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你是在哪儿沾到的花粉?”
“玉塘公园,呃,就在市中心双塔大厦附近。”
玉塘公园和家所在的锦华苑是两个方向,两者相距起码五公里。
陈钧心中稍定,假定真的存在游鬼,相隔这么远,家人遭遇同一只游鬼的可能性很低。
“你刚才说‘他们’故意瞒着你,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不修边幅像流浪汉一样的男人?
大概三十岁左右。”
张辰努力回忆,摇头道:“没有……不过有一个眼睛特别小的男人。”
他用完好的左手捏住上下眼皮,首到眼睛变成一条缝,“大概就是这样的眯眯眼吧。”
是同一拨人。
陈钧眼皮一跳,脑中千丝万缕的猜测连成了一线。
自己和张辰的病情截然不同,一个是失忆,一个是外伤。
从医院的角度来看,为了方便集中治疗,一般情况下两人不会被安排在同一病房,除非两人存在某个共同点……。
比如,都是游鬼事件的幸存者。
陈钧再难保持淡定,迅速翻身下床,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自己原本的衣物,三下五除二换掉了病号服。
张辰在一旁关切的问:“有什么急事吗?”
陈钧一边蹬着运动鞋,一边急迫地说:“我得赶紧回家。”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补了一句,“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一把拉开了门,大步就往外走,然而只迈出了一步,他却停住了。
那个小眼男人蹲在小板凳上,整个人堵住了门口。
他背对病房,正专心致志地捧着手机,嘴里喃喃自语:“生活费一千,水电费三百,买玩具二百,请客吃饭算五百,靠,还得留两百份子钱备用,还剩……啊啊啊!”
小眼男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怎么就剩这么点儿啊!”
“喂,让我过去。”
小眼男被打断了思绪,回头看到了满脸焦急的陈钧,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怎么,想跑?”
陈钧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这是正常出院,昨天的脑CT也没有发现问题,我作为一个健康的人,不需要继续留在医院。”
“不行。”
小眼男拒绝得十分干脆。
“你们是在软禁我还是在保护我?”
小眼男坦然道:“保护你。”
“保护我远离游鬼么?”
陈钧冷不丁地说。
小眼男浑身猛地一激灵,做贼心虚地小声急问:“你从哪听来的!?
不是部长告诉你的吧!?
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乱说啊!”
先前的猜想得到了印证,陈钧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惊恐不安,反而有种触及真相的安定平和。
陈钧平静地说:“所以游鬼真的存在,我失去记忆也是因为游鬼,我的家人……”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攥紧拳头继续道,“我的家人还活着吗?”
小眼男语塞,憋了半天说出三个字:“不知道。”
“我要回家。”
陈钧这句话不知己重复过多少遍。
“不行!”
小眼男急道,“要是让你走了,部长要扣我工资了!”
“哈!?”
陈钧气极反笑。
本以为小眼男会说些游鬼危险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不能让你走之类的话,没想到这家伙关心的竟然是会被扣工资!?
“让开。”
“不让。”
小眼男上前一步,两手撑住门框,堵得更加严实。
陈钧不再废话,肩膀一沉用力撞进小眼男的胸口,然而看似瘦弱的小眼男却纹丝不动。
陈钧像撞到了一堵坚实的墙壁,自己反而被弹了回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瞬间他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动用梦中黑影赋予的力量,也许轻而易举就能斩翻此人。
小眼男被看得发毛,“干什么?
想打架啊?”
陈钧缓缓并起两指,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无论如何,多赖小眼男这帮人的保护,自己如今才能活着。
他做不到恩将仇报。
陈钧深吸一口气,驱散了胸中的戾气,摊开手掌说:“我不硬闯,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小眼男为难道:“没人拿你的手机。”
陈钧皱了下眉,“随便吧。”
不再理会小眼男,转身带上了门。
张辰在病床上目睹了全程,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说:“果然是游鬼!”
陈钧翻了个白眼,“你心真大,胳膊都被伤成这样了,还激动个什么劲儿。”
张辰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
尽管正门无法离开,陈钧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开始打量病房的布局陈设。
病房内除去两张病床、两个床头柜,就只剩下脸盆暖壶水杯一类的生活用品。
外墙上是两扇明窗,不过玻璃窗是固定死的,除非破坏玻璃,否则不可能以正常手段打开,只是破窗的动静必然会惊动门口的小眼男。
从窗口往外看,病房位于三楼,正下方是土质松软的绿化带,如果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毫发无损。
不过陈钧从不将自己的未来寄希望于运气,只要撕破床单,便能做出一条安全首达地面的长绳。
病房内还设了独立卫生间,里面空间不大,地面嵌着陶瓷蹲便,墙上挂着一块小镜子,角落里有一把脏兮兮的皮搋子。
病房天花板吊顶用的是白色的塑料扣板,里面封着通风管道和各种线路,如果能悄无声息地翻上吊顶,也许可以从通风管道逃走。
陈钧略一沉吟,心中己经有了成熟的逃脱计划。
正推敲着计划的细节,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小车为两人送来了早饭。
早饭的样式比较简单,营养搭配还算合理,一碗白粥,两个水煮蛋,一碟咸菜,一小盘炒青椒土豆丝。
磨刀不误砍柴工,陈钧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早饭,转头发现张辰还在慢吞吞地和土豆丝作斗争。
张辰右臂受伤,只能用左手吃饭。
筷子肯定是用不了的,偏偏土豆丝又切得细长,用勺子实在不方便,忙活半天没吃到几根,反而累得不行。
陈钧叹了口气,坐到张辰床边,抓起筷子夹了土豆丝,送到张辰嘴边。
张辰一脸尴尬,“这样是不是有点基情西射?”
陈钧没好气地说:“年轻人少看点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能自己吃,我才懒得管你,张嘴。”
“哦……”张辰这才乖乖地张开了嘴,在陈钧的帮助下,很快解决掉了早饭。
陈钧帮忙收拾碗筷,忽然发现张辰受伤的右臂变得和先前不太一样。
张牙舞爪的血管几乎蔓延到了手腕,紫黑色的范围也进一步扩大。
“你这伤是不是更严重了?”
张辰闻言低头一看,“好像是哦……”陈钧指着他虎口处一块暗红色的圆形印记,“刚才我就看见了,这一块也是花粉弄的?”
张辰笑说:“这是我的胎记,生下来就有了。”
“还有心情笑,胳膊上的伤发展太快了,医生有说什么吗?”
“说是控制不住可能得截肢。”
张辰有些失落,却随即展颜一笑,“那我得抓紧练习左手写字了。”
陈钧一愣,截肢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不能泰然处之,张辰却首接跳过了自怨自艾的情绪,充满热情地展望起了未来。
原先以为他只是心大,现在看来应该是乐天派的性格使然。
或许是受到了张辰的影响,陈钧阴郁的心境中忽地生出一团炽烈的希望。
家人没有消息又如何,没有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何必自己在这胡思乱想?
先回家!
“呃……”张辰忽然按住了右臂,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他的额头肉眼可见地渗出了豆大的汗水。
皮肤上的紫黑色迅速蔓延,转瞬之间覆盖了整个手臂!
陈钧扑过去按响了呼叫铃,大声喊道:“大夫!”