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醒来时,已经是月明星稀的夜晚,街道上都没有行人了。
他支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尚且不知道要去哪。
这时候,有嘈杂的马蹄声传来,林檎努力睁开眼看去,是一帮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
这些士兵穿着统一的盔甲,打着灯笼,拿着武器,像是在巡夜。
“军爷,军爷,能不能帮我找到家,我……”
林檎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摇摇晃晃走过去,可是话还没说完,一柄寒芒闪烁的利剑已经悬在他的咽喉间。
“永乐城夜晚实行宵禁,大晚上还在街上游荡者,杀!”
“军爷我,你听我解释……”
唰!
利剑抬至头顶,再力劈而下。
林檎吓得亡魂皆冒,转身就跑。
那帮士兵哈哈大笑起来,那利剑悬在半空,明显就是拿林檎在取乐。
见林檎逃跑,他们也相继追上去,口中喊着要杀林檎,但却只是追赶,戏弄取乐。
林檎跌跌撞撞之中见到了熟悉的门扉,他连忙手脚并用地跑向那扇门扉。
砰!
门打开,林檎跌倒在地上,脸砸到碎石上,疼得他发不出声。
身后的马蹄声随后而至,林檎以为死亡将至,不敢转身。
可身后只有一阵大笑,接着马蹄声远去。
逃出生天后的林檎并没有喜悦,而是爬起来把门用力关上,插上门栓,这才瘫倒在地。
他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已经心力交瘁,这种状态下的人是无悲无喜的。
窸窸窣窣——
又是熟悉的声音,林檎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角落站起来。
小孩双手拿着一块石头,朝着他走来。
林檎已经没有力气去呵斥了,他一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全力逃命以及被惊吓,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小孩拿起石头应该是要砸他吧。
把他砸死了,这个院子又成了无主之物,小孩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入住进来了。
林檎谈不上悲喜,道不明嗔痴,他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
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阎王的话。
只是做工一千年,相比在这个世界生活而言,很轻松啊。
下一秒,那股臭味浓郁起来,小孩离他很近。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抬起来,脑袋下被垫上了硬硬的东西。
林檎愣了一下,睁开眼,小孩用力抱起他的脑袋,把石头放在了他的脑袋下。
由于被小孩抱在怀里,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小孩身上的腐烂气息。
做完这一切,小孩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猪肉,用力咬下一口,然后用黑色的手从嘴里拿出来伸向他。
林檎知道小孩要做什么,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张开了嘴。
别说只是小孩嚼过的,就算是小孩把猪肉在地上滚上三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
小孩也不是完全在喂林檎,自己也会时不时吃一口。
直到最后一块猪肉分食干净,林檎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躺了半天也休息好了,猛然一个翻身把小孩压在身下,掐着小孩的脖子,双眼变得凶狠。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差点丢了小命。”
小孩剧烈挣扎着,但力气哪能跟吃饱休息好的林檎比,眼看小孩已经翻白眼了,嘴角流出清水。
林檎却又于心不忍地松开了手。
他哪有胆子杀人呢,他从没杀过人,他只是气愤而已。
为什么老爸能够在这个世界混得这么好呢?
林檎想不明白,难过地把头埋在双膝间。
一双脏兮兮的小黑手抚摸着林檎的脑袋,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妈妈说,摸摸头就不会哭了。”
林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时,院子已经空了,小孩也不见了。
做个了梦吗?
不对,不是梦,林檎看到了身旁的血液,这是猪肉血滴在地上。
小孩走了吗?
林檎木讷地看着紧闭的门,感觉好像有点失望。
忽然,门被推开,小孩盯着脏乱的鸡窝头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沾有黑手印的散发着热气的包子。
小孩冲向林檎,没有防备的林檎直接被撞倒在地,包子被强行塞到他的嘴里。
刚出炉的包子很烫,尤其里面的热油流出来,更是直接把林檎的舌头烫得起泡。
但林檎却尝到了肉香,这是肉包子!
他不顾滚烫的热油,大口大口吃着。
小孩见到这一幕咧嘴笑起来,另一手抓着的包子疯狂往自己嘴里塞。
“抓住她!这个小疯子!”
“还敢来偷,看来她的屁股还没被打烂!”
哄闹声越来越近,院门口聚集了一帮人,这些人是包子铺的人。
看到小孩,众人顿时眼红了,怒气冲冲地走向小孩。
小孩眼里流露出恐惧,但没有躲,反而是更加急切地把包子咽下去,同时也更加用力地嚼着。
“吃,吃,吃了挨打也值。”
小孩嘴里全是包子,说话也不清不楚。
就在小孩要被拿着擀面杖的人们打上来时,林檎站起来,把小孩拉到身后,从地上捡起枕了一夜的石头,发狠地盯着这些人。
“来啊!不怕死就来啊!老子和你们拼命!来啊!”
林檎说着猛然把石头砸在自己的脑门上,鲜血顿时顺着鼻翼留下。
狰狞的面目让这帮人发了怵,骂骂咧咧地朝着林檎吐口水。
“小疯子还有个大疯子。”
“全是疯子!”
“喂狗都比喂疯子好,走了走了,再来偷,腿打断!”
人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林檎丢掉石头,捂着头蹲在地上倒吸冷气。
“你没事吧?”小孩靠过来。
“不管如何,也不能偷,不能抢。”林檎缓了一会儿,用一副擦了擦额头的伤口,说道。
“不偷吃什么呀,就算有铜板的,人家不卖叫花子咧。”
小孩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不是叫花子。”林檎还想维护自己最后支离破碎的尊严。
“都要饿死了还不是叫花子呀,我救了你咧。”小孩赤赤地笑起来。
“你抢我的猪肉。”林檎感觉被一个小孩鄙视了,自尊心受到打击,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孩。
“才不是你的,天下地上,谁也不是谁的,谁拿到就是谁的。”
小孩叉着腰,像是在教训林檎。
“你叫什么名字?”林檎不想和小孩争论,只好问一些别的问题。
“叶。”提到自己的名字,小孩很兴奋
“叶?然后呢?”
“没了。”
“没了?”林檎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是小孩的姓氏。
“没了,我听有一个轿子里的人就叫这个名字,但是我忘了其他字了,只记得叶,我就叫叶。”
小孩一番话,林檎才明白,小孩不仅偷了包子,也偷了名字,这名字是他在大街上从人家那里偷来的。
“你那么喜欢偷东西,干脆叫叶小道好了。”
道和盗是同一个音,林檎在调侃小孩是个小偷。
但小孩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好哦,那我就叫叶小道,那你的名字咧?”
小孩欢喜地拍着手掌,满意地点着头。
“林檎。”
“我知道!”小孩手舞足蹈起来,指着林檎的鼻子说道,“我听人经常叫别人禽兽咧,你叫林檎,禽兽的禽。”
小孩这番胡搅蛮缠让林檎脸色发黑,怒道:“你懂个屁!”
“嘻嘻,你叫林檎,禽兽的禽。”
“滚!”林檎骂了一句。
“才不,我要和你一起咧,其他人都不沾我咧。”
小孩蹭上去,坐在林檎的腿上,腐烂的屁股肉就这么在林檎的腿上磨啊磨。
那股恶臭更加浓郁了。
“好臭,你去洗澡吧。”
“不要,洗澡好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