谢,通过后视镜,赵清河发现老人下车之后就站在路边,好像也在看着他。

再次发动车子之后,老郑无奈的说道

“李大娘前些年,一直都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仙家,平常有人迁个祖宅,大户人家盖新房选址,就连小娃娃的头疼脑热或者取个名字都去她家里登门拜访,我家老大出生的那天,难产,给我急的直在院子里转悠,后来接生婆说让我去李家村找一趟李大娘,我平日里不信这些,也是急病乱投医,却是没辙了。”

“那然后呢?”赵清河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在门外喊了半天,没人应,索性就直接推门进去,一进屋就看见李大娘就坐在炕上,面前放着一只装满水的大海碗,碗上面还搭着一根筷子,还没等我开口问,李大娘就说道,‘回去吧,吉时吉刻,娃娃以后有福报’,我又一头雾水的回到家,正好就听到了我家老大的哭声,赵老弟,你说这邪不邪乎。”

赵清河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老郑继续说道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当这是一份恩情,老大的名字也是让李大娘给取的,再后来呀,就听人说李大娘突然魔怔了,谁也不认识,嘴里一直念叨这孙儿孙儿,你说说,仙人独行一世,哪里来的家人啊,我平常路过李家村,就会去给她放下一些米面,哪怕就算相隔一天,李大娘也认不出我来。”

说着说着,老郑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踩下了刹车,小面包车滑行了一段距离,赵清河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前方不远处的道路上,轰隆一声巨响,一颗高大的杨树毫无征兆地就倒了下来,横在路中间。

“我滴个乖乖。”老郑惊魂未定地下了车,赵清河也紧接着下车,长舒了一口气,老郑头顶上方的黑气在慢慢消散。

杨树的根部已经被虫蚁啃食地镂空,所以才会倒下,老郑上前查看之后骂了两句,转过头来满脸歉意地说道

“这棵大树没有十几号人应该是移不走,李家村是过不去了,对不住了啊赵老弟,差点把咱俩交代在这里。”

“要来李家村的是我,郑大哥好心送我一路,对不住也应该是我说。”

“也幸亏李大娘提前下了车,不然又多了一场惊吓。”

老郑边说边向刚才的路张望,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赵老弟,往前一直走拐两个弯就到李家村了,我这就回了啊,回去太晚,又要被家里那口子教训了。”

谢过老郑之后,赵清河一直目送他开车离开。

没有回胡石镇,也没有去李家村,赵清河不知为何就躺在了那颗杨树上,再给许兰发送了一个傍晚之前到家的信息之后,闭上眼打起了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声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赵清河这才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那位李大娘正慢慢地向这里走过来。

李大娘就像没看见赵清河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就连眼神都不曾往他那边倾斜半分。

赵清河按耐不住,说道

“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老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让老婆子解释什么?”

“从您出现之后的一切,难道说都是巧合?”

老人发出如鬼魅般凄凉的笑声,缓缓转过身,赵清河后退两步,背后冷汗直流,在老人扭过头的那一刻,有一瞬间她的脸是由密密麻麻虫蚁组成的脸,转瞬即逝。

“那屠夫还活着,难道也是老婆子的错?小伙子,别以为歪打正着地踏入修行之路,就能和我耀武扬威了,你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放在一百年前,身躯就会被啃噬地只剩白骨。”

老人转过身,继续走路,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

“孙儿啊,我的好孙儿在哪啊!”

绕过那棵杨树之后,老人身后跟着数不清的白色蚂蚁。

从老人转身的那一刻,赵清河大气都没敢喘一声,老人消失在视野中后,他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刚刚直视老人的眼睛,就好像陷入了没有底的万丈深渊。

“这闲事还真是不好管啊!”

再次起身后,赵清河环顾了一圈,见两边都没有人,便移开了那棵杨树。

回到坎儿村,确实是傍晚了。

许兰站在院子门口,离着老远就朝着赵清河跑了过去。

“兰姐,不累的。”

许兰坚定地说道

“给我拎两个。”

赵清河把两个最小的袋子递给许兰。

“你和我说说,这些东西每斤每样都多少钱?”

赵清河报了一通价格后,许兰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讲价?”

赵清河这才想起来临走时许兰特意叮嘱的,买东西不是一口价的事,能讲一些就省一些。

“讲了讲了,都给便宜了呢”

许兰一瞪眼,赵清河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当我没买过菜是不?”

“兰姐,我错了。”

被拆穿的赵清河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许兰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在饭桌上时,端端最先吃完饭离开,赵清河一直埋头吃饭,许兰在一旁看着看着就又想起了他买菜的事,越想越气,他还敢骗我?直接收起了赵清河的碗筷,后者一脸懵地看着许兰

“兰姐,还没吃饱呢。”

“不,你吃饱了,都吃撑了。”

赵清河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菜,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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